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爱人
秦姝的话, 听白?不是听不懂。
可她还?是眨着眼,又问了一遍,“阿姝在说什么, 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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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遥遥望着人群中的那个人, 思忖了许久才?道,“你那日与他说起我们在重阳节的行程,甚至想?要邀他一起,从那时我便想?问你了。你这样撮合着,我若是单单动情、玩闹一番也就罢了,可万一我真的陷进去,想?要与他一道——”
“你我想
?要出京,就是真的, 难如登天了。”
“阿姝知道难在哪儿吗?”岳听白?道。
秦姝眯了眯眼, “难在, 谢行周的境况还?不如你我。这样风口浪尖的人,如何能与我们一道?”
少女的目光澄澈,“是难在, 阿姝也可以有心爱之人了。”
远处的男子静静地立于人群之中, 四周的烟火气既将?他包围, 又无?法将?他吞噬。他仿佛生来就该是那个靠着一己之力拯救世间的圣人,从世间孕育而出, 又腾云于这世间万物之上,向在泥沼中挣扎之人伸出手。
只要他伸手, 就还?有人能凭借他身后的公道,与这吃人的世道搏上一搏。
这样的人, 于秦姝而言,是另一种希冀。
她对他, 是带着期望的,可她又怕自己在之后的某一天,会对他发出一声叹息。
所?以,她矛盾着,她矛盾于是否要真正地参与到他的历程之中,她矛盾于自己是否真的要与他一道,把?自己,放在江山社稷之后。
“阿白?你知道,我爱上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少女闻之,莞尔一笑,“阿姝,或许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就如你看?谢行周,看?到的大抵是他身上那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赤诚孤勇,是朝堂上所?看?不见的热血。可我看?谢行周时,看?到的就只是一个能令阿姝真心发笑的人。”
“你或许觉得追逐所?爱很是不易,可我觉得,你能不被那人教化成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就已?经?是你倾尽全力的坚持了。”
“疯子,是不会爱人的。”她笑,“好在,阿姝还?有爱人的能力。有了爱人,阿姝才?会对这世界多一分留恋,多一份归属。”
秦姝低下头来望她,眼中涟漪已?起,似懂非懂。
听白?伸出手来摸摸她的下巴,暖声道,“阿姝,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单单因为我而急着走了。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但我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人,已?经?没有明天了。”
“北境战事,你知道了。” 秦姝道。
“是。”她在九层台住了两个月了,连捕捉关键字眼的能力,都强了不少。何况台中之人布置任务时也无?心避着她,“我知道阿姝对于很多事,都是狠下心来才?不去管的,我也清楚你这样做的原因。可如果能够保全更多人,那我希望,你不要仅着眼于保全我一个。”
“阿姝,顺从你的本?心吧。”
“爱一人也好,爱千万人也好,顺从你的本?心吧。”
秦姝笑了,笑得热泪横流,笑得她肩膀受不住的颤抖。
有一滴泪,落到了少女的额头上。
听白?轻轻拭去,已?经?忘了有多少年看?不见她的泪痕。
会哭,才?会笑。
她抬眼望向天边,呢喃着,“如果可以。别再让更多人,重蹈我们的覆辙了,阿姝。”
“我知道,我知道。”秦姝重复着,“我会的,我会保全你,也会尽力保全...我想?保全的人的。”
听白?唇角弯弯,看?着簪月一蹦一跳着返回的身影,她指给阿姝看?,“很快,我也可以这般跑起来了。到时我就可以自己骑上一匹烈马,我们一人一壶马奶酒,我们到时,就可以自由的在草原上驰骋了。”
“我愿意等,我愿意等到河清海晏,等到战火追不上我们的时候。”
秦姝深深敛眸,乖顺地弯下腰来抵着她的额头,依恋道,“好。反正阿白?在哪里,哪里就会是我的家。”
“主?子,姑娘,螃蟹买回来啦!”簪月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东西,笑得耀眼,“我买了好多!等我们回家了就煮来吃,好不好?”
谢行周随后而至,天色很暗,他却一眼瞧见了阿姝脸上的异样,望了一眼弯眉浅笑的岳听白?,蹙了蹙眉,没有言语。
“注意适量,不要吃积食了才?好。”秦姝叮嘱着。
簪月弯腰抱拳,像模像样的,“知道啦,一定会的。”
听白?抬头望了望天色,“不早啦,我们得赶紧回去吃螃蟹了,再晚可要...”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前方一阵群马嘶鸣,紧接着便是一道震声大喝,“九层台金武军,携紧急军情返京上奏,烦请让路!”
人群仓皇四散,本?还?灯火长明的道路瞬间被长夜吞没。
下一瞬,群马之间的火光再次照亮人群脚下的路,是将?士们举起的火把?。
秦姝驻足在原地,簪月却立即反应过?来,翻身上马,高喝道,“尊主?在此,金武军速速上前来!”
前方军队为首的男子顿时扬鞭策马,“金武军得令!”
“这是...”
