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境界突破
在一片广袤的原始大森林里,一条清澈的无名小河蜿蜒伸展。偶尔在拐弯的时候会形成一个个的小水潭。而处于两棵巨大的毛榉树下的这个水潭,就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每天清晨、傍晚,都会有附近生活着的动物来此处饮水嬉戏。
不过硬要说这处水潭与别处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在这七八米深的水潭底部有一个人形的物体,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个人形物体在此处躺了有两年的时间了,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所以也没有引起其他生物的注意。
刚开始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两只游弋而过的水刺鳕鱼或者四爪暴鱼因为好奇他的奇异形状而靠近,但是统统被他身体周围的一层薄薄的透明护罩所阻拦。后来时间久了,水潭里的生物也就渐渐的习惯了他的存在,对他视而不见,甚至有一只冰蟹在他的身下打洞做了一个窝。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星罗森林迎来了新的一天,不过水潭里的生物们注定无法平静的渡过这一天了。因为那个一只没有动静的人形物体突然爆发出强大的生命气息,似乎有一个强大的存在要破壳而出了一般。一直存在于他身体周围的透明护罩也泛起阵阵涟漪,变得凝实起来。
渐渐的,有金色的毫光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水潭里的生物都吓得四散而逃。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金光渐渐收敛,这人坐起身子,慢慢的睁开眼。
周宇此时心中非常喜悦,这次闭关修行,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是最终还是让他成功的结成了金丹,成为了仙人境的修真!以后在整个地球的修真界,他都将是处于巅峰层次的绝顶高手了。
二十五岁就修成金丹成为仙人境界的高手,他已经打破了整个修真界的记录,再加上他早先得到的仙诀功法,在有生之年内结成元婴修成散仙,也不见得没有可能。
修真界可是已经有五百年没有出过散仙了,自己一个散修成为五百年以来的第一位散仙,一定会让那些自诩比散修高贵几分见了散修就鼻孔朝天的所谓名门大派的弟子目瞪口呆!
虽然胸怀大志且天资卓越的周宇并不愿与那些痴妄之人一般见识,不过是人都有三分脾性,老是被人鄙视,他也会想要出一口恶气的。
周宇正做着修成散仙之后好好刺激那些大派弟子地美梦。忽然发现情况不对头。以他成为仙人境高手之后拥有地神识周宇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所处地环境并不是原来闭关地洞府!
周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一片水底。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竟然闭关了几百年。洞府地禁制都消散了。才让我被改道地河流冲刷到这里?
周宇想到这个可怕地可能性。都顾不得掐指测算了。连忙从自己地储物戒指里取出一面镜子。就在水里照了起来。周宇才二十出头而已。相对于仙人境高手八百年地寿命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如果在闭关中不知不觉就消耗了几百年。变成了老头子。。。。。。那还要人活不活了!
周宇带着忐忑地心情往镜子里一望。我靠!这个长了一张婊子脸。呃。不对。是帅到不行地人究竟是谁?!
左看右看。。。没人!
难道是我?仔细一看,可不是吗?眉眼轮廓大体上还是原来的模样,不过是有了一些细微的改变,却让整个人的妖孽指数暴增!
。。。哇哈哈哈。。。没有想到我周宇也有帅到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一天啊!
虽说修真之后,人都会变漂亮,因为经过灵气滋润淬炼之后身体状态变好了,无论是肤色肤质还是体型,都会被优化。人自然会比以前好看很多,但是这种改变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的,而且变化也有限。
所以修真中确实也有不少绝世大帅哥和绝色大美女,不过很不幸的是,周宇并非其中之一。他原本只是长相普通而已,修真之后则可以算清秀,有点小帅而已。
以前周宇也曾豪气的鄙视那些长相俊美的家伙,气冲云霄的宣称男人的相貌不重要,气魄和实力才是第一,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只能吃软饭云云。
但是现在他要认真的反思了,以前自己那样说,确实不过是为了自我安慰,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是人谁不想让自己风华绝代万众瞩目啊!
嗯,这也是因为他现在变帅了,所以才会有如此反思,如果他还是以前那种平凡的模样——长得帅有屁用啊!能当饭吃吗?
最重要的是,周宇仔细观察了自己并没有变老,反而看上去比以前要小一些,貌似只有十七八岁。这让他大松一口气,没有变老就好。
“吼!”一声巨大的兽吼打断了周宇欣赏自己的帅脸。
周宇心中一凛,对了,这里是野外,自己突破的气息并没有掩饰,一定会引来妖兽的窥伺攻击的,现在可不能大意。
周宇身体依然处在水潭里没有动,但是神识却当先探出去观察。他向来是非常谨慎的,谨慎的习惯让他在以前的修行过程中躲过好几次生死危机,是他作为一个散修生存的根本。所以,即使现在修为大进,他也不会开始狂妄自大、掉以轻心,在不明情况之前贸然冲出去只会对自己不利,所以他先用神识观察情况。
周宇神识看到外面的妖兽,那妖兽的模样让他不由呆了呆,这是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家伙,狮身鹰首,背后还有一对巨大的羽翅。
这个家伙很像奇幻大片里的狮鹫啊,就叫它狮鹫好了。
狮鹫前腿短后腿长,趴在潭边的巨石上对着水潭里面怒吼,吼声中充满了挑衅之意。如果是其他妖兽听到这样的挑衅一定会忍不住出来和它大干一场。但是它现在面对的是心思沉稳的周宇。周宇是打定注意要先试探一下这个以前从没有见过的妖兽的实力,所以他完全无视狮鹫的挑衅静静的在水下等待,爱叫就叫吧,不信你一个长翅膀带毛的家伙敢下水来找我!
