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1 / 1)

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 总攻大人 435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秦江月说的话, 字字句句皆是他的真心。

  他这一生过于漫长,从前和现在都看不到未来的尽头。

  以前他打发这漫长一生的方式就是修炼,与剑道作伴, 虽孤清冷寂, 但也不失趣味。

  后来长圣率魔犯禁, 他的生活主题就变成了伏魔和镇守, 也不算无聊,忙起来甚至不知今夕几何, 根本没有无聊的时辰。

  现今他依然诸事缠身,琐碎的有, 要紧的有,但他决意不再去想不再去管之后,闲下来只是考虑薛宁的事,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 竟比过往每一刻都更有被需要的郑重。

  明明是比从前任何使命都要轻易达成的事情,做起来非但不觉得无趣,甚至比每一次都要认真在意,心怀热忱。

  看着薛宁微红的双眼, 她的瞳仁已经不那么红了, 之前是艳丽危险的血红,现在是有些暗沉的乌红。

  她专注凝视他,情绪动容, 神情激荡,眼眸中倒影出他的身影, 他忽的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看到她眼中满是他的身影, 那种真正来自内心他所想要恳求的人,她真的在意他——这种圆满感超越过往所有使命。

  使命是使命, 却不是他全部的心之所向。

  他曾经最大的希望是天下太平,四海安稳,为此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如今这个希望也没有彻底消失,只是真的不再那么重要了。

  他已经为此献出无数次生命,轮回转世,几欲战死,他已经无愧于他的使命。

  现在已经有其他人顶上了这个责任,他心中有了新的、更重要更在意的人也无可厚非。

  秦白霄此战会十分惨烈,但结果不算太坏,可见天道也没有选错人。

  他已经不是第一选择,那不把俗世万千放在心中第一位,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和愧疚。

  为薛宁做哪怕只是缝制法器这样的小事,都会比忙于天下大事让他更加安心自在。

  “我方才想,若时间停在这一刻,也很好。”

  人间的水深火热他不想管,他只想和薛宁一起,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耳鬓厮磨,虚度一生,每天需要讨论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她想吃什么,他来做给她吃。或者她喜欢什么饰物,想要什么东西,他会的自然全力满足,不会的也用心去学。

  这是秦江月可以想到的,让他最有幸福感的事情了。

  薛宁几乎被他眼底的希冀所淹没。

  她眼中泛起泪花,但唇上却噗嗤一笑。

  “停在这一刻,停在你穿针引线这一刻吗?”薛宁指了指他方才用的线团和针,“你可是剑仙,真停在这一刻,以后就只能和绣花针作伴了。”

  秦江月没说话,他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只是温和地弯唇笑着,似乎也附和她的调笑。

  但他心中却在想,那又有什么不好?

  只要可以和她一直这样安稳地住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就算只能和绣花针作伴也没什么不好。

  “绣花针也没什么不好。”薛宁也说了同样的话。

  她拿起了那根针,针就是很普通的针,但秦江月缝出的每一针都施加了法力,所以做出来的小布包就具有不同凡响的力量。

  “凡间女子有的一生凭借一根绣花针养活自己,甚至是一个家族,一间铺面。绣花针并不比任何东西差劲。女子可以用,男子也可以用,你方才也用得很好。只是你从前用剑,如果真的以后只握绣花针,我会觉得遗憾。”

  薛宁爬起来,挎着他给的小包包道:“我还是更希望看你握剑的样子,帅得日月无光啊,‘帅’的意思你能理解吧?就是俊美。我第一眼见你时,你在道场上背着剑匣,回眸扫了我一眼就走了,虽然你没表现出来,但我也知道你那有点落荒而逃。”

  提起这些,薛宁有些感慨万千地笑了笑,秦江月捕捉到“第一次”这三个字,便知那时的薛师妹已经是她了。

  手中低魔还被他提着,一开始还会挣扎反抗,外泄魔气,发现两个修士没一个将它们放在眼里,又蛰伏起来眼睛咕噜噜地转,不知存着什么坏心思。

  它们还没成大器,不能口吐人言和他们交流,但这也是好事,免得聒噪扰人。

  薛宁握着手里的绣花针,突发奇想:“我就用这根针来尝试疏导这里面的残气。”

  秦江月一怔,立刻道:“甚好。法器是用它制成,再用它疏导自然更顺畅,真是聪慧。”

  又被夸奖了,薛老师膨胀了,觉得自己可以瞬间爆炸。

  “看我的。”

  她洋洋得意地凝神聚气,试图用绣花针将残气引出来袭向那两只低魔,但……

  失败了。

  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灵力波动的痕迹。

  秦江月用的绣花针始终是凡物,想以灵力操控需要很强大的基地,薛宁现在还不行,魔化都没完全解除,灵力也都暂时全封存在锁灵阵里,很难成功。

  秦江月想明其中缘由就告诉薛宁,安抚道:“还是我太着急,别灰心,先将体内魔化完全祓除才是正事,这些容后再试。”

  说着话,他就将两只低魔收进了袖里乾坤,薛宁也终于想起自己遗忘的事情。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薛宁重新回到他身边坐下,两人一起待在锁灵阵里,像是一对凡人夫妻,做什么都亲力亲为,这样的感觉让她好像回到了穿书之前。

  没了法术虽然诸多不便,但能更加切身实地感受到“自己”。

  “小龟也神神叨叨说了一堆意味不明的话,我心里有些不安,是要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事不会太好,对吗?”

