第34章 险象环生
他们动作迅速, 像训练过多次,知道她会大声喊叫所以早早安排了人在后面接应,前面说话的人不过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 他们甚至事无巨细到蒙住她双眼, 唯恐会被她发现做这事的几人面孔。
“哥,人带来了。”
被称为“哥”的男生隐匿在黑暗中, 抬手示意他们把人放下,又对站在身旁的男生挥了挥手,要他代替开口说话。
他们动作粗鲁将她扔在地上, 南佳感觉腰后撞上了硬物, 很快传来痛意,疼得她不敢轻易动弹。眼睛虽蒙上了,但眼前一丁点光亮都感觉不到, 很明显他们身处在一处隐秘安静的地方, 远离人行区, 不易被察觉。
人被蒙上眼睛, 听力会随之敏感起来, 南佳蜷缩着微微侧耳倾听身旁动静, 有人在向她慢慢走来,脚步声很轻,所在位置大约常年无人打扫,不太干净,鞋底与地面灰尘脏污摩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鞋尖被人碰了一下, 南佳本能往后退, 对方却在下一秒狠狠扣住她脖颈, 强行将她往前拽,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微轻的呼吸声,身上有着浓烈的烟味以及混杂着香水味,似乎是想要压住浓郁烟味,但效果甚微。
左侧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像念台词似的连珠炮弹般吐露——
“你很喜欢管闲事是吧?”
“今天在后街附近有没有看见什么?”
“你和另外一个女生是什么关系?”
“你们两个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说得快,南佳必须仔细听他问的每一个问题,等他住了口,意味着刚才所有的问题她都必须老老实实回答,看他们的架势想糊弄过去不太容易。
“你问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个?”南佳轻笑,“更何况你那些问题一个人名都没提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女生?”
“你……”男生刚要反驳,蹲在她面前的“哥”抬手制止,食指停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弧,男生立时懂了意思,动手翻了一下找寻合适的反驳点,“少在这儿耍小聪明,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你还是让你们老大开口吧。”南佳挣扎几下从那人手里挣脱,“一页页翻怪累的。”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惊讶她何时知道的同时,有人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挥动,确定她看不见后,松了口气,冲其他人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们刚才说的女生是谁。”南佳慢慢吞咽早已干涩的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临危不惧些,“普通学生,两点一线。”
“是吗?”
这声反问的声音透着几分熟悉,像在哪里听过。南佳尝试再说几句想引导他继续说话,但对方好似猜到了她的用意,不再开口。
“别的废话也不想和你多说,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提醒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当没看见没听见,我听说一中后街有家烧烤摊是你家的对吧?要是你敢去外面乱说什么,烧烤摊也别想安安稳稳开了。”
这群人显然来之前已经调查过,她明明说了两点一线,但他们能说出烧烤摊以此作威胁很明显连她家里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至于为何会对她口头警告,估摸是和坠楼案有关,越是这样越说明一个问题,那个女生的死并不是意外,在这背后牵连了一些人,他们竭尽全力让所有可能知晓,哪怕仅仅是经过的人都牢牢闭上嘴巴。
“我每天会遇见很多人,看到很多事,你们说的是什么事?”她唇角微微勾起,“还是说警方今天在查的事情和你们有关?”
静。
一切声音随她这句话仿若终止了。
空气里的浮沉似定格在了半空中
无人敢吱声。
无人敢应答。
她言语间的挑衅很快让身前的“老大”不爽,重新扣住她后颈,比起刚才可以挣脱的力道这次明显劲儿大了不少,指腹一点点给力,非要看到她求饶。可惜的是,她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倔性,任凭力气再大,未有喊疼的意思。
“姜祁闻,你就这点能耐?”
紧扣她后颈的手微怔,力道小了几分,很快察觉出她在试探,立刻恢复对她的掌控,抬手示意身边人立马开口。
“什么姜不姜的,少在这儿扯东扯西,今天找你的事要是敢回去和旁人说或是报警,你且等着,不止你上不了学,你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也会遭殃,你那滥赌的父亲只怕不能活着出赌场大门。”
每一句正中南佳要害,和她猜想的一般无二,这群人既然敢来找她麻烦已然调查清楚了她家里所有人的底细,连徐与去赌场的事都知道。用家人来做威胁,逼她乖乖听话,他们吃准了她会因为家庭妥协。对方究竟有没有这个实力南佳不清楚,除非她真的可以抛下一切去试探他们。
但,这个结果只怕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听见没?”
久等不到她的回应,几人对视一眼,站在南佳斜后方的男生过来推她一下:“喂!问你话,听没听见?!”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绑着的人突然像犯了某种病倒在地上,哆嗦几下后,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你干什么了?她怎么不动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靠!我手上都没使劲儿。”推人的男生眼瞧着躺在地上的人不动了,难免心慌,“闻哥,怎么办?”
