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9 30
◎“兄长,你俩昨晚干嘛去了?”越枝枝眨眨眼◎
28章
“玉疏, 起床啦!”
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越枝枝软糯的声音。
“你们先去。”秋玉疏翻了个身, 懒懒回应。
封永昼肯定是从基础剑招教起,她还去学个什么劲儿。
好想逃课啊!
可是,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
她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松软的被窝里,使劲蹭两下,不情不愿地起来了。
胡乱梳洗一番后,她搓着眼睛, 打着哈欠, 推开门。
清晨新鲜而湿润的海风灌进来, 吹得人神清气爽, 十分舒服。
她将将把嘴合上,睁开眼,才注意到越明初像一根柱子一样, 板正地杵在门口。
他眉目疏朗清隽, 一身墨绿门服,松竹之姿。
“你怎么还没走?”秋玉疏吓了一跳。这俩兄妹怎么都喜欢黏在自己的房门口。
越明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递给秋玉疏。
她伸手接过, 发现油纸包暖暖的。打开一看, 是热乎乎的包子。
“我早上不吃肉。”秋玉疏一边嘟囔, 一边将包子掰开,发现里面放的是竹笋和玉米。
她咬了一口,玉米爆汁,竹笋清甜, 是她喜欢的偏甜口味, 好吃!
越明初瞥了一眼房内的漏刻, 看着细嚼慢噎的秋玉疏,提醒道:“快迟到了。”
秋玉疏满不在乎:“没事,师父那么温柔,不会罚我的。”
越明初点头,然后快速扔下一句:“那我先走了。”
说罢,毫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了。
秋玉疏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决绝,差点被包子哽住。
……真是守规矩。
秋玉疏慢悠悠地吃完早饭,换好墨绿门服,这才往授课的地方走去。
授课的地方在海边。
封永昼的理由是,让身心充分接触大自然,有利于快速提升修为。
秋玉疏怀疑,是因为员峤岛在归墟宗地位太低,没能分到太多经费,没办法修各种堂,于是能露天就露天。
等她到达时,封永昼正在一棵树下,手执一卷书,认真翻阅。
其余四人,两两分组,正在对练。
江子湛和越枝枝一组。越枝枝一边喂招,一边偷瞄封永昼。
“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别犯花痴啊!”江子湛咬牙切齿。
越枝枝“噢噢噢”口头答应,依旧不放弃找机会欣赏封永昼的美色。
越明初和齐修那一组则正常许多,两人一招一式,有来有往,十分专注。
见秋玉疏来了,大家都默契地停下,同她打招呼。
齐修最为热情,凑上去:“吃早膳了吗?”
秋玉疏点头。
齐修压低声音:“这里好穷,早膳真难吃。”
秋玉疏表示反对:“很好吃的呀!那个包子里的竹笋很脆,玉米也甜津津的。”
“啥?”齐修瞪大眼睛,“我的包子和你的包子怎么不一样?”
越明初突然出声,打断他们关于包子的话题:“现在五个人,怎么分组?”
齐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站到秋玉疏身边:“玉疏,我跟你一组行吗?”
“哦,可以啊。”秋玉疏随口答应。
反正,在场这些人都差她差得远,跟谁一组都一样。
越枝枝看了一眼自家沉默的兄长,怒其不争,勇敢地站出来:“不合适!”
大家对她行注目礼。
越枝枝一紧张就开始结巴:“我……我也想跟玉疏一个组。”
江子湛天生乐子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加入混战:“我也要跟我阿娘一个组!”