  她敏锐得不可思议,小龟没有正面回应,但秦江月说了。

  “是。人间会遭大劫。”

  简单的一句话,勾起薛宁对信符的记忆。

  她沉默下来,表情有些不太好看,秦江月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身上,轻抚她的脸庞。

  “这与你我无关,是天意,命运使然。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也该有其他人来做出一些选择。”秦江月缓缓道,“总是替别人做选择,因果皆有自己来背,那会很累。有时也该放开手,将做选择的机会还给他们自己。”

  薛宁低下头,懵懵懂懂道:“因为替别人做选择背负了他们的因果,所以我们才会这么有这么多坎坷和危险?”

  “可以这样理解。”

  “就像是家长对孩子,早晚有一日要放手,所以明知可能会有大劫,明知可能还会有危险,会受到伤害,也还是要忍痛放手,因为他们总要有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的道路?”

  秦江月温柔地叹息一声:“对,你知道,所以不要为此自责。”

  薛宁点点头:“我不会。”她想了想道,“这样也好。”

  这个世界原本是本书。

  虽然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把书里的人当做纸片人,将现下发生的事情当做故事,但也不可更改原书中的主角本来就不是他们。

  秦白霄和温颜才是男女主,秦江月没像原书一样真的陨落,作为剑仙重生,确实给修界增添了助力,却也给他自己和薛宁增加了责任。

  忙到今日,一身伤病,满身魔气,正是背负了原书男女主的责任而产生的因果。

  因果循环,修士所提的这些玄妙之语真实发生之后,让薛宁再次有所感悟。

  她身上渐渐有些灵力波动,是境界松动。

  在身体魔化之后依然有进益的可能,再次给了秦江月她会恢复的信心。

  “物极必反。总是替别人做出选择,时长日久,好意便会成为困扰与束缚,良缘也会成就苦果。”秦江月和缓道,“索性虽有大劫,但有惊无险,可见天道重眼,不累良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薛宁彻底抛开了那些不安。

  就算不抛开也没办法,她自顾不暇,还在锁灵阵里,又能怎么样呢?

  去帮忙怕也会添乱。

  再说秦江月……

  薛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狠狠将他按住。

  他身上也还有伤,此战灵力耗费不少,还没完全恢复,愿意在这里安生休养是多么难得,她可得按住了。

  反正“有惊无险”嘛。

  “我再试试继续净化魔气。”薛宁严肃道,“你要在我身边好好守着,我虽然看不见,动不了,但我听得见,知道你在不在。”

  之前害怕错过什么,现在却是生怕他因此走掉了。

  秦江月笑了笑没说话,他那个笑真是好看啊,内敛温柔,还带点易碎,日光斑驳地洒在他脸上,在明暗交杂中开出漂亮的花来。

  你爱的人也爱你。

  只要想想就会让人心里开出花来。

  偏执的感情狗血刺激,但健康的感情让人向上。

  薛宁干脆给秦江月来了个飞吻,心满意足地继续净化魔气。

  休息了一阵子,现在她又有力气与魔种作战了!

  秦江月愣了一会,才从那个“飞吻”中回过神来,品出其中意味来。

  他长睫翕动,凝着薛宁入定的脸庞片刻,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双指并拢在唇上按了一下,然后探过手去,轻轻印在她脸颊上。

  林中寂静,风和日丽,花香怡人。

  秦江月手指滚烫,匆匆放下手来掩在宽袖之中。

  魔域之中,战况确实如秦江月所说的那样不大好。

  原本一切都朝着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但在翳骑被逼到绝路,借着黑鸦的掩护也无法逃走时,奢比尸出现了。

  这是个危险的讯号,可能魔神紧随其后也会过来,聪明的话他们就该立刻遁走,见好就收。

  可来都来了,好不容易要灭了作恶多端的翳骑,让他们这样放弃,实在是不甘心。

  秦白霄在最前方,身旁是早已不再遮掩自己真实实力和面容的慕不逾。

  众人不无愕然地发现,他们印象中白须白发仙风道骨,外貌很符合府主身份的上峰,其实只是展示出他们想象中道君该有的模样给他们看而已。

  他的本来面目妖娆俊美,年轻明艳。

  一招一式既有妖的特异,也有修士的清正。

  看着他的招式,没人会怀疑他的道心,即便他是妖。

  “你带人先走。”慕不逾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翳骑交给我,务必带所有人逃出奢比尸的法力范围。”

  奢比尸实力强大,昔年剑仙也不过断它一角,他们一介凡修,对上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今日来的都是修界精锐,不能葬送在此。

  秦白霄深以为然,却未曾亲自带人离开。

  “师姐,你护他们离开,我去助府主一臂之力!”

