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舍弃(1)(1 / 1)

白虹贯日 枭仪 2967 汉字|1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075章 舍弃(1)

  留下护卫秦姝的那个金武军将士还守在李府附近, 见?秦姝踏出门来连忙上前随行。还未走出两步,女子的步伐便慢了下来,侧眸轻道, “旁人都回九层台了吗?”

  将士颔首, “未免生?出事端,便都回台中待命了,尊主可有吩咐?”

  秦姝背对着他,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侧首道,“你也回去,替我做一桩事。”

  将士上前一步, 听见?女子说, “着人把?鸣泉拿下, 下了他的掌司腰牌。”

  将士只怔了一瞬,继而抱拳,“属下领命。”

  将士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秦姝敛起目光中的点点迟疑, 半垂着头, 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可恍惚间目光却突然触及到一个人,视线上移, 看?清面容后的她骤然顿足,心中陡然起来。

  “伯伯...”

  祁牧之反剪双手静立于她前方, 言语中似有怒火中烧,“你怎么在这儿。”

  她身后便是李府的牌匾, 秦姝的指尖有些颤意,不忍去看?他眼中的失望, “不...我没有...”

  “臣问?,殿下怎么会在这儿。”祁牧之复问?,“怎会在,京都。”

  ......

  淮安王的死?讯,和秦姝独自返京、白?羽携几万大军驻扎在城下的消息,是在早朝前一齐被群臣得知的。

  这与他们昨日辰时所得到的消息,很不一样。

  按照昨日兵部所言,是秦姝早早就不敌豫州军,昨日更是被豫州军合围,危在旦夕,众臣这才同意门下省的提议,令京中大军率先支援秦姝。毕竟北境方向已有先锋军前行,几位大将又都在先锋军中,怎的也能抵挡一些时日,且最重要的是,淮安王若踏过秦姝之躯直指京都,则国本危矣。

  可这一夕之间,秦姝不仅取了淮安王的首级,还反将前往支援的三万将士扣在城下,哪里有危在旦夕的样子?

  众臣无措,于廊庑之下议论纷纷,总算等来了祁牧之想?要上前询问?近日朝中的风向,祁牧之却抬手拦住众人要开口的架势,“若有谏言,请诸位等吾在朝上发起议题之后,再行判断吧。”

  “祁公?说的有理。”众臣道。

  殿门启,群臣入,刘笙坐于金銮宝座上,冷眼看?着案前的首级和奏报。

  他望着阶下一个个等着他做出解释的嘴脸,心生?厌恶,又要忖度着如何开口。

  可还不等他思量妥当,祁牧之就已经站出列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昨日朝会兵部侍郎上奏,言项安长公?主被困于囹圄之中,只待京中大军前去救援,经陛下与众臣工商定,最后才派出三万京师,以盼解救长公?主,更盼平息这场滑稽可笑的清君侧。”

  他盯着上首那人的惰怠之色,毫无畏惧,“可据回报,公?主前夜就取下淮安王的首级,带领豫州军回城,在归途的半路上才遇着了京师,证明其根本就没有遇到过淮安王的围攻。”

  “故此,臣想?请问?,兵部昨日奏本中的消息从何而来,有何目的,是何居心!”

  国家?首辅言锋犀利,直指兵部,将事情的前后开诚布公?,群臣哪还瞧不清局势?

  御史中丞卢钺闻之已然是怒目圆瞪,摆弄军政,这是何等大逆?他连仔细揣度都来不及了,直接迈出一步质问?道,“眼下战乱纷起,兵部竟敢公?然戏耍君上与朝臣,是当真连自己九族都不顾了吗!臣身为监察首长,无法容忍这样的佞臣扰乱朝制,请陛下着令立即将其扣押,以待审问?!”

  刘笙无聊地?挠了挠眉峰,冷冷瞧着阶下战战兢兢的李纪。

  不等下一个人站出来诘问?,刘笙便道,“祁尚书。”

  “臣在。”

  “祁尚书方才说,是据回报才知,秦姝并?不曾受到围攻。”他半眯着眸子,“这事儿,朕怎么不知道,众臣工怎么不知道?且,尚书又是如何得知的?”

  祁牧之既能说出口,便能料得到此刻。

  “陛下问?得好。”他说这话时,对刘笙的失望已然是到了顶点,“那就,带上来吧。”

  鸣泉跪叩在大殿中央时,有些人认得,有些人不认得。

  怯怯私语中,跪地?的男子目光触地?,扬声道,“小?民,前任九层台听讯司掌司鸣泉,叩见?陛下。”

  祁牧之扫了他一眼,“此人常常出入宫中,陛下应当认得的。此人掌管九层台所有密报往来,所述之言,应是有几分可信的吧?何况此刻,项安长公?主已经回到城中,京师与豫州军昨夜就在城下驻扎,如若兵部没有谎报军情,大军如何能在短短一天之内既平叛乱、又返京都?淮安王的首级如何能居于这大殿之上?”

  军情有误,是板上钉钉。

  只不过,这有误的人究竟是谁,就要看?刘笙的取舍了。

  刘笙看?见?鸣泉那时起,就觉此事无法善了,只好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喝问道,“阶下小?人,还不抬起头来?”