狮鹫挑衅了半天发现全无反应,先急躁了起来,两条前腿抬起,后腿人立而起,双翅一挥,一道三尺长的青色风刃就射入水潭之中。
身处在水潭底部的周宇清晰的看到这强劲的风刃划破的七八米深的潭水,落在距离自己三米处的地方,将那处的沙石打开一道二尺多深的裂缝。
嗯,攻击力不错,堪比灵人初境的修真全力一击了。
不过周宇很快又发现不对劲了,这家伙的攻击并非妖兽的妖力,也不是灵兽的灵力。虽然和五行衍生的异种风灵力有所相似,但却不尽相同。是一种周宇以前没有见过的能量。
基于这个发现,周宇决定再试探一下这个家伙,看看它还有什么其他手段。
周宇伸出一根手指,在水中划了一个圈儿,真元一催,就有一道水箭在潭水中形成,冲出水面迅速的向狮鹫激射而去。
那狮鹫反应也是敏捷,立刻四腿一蹬,翅膀一扇,向旁边躲去,不过周宇的水箭却不好躲,水箭在空中炸开化作一股激流,攻击范围扩大,喷了狮鹫一身。
周宇的水箭只是为了激怒这狮鹫,所以攻击力并不强,但是打在狮鹫身上也是蛮疼的,而且淋湿了它一身的羽毛,让它十分狼狈。
狮鹫当下大怒,抖掉一身的水珠,厉吼几声之后,振翅一挥,飞到空中,一道又一道的风刃射进水潭里。
周宇见这狮鹫再没有其他的手段,而潭水也已经被这扁毛畜生搅浑了,不能再待下去,所以身形一跃,冲出了水潭。
周宇脚下生起一小片白云,托着他飞行在空中,这是以前炼制的云驾,一种很实用的飞行法宝。同时周宇手中已经擎出了一柄碧色的飞剑。
在整个修真界里,飞剑几乎已经成了修真必备的法宝了,不管是不是剑修,都多少有一把飞剑,而周宇,虽然他剑术不错,但是术法才是他的长项,所以飞剑倒是不常用,不过这狮鹫也就是灵人初境的修为而已,离周宇现在差了两个境界呢,就算周宇没有结成金丹还是真人境修真的时候,对付它也是小菜一碟。
狮鹫一见周宇终于出现了,立刻大吼一身向周宇飞掠过来,一副要把周宇撕碎的架势。
周宇完全无视狮鹫的冲击,手中法诀一掐,碧色的飞剑腾起大量的碧炎,化作一道流光击向狮鹫。狮鹫一见对手的攻击过来,身体周围冒出一层青色的光芒,一边躲避一边试图以这一圈青色光芒抵挡周宇的攻击。不过飞剑的攻击完全出乎它的意料,在周宇的控制下,碧色的飞剑在空中拐了一个弯,轻易的穿透狮鹫的青色光芒,“噗”!一声将它刺了个透心凉。
“砰”!狮鹫的尸体从空中摔了下去。但是周宇却没有去管,他依然呆呆的停留在空中,仰望苍穹。。。。。。他在思考一个非常有深度的问题——我这是在哪里?!
第一阅微草堂笔记(凑字数)
滦阳消夏录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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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卖花老妇言,京师一宅近空圃,圃故多狐。有丽妇夜逾短垣与邻家少年狎,惧事泄,初诡托姓名,欢昵渐洽,度不相弃,乃自冒为圃中狐女。少年悦其色,亦不疑拒。久之,忽妇家屋上,掷瓦骂曰:我居圃中久,小儿女戏抛砖石,惊动邻里或有之,实无冶荡蛊惑事。汝奈何污我?事乃泄。异哉,狐媚恒托于人,此妇乃托于狐。人善媚者比之狐,此狐乃贞于人。
有游士以书画自给,在京师纳一妾,甚爱之。或遇宴会,必袖果饵以贻妾,亦甚相得。无何病革,语妾曰:吾无家,汝无归;吾无亲属,汝无依;吾以笔墨为活,吾死汝琵琶别抱,势也,亦理也。吾无遗债累汝,汝亦无父母兄弟掣肘,得行己志,可勿受锱铢聘金,但与约岁时许汝祭我墓,则吾无恨矣。妾泣受教,纳之者亦如约,又甚爱之。然妾恒郁郁忆旧恩,夜必梦故夫同枕席,睡中或妮妮呓语。夫觉之,密延术士镇以符箓,梦语止而病渐作,驯至绵惙。临殁,以额叩枕曰:故人情重,实不能忘,君所深知,妾亦不讳。昨夜又见梦曰:久被驱遣,今得再来,汝病如是,何不同归?已诺之矣。能邀格外之惠,还妾尸于彼墓,当生生世世,结草衔环。不情之请,惟君图之。语讫奄然。夫亦豪士,慨然曰:魂已往矣,留此遗蜕何为?杨越公能合乐昌之镜,吾不能合之泉下乎!竟如所请。此雍正甲寅乙卯间事。余时年十一二,闻人述之,而忘其姓名。余谓再嫁,负故夫也;嫁而有二心,负后夫也,此妇进退无据焉。何子山先生亦曰:忆而死,何如殉而死乎?何励庵先生则曰:春秋责备贤者,未可以士大夫之义,律儿女子,哀其遇可也,悯其志可也。