“哎!”充当发言人的男生呵斥他,“说多少次了别叫名字,你聋了还是脑子不好使?”
男生神色慌张,情急之下叫出了名字,虽说不是全名若是留下了证据以后只怕后患无穷。他不放心伸手大力推了一下,依旧没反应。
“哥,会不会是突发病?咱们该说的都说了要不先撤吧,再耽搁下去万一被人发现了,咱们都跑不了。”
“就是就是,咱们走之前打个急救电话吧?万一真出了事,警察查到……”
那人并未像身边小弟六神无主,蹲下仔细看人是装的还是真晕过去了,单看的确像那么回事,他伸手朝女生手臂蜿蜒而上,试探性地停留几秒,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报警告诉警方我们绑架她?”他起身看乱出主意的人,气不打一处来,“用用脑。”
男生心虚低头:“那现在怎么处理?”
“立刻撤手,撤得干干净净。”
“那她……”
那人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轻嗤:“死了正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南佳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直到耳边传来“吱呀”一声,是老旧木门打开又闭合的声响,他们将她带进了一间废弃屋子。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全身血液似乎已经凝固,可她仍不敢动一下,绑在眼睛上的布造成视线受阻,无法判定那伙人是真的离开还是开了门站在外面试探她。
周围很静,静到南佳好似能听到努力压制的心跳声,等了许久,耳边不再听到任何动静,轻轻动了下绑在腰后的手,动一下,腕上的绳子摩擦着肌肤,疼痛明显。这群天杀的是真怕她跑了,绑这么紧。
她努力让自己起来,双手双脚都被束缚,躺下容易起来难,费了许多功夫,后背湿了大片终于坐起来,靠在身后空无一物的墙上喘气。
“货仓那边还没弄好?”
“没呢,老刘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效率低,回头我催催他。”
“抓紧些,一批批货放外面可不安全。”
“行,一会儿检查完货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走在前头的男人顺手推开木门,瞧见门上堪比装饰,起不到防盗作用的锁不禁皱眉:“回头把这锁换了,你瞧瞧这锁能防住谁?保不齐就有贼惦记。”
“谢老板你放心,我每天都来这儿检查三四次,不可能会有小贼,要真有我就……”
哐——
剧烈地重物落地声将男人的话生生堵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来,打脸来得太快,刚准备夸下海口,这会儿赔着笑脸干笑两声:“可能是手底下人东西没放好。”
谢老板钱包往腋下一夹,抬手猛推男人一下:“还不赶紧给我去看看!要是真丢了东西唯你是问。”
男人慌不择路跑进去:“哎哟!谢老板快来!真有贼!”
站在门前的谢老板听他咋咋呼呼没完,跟着往里走,手电筒照亮前方:“你见过贼把自己绑着?”
男人察觉不对劲儿又说错话了,干脆当人形牌立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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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板往前面走几步,手电筒的光亮打在侧着脸避开光线的人身上,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喂?”
南佳顶着眼前投来的强烈光线,半眯着眼:“你们能帮我解开绳子吗?”
“解开是可以,只是你为什么被绑着?”谢老板防备打量她,“这儿是我们临时租用的仓库,小姑娘你来这儿该不会是……”
余下的话他没继续说但暗示得很明显了,怀疑南佳是过来偷窃的小贼,现在这副样子纯粹自导自演。
“我是这儿的老住户,回来路上有人把我绑在这儿,幸好碰到你们了。”南佳动了下腿,“不知道是谁恶作剧。”
“人形牌”这会儿开了口:“谢老板,要不咱们先给她解开?”
谢老板轻“嗯”一声,让他过去帮忙解开绳子,站在一旁密切注视出现在仓库的奇怪女生:“你知道谁给你绑在这儿吗?”
“……不清楚。”那些警告的话犹在耳边,南佳有所保留。
“不清楚?”谢老板愣了一愣,“这种行为太恶劣了我们帮你报警处理。”
“不用!”她拒绝得太快,快到老板刚打消的念头重新燃起,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我想回家后和我家人说。”
她说得也在情理之中,谢老板了然点头:“得亏你今天碰到的是我们,要不然一晚上都得在这儿待着,附近都是无人居住的老房子,现在被租来当货仓平时没人过来。”
“谢谢。”南佳挺着僵硬的四肢从地上爬起来,“今天的事谢谢您二位帮忙。”
“举手之劳。”谢老板瞧了眼手机时间,“呀!这都十点多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
经他提醒,南佳迅速扒拉开缠绕在身上的绳子,临走前再次表达了谢意匆匆离开。
“谢老板,你真信她说的?”
“我可没闲心管旁人私事。”谢老板指了指身后完好无缺的纸箱,“东西没丢就行。”
“哎哟,刚才光顾着听她说,都没检查咱们东西有没有少。”
男人刚转身准备去检查有无货物遗失,谢老板拧眉训诫:“你在我身边做事也有段时间了,怎么碰到事情还不会多看多想?纸箱摆在那儿别说是动一下,连前天我亲手贴的备注贴都还粘在上面,你看像是被人打开了吗?”