这大攀亲戚的石破天惊一呼,让众人都沉默了,连沉浸在书卷中的封永昼也抬起了头。
呃——
秋玉疏摸了摸鼻子,笑道:“师父分组是有考量的,咱们不能随意更改,问问师父吧。”
不远处,封永昼含笑:“无妨,只是基础招式的练习,你们随意。”
……
皮球又被踢回来了。
秋玉疏叹气,只能如实相告:“你们的水平差得远,都不适合跟我对练。”
齐修目瞪口呆。
越明初垂下眼帘,似乎是在遮掩笑意。
越枝枝一脸“不愧是我未来嫂子”。
江子湛郑重点头:“我阿娘天下第一,她说得对”。
一番闹腾后,大家又恢复了对练。
秋玉疏盘腿坐于一侧,于识海内一遍又一遍地温习怅然剑术,并加以改善修正。
接下来几日,都是如此。
休憩时刻,齐修总是去找秋玉疏聊天,而越明初在一旁继续默记剑诀剑招和气息走向,恨不得把一份时间掰成十份来用。
他虽然入了神龙境,但齐修也不差。
齐修出自一个家底颇厚的世家,从小家里就花重金聘请一个有名的散修,来教他修行。因此,虽然名义上是外门弟子,但实际上,他的修为早就超越了普通的外门弟子。
江子湛看了一眼正偷瞄封永昼的越枝枝,伸手将她的头掰正,一脸神秘:“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人喜欢我天下第一的阿娘。”
越枝枝捏了一把汗,不想出卖越明初,于是装傻:“谁啊?”
江子湛得意洋洋,努了努嘴:“这都看不出来?齐修啊!”
越枝枝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噢。”齐修表现得这么明显,还要他说吗!
江子湛叹了口气:“可惜,我觉得他配不上我阿娘。”
越枝枝立马疯狂赞同:“我也觉得!他配不上玉疏!”
江子湛摸着下巴:“不过你说,谁能配得上我阿娘啊?”
越枝枝快速瞥了一眼越明初,说出心中实话:“嗯……我觉得,至少长得要跟封岛主一样好看,然后呢,修为应该也要跟玉疏差不多吧。”
江子湛摇摇头,一脸遗憾,断言道:“那她只能孤独终老了。光第一个标准,就不剩几个人了。”
越枝枝搓着脸,为越明初犯难。
样貌自然是没问题。玲珑寨神女艳绝天下,其后人怎么会差?
但修为嘛……
“嘿!我的同门们,等会一起吃饭啊!”齐修热情洋溢地招呼,“我家里给我送了一桌好酒好菜。”
越枝枝猛地从沉思中惊醒:“还能这样?!”
凡是修士,开始修行后,都该是断了尘缘的。这齐修不仅不割断缘分,其家人竟然还能往归墟宗送凡物。
江子湛低声道:“你可别小瞧他的家世。归墟宗可是没少收他家的钱财。”
越枝枝“啊”了一声:“都是修士了,拿钱来做什么?”
江子湛揉了揉她的头发:“锻造好剑,修筑堂舍,炼制丹药,哪一个不要钱?修士不事生产,又不能即刻飞升成仙,光靠驱蛊捉妖来收受凡人供奉,是远远不够的。”
越枝枝恍然大悟。
封永昼本来就不怎么管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握着书飘然离开了。
齐修推推搡搡,又唤了几名员峤岛弟子,一起聚餐去。
越明初说自己要练剑,就不去了。
越枝枝见秋玉疏要去,就强行把越明初也硬拽了同去。
修士要忌口,其食物本就清淡无味,员峤岛的膳食更是难吃。
对着齐家带来的一大桌子山珍海味,众人都垂涎三尺,纷纷向齐修称兄道弟,打听他家人什么时候会再来。
“来来来,大家喝酒,这是京都最闻名的梅子酒!”齐修兴致勃勃地给众人倒酒。
倒到秋玉疏这里,他停了一下:“玉疏,你能喝酒吗?”
秋玉疏傲气一笑:“千杯不醉。”
她在江子湛那里买的海棠酒,不管喝多少杯,都不曾醉过。
越明初闻言,额角一抽,夹菜的手顿了一顿,欲言又止。
秋玉疏端起酒杯,突然想起自己等会还打算再一趟归墟,于是又放下了:“我等会还有事,今晚不能喝酒。”
齐修爽朗笑道:“无妨,那下次我再请你。”
“好啊。”秋玉疏礼貌回答。
越明初吃着饭菜,味同嚼蜡。
“各位,怎么样,好吃吗?”齐修口头上问大家,实则只看向秋玉疏。
“好吃啊。”秋玉疏夸赞,冲齐修一笑。
越明初放下筷子,感觉饱了。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你若是喜欢,以后出宗门,可以随时去我家蹭饭,我家有不同地方的大厨,你想要的口味,应有尽有,包你满意。”齐修拍着胸脯。
说罢,他又从清光戒里掏出一个大包裹,里面尽是各种奇珍异宝和灵丹妙药。
他挨个分下去:“是我家里人的一片心意,让我跟大家处好关系,大家千万别客气,都拿着,反正也不值钱。”
越枝枝收到一团细软而坚韧的银线,咋舌道:“天山的冰雪银丝线!一两千金,这还不值钱?!”