屠者许方尝担酒二罂夜行,倦息大树下。月明如昼,远闻呜呜声,一鬼自丛墓中出,形状可怖。乃避入树后,持担以自卫。鬼至罂前,跃舞大喜,遽开饮。尽一罂,尚欲开其第二罂,缄甫半启,已颓然倒矣。许恨甚,且视之似无他技,突举担击之,如中虚空,因连与痛击,渐纵驰委地,化浓烟一聚。恐其变幻,更捶百余,其烟平铺地面,渐散渐开,痕如淡墨,如轻穀,渐愈散愈薄,以至于无。盖已澌灭矣。余谓鬼,人之余气也。气以渐而消,故左传称新鬼大,故鬼小。世有见鬼者,而不闻见羲轩以上鬼,消已尽也。酒散气者也,故医家行血发汗、开郁驱寒之药,皆治以酒。此鬼以仅存之气,而散以满罂之酒,盛阳鼓荡,蒸铄微阴,其消尽也固宜。是澌灭于醉,非澌灭于棰也。闻是事时,有戒酒者曰:鬼善幻,以酒之故,至卧而受捶;鬼本人所畏,以酒之故,反为人所困,沉湎者念哉。有耽酒者曰:鬼虽无形而有知,犹未免乎喜怒哀乐之心,今冥然醉卧,消归乌有,反其真矣。酒中之趣,莫深于是。佛氏以涅癅为极乐,营营者恶乎知之。庄子所谓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欤。
献县田家,牛产麟,骇而击杀。知县刘征廉收葬之,刊碑曰:见麟郊。刘固良吏,此举何陋也。麟本仁兽,实非牛种。犊之麟而角,雷雨时蛟龙所感耳。
董文恪公未第时,馆于空宅,云常见怪异。公不信,夜篝灯以待,三更后,阴风飒然,庭户自启,有似人非人数辈,杂癆拥入。见公大骇曰:此屋有鬼,皆狼狈奔出。公持梃逐之,又相呼曰:鬼追至,可急走。争逾墙去。公恒言及,自笑曰:不识何以呼我为鬼?故城贾汉恒,时从公受经,因举太平广记载野叉欲啖哥舒翰妾尸,翰方眠侧,野叉相语曰:贵人在此,奈何?翰自念呼我为贵人,击之当无害。遂起击之,野叉逃散。鬼贵音近,或鬼呼先生为贵人,先生听未审也?公笑曰:其然。
庚午秋,买得埤雅一部,中折叠绿笺一片,上有诗曰:愁烟低幂朱扉双,酸风微戛玉女窗,青磷隐隐出古壁,土花蚀断黄金癇。草根露下阴虫急,夜深悄映芙蓉立,湿萤一点过空塘,幽光照见残红泣。末题靓云仙子降坛诗,张凝敬录。盖扶乩者所书。余谓此鬼诗,非仙子诗也。
沧州张铉耳先生,梦中作一绝句曰:江上秋潮拍岸生,孤舟夜泊近三更,朱楼十二垂杨遍,何处吹箫伴月明。自跋云:梦如非想,如何成诗;梦如是想,平生未到江南,何以落想至此?莫明其故,姑录存之。桐城姚别峰,初不相识,新自江南来,晤于李锐巅家,所刻近作,乃有此诗。问其年月,则在余梦后岁余。开箧出旧稿示之,共相骇异。世间真有不可解事,宋儒事事言理,此理从何处推求耶?又海阳李漱六名承芳,余丁卯同年也。余听事挂渊明采菊图,是蓝田叔画。董曲江曰:一何神似李漱六,余审视信然。后漱六公车入都,乞此画去,云平生所作小照,都不及此。此事亦不可解。
景城西偏,有数荒冢,将平矣。小时过之,老仆施祥指曰:是即周某子孙,以一善延三世者也。盖前明崇祯末,河南山东大旱蝗,草根木皮皆尽,乃以人为粮。官吏弗能禁,妇女幼孩,反接鬻于市,谓之菜人。屠者买去,如癈羊豕。周氏之祖,自东昌商贩归,至肆午餐,屠者曰:肉尽,请少待。俄见曳二女子入厨下,呼曰:客待久,可先取一蹄来。急出止之,闻长号一声,则一女已生断右臂,宛转地上,一女战栗无人色,见周并哀呼,一求速死,一求救。周恻然心动,并出资赎之。一无生理,急刺其心死;一携归,因无子,纳为妾,竟生一男,右臂有红丝,自腋下绕肩胛,宛然断臂女也。后传三世乃绝。皆言周本无子,此三世乃一善所延云。
青县农家少*妇,性轻佻,随其夫操作,形影不离。互相对嬉笑,不避忌人,或夏夜并宿瓜圃中。皆薄其冶荡,然对他人,则面如寒铁。或私挑之,必峻拒。后遇劫盗,身受七刃,犹诟詈,卒不污而死。又皆惊其贞烈,老儒刘君琢曰:此所谓质美而未学也,惟笃于夫妇,故矢死不二;惟不知礼法,故**之感,介于仪容,燕昵之私,形于动静。辛彤甫先生曰:程子有言,凡避嫌者,皆中不足。此妇中无他肠,故坦然径行不自疑。此其所以能守死也。彼好立崖岸者,吾见之矣。先姚安公曰:刘君正论,辛君有激之言也。后其夫夜守豆田,独宿团焦中,忽见妇来,燕婉如平日,曰:冥官以我贞烈,判来生中乙榜,官县令,我念君不欲往,乞辞官禄为游魂,长得随君,冥官哀我,许之矣。夫为感泣,誓不他偶。自是昼隐夜来,几二十载。儿童或亦窥见之。此康熙末年事,姚安公能举其姓名居址,今忘矣。