男人尴尬挠头,小声嘀咕几句:“我这不是担心东西丢了……”
回去的路上南佳几乎是百米冲刺跑回家,到了熟悉的巷口,路灯下的小院仿若发着光,她一步不敢停,冲进院里挂上锁。
林思琼刚好站在玄关处向外张望:“佳佳!”
听到熟悉的声音,南佳强装的坚强和镇定瞬间瓦解,顾不得满身脏污扑进林思琼怀中:“妈……”
孩子鲜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林思琼环抱住怀里的女儿,心头一震:“佳佳怎么了?有事和妈妈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妈妈,我带你去讨说法!”
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情绪不佳时,年纪大的人欺负她时,林思琼都会站在她这边,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找始作俑者,势要把委屈解决,给她讨要说法。
越是这样,她想要宣之于口的事情就不能坦然说出,万一对方有背景不是他们普通家庭可以得罪和抗衡的,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找麻烦。她沉默半晌窝在林思琼怀里摇了摇头:“我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怎么摔着了?”林思琼松开她,“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你都多大的人了,走路都不知道当心,这卡非得今晚出去办吗?明天再去人家营业厅照样开门。”
絮絮叨叨的话一字一句传入耳中,却是最镇定南佳慌乱无措的良药,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林思琼轻叹:“先回房间洗澡,把这身脏衣服换下来,要是饿的话我去给你下点面条吃。”
南佳没反驳,轻轻点头应下,换了双拖鞋木讷往房间去。
“这孩子……”林思琼目送她进屋的背影,不经意瞥见她手腕上多出来的一圈红痕,张唇想问又忍了下去,最近烧烤摊忙,许久未和南佳聊过天,这孩子怕是遇上什么事了,看来她得去学校问问。
后半夜,南佳睡得极不安稳。吴愿苍白的脸上满是血渍来到她面前质问,说出的话轻飘飘地,她听不清。画面一转,树枝上悬挂着一条铭牌项链,她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身后有人重重推搡她,紧紧抓住她头发逼迫她抬头。
——让你多管闲事,弄死你!
她的声带似乎被人摘走了,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恐惧包裹着她,她拼命挣扎试图阻止他,抓起一把地上尘土向他撒去,暂时脱离了控制。
林思琼的突然出现让那人发现了新目标,他向她发起攻击,拿起地上砖头狠命砸向她,鲜血顺着林思琼额头缓缓流下,南佳试图呼喊仍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眼睁睁看林思琼倒在血泊中。
那人突然转头看向她,那张得逞的阴狠脸庞终于看清。姜祁闻咧开嘴冲她笑,拿起沾上血的砖块向她走来。
——你们都得死。
南佳蓦地惊醒,映入眼眸是发白的天花板,床头柜的闹钟发出秒针轻轻走动的“哒哒”声,她吐了口气,伸手拿过闹钟,凌晨三点半。
噩梦缠身的滋味果真不好受,心悸之余,睡衣汗湿了大片,南佳不得不起来换下睡衣,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她睡不着了,那些梦中的画面依旧霸占着她所有思绪,每一个画面不像梦中发生,过于真实。
拉动椅子坐下,南佳盯着书桌迟迟未有动作,手机放在书桌正中央位置,很好看,但此刻她却觉得丑陋。从手机盒里找到耳机插.好,点开一段音频,屏幕中跳动的波浪线刺痛她的眼。
——报警告诉警方我们绑架她?
——立刻撤手,撤得干干净净。
——死了正好。
这几句话她已数不清听过几遍,甚至可以倒背如流,唯一庆幸的是在帮北野忙时,怕惹上麻烦,当时特意开了录音以求自保,后续招来了警方也算是有力证据,之后忘了手机录音一直未曾关闭,直到那伙人将她掳走,全程录下他们所说的每句话。
无心之失却意外录下一段熟悉的声音。
看来姜祁闻和坠楼案有着难以脱离的牵扯。
退出播放界面,南佳才发现信息图标有一条尚未打开的提示红点,愣了会儿,忽而想起在一系列事情发生前,她主动给冉冉发过消息,当时她因为家里来客人说晚点回复。
[这个女生叫关欣,你怎么会有她照片?她和咱们学校的女混混童语关系不错,尽量离她们远点,不是我戴有色眼镜看人,她们那伙人很难评,之前我还在学校洗手间看到她们欺负一个女生。]
南佳盯着最后一句话迟迟没有回复,片刻后——
[你知道被她们欺负的女生是谁吗?]
作者有话说:
固定一个更新时间段吧,以后就在每晚九点后更新,我尽量每章字数多点,有事会请假,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