“是青霄,不要怕。”秦姝回握住听白的指尖。
听白?看?向两人指尖向触的地方,蹙了蹙眉。
她的手,比自己的还?要凉。
须臾之间,铁蹄声响彻在耳边,那一队将?士齐齐出现在几人面前,为首之人纵身下马,手中那一把?比他身形还?高的战刀被狠狠倒插在地上,几乎要将?整片地面震上一震。
男人极为魁梧,重甲持身,下马之后吹胡眯眼,眼露凶色。
只向人群中这么一瞧,立即单膝触地,双手抱拳,垂首高呼道,“属下金武司掌司青霄,拜见尊主?!”
身后将?士附道,“金武司金武军,拜见尊主?——”
“许大将?军。”谢行周心中大震,这人不是早在先帝大去前就离京了吗,这又是...
“青霄啊。”秦姝阖眸,恨不得这只是自己大梦一场,“你若是这时告诉我,有连你都解决不了的军情,恐怕会...”
“小殿下。”许青霄心中又怎会不纠结痛苦,只是事关皇族,容不得他思量,“淮安王,反了。”
一个豫州淮安王,虽不足为惧,但也是需要派遣军队镇压的。
可如今迫在眉睫的战事,是北境啊。
许青霄早早就接到了秦姝的密信,信中想?要让他与谢骁一道支援北边的意思明显,他虽是粗人,但也清楚能令小殿下几次三番来信催促的事儿有多要紧。
可,事与愿违。前脚淮安王还?被金武军以武力镇压逃出营帐,后脚豫州五万大军便出现在京周附近,许青霄听到消息后连水都不再喝一口,星夜赶路,亲自回京等待秦姝的调令。
“属下知道自己的职责,不敢擅自与大军交战,以免缠身,误了小殿下的大事。故此不经?禀告,用掌司腰牌擅自进京,是属下之罪,请小殿下责罚。”
“你做得对。”秦姝道,“你若是脱不开身了,才?是真的大势去矣。”
若是无?法让许青霄参与北边战事,那她承诺给刘笙的军绩定天下,就全完了。
......
“簪月姐姐,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位将?军。”二人先行返回的路上,岳听白?淡淡出声,“是许青霄,又是青霄吗?”
簪月在轮椅后面推着她,提到这一位,簪月也是所?知不多,“青霄兄长比我大上许多,与我交集也很少,我只知道他原名许青霄,是先帝极其?重视的勇武大将?军,当年还?派往长安镇守呢。”
“只是长安失守之后,这位大将?军重伤回来,不知与先帝和殿下发生了什么,就开始效忠我们殿下了。从此九层台三司便多加一司,取名金武,他带着曾经?的军中旧部?,一同归属过?来。说起来,皇上纵容我们殿下的大部?分原因,大抵也是因为这支兵权。”
岳听白?稍稍仰首,“是因为这支兵权,还?是因为包含这支兵权的九层台。”
簪月一愣,“什么?”
岳听白?重复了句,“这支队伍,听从的是阿姝的指令,还?是与九层台一样直属皇帝,仅是由秦姝代行管理?”
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姐姐别怪我多话,我只是担心阿姝着了皇室的道,毕竟也不是头回被算计了。”
簪月这才?明白?过?来,安抚道,“这姑娘倒是多虑了,即便是先帝还?在的时候,青霄兄长也是只听殿下的令。归属九层台,只是让这支军合理化罢了。”
“如此,便好。”
簪月摸了摸听白?额前的
碎发,很是感慨,“怎么连姑娘都,想?得这样复杂了呢,姑娘明明是最最澄澈的人啊。”
岳听白?笑得有些牵强,“若说澄澈,谁人也不及当年的她。”
簪月眼中满是心疼,“姑娘...”
“姐姐就当我是今日喝多了酒罢。”岳听白?沉沉地靠在轮椅上,仰首望着无?际长空,“每年重阳,我都能见阿姝一面,因为只有重阳时候,那人才?会喝多了酒,才?会让阿姝有机会溜出来。”
“阿姝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很开心,可是呢。”她的手指在朝着天空写写划划,“可是我呀,最不喜欢这天了。”
“每年都能看?到阿姝变了个样子。不是容貌,是眼神,还?有她躲躲藏藏不让我看?的浑身伤痕,每一年她用手遮掩的伤痕位置都不一样,她以为我看?不见,我怎么会看?不见呢,她痛得都推不动我的轮椅了啊。”她傻笑着,“我眼睁睁看?着她从满眼的骄傲烂漫,变得忍耐,充满步步为营和算计,一年比一年更盛。”
她扯扯簪月的袖口,“你别怪我在你面前说那人的坏话,实在是忍了太多年,他终于死了。以后的重阳,终于只是重阳了。”
簪月叹道,“不会怪姑娘的,想?来如果是我,我也会对先帝心存不满吧。”
“不是不满。”她突然伸手堵住簪月的话,醉意渐消,“我恨他。”
“他把?曾经?的阿姝打碎了,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