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觉悟(1 / 1)

白虹贯日 枭仪 290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066章 觉悟

  重阳节, 很?快就到来了?。

  这半月中,孙无忧还算是安分,好歹是给了?秦姝喘息之机, 有时间与户部兵部及各处调动粮草军需, 秦姝也庆幸,大宋还没有亏空到支撑不了?这场仗的地步。

  “主子,快净手吧。”簪月端了?清水迈入书房,“主子的右腕有旧伤,一直写字会难受的。”

  书案前的那人仍在给京外递进来的密报做批复,闻言顿了?顿,手腕轻轻翻转,确有不适, 这才?将笔墨稳稳放好。

  抬头望去, 双目染上些许笑?意, “送听白回来了??瞧给你清闲的。”

  簪月浸湿了?帕子,在水中替她一点一点拭去墨迹,垂首应道, “是回来了?, 回来时姑娘还问要不要给台中的弟兄们备上菊花酒呢, 属下哪敢应承,拦下来了?。”

  秦姝垂眸下来, “拦得好。京里?越是热闹,越由不得我们恣意潇洒。”

  簪月抿唇, 又重新扬起眉梢来,“反正往年的节日也是这样过来的, 紧张一些也没什?么,倒是主子, 今夜可得好好逛逛,祈福回来,让属下沾沾福气。”

  秦姝擦干了?手,宠溺般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淡笑?道,“我的福气?我能?有什?么福气分给你。”

  对方抿唇一笑?,将水盆放置妥当,净了?手才?去取了?铜镜重回她身边,“我给主子重新梳了?头罢,一会儿就要进宫赴宴了?。”

  女子稍稍蹙眉,一双美目来回提溜着转,打量着簪月动作间的神色。

  簪月却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将她的青丝拆解下来,木梳沾了?水,一下又一下轻柔且慎重地梳理着,仿佛满目间只有她这一头墨发,再也容不下旁的一般。

  这人梳头挑剔得很?,从来不让秦姝一面享受着,一面习字,最多也就是看?看?书,总之是全身不动才?叫好。只不过往日都是学了?什?么新的发髻花样才?上赶着要干这差事,此刻她突然这番做派,倒是让秦姝摸不着头脑了?。

  她透过铜镜瞧着那人的神色,苦想了?半晌才?道,“我们簪月姐姐今日要梳什?么头呀,说来听听。”

  对方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能?见人的普通发髻罢了?。”

  秦姝:......

  想从一个?日日实?践刑讯与反刑讯的小丫头嘴里?套出话?来,有点难啊。

  她忍不住抬手扶额,只是头皮一紧,发现自己的头发还在别人手里?动不得,这才?把手撂下。回想一番,确实?从她进了?门就隐隐疏离,铁定是被谁惹了?不快,可又是谁能?叫这丫头不快呢...眼珠一转,叹道,“也对,虽说今日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次重阳,但好歹是守孝期间,不好太新奇华贵了?。就平常那般就好,那般就好。”

  簪月闻之,眉峰一动,唇边掠过一抹难辨喜怒的笑?意。

  阿姝再接再厉,“听白近日总说,她很?快就可以不需木杖支撑,快要独自起身行?走了?。我职务在身,不好总陪她在宫里?走动,你瞧着呢?那尹清徽自打交了?兵之后倒是沉寂下去了?,他不在陛下身边胡乱进言,我也不好召他问话?。”

  “想必陛下也不需要旁人进言吧。”提到“陛下”二字,簪月这话?口才?被打开,呛声道,“我看?尹清徽即便是不往陛下身边凑合,陛下也能?想尽办法?令自己舒坦至极!”

  “咳,簪月,为人臣子,对君王的尊崇还是该...”

  “主子是要说我无法?无天吧。”簪月接上话?茬,“可无法?无天的究竟是谁,主子难道不清楚吗。就单说陛下原来那五个?舞姬,听闻前段时间被处死了?一个?,宫外便又送进来五个?。方才?我送姑娘出宫,有一位在宫里?横冲直撞,竟险些碰着了?姑娘。”

  她越想越气愤,“我曾经还真?心地可怜过她们,可主子你是没瞧见那女人嚣张的样子,就凭她,也敢让我与姑娘道歉,简直是不知死活。”

  秦姝了?然,淡淡提问,“你向她致歉了?吗?”

  “当然没有!她算是什?么东西?,仗着陛下纵容罢了?。我就是觉得不服,主子为陛下的江山熬得每晚子时才?有得睡,可陛下呢?纵得小人无法?无天,今日若不是我在,还不知姑娘得如何。”

  她痛快地说了?一通,甚至含糊了?险些捏断那女人腕骨的细节,回过神来却看?秦姝目光淡淡,她不免有些发寒,“属下...”

  “没怪你,慌什么。”感觉到头发被松开了?,秦姝抬头瞧她,“说完啦?那好好梳头。”

  “是。”

  “只是说起来,连你们都能?碰着那些人,怕是宫里?的人也都瞧见了?。”秦姝沉声道。

  “是...属下也觉得实?在是...这可是在孝期啊。”

  “无妨,这事儿我知晓了?,你不必挂怀。”秦姝拍拍她的手已示安抚,“你们没伤着就成。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在时,若是有人对你们起了杀心,不论那人是谁,你都可以动手。”

  “不论,对方是谁。”她强调道。

  簪月颔首,“属下明白,属下都清楚。”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属下只是怕,令主子受牵连。”

  秦姝帮她递钗子,漫不经心地搭话?,“你是谁的人啊。”

  “当然是殿下的!”

