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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与上一世一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魏天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前的女子, 明明是秋玉疏的模样,却发出少年才有的声音。

  他的脑子还没来得及运转去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体已然捕捉到危险的信号。

  他眼睁睁地看着《紫薇秘本》化作紫光,贴在“秋玉疏”的眉心间,然后逐渐消失。

  而同一时刻,“秋玉疏”的五官逐渐变化,蜕变成了卫天曜的模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魏天星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连带着声音也跟着抖动。

  卫天曜猛然拔剑, 剑气将魏天星震荡开。

  他一脸淡漠中带着一丝戾气, 由于被狠掐了一会儿脖子, 清澈的嗓音略带喑哑, “多谢兄长,赠我《紫微秘本》。”

  魏天星的大脑一片空白,惊愕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 竟然百密一疏。

  谁能知道,在这世上, 自己竟然有个亲弟弟。

  而且, 竟然恰好就是秋玉疏的徒弟。

  最后, 他还竟然愿意为秋玉疏卖命。

  魏天星惨然一笑:“我真心待她, 她竟然这般算计我。”

  卫天曜抬起眼皮,阴沉的目光中露出不可理喻的神色:“真心?”

  魏天星嗓音颤抖,听上去十分委屈:“我要拿到她的金丹,才能顺利成为紫微宫的少宫主, 这样一来, 我才能保护她, 不然,让我拿什么去保护她?!”

  “但她不愿意主动给我金丹,我只好设下此计!”

  卫天曜一脸“我在听狗叫”的表情,嫌弃地看着魏天星。

  魏天星已然有些疯癫了。

  他从怀里、袖中掏了半天,抖出一堆瓶瓶罐罐,全部洒在地上。

  瓶罐相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看,这些丹药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魏天星指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步履有些踉跄,“这都是五品以上的丹药,等我拿到她的金丹,我就会用这些丹药为她进补,绝对不会影响性命和修为!”

  魏天星指着自己,先是看着卫天曜,然后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声音高昂,带着哽咽:“我难道待你不够好么?你竟然这般处心积虑地对我!”

  树后面,“卫天曜”已经撤掉化形术,变回了秋玉疏。

  秋玉疏听见魏天星的话,冷笑一声。

  她想起了白发枪修。

  有人想通过挖她金丹来“救”她,而有人一直站在她身边,陪她身死道消。

  屋内,卫天曜面无表情地踩碎一瓶丹药,眼神嫌弃地看着不甘心的魏天星,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口口声声说真心待我师父,却只想着用丹药,都不肯动用自己的灵力么?”

  魏天星一愣,立刻辩驳:“用我自己的灵力,会影响我的修为,我还怎么保护她?有丹药不就够了吗?只是效果没有那么好而已!”

  卫天曜有些听不下去了,眼睛闭了闭,“我真想杀了你。”

  魏天星闻言,癫狂大笑,双手翻飞,快速结印:“你以为你真能杀了我?上次我只是不想暴露《紫薇秘本》,这才假意败给你!”

  “北斗,紫微星,临!”

  魏天星的衣袍无风自动,整个人周身发出淡淡的紫色光晕,眉心间浮现出一颗紫微星的印记。

  原本漆黑无星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星子,往人间投下一束星光,穿过乌色的云层,掠过茂密的树枝,洒向落照峰,射过窗棂,落在魏天星的身上,与他眉心的印记相合。

  然后,魏天星身上的紫光陡然大盛,向四周铺开。

  卫天曜感受到一股陌生而强劲的星辰之力,立刻拔剑阻挡。

  紫光接触到他的剑身,剑身登时崩断。

  卫天曜迅速后撤,堪堪躲开长剑碎片。

  魏天星微微睁眼,一脸森然。

  他只要把这卫天曜杀了,秋玉疏仍旧拿不到《紫微秘本》。

  既然她这般无情,不懂他真心,也休怪他无义了。

  来自天上的紫微星光刚烈霸道,将整个屋舍都崩塌了。

  卫天曜调出体内灵力,与之抵抗。

  而他的灵力一接触到星光,就被统统吸走,仿佛泥牛入海。

  卫天曜却不怎么害怕。

  此时,只听一声长剑出鞘的清脆声,一道熟悉的剑气破空而来。

  卫天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依恋的笑意,小声自言自语:“师父来了。”

  浮生剑的剑气轻轻松松地撕开紫微星的星光,犹如切豆腐一般。

  秋玉疏横剑,挡在卫天曜面前,低喝:“一边去。”

  卫天曜像小狗一般,赶紧跑向一旁的越明初,同他打了个招呼:“宸光真君,你来了。”

  魏天星立刻调转方向,让紫微星光追随卫天曜而去。

  越明初一把扯过卫天曜,将他护在身后,辟天枪挥出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将紫微星光拦截在外。

  秋玉疏凝眉聚气,浮生剑势如破竹地刺向魏天星。

  越明初一愣,握着辟天枪,往前飞扑,想要阻止秋玉疏:“玉疏,别杀他!”

  就在“他”字离开嘴唇的那一刻,浮生剑已经贯穿魏天星的胸膛。

  魏天星视线下垂,落在浮生剑上,而后缓缓抬起,目光空洞地看向秋玉疏,里面写满无尽的懊恼。

  秋玉疏神情漠然,利落地抽出浮生剑,施了个清洁术,然后头也不抬地对卫天曜道:“扔下山去。”

  “是,师父。”卫天曜抗起魏天星温热的尸体,下山去了。

  “玉疏。”越明初向秋玉疏走去。

  秋玉疏冷声道:“别过来。”

  越明初听话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你来干什么?”秋玉疏眯了眯眼,“来劝我别杀人吗?”