她激动地收下银线,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还把齐修放在了敌对的一方。
秋玉疏收到一个看起来极其贵重的发簪,她大大方方收下:“多谢。”
齐修跃跃欲试:“你要不要戴上啊?我帮你?”
秋玉疏直接拒绝:“不要,打架容易勾头发。”
齐修挠了挠头。
江子湛和越明初也收到了不菲的礼物,皆道谢收下了。
江子湛对越枝枝道:“我突然觉得,有钱也可以配得上我阿娘。”
越枝枝搓着银线,默默赞同。
若是玲珑寨还在,越明初作为神女长子,怎么说也算是有一个寨子作为资产。
但眼下,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啊。
越枝枝叹了口气,向越明初投去同情的一眼。
越明初擦净嘴,起身谢过齐修招待,说自己今日还有一个剑招没悟透,就先走了。
秋玉疏放下碗筷,抹了一把嘴,叫住快步离去的越明初:“哎,站住。”
越明初站住。
秋玉疏冲着众人扔下一句“再见”,走到越明初身边瞪了他一眼,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乱跑什么?不是说好了等会陪我再去一趟归墟?”
越明初看着她,目光澄澈,声音温和:“我没有乱跑,我记得的,我会在海边练剑等你。”
29章
暮色沉沉,繁星点点,夜晚的海风温柔拂过少年人的眉眼。
快到海边了,秋玉疏揉了揉肚子,眉眼下耷,抱怨道:“饿啊。”
越明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吃饱吗?”
秋玉疏点头:“太辣,油盐调料多,难吃。”
越明初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吃烤鱼吗?”
秋玉疏来了兴致,想着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便拖长语调答应:“行啊。”
越明初下了海,很快就抓到一条不知名的鱼。
他先是对鱼念了一个咒决,然后才动手杀鱼。
饶是秋玉疏见多识广,愣是没看出越明初这是什么咒。
越明初一边处理鱼,一边简短解释:“让它免除痛苦。”
秋玉疏轻轻抬了抬眉毛,竟然还有这种咒决。这人可真善良,连鱼的痛苦都很在意,怪不得上一世会帮自己发声。
越明初手脚利落地搭好篝火和烤架,将鱼穿起来,从清光戒里拿出调料撒在上面。
“等一下。”秋玉疏想起了什么,拿出方才齐修送的贵重发簪,在鱼的身子上划了几道,“这样更入味。”
秋玉疏抬眸,见越明初微怔,于是催道:“发什么呆啊,快烤,我饿死了。”
越明初回过神来,将鱼放到火上:“好,很快。”
秋玉疏百无聊赖,托着腮,一会儿看看越明初,一会儿看看烤鱼。
黑沉沉的海边,橙色的火光疯狂跳跃,映照出少年的面容。
眼神清润,剑眉,高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仍然有些青涩少年气,却能看出成年后利落坚毅的五官线条。
秋玉疏大大咧咧,看得明目张胆,目不转睛。
越明初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看什么。”
“好看还不让看啊?”秋玉疏一本正经地回答,语言中却不自觉地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调戏之意。
火光将越明初的脸烤得微微泛红。
他撒好调料,将烤鱼递给秋玉疏:“试试。”
秋玉疏咬了一口。
鱼皮焦脆,鱼肉鲜美,恰到好处的调料掩去了原有的海腥味。
“一般,比刚才那顿好点。”秋玉疏咬着鱼肉,含糊道。
然后大快朵颐,吃得废寝忘食。
越明初则在一旁温习功课。
秋玉疏一边吃,一边问:“这么用功干什么,你又不可能成为剑道第一。”
越明初回答:“不是为了当第一。”
“那是为了什么?”