  “那不就结了?。”秦姝端详着铜镜里?的貌美女子,“做我的人,可就要有这样的觉悟啊。不论你做什?么,我都能?应付得来。”

  眼看?着对方嘴角一撇就要落泪,秦姝赶紧拿出帕子来。

  簪月伸手就要接,秦姝却一把将帕子扣在自个?儿的双目上,“莫要讹诈吾,没看?见的就不算。”

  簪月:......烦。

  话?说得舒坦了?,手上的活计也快了?不少?。没过一会儿,高?高?的发髻便被盘好了?。

  “挺好的,比那些新花样强多了?。”

  “新花样我都是学了?好久的!主子是在嫌弃吗!”

  簪月望着离去的背影,本还微微蹙着的眉终于舒缓下来,这口提着的气也算是松了?下来。

  主子,会永远陪着她们,替她们应付着吗。

  若是不能?,那自己就在有限的时间里?...也替主子应付着吧。

  重阳是大节,宫宴的排场着实?不小。可今年不仅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大节,更是先帝崩逝的第一个?大节,于礼法?而言,这是大为不妥的。

  可当秦姝的目光搜寻场上的礼部尚书时,大抵就知道了?答案。

  “回殿下,礼部尚书触了?圣怒,被勒令府内禁足反省了?。”

  秦姝回首看?向赵铮,“多谢告知。”

  “没有被直接革职,这也是祁尚书令的功劳。只不过这样闹腾一番后,尚书令怕是对陛下更加失望了?。”赵铮紧随着她的步伐向宴席深处走去,低声道,“先帝一生俭素仁孝,殿下既为人臣,就这般纵容当今天子吗?”

  秦姝步伐一顿,余

  光向左右官员扫了?扫,确认无人距自己太近才?道,“赵铮,你一心侍主,我不想瞒你。”

  “非我纵容,而是我如今,已自顾不暇。”

  赵铮还要再驳,秦姝只道,“社稷,与天子德行?。孰重孰轻,你可有掂量?”

  “社稷?是起战乱了?吗...”

  “赵翁,内官不得涉政,我不能?再说了?。”秦姝道,“信与不信,全在你意。”

  “陛下至————”

  “阿姝怎么还站着,过来坐。”刘笙招呼着她。

  秦姝挪步过去,“谢陛下赐座。”

  一众臣工跟在皇帝身后浩浩荡荡地落座,秦姝这才?明白为何方才?空缺了?这么多座位,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才?道,“原来陛下是与诸位开朝会去了?,臣还想着,每逢宴席时臣都是来得迟的一个?,今日总算让臣争了?先。”

  “哈哈哈,阿姝是担心今年不够热闹吧。”

  那人鹰目灼灼,将她的神色盯得死紧。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她却将目光落到赵铮身上,红唇轻启,“重阳节,就是该聚在一处,热热闹闹地饮一杯菊花酒的。”

  那人很?满意。

  众臣工的表情?变化?莫测,有几位性子急的直臣几乎坐不住,还好被身边人摁了?下来,暗暗摇头。

  大权在握的长公主与少?年气盛的陛下,这两人如今是一个?鼻子出气,没人能?够制衡。连谢骁都冷眼旁观,未曾发一言,显然还在为方才?朝会上的决议所不满。

  秦姝当众站了?队,刘笙顿时有些心旷神怡之感,将孙无忧进言的各种猜忌暂且抛掷脑后,“阿姝刚才?问,朕临时启用的朝会之事。朕才?想起,这事也是你一手督办的,做了?新的决策也是该与你讲一声。”

  秦姝起身拱手待命。

  “是军报,北魏已有大军聚集前往北境,我大宋也不能?缩着脖子被人欺凌,此仗,该打。只不过何时打,方才?众臣工各抒己见,总是没个?商定的结果,既如此,朕便在此定了?。”

  “明日整军,后日大军启程。此战——朕要大捷!”

  谢骁惊了?,居然...

  方才?以他为首,一力进谏早日出征抢占先机,避免地方军队无法?抵御敌军,哪知以孙无忧为首的一派竟屡屡下绊,论纸上谈兵,那些人还真?是把好手,且那时陛下一言不发,就那样耗了?一整个?时辰才?说了?句:该去宫宴了?。

  他还以为,这事儿起码要再磨个?十天半月。

  孙无忧亦是,惊讶的很?。他思绪倒是活络,只偏头望了?眼那高?呼“陛下圣明”的女子,便什?么都清楚了?。

  “圣诏已出,难以转圜了?。”李纪在他身后暗暗道,“可是太后还没找到...”

  “住口。”孙无忧静静一瞥,“还未绝境,让老夫再想想。”

  半晌,歌舞已毕,酒过三巡,秦姝走上首阶去敬他的酒,“陛下,天色渐晚,重阳节的宴又一向不长,若是陛下无事,臣待会儿就告辞了?。”

  “阿姝,莫走。”刘笙倏尔伸手,想要去扯她的袖口。

  不知怎的,秦姝本能?向后一退,他的掌心自然扑了?个?空,刘笙有些颓然地弯了?腰,“阿姝,过来。”

  秦姝稍稍蹙眉,回身去取一旁婢子手中的醒酒汤。

  哪知还未踏出两步,身后之人贸然冷声道,“阿姝,莫要让朕再言二次。”

  秦姝心中陡然,如他的愿走近一些道,“陛下,臣是担心陛下的御体受损。”

  刘笙原本半垂着头,感知到人的靠近猛然抬手攥住她的细腕。蓦然抬首,眼中已现清明,“阿姝莫慌,朕已经将那女人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