献县老儒韩生。性刚正。动必遵礼。一乡推祭酒。一日得寒疾。恍惚间。一鬼立前曰:城隍神唤。韩念数尽当死。拒亦无益。乃随去。至一官署。神检籍曰:以姓同。误矣。杖其鬼二十。使送还。韩意不平。上请曰:人命至重。神奈何遣愦愦之鬼。致有误拘。倘不检出。不竟枉死耶?聪明正直之谓何!神笑曰:谓汝倔强。今果然。夫天行不能无岁差。况鬼神乎?误而即觉。是谓聪明;觉而不回护。是谓正直。汝何足以知之。念汝言行无玷。姑贷汝。后勿如是躁妄也。霍然而苏。韩章美云。
先祖有小奴。名大月。年十三四。尝随村人罩鱼河中。得一大鱼。长几二尺。方手举以示众。鱼忽拨刺掉尾。击中左颊。仆水中。众怪其不起。试扶之。则血缕浮出。有破碗在泥中。锋癉如刃。刺其太阳穴矣。先是其母梦是奴为人执缚俎上。屠割如羊豕。似尚有余恨。醒而恶之。恒戒以毋与人斗。不虞乃为鱼所击。佛氏所谓夙生中负彼命耶。
刘少宗伯青垣言。有中表涉元稹会真之嫌者。女有孕。为母所觉。饰言夜恒有巨人来。压体甚重。而色黝黑。母曰:是必土偶为妖也。授以彩丝。于来时阴系其足。女窃付所欢。系关帝祠周将军足上。母物色得之。挞其足几断。后复密会。忽见周将军击其腰。男女并僵卧不能起。皆曰:污蔑神明之报也。夫专其利而移祸于人。其术巧矣。巧者造物之所忌。机械万端。反而自及。天道也。神恶其险癊。非恶其污蔑也。
扬州罗两峰。目能视鬼。曰:凡有人处皆有鬼。其横亡厉鬼。多年沉滞者。率在幽房空宅中。是不可近。近则为害;其憧憧往来之鬼。午前阳盛。多在墙阴。午后阴盛。则四散游行。可穿壁而过。不由门户。遇人则避路。畏阳气也。是随处有之。不为害。又曰:鬼所聚集。恒在人烟密簇处。僻地旷野。所见殊稀。喜围绕厨灶。似欲近食气。又喜入溷厕。则莫明其故。或取人迹罕到耶?所画有鬼趣图。颇疑其以意造作。中有一鬼。首大于身几十倍。尤似幻妄。然闻先姚安公言。瑶泾陈公。尝夏夜挂窗卧。窗广一丈。忽一巨面窥窗。阔与窗等。不知其身在何处。急掣剑刺其左目。应手而没。对窗一老仆亦见。云从窗下地中涌出。掘地丈余。无所睹而止。是果有此种鬼矣。茫茫昧昧。吾乌乎质之。
奴子刘四。壬辰夏乞假归省。自御牛车载其妇。距家三四十里。夜将半。牛忽不行。妇车中惊呼曰:有一鬼。首大如瓮。在牛前。刘四谛视。则一短黑妇人。首戴一破鸡笼。舞且呼曰:来来。惧而回车。则又跃在牛前呼来来。如是四面旋绕。遂至鸡鸣。忽立而笑曰:夜凉无事。借汝夫妇消遣耳。偶相戏。我去后慎勿詈我。詈则我复来。鸡笼是前村某家物。附汝还之。语讫。以鸡笼掷车上去。天曙抵家。夫妇并昏昏如醉。妇不久病死。刘四亦流落无人状。鬼盖乘其衰气也。
景城有刘武周墓。献县志亦载。按武周山后马邑人。墓不应在是。疑为隋刘炫墓。炫景城人。一统志载其墓在献县东八十里。景城距城八十七里。约略当是也。旧有狐居之。时或戏嬲醉人。里有陈双。酒徒也。闻之愤曰:妖兽敢尔!诣墓所。且数且詈。时耘者满野。皆见其父怒坐墓侧。双跳踉叫号。竟前呵曰:尔何醉至此。乃詈尔父?双凝视。果父也。大怖叩首。父径趋归。双随而哀乞。追及于村外。方伏地陈说。忽妇媪环绕。哗笑曰:陈双何故跪拜其妻?双仰视。又果妻也。愕而痴立。妻亦径趋归。双惘惘至家。则父与妻实未尝出。方知皆狐幻化戏之也。惭不出户者数日。闻者无不绝倒。余谓双不詈狐。何至遭狐之戏。双有自取之道焉;狐不嬲人。何至遭双之詈。狐亦有自取之道焉。颠倒纠缠。皆缘一念之妄起。故佛言一切众生。慎勿造因。
方桂,乌鲁木齐流人子也,言尝牧马山中,一马忽逸去,蹑踪往觅,隔岭闻嘶声甚厉。寻声至一幽谷,见数物,似人似兽,周身鳞癋如古松,发蓬蓬如羽葆,目睛突出,色纯白,如嵌二鸡卵,共按马生啮其肉。牧人多携铳自防,桂故顽劣,因升树放铳,物悉入深林去。马已半躯被啖矣。后不再见,迄不知为何物也。