越明初快速看了一眼秋玉疏,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救人,防身……帮你。”
见秋玉疏就要炸毛,忙补充一句:“我知道你不需要帮忙也能赢,但是会轻松一些。”
秋玉疏想起那日他们的配合,不得不承认的确轻松很多,于是没有反驳。
“不过,你最擅长的不是剑术吧,那日师父说了,你跟他没有师父缘分。”秋玉疏突然好奇发问。
他是玲珑寨蛊族,最擅长的应该是蛊术。可惜,如今修真界,哪里还允许修蛊术。
“嗯,那日封岛主说了,我适合修枪。”越明初声音平稳,“但他没具体说原因。”
秋玉疏愣住,鼓鼓的腮帮子一下静止了。
修枪?
若是越明初之后去修枪术了,那或许能认识那个白发枪修。
“可以啊,我有个朋友是枪圣,或许可以当你师父。”秋玉疏下意识回答。
越明初问:“谁?”
秋玉疏一怔,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反正是我很好的朋友,之后我见到他,就让他教你。”
不知道名字,但又是很好的朋友,而且还是个枪圣。正常人听了,多多少少都会质疑一番。
其他不说,八百年前,上一位枪圣飞升成天道后,修真界便一直没能再出第二位能冠以枪圣之名的人。
秋玉疏真的很像是在胡扯,拿人寻开心。
越明初深信不疑,认真道谢:“好,先谢过了。”
吃饱后,秋玉疏轻车熟路地拉住越明初的手,往海里走去,然后抱住他,下了海。
这一次,换了另外两个鲛人守卫,秋玉疏拿出封永昼给她的通行令牌,大大方方地进了归墟,直奔万象贝。
启用溯生咒,必须要知道当下的时间、场景、人物。
后两者简单,但时间不大确定,只能靠推断。
她去找何卯详细问过,只要母亲与万蛊心分开,就只有三日可活。
她便从母亲去世之日往前推三日,一日一日地试。
幸运的是,她在尝试第一次时,就成功了。
依旧是无声的场景,只有画面可看。
封永昼翩然而至,打开万象贝。
秋玉疏心里一紧,不会是封永昼害的她母亲吧?
下一秒,封永昼从清光戒中拿出一束牡丹花,放入安知叙手中,然后后退几步,面带微笑,不知在说什么。
秋玉疏一怔,没太能理解封永昼这是在做什么。
母亲尚在昏迷中,不能听人言,更不能回答,封永昼跟她聊天做什么?
秋玉疏转到封永昼面前,仔细观察。
她看了一会儿,内心懵懵懂懂地有了一个猜测。
封永昼眼底的眸色,实在是与上一世的白发枪修太像了。
从未宣之于口的深藏爱意。
片刻后,封永昼转头,朝归墟宫门口看去。
片刻后,一个人出现了。
秋玉疏微微皱眉。
是秋太易。
他来做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过了秋玉疏的想象。
秋太易说了一番话,封永昼皱眉,拦在万象贝前面,无论如何都不让开。
秋太易面色冷漠,一剑洞穿封永昼,然后抱走安知叙,同时也带走万蛊心。
封永昼捂着心口,双眼望着安知叙离去的方向,血流不止,最终咽了气。
秋玉疏退出溯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她后来不再听到封永昼的名字,原来他早就死于深海。
可秋太易为什么要强行带走母亲?
没有万化丹,又离开万蛊心的滋养,母亲必死无疑。
他不可能是为了大义灭亲而拿走万蛊心,因为她当时还未入魔,根本不需要启动弑魔大阵。
难道是发现封永昼喜欢母亲?那他直接杀了封永昼就好了,为何要带走母亲?
秋玉疏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知道,秋太易是个把名声看得很重的人,所以他会为了撇清关系,参与布下弑魔大阵,诛杀亲生女儿。
但此刻她秋玉疏还是个没入魔的普通修士,安知叙也没做什么错事。秋太易这是在着了什么魔?
越明初见秋玉疏使劲摁额头,便问:“怎么了?”
秋玉疏沉默片刻,问:“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人呢?他们之间并无任何仇恨,虽不算深爱,但也从未有过大仇大恨。”
越明初想了想,回答:“害人,不一定是因为跟这个人有仇。”
秋玉疏有些茫然,看着越明初。
越明初继续说:“可能是他所图为其他,要通过杀害亲人来实现。”
这轻轻的一句话,让秋玉疏背脊发凉。
她突然觉得,秋太易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恶毒。
可是为什么,他之所图,究竟是什么?除了大道飞升,还有什么?