  慕不逾为了救慕妏不得已暴露身份,也受了伤。

  他若留下杀翳骑加上断后,几乎可以想见会是什么结果。

  怕是会做了奢比尸的口粮。

  慕妏藏在众人之中,已经从慕不逾本来面目居然是那个样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虽然知道那已经不是自己的父亲,可慕妏还是敬慕对方。

  更别说他还不顾一切地救了她。

  慕妏落下泪来,低低地叫了一声“爹”,不敢让任何人听见。

  温颜已经按照秦白霄所说开始疏散人群,与各仙宗首座商议之后,留下纨念大师,其他人全部离开。

  从前修界三位道君,在聂槃死后只剩下两位,如今这两位和秦白霄一起站在最前线。

  黑色乌鸦遮掩天幕,光线昏暗,叫人看不到一丝明亮。

  这就好像人界数万年来的处境,没有一日是真正安稳的。

  人活着,怎会不心向光明?

  慕不逾面目凛然,白发飞扬,利用金丹之力封住翳骑逃生之路,在奢比尸赶到之前,和秦白霄、纨念一起,诛杀了这个魔神的左膀右臂,结束了数万年来人世间所有的噩梦。

  乌鸦尖利鸣叫,奢比尸的怒吼近在眼前,秦白霄持剑而上,被慕不逾推开。

  青蛇咬住慕不逾的手,秦白霄这才发现,方才侧方有蛇在埋伏,若不是府主,被咬的就是他。

  秦白霄面色如霜,想问府主怎么样,却发现已经不必再问。

  慕不逾被咬的手很快接连手臂都无法动弹,那可是右手,秦白霄右手握剑,是个剑修,如果手像这样废了,简直不敢想会怎样。

  “攻它四方!”

  慕不逾是法修,结阵施法也要用右手,但没有的话,单手也可以施术,只是法力会有所下降。

  他有条不稳定地主持战局,奢比尸是有灵性的,看得出他是目前的领导者,所以第一个盯上了他。

  妖族对神兽是有种天生的畏惧的。

  修行多年,慕不逾以为自己可以抗住这种威压,可事实证明还是不太行。

  他膝盖软了一瞬,就没能攻到他负责这一方,还被奢比尸一角顶过来。

  纨念是想帮忙的,可他们只有三个人,秦白霄攻击一处,慕不逾受伤了也只能对上一处,他得搞定两处才行,实在是分·身乏术。

  可难道眼睁睁看着慕不逾中这一角吗?

  纨念正要动作,有个娇小的身影挡在了慕不逾身前。

  在这之前,慕不逾已经决定化出原形硬撑这一下子,务必要将自己这一边守好。杀不了奢比尸也要它元气大伤,和魔神一样短时间不能作恶。

  尽管这样做的可能是他也会如同前不久陨落的师妹一样,死得干干净净。

  可那又如何呢。

  他从不惧生死,只是不想死得没有价值。

  死在这样的时刻,他死得其所。

  突然就想到薛宁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心下一片酸涩柔软,莫名对生有了些渴望,渴望至少留下一口气,还能再见那个人最后一面。

  令他意外的是,有人帮他挡了那一下。

  慕不逾反应极快,在那一角被阻碍的瞬间他就反击回去,配合其他两人给了奢比尸虽然称不上沉重,却实在不容小觑的一击。

  奢比尸怒吼一声,十三重天电闪雷鸣,魔神长圣睁开了眼睛。

  “真烦。”他厌恶道,“都是废物,几个凡修都拦不住。”

  可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随意出去,反而叫回了想要找场子的奢比尸,将所在之处封印起来,与奢比尸一起疗伤,甚至不管自己,先给奢比尸疗伤。

  外面就只剩下一个黑鸦在留守了。

  慕不逾并未因此感到欣喜。

  他望着从空中坠落的慕妏,已经不能修炼灵力匮乏的人,挨了奢比尸那一下子,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慕妏的身体变得很轻盈,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眼前是乌鸦渐渐散去稍稍露出的光明。

  她觉得很累。

  所有的掐尖要强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或许人死的时候就是会想开很多事吧。

  慕妏闭了闭眼,看到慕不逾飞过来接住她,满足而脆弱地缓缓闭上眼眸。

  她可以说的临别之语不多,想来想去也不过一句:“爹,我错了。”

  “若有来生,我想当您和母亲真正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