芮庶子铁崖,宅中一楼,有狐居其上。恒鐍之。狐或夜于厨下治馔,斋中宴客,家人习见亦不讶。凡盗贼火烛,皆能代主人呵护,相安已久。后鬻宅于李学士廉衣,廉衣素不信妖妄,自往启视,则楼上三楹,洁无纤尘。中央一片如席大,藉以木板,整齐如几榻,余无所睹。时方修筑,因并毁其楼,使无可据,亦无他异。迢甫落成,突然烈焰四起,顷刻无寸椽。而邻屋苫草,无一茎被癎。皆曰狐所为。刘少宗伯青垣曰:此宅自当是日焚耳。如数不当焚,狐安敢纵火。余谓妖魅能一一守科律,则天无雷霆之诛矣。王法禁杀人,不敢杀者多,杀人抵罪者亦时有。是固未可知也。
王少司寇兰泉言,梦午塘提学江南时,署后有高阜,恒夜见光怪,云有一雉一蛇居其上,皆岁久,能为魅。午塘少年盛气,集锸畚平之。众犹豫不举手,午塘方怒督,忽风飘片席蒙其首,急撤去,又一片蒙之,皆署中凉蓬上物也。午塘觉其异,乃辍役,今尚岿然存。
老仆魏哲闻其父言,顺治初有某生者,距余家**十里,忘其姓名。与妻先后卒。越三四年,其妾亦卒。适其家佣工人,夜行避雨,宿东岳祠廊下,若梦非梦,见某生荷校立庭前,妻妾随焉。有神衣冠类城隍,磬折对岳神语曰:某生污二人,有罪;活二命,亦有功,合相抵。岳神怫然曰:二人畏死忍耻,尚可贷。某生活二人,正为欲污二人,但宜科罪,何云功罪相抵也?挥之出。某生及妻妾亦随出。悸不敢语,天曙归告家人,皆不能解。有旧仆泣曰:异哉,竟以此事被录乎!此事惟吾父子知之,缘受恩深重,誓不敢言。今已隔两朝,始敢追述。两主母皆实非妇人也。前明天启中,魏忠贤杀裕妃,其位下宫女内监,皆密捕送东厂,死甚惨。有二内监,一曰福来,一曰双桂,亡命逃匿。缘与主人曾相识,主人方商于京师,夜投焉。主人引入密室,吾穴隙私窥。主人语二人曰:君等声音笑貌,在男女之间,与常人稍异,一出必见获;若改女装,则物色不及。然两无夫之妇,寄宿人家,形迹可疑,亦必败。二君身已净,本无异妇人,肯屈意为我妻妾,则万无一失矣。二人进退无计,沉思良久,并曲从。遂为办女饰,钳其耳,渐可受珥。并市软骨药,阴为缠足,越数月,居然两好妇矣。乃车载还家,诡言在京所娶。二人久在宫禁,并白皙温雅,无一毫男子状。又其事迥出意想外,竟无觉者。但讶其不事女红,为恃宠骄惰耳。二人感主人再生恩,故事定后亦甘心偕老。然实巧言诱胁,非哀其穷,宜司命之见谴也。信乎,人可欺,鬼神不可欺哉!
乾隆己卯,余典山西乡试,有两卷皆中式矣。一定四十八名,填草榜时,同考官万泉吕令癏,误收其卷于衣箱,竟觅不可得;一定五十三名,填草榜时,阴风灭烛者三四,易他卷乃已。揭榜后拆视弥封,失卷者范学敷,灭烛者李腾蛟也。颇疑二生有阴谴。然庚辰乡试,二生皆中试。范仍四十八名,李于辛丑成进士。乃知科名有命,先一年亦不得。彼营营者何为耶?即求而得之,亦必其命所应有,虽不求亦得也。
先姚安公言,雍正庚戍会试,与雄县汤孝廉同号舍。汤夜半忽见披发女鬼,搴帘手裂其卷,如蛱蝶乱飞。汤素刚正,亦不恐怖,坐而问之曰:前生吾不知,今生则实无害人事,汝胡为来者?鬼愕眙却立曰:君非四十七号耶?曰:吾四十九号。盖有二空舍,鬼除之未数也。谛视良久,作礼谢罪而去。斯须间,四十七号喧呼某甲中恶矣。此鬼殊愦愦,汤君可谓无妄之灾。幸其心无愧怍,故仓卒间敢与诘辨,仅裂一卷耳。否亦殆哉。
顾员外德懋,自言为东岳冥官,余弗深信也。然其言则有理,曩在裘文达公家,尝谓余曰:冥司重贞妇,而亦有差等。或以儿女之爱,或以田宅之丰,有所系恋而弗去者,下也;不免**之萌,而能以礼义自克者,次也;心如枯井,波澜不生,富贵亦不睹,饥寒亦不知,利害亦不计者,斯为上矣。如是者千百不得一,得一则鬼神为起敬。一日喧传节妇至,冥王改容,冥官皆振衣伫迓,见一老妇儡然来,其行步步渐高,如蹑阶级。比到,则竟从殿脊上过,莫知所适,冥王怃然曰:此已生天,不在吾鬼录中矣。又曰:贤臣亦三等,畏法度者为下,爱名节者为次,乃心王室,但知国计民生,不知祸福毁誉者为上。又曰:冥司恶躁竞,谓种种恶业,从此而生,故多困踬之,使得不偿失。人心愈巧,则鬼神之机亦愈巧。然不甚重隐逸,谓天地生才,原期于世事有补,人人为巢许,则至今洪水横流,并挂瓢饮犊之地,亦不可得矣。又曰:阴律如春秋责备贤者,而与人为善。君子偏执害事,亦录以为过;小人有一事利人,亦必予以小善报。世人未明此义,故多疑因果或爽耳。