  鸣泉应声稍稍直起脊背,抬首却不抬眸,对他的恭敬算是到了极致。

  “尚书所言可属实?你一个九层台的掌司,遇事不予朕言,不予秦姝言,竟去找我朝首辅?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刘笙沉声问道,“今日朝上,你若有半句虚言,朕定会活剐了你。”

  “小?民,昨日起便不是掌司了。”男子的眉眼中掠过一抹哀思,“长公?主在台册中...除了小?民的名字,所以陛下也不必担心是长公?主指使。”

  “用台中之人,搏一个区区证据。这种事,她做不来,也不会做。”

  身后有臣子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一个身无官职的区区庶民,说的话如何能算?何况你若是没有过错,怎会被长公?主驱逐?一个犯有过错的人,吾等又怎知你不会再...”

  “是,小?民确实犯过错。”

  鸣泉苦笑一声,“小?民对长公?主殿下,心怀愧疚。可小?民没有叛主,亦不曾后悔。”

  “正?是因为愧疚,便想?将自己知道的、看?到的,都说上一说。可惜昨夜就没了掌司腰牌,小?民再也无法踏进九层台,更无法进宫言于陛下。”

  “幸好,祁尚书的府邸,并?没有太高的台阶,小?民区区庶民之躯,也可以踏入。”

  他这样决绝的姿态,是刘笙和孙无忧都没有料到的。

  他感受到四?方的视线,想?到昨夜女子清冷的面庞,满含失望的目光,便不由?得落下一行清泪,向上方叩首道,“陛下,尚书令所言,皆来源于小?民。小?民愿意作证,也愿意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只停顿一瞬,他倏然高呼道,“小?民愿入刑部受审,以证所言为真。”

  祁牧之闻言回首,显然没有想?过他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刘笙嫌恶地?挥了挥大袖,“如他所求——审,生?死?不论。”

  刑部尚书王佩会心一笑,拱手道,“臣领命。”

  祁牧之不忍再去看?,只道,“陛下,是否该...”

  “朕知道。”刘笙不耐打?断,扫了眼仍然镇定自若的孙无忧,见?他无慌乱之色才转头道,“如此,就该轮到兵部,李侍郎了。”

  李纪亦是抬首望了一眼孙无忧,得不到回应才拢了拢袖子,遮盖住颤抖个不停的手,“臣在。”

  “说罢,这不都等着你站出来说呢吗。”刘笙在王座上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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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瞥了阶下一眼,丝毫不担心他会供出谁来,“说一说,有没有做,做了什么。”

  “臣...臣没有,陛下是知道臣的胆子的,臣怎么敢欺瞒陛下...”

  刘笙摊手,嬉笑一声,“喏,他说他没有,众卿还有何话要问??”

  “陛下!这怎么能...”

  “祁公?急什么。”刘笙已经打?定了主意,“搞不好,就是那鸣什么,鸣泉?就是他诓骗了祁公?,祁公?也不要被小?人蒙骗太深了,到时伤及自身,何苦。”

  祁牧之当即一甩大袖,“臣是国家?之臣,若事事担忧伤及己身,干脆辞官返乡算了!”

  “诶,怎还动怒呢。”刘笙一笑,“祁公?可是父皇留下的首辅啊,说辞官便辞官,叫天下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朕的过失呢。”

  祁牧之强压着这口气,“臣不敢。”

  刘笙唇角一勾,已现满意之态,“不敢就好,那就...”

  “但臣身为国家?首辅,顾命之臣,只要在这个位置一天,就不允许有人这般蛊惑君王,祸乱朝纲。”

  刘笙的脸色彻底阴冷下来。

  他不明白?,祁牧之到底想?做什么。

  到底有什么不满意,一定要这样与他作对。

  那人的脊梁直挺得仿佛千斤都压不倒,直挺得令他生?厌,他恨这个公?然和他作对的老头子,恨先帝明明已经大去,还不忘留下几个管制他的人。

  “臣想?请问?李侍郎,既你说你没有,那便当做你也是被诓骗的罢,那么诓骗你的军报在哪?只要侍郎拿出来一观,确认发出军报的人,传递军报的人,此事,便与侍郎无关了。”

  李纪身陷慌乱,目光直向孙无忧寻求答案又皆是无果,陛下的态度也难以判断,他无措着,“这...军报应还是在兵部...下官没有说谎,下官是照军报所书,如实上奏的...请陛下明察!”

  他不停地?衡量着这中间的厉害,秦姝固然得宠,可孙无忧在朝为官,圣宠也不逊色于她,重要的是...陛下会不会真的将他舍弃...

  他不想?失去孙无忧这个往上爬的梯子,更担忧陛下因此对他生?厌,以此不再重用。

  可如若他真的被舍弃,那便是连命都不会留了...他会和刚刚被拖下去的那个庶民一样...

  刘笙比谁都清楚那所谓的军报是谁所书。

  所以,他不会同意调取军报的。

  思量间,孙无忧贸然出声,“何必如此麻烦。”

  “兵部的军报繁杂,想?要调取定然不太容易,想?必以首辅的急性?子,是等不了的吧?将长公?主召来,问?明真相,不就知道谁在说谎了。”

  祁牧之立即喝道,“放肆!公?主千金之尊,天家?贵女,刚刚才平叛回京,尔等是什么身份,也敢问?话于长公?主?”

  孙无忧冷笑一声,仍垂首回道,“虽有冒犯,但长公?主不仅是天家?贵女,更是陛下的臣子。既同为臣,又如何不能一问?呢?”

  刘笙想?到了。

  倘若从秦姝那能打?消了祁牧之的念头,这便是最小?的代价。

  他方才犹疑着没有提出,不仅因为此事他对她有所隐瞒,更因为他的疑心。

  如果她反口将事实公?布...

  不,她不会。他想?到那个轮椅上的少女,便倏然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