“暂时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先别想了。”越明初见秋玉疏脸色发白,额上冒出虚汗,从怀里掏出一包红叶糖,递给秋玉疏。
秋玉疏掏出一颗红叶糖,嚼了几口,心情平复下来。
不管秋太易是想做什么,这一世她能阻止他。
“好了,事办完了,走吧。”秋玉疏起身。
两人走出归墟宫,秋玉疏瞅着黑黝黝的海底,拉了一把越明初的袖子:“想不想下去瞅瞅?”
越明初摇头:“封岛主说了,不要乱跑。”
秋玉疏一掀眼帘,转身就往下游去。
一息后,她就听到越明初跟上来的动静。
两个人游了一会儿,海内景色没什么变化,秋玉疏觉得无趣,正要折返时,却嗅到一丝浓郁的腥气。
顺着这气味,她找到一个贝壳。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小鲛人尸体。
“怎么葬在这里,不是该入归墟海墓吗?”秋玉疏奇怪,顺手将贝壳合上,“魔修真是残暴,对一个小鲛人这般残忍。”
越明初走上前去,抱起贝壳,看着秋玉疏:“我想把她送去海墓安葬。”
秋玉疏点头。
两人找鲛人守卫打听了鲛人海墓的位置,然后赶过去。
鲛人海墓是一处深海山谷,里面漂浮着许多状似水母的长明灯。
当鲛人命陨,魂魄成为灯罩,肉身化为灯灯芯,海墓内便会升起一盏长明灯。
对鲛人族来说,需要魂魄和肉身皆在,燃起长明灯,才算得好归宿。
越明初不知这小鲛人的魂魄在哪,于是便找了一处珊瑚丛,将贝壳放了进去。
离开海墓后,两人一路无言。
秋玉疏突然说:“那小鲛人大概不是被魔修杀害的。”
越明初点头:“我也在想。”
若是魔修干的,那日战斗激烈,他们不可能还有空把这小鲛人放入贝壳里,将其安葬。
秋玉疏又道:“而且,小鲛人的脊骨没有了。”
越明初“嗯”了一声。
更像是有人强取其脊骨,然后问心有愧,出于最后一丝善念,将之草草收尸安葬。
两人对视一眼,皆想到了颜花君。
“这个疯婆子。”秋玉疏冷笑一声。
再不把她除掉,她是不是要找遍全世界能当剑骨的东西,全部塞给她那半死不活的儿子。
30章
次日清晨,秋玉疏被越枝枝叫醒,出了门。
她接过越明初的包子,琢磨着颜花君的事情,跟在众人身后,往海边走去。
既然颜花君不曾放弃给颜松云寻找剑骨,那定然会找到自己头上。
虽然自己也很想灭了颜花君,从而提升到乾坤境大圆满。
但,她俩总不能在归墟宗对彼此下手。
颜花君唯一的下手机会,极有可能是不久之后的冬考。
到了海边,众人没停下来,直接上了一条渔船。
渔船不大,却在风浪中十分平稳,将众人带离员峤岛。
“这是干什么?”秋玉疏回过神来,问。
齐修很快接话:“接下来几日,我们都要去蓬莱岛学习如何捉蛊,你忘啦?”
“哦。”秋玉疏想起来,归墟宗的确有这门课,然后继续沉思。
齐修张口,还想继续问什么,但顿了顿,还是没开口。
她面上不带笑容时,叫人不敢太亲近。
虽然五官俱是娇俏少女模样,但眉眼间会时不时浮出一丝隐隐的戾气。
齐修转向越明初,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脸色都不太好?”