内阁学士永公讳宁,婴疾,颇委顿。延医诊视,未遽愈,改延一医,索前医所用药帖,弗得。公以为小婢误置他处,责使搜索,云不得且笞汝。方倚枕憩息,恍惚有人跪灯下曰:公勿笞婢,此药帖小人所藏。小人即公为臬司时平反得生之囚也。问藏叶帖何意,曰:医家同类皆相忌,务改前医之方,以见所长。公所服药不误,特初试一剂,力尚未至耳。使后医见方,必相反以立异,则公殆矣。所以小人阴窃之。公方昏闷,亦未思及其为鬼。稍顷始悟,悚然汗下,乃称前方已失,不复记忆,请后医别疏方。视所用药,则仍前医方也。因连进数剂,病霍然如失。公镇乌鲁木齐日,亲为余言之,曰:此鬼可谓谙悉世情矣。
族叔癐庵言,肃宁有塾师,讲程朱之学。一日有游僧乞食于塾外,木鱼琅琅,自辰逮午不肯息。塾师厌之,自出叱使去,且曰:尔本异端,愚民或受尔惑耳,此地皆圣贤之徒,尔何必作妄想!僧作礼曰:佛之流而募衣食,犹儒之流而求富贵也。同一失其本来,先生何必定相苦?塾师怒,自击以夏楚。僧振衣起曰:太恶作剧。遗布囊于地而去。意必复来,暮竟不至。扪之,所贮皆散钱,诸弟子欲探取。塾师曰:俟其久而不来再为计。然须数明,庶不争。甫启囊,则群蜂坌涌,螫师弟面目尽肿,号呼扑救。邻里咸惊问,僧忽排闼入曰:圣贤乃谋匿人财耶?提囊径行。临出,合掌向塾师曰:异端偶触忤圣贤,幸见恕。观者粲然。或曰幻术也,或曰塾师好辟佛,见僧辄诋。僧故置蜂于囊以戏之。癐庵曰:此事余目击。如先置多蜂于囊,必有蠕动之状,见于囊外。尔时殊未睹也。云幻术者为差近。
朱青雷言,有避仇窜匿深山者,时月白风清,见一鬼徙倚白杨下,伏不敢起。鬼忽见之曰:君何不出?栗而答曰:吾畏君。鬼曰:至可畏者莫若人,鬼何畏焉?使君颠沛至此者,人耶鬼耶?一矣而隐。余谓此青雷有激之寓言也。
都察院库中有巨蟒,时或夜出。余官总宪时,凡两见。其蟠迹著尘处,约广二寸余,计其身当横径五寸。壁无罅,门亦无罅,窗棱阔不及二寸,不识何以出入。大抵物久则能化形,狐魅能自窗隙往来,其本形亦非窗隙所容也。堂吏云其出应休咎,殊无验。神其说耳。
幽明异路,人所能治者,鬼神不必更治之,示不渎也;幽明一理,人所不及治者,鬼神或亦代治之,示不测也。戈太仆仙舟言,有奴子尝醉寝城隍神案上,神拘去笞二十,两股青痕斑斑,太仆目见之。
杜生村,距余家十八里,有贪富室之贿,鬻其养媳为妾者,其媳虽未成婚,然与夫聚已数年,义不再适。度事不可止,乃密约同逃。翁姑觉而追之,二人夜抵余村土神祠,无可栖止,相抱泣。忽祠内语曰:追者且至,可匿神案下。俄庙祝踉跄醉归,横卧门外。翁姑追至,问踪迹,庙祝呓语应曰:是小男女二人耶?年约若干,衣履若何,向某路去矣。翁姑急循所指路往,二人因得免。乞食至媳之父母家,父母欲讼官,乃得不鬻。尔时祠中无一人。庙祝曰:吾初不知是事,亦不记作是语,盖皆土神之灵也。
乾隆庚子,京师杨梅竹斜街,火所毁殆百楹。有破屋岿然独存。四面颓垣,齐如界画,乃寡媳守病姑不去也。此所谓孝弟之至,通于神明。
于氏,肃宁旧族也。魏忠贤窃柄时,视王侯将相如土苴,顾以生长肃宁,耳濡目染,望于氏如王谢。为侄求婚,非得于氏女不可。适于氏少子赴乡试,乃置酒强邀至家,面与议。于生念:许之则祸在后日;不许则祸在目前,猝不能决,言父在难自专。忠贤曰:此易耳。君速作礼,我能即致太翁也。是夕,于翁梦其亡父,督课如平日,命以二题:一为孔子曰诺,一为归洁其身而已矣。方构思,忽叩门惊醒,得子书,恍然顿悟。因复书许姻,而附言病颇棘,促子速归。肃宁去京四百余里,比信返,天甫微明,演剧犹未散。于生匆匆束装,途中官吏迎候者已供帐相属。抵家后,父子俱称疾不出。是岁为天启甲子。越三载而忠贤败,竟免于难。事定后,于翁坐小车,遍游郊外曰:吾三载杜门,仅博得此日看花饮酒。岌乎危哉!于生濒行时,忠贤授以小像,曰:先使新妇识我面。于氏于余家为表戚,余儿时尚见此轴。貌修伟而秀削,面白,色隐赤,两颧微露,颊微狭,目光如醉,卧蚕以上,赭石薄晕,如微肿,衣绯红,座旁几上,露列金印九。
杜林镇土神祠道士,梦土神语曰:此地繁剧,吾失于呵护,至疫鬼误入孝子节妇家,损伤童稚,今镌秩去矣。新神性严重,汝善事之,恐不似我姑容也。谓春梦无凭,殊不介意。越数日,醉卧神座旁,得寒疾几殆。
景州戈太守桐园,官朔平时,有幕客夜中睡醒,明月满窗,见一女子在几侧座,大怖,呼家奴。女子摇手曰:吾居此久矣,君不见耳。今偶避不及,何惊骇乃尔。幕客呼益急,女子哂曰:果欲祸君,奴岂能救?拂衣遽起,如微风之振窗纸,穿棂而逝。