  她方才清清楚楚地听见越明初让她别杀魏天星。

  她越想越气。

  他不该死吗?凭什么不杀他?

  “不是。”越明初见秋玉疏误会了,立刻解释,“凡是入魔者,妄动杀意,体内魔息变会增多一分,你……”

  他担心的是,秋玉疏杀了魏天星后,魔息暴涨,她会感到不舒服。

  “魔息增多又如何?”秋玉疏抬眸,语气不善,“魔息能增长我的修为,有何不好?”

  果然,她那漂亮清澈的凤眼里,黑气隐隐浮动,宛若乌云遮花。

  越明初轻声道:“但是你会花更多修为去克制魔息,不然就会失控……”

  “失控又怎么了?你怕我杀你?”秋玉疏心中烦躁,越听越气,举起浮生剑,对着越明初,“你赶紧滚下山去,否则我把你也杀了!”

  越明初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秋玉疏,然后缓步上前。

  “我让你别动!”秋玉疏生气地瞪着他,眸中黑气弥漫,浮生剑的剑尖毫不客气地对准越明初。

  这一次,越明初没有听话,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向秋玉疏,步履轻而坚定。

  秋玉疏手腕一转,一剑刺向越明初的腹部,毫不犹豫。

  越明初依旧迈步前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刺啦——

  只闻得一片裂帛之声,浮生剑偏了半寸,堪堪贴着越明初的腰身过去,只将其衣袍刺破。

  秋玉疏气炸:“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对你动手!”

  越明初抬手,双指并拢,往秋玉疏的眉心注入自己的灵力。

  枪修的灵力当是霸道的。

  但越明初的灵力却柔韧有力、连绵不绝,如同静默无声的长河。

  光靠灵力,固然压制不了魔息,但是能缓解很多。

  秋玉疏眸中的魔息淡了许多。她感觉越明初的灵力在她体内有节奏地游走,细细抚摸过每一寸经脉,如沐春风。

  一丝不满足在秋玉疏的眸中一闪而过。

  秋玉疏一把推开越明初,怒气冲冲:“不需要。”

  只是一时的缓解而已,本就没有必要耗费灵力。

  越明初被她推得退了几步,清亮的眸子盛着如水的月光,温润而平和,还隐隐带着一丝受伤的神情。

  秋玉疏更气了,别扭地移开视线。

  这人怎么还装柔弱装可怜呢!

  一个化神期的枪修,被辟天枪认下的下一任枪修,轻轻一推就能推动?

  秋玉疏抬眉:“你什么眼神?怪我推你?”

  越明初凝视她,平静道:“是我自己没站稳。”

  ……

  秋玉疏感觉自己的怒气宛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被越明初这场春雨,一点一点地浇灭。

  根本就生不起气来了。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口出恶言:“你赶紧滚下山去!别妨碍我。”

  越明初仿佛是听不见也看不见秋玉疏发脾气,无视了她所有的暴怒,轻轻摁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我不会妨碍你,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秋玉疏是彻底没火气了。

  她抬眸,看着眼前人真挚的目光,轻笑了一声,喃喃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帮我。”

  越明初颔首。

  本来,他上落照峰,是想劝秋玉疏去向众人解释清楚,不管有什么误会,一定能化干戈为玉帛的。

  但当他看见她决绝的眼神和狠辣的手段,便醒悟过来,她不是那种会费口舌去解释的人。

  她有她的理由,有他所不知道的苦衷。

  他不该强求她做什么。

  “行吗?让我留下来帮你。”越明初一手轻摁秋玉疏的肩膀,一手捧着她的头,低头垂眸看她。

  秋玉疏比他矮上一个头,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发出的淡淡热气,好似和煦温暖的春风,稍不注意,便想一头栽进去,睡一个好觉,做一个美梦。

  但她只看了一眼越明初真诚的双眸,就飞快移开视线,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他的怀抱。

  就在离开他怀抱的那一瞬间,夜晚的凉意袭来,密密麻麻地蔓延上她的肌肤。

  秋玉疏提着浮生剑,目光穿过越明初的肩膀,看向他身后寂寥无言的群山,语气冰冷道:“我再说最后一遍,你下山去。”

  有一个白发枪修就够了,她不想再多拉一个人下水。

  越明初沉默半晌,颔首:“好。”

  就在“好”字说了一半时,他突然握住浮生剑的剑柄,用浮生剑往自己的腰腹上狠狠刺去。

  本就染血的衣袍,颜色变得更深了。

  秋玉疏感觉心跳停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

  她呆立在原地,听见自己空洞缥缈的声音:“你……这是干什么?”

  越明初没有用灵力护体,这一剑,结结实实地贯穿了腰腹,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轻声安慰秋玉疏:“没事,不疼。”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差距的微颤。

  秋玉疏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为他疗伤。

  越明初却后退一步,然后又是一剑□□在自己的左胸口。

  他的身形晃了两下,然后又勉力稳住了。

  “你……”秋玉疏茫然。

  浮生剑也懵了。

  作为秋玉疏的剑,如果被别人操纵,她是可以反抗的。

  但在越明初手里,不知怎么的,她毫无反抗之力,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猛刺了他两下。

  她发出呜咽声:“我会被主人折断吧……”

  越明初拉过秋玉疏的手,将浮生剑还给她,轻声道:“别怪浮生,她不能反抗。”

  说完,他留恋地看了秋玉疏一眼,脚步虚浮却坚定地走下山去。

  秋玉疏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一瞬间,似乎与上一世那个上山来的身形,影影绰绰地,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