“不能说。”越明初如实回答。
齐修怔怔地看着越明初,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变化万千,不知在想什么。
越枝枝转了转眼珠,嘴角上翘,也不知在想什么。
渔船很快,眨眼间便将他们送到了蓬莱岛。
下船后,越枝枝拉住越明初,两人走在最后。
“兄长,你俩昨晚干嘛去了?”越枝枝眨眨眼。
“不能说。”越明初又回答了一遍。
说完,他看了一眼一脸八卦的越枝枝,无奈道:“是正事。”
越枝枝撅了撅嘴,脸上的失望肉眼可见。
“你不认真修行,一天到晚的在想什么。”越明初无奈。
“修行是重要,但兄长你的终身大事也重要啊!”越枝枝不想让别人听到,但是又很激动,声音尖尖地从嗓子缝里蹦出来。
“别瞎说。”越明初的耳垂微微一热。
“哎呀,我是认真的!”越枝枝扯着越明初的袖子,“你没看出来吗,齐修也喜欢玉疏啊!”
“看出来了。”越明初点头。
“那你还这么淡定!”越枝枝跺脚。
越明初认真道:“她那么好,有人喜欢很正常。齐修人也不错。”
越枝枝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那万一齐修真的和她在一起了怎么办!”
越明初抬眸,看见齐修又在找秋玉疏搭话,沉默了。
“看见了吧!你看见了吧!”越枝枝抓住机会教育自家兄长,“你也要行动起来啊!”
越明初注视了一会儿,垂下眼眸,温和的语调里有一丝窘迫:“我不会啊……”
越枝枝瞪大眼,恨不得魂穿越明初:“这有什么不会的!齐修不是送她礼物吗!你也送啊!他找她搭话,你也去啊!”
一向软糯胆怯的越枝枝越说越着急,一巴掌拍向越明初的后背,把他猛地推到前面去。
秋玉疏似乎察觉到背后的动静,于是站定,转头来看。
越明初一惊,及时收住脚步,但还是跟秋玉疏撞了个满怀。
他怕秋玉疏跌倒,于是下意识伸手圈住她,就像前两次下海那样。
直到秋玉疏抬起头,眨巴着眼看他,他才赶紧收回手。
越枝枝在后面,死死掐手,努力不发出惊喜的尖叫声。她只是想让兄长跟秋玉疏搭个话,竟然直接上手抱了!不愧是她的好兄长!
齐修愣在原地,眉眼耷拉下来,一脸不快。
“哎哟!好痛啊!你干嘛!”江子湛发出一声鬼叫,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越枝枝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啊,对不起。”她掐的是江子湛的手。
江子湛揉着被越枝枝掐红的手心,莫名其妙道:“你们怎么突然不走了,赶紧的,上课呢。”
他拉着越枝枝,大步往前;越枝枝偷摸回头,冲越明初挤了挤眼。
越明初:……
越明初深吸一口气,不敢正视秋玉疏的眼睛,只能看着她额前碎发,认真道歉:“抱歉。”
秋玉疏瞥了越明初一眼,慢悠悠转过身,往前走,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只有越明初能听见的话:“害羞什么,又不是没抱过。”
闻言,越明初的耳垂更红了。
一行人走进演武堂,穿过层层回廊,走进一个偌大的厅堂,里面已经坐了二十一个人,皆是本次各岛的入门弟子。
汪一鸣站在门口,笑着招呼他们:“来了啊,快坐,快开始了。”
原本热闹的厅堂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侧目。
员峤岛向来不受待见,总是被人遗忘在角落。但今年,由于秋玉疏、越明初和齐修的加入,众人便对员峤岛多了几分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对于有个病秧子岛主的员峤岛,众人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他们坐下来后,齐修冷哼一声:“你们看,那两个叛徒。”
岱屿岛那边有七个人,多的那两个是原本该去员峤岛的。
一个当时号称自己病重,没有去员峤岛,后来不知找了什么路子,去了颜花君对我岱屿岛,叫做苟岩。
另外一个则是金玉堂堂主范臻荣的儿子,范旭日。
苟岩眼神飘忽,不敢跟员峤岛众人对视。
范旭日是个年轻版的范臻荣,膘肥体壮,满身金银闪瞎人眼。他昂着头,脚踩在凳子上,冷笑一声:“果然是差生岛,听学都不积极,最后才到。”
齐修一拍桌子:“我们离得最远好不好!又没有迟到!”
范旭日转头,看着齐修:“哟,废物岛的人啊!老子跟你说话了吗?”