颖州吴明经跃鸣言,其乡老儒林生,端人也。尝读书神庙中,庙故宏阔,僦居者多,林生性孤峭,卒不相闻问。一日,夜半不寐,散步月下,忽一客来叙寒温。林生方寂寞,因邀入室共谈,甚有理致。偶及因果之事,林生曰:圣贤之为善,皆无所为而为者也。有所为而为,其事虽合,无理其心已,纯乎人欲矣。故佛氏福田之说,君子弗道也。客曰:先生之言,粹然儒者之言也。然用以律己则可,用以律人则不可;用以律君子犹可,用以律天下之人则断不可。圣人之立教,欲人为善而已。其不能为者,则诱掖以成之;不肯为者,则驱策以迫之,于是乎刑赏生焉。能因慕赏而为善,圣人但与其善,必不责其为求赏而然也;能因畏刑而为善,圣人亦与其善,必不责其为避刑而然也。苟以刑赏使之循天理,而又责慕赏畏刑之为人欲,是不激劝于刑赏,谓之不善;激劝于刑赏,又谓之不善,人且无所措手足矣。况慕赏避刑,既谓之人欲,而又激劝以刑赏,人且谓圣人实以人欲导民矣。有是理欤?盖天下上智少而凡民多,故圣人之刑赏,为中人以下设教;佛氏之因果,亦为中人以下说法。儒释之宗虽殊,至其教人为善,则意归一辙。先生执董子谋利计功之说,以驳佛氏之因果,将以圣人之刑赏而驳之乎?先生徒见缁流诱人布施,谓之行善,谓之得福;见愚民持斋烧香,谓之行善,谓可得福。不如是者,谓之不行善,必获罪,遂谓佛氏因果,适以惑众,而不知佛氏所谓善恶,与儒无异。所谓善恶之报,亦与儒无异也。林生意不谓然,尚欲更申己意,俯仰之倾,天已将曙,客起欲去,固挽留之,忽挺然不动,乃庙中一泥塑判官。
族祖雷阳公言,昔有遇冥吏者,问命皆前定,然乎?曰:然。然特穷通寿夭之数,若唐小说所称预知食料,乃术士射覆法耳。如人人琐记此等事,虽大地为架,不能庋此簿籍矣。问定数可移乎?曰:可。大善则移,大恶则移。问孰定之孰移之,曰:其人自定自移,鬼神无权也。问果报何有验有不验,曰:人世善恶论一生,祸福亦论一生,冥司则善恶兼前生,祸福兼后生,故若或爽也。问果报何以不同?曰:此皆各因其本命。以人事譬之,同一迁官,尚书迁一级则宰相,典史迁一级不过主簿耳。同一镌秩,有加级者抵,无加级则竟镌矣。故事同而报或异也。问何不使人先知?曰:势不可也。先知之则人事息,诸葛武侯为多事,唐六臣为知命矣。问何以又使人偶知?曰:不偶示之,则恃无鬼神而人心肆,暖昧难知之处,将无不为矣。先姚安公尝述之曰:此或雷阳所论,托诸冥吏也,然揆之以理,谅亦不过如斯。
先姚安公有仆,貌谨厚而最有心计。一日,乘主人急需,饰词邀勒,得赢数十金。其妇亦悻悻自好,若不可犯,而阴有外遇,久欲与所欢逃,苦无资斧,既得此金,即盗之同遁。越十余日捕获,夫妇之奸乃并败。余兄弟甚快之。姚安公曰:此事何巧相牵引,一至于斯!殆有鬼神颠倒其间也。夫鬼神之颠倒,岂徒博人一快哉?凡以示戒云尔。故遇此种事,当生警惕心,不可生欢喜心。甲与乙为友,甲居下口,乙居泊镇,相距三十里。乙妻以事过甲家,甲醉以酒而留之宿。乙心知之,不能言也,反致谢焉;甲妻渡河覆舟,随急流至乙门前,为人所拯,乙识而扶归,亦醉以酒而留之宿。甲心知之不能言也,亦反致谢焉。其邻媪阴知之,合掌诵佛曰:有是哉,吾知惧矣。其子方佐人诬讼,急自往呼之归,汝曹如此媪可也。
四川毛公振癑任河间同知时,言其乡人有薄暮山行者,避雨入一废祠,已先有一人坐檐下,谛视乃其亡叔。惊骇欲避,其叔急止之曰:因有事告汝,故此相待,不祸汝,汝勿怖。我殁之后,汝叔母失汝祖母欢,恒非理见捶挞。汝叔母虽顺受不辞,然心怀怨毒,于无人处窃诅詈。吾在阴曹为伍伯,见土神牒报者数矣。凭汝寄语,戒其悛改。如不知悔,恐不免魂堕泥犁也。语讫而灭。乡人归,告其叔母,虽坚讳无有,然悚然变色,如不自容。知鬼语非诬矣。
毛公又言,有人夜行,遇一人状似里胥,锁絷一囚,坐树下。因并坐暂息。囚啜泣不已,里胥鞭之,此人意不忍,从旁劝止。里胥曰:此桀黠之魁,生平所播弄倾轧者,不啻数百。冥司判七世受豕身,吾押之往生也。吾何悯焉。此人悚然而起,二鬼亦一时灭迹。
第一登徒子好色赋并序
今天才知道“登徒子”这一说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宋玉真会说啊!