齐修大怒拍桌,猛地站起身,被江子湛死死抱住。
小孩儿们真是幼稚啊,这也能吵起来。秋玉疏心想。
她娇俏一笑,挺甜道:“这听学的地方怎么有狗在叫呢?”
范旭日站起身,指着秋玉疏:“你别仗着你是宗主之女,就可以随便欺负人,我告诉你,就连你爹,宗主本人,也得对我爹礼让三分!”
话音刚落,一个金玉算盘从门外飞进来,重重砸向范旭日的胸口,然后又飞了出去。
范旭日被砸坐在地,一脸愤懑,但不敢吭声。
“于堂上高声喧哗,对同门口出恶言,下学后去跪祠堂,一个时辰。”范臻荣冷着脸,走了进来,怀中揣着那金玉算盘,瞪着范旭日。
范旭日垂下眼,默默起身坐好。
范臻荣走到最前方坐下,将金玉算盘放在案几上,表情温和了几分:“诸位都是归墟宗弟子,同为宗门效力,不该有岛屿之间的分别。这几日,在我这里上捉蛊课,须要互敬互爱。若是再叫我知道你们起纷争,都去跪祠堂思过。”
众人皆应下。
范臻荣环视一圈,慢条斯理地开口:“诸位可知,宗门为何设置这门捉蛊课?”
加入瀛洲岛的陈庆站起来,声如洪钟地抢答:“虽然归墟宗剿灭玲珑寨,多数蛊虫辈封于万蛊窟,但是仍有不少蛊虫残存于世;作为修真界的第一宗门,当有蛊虫作乱,我辈当挺身而出!”
说完,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越明初和越枝枝兄妹二人,追补了一句:“蛊虫和蛊族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需得尽数诛灭。”
范臻荣的手指在金玉算盘上轻点两下,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示意陈庆坐下。
许多目光都看向越明初和越枝枝。
当年,一向倡导惩奸除恶的秋太易,突然发了善心,在灭玲珑寨时,将尚在襁褓中的越氏两兄妹留下了。
他们虽然是蛊族后代,但一出生,玲珑寨就灭了,同蛊族便没什么联系。
却依旧被歧视、远离。
越枝枝察觉到许多恶意的目光,低着头,怔怔地看着案几上一道划痕,不敢抬头。
越明初面色平静,无怒无愧。
“噗嗤。”
安静的厅堂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声嘲笑。
范臻荣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秋玉疏一手托腮,满脸不屑。
“想说什么,直说即可。”范臻荣笑眯眯地摸着金玉算盘,“我的学堂上,没那么多规矩,大家畅所欲言。”
秋玉疏放下手,稍稍坐直,正色道:“大家都知道,蛊虫有四境,除了绝境蛊虫外,其余蛊虫都听命于驭蛊人。”
范臻荣点头:“不错。”
“既如此,”秋玉疏看向方才慷慨陈词的陈庆,“蛊虫本身是没有善恶的,全看驭蛊人心意,可为祸一方,也可以造福一方。怎可断言蛊虫一定会作乱呢?”
秋玉疏严肃起来,眉眼间尽是霜雪,气势逼人。
陈庆底气不足,结巴道:“你……你胡说八道。”
秋玉疏一个眼刀扫过去:“你若要反驳我,就要言之有物。你说我胡说八道,我也可以回你一个无理取闹,如此这般,要争辩到几时?”
陈庆张了张口,搜肠刮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红着脸坐下。
秋玉疏快速环视一周:有人点头,有人一脸不赞同,也有人茫然沉思。
她的本意,倒不是要呛陈庆。
之后,如同上一世一样,她一定会暴露自己会蛊术。
她想尽可能地在更多人心里埋下小小的种子,期望日后,能有更多人想明白,不再随波逐流,闻蛊色变。
范臻荣咳嗽两声,和稀泥道:“好好,都对。反正,若是有蛊虫作乱,我等当诛之,这个大家都赞同吧?”
这次,没人再接话。
“好。”范臻荣松了口气,“下面,我来教诸位如何捉蛊。”
秋玉疏摸了摸下巴,很是怀疑。
上一世,她在万蛊窟中差点死掉,千难万险才学成驭蛊术。归墟宗竟然有自己的驭蛊术?而且只需上几门课就能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