夸女人没的这一段好经典。。。可见宋玉这个古人还是一个浪漫之极的人啊!
现在人跟西方学的有些所谓浪漫,跟这个一比就有些俗喽~
登徒子好色赋并序
宋玉
大夫登徒子侍於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娴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
愿王勿与出入后宫。”王以登徒子之言问宋玉。玉曰:“体貌娴丽,所受於天也;
口多微辞,所学於师也。至于好色,臣无有也。”王曰:“子不好色,亦有说乎?
有说则止,无说则退。”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
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
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
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登徒子则不然。
其妻蓬头挛耳。(齿只)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
王孰察之。谁为好色者矣。”
是时。秦章华大夫在侧。因进而称曰:“今夫宋玉盛称邻之女。以为美色。愚
乱之邪臣。自以为守德。谓不如彼矣。且夫南楚穷巷之妾。焉足为大王言乎?若臣
之陋目所曾睹者。未敢云也。”王曰:“试为寡人说之。”大夫曰:“唯唯。”
臣少曾远游,周览九土,足历五都。出咸阳,熙邯郸,从容郑、卫、溱、洧之
间。是时,向春之末,迎夏之阳,(仓鸟)(庚鸟)喈喈,群女出桑。此郊之姝,华色
含光,体美容冶,不待饰装。臣观其美丽者,因称诗曰:“遵大路兮揽子祛,赠以
芳华辞甚妙。”于是处子恍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意密体疏,俯仰异观,
含喜微笑,窃视流眄。复称诗曰:“寤春风兮发鲜荣,洁斋俟兮惠音声,赠我如此
兮,不如无生。”因迁延而辞避。盖徒以微辞相感动,精神相依凭。目欲其颜,心
顾其义,扬诗守礼,终不过差。故足称也。
于是楚王称善,宋玉遂不退。
贴一篇洛神赋,首先表扬曹植同学对美女的形容能力登峰造极。
然后小邪想说的是,俺就算在书里形容美女,也绝不会搬用这篇文。。。不然曹同学会哭,我会吐。。。
对于经典。。。还是学学就好。。。
将它贴出来请大家监督。。。其实也就是凑字数而已。。。呵呵!
洛神赋
曹植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擐,车边]辕,经通谷,陵景山。
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
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
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
!”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
其状若何?臣愿闻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
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
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衤农]纤得衷,修
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
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
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
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
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
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
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王弟]以和
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
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
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
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遢①,命俦
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
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褂,无卜]之猗靡兮,
翳修袖以延[亻宁]。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
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
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
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
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氵止]。过南冈,纡素领,回
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
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
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王当]。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
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
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
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马非]辔以抗
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①原字字库中没有,以此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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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阅微草堂笔记(凑字数)
滦阳消夏录
胡御史牧亭言,其里有人畜一猪,见邻叟辄瞋目狂吼,奔突欲噬,见他人则否。邻叟初甚怒之,欲买而啖其肉。既而憬然省曰:此殆佛经所谓夙冤耶?世无不可解之冤,乃以善价赎得,送佛寺为长生猪,后再见之,弭耳昵就,非复曩态矣。尝见孙重画伏虎应真,有巴西李衍题曰:至人骑猛虎,驭之犹骐骥,岂伊本驯良,道力消其鸷,乃知天地间有情皆可契,共保金石心,无为多畏忌。可为此事作解也。
沧州刘士玉孝廉,有书室为狐所据。白昼与人对语,掷瓦石击人,但不睹其形耳。知州平原董思任良吏也,闻其事,自往驱之。方盛陈人妖异路之理,忽檐际朗言曰:公为官,颇爱民,亦不取钱,故我不敢击公,然公爱民乃好名,不取钱乃畏后患耳,故我亦不避公。公休矣,毋多言取困。董狼狈而归,咄咄不怡者数日。刘一仆妇甚粗蠢,独不畏狐。狐亦不击之,或于对语时,举以问狐。狐曰:彼虽下役,乃真孝妇也,鬼神见之犹敛避,况我曹乎。刘乃令仆妇居此室,狐是日即去。
爱堂先生言,闻有老学究夜行,忽遇其亡友,学究素刚直,亦不怖畏,问君何往,曰:吾为冥吏,至南村有所勾摄,适同路耳,因并行至一破屋。鬼曰:此文士庐也,问何以知之,曰:凡人白昼营营,性灵汩没,唯睡时一念不生,元神朗沏,胸中所读之书,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窍而出,其状缥渺缤纷,烂如锦绣。学如郑孔,文如屈宋班马者,上烛霄汉,与星月争辉;次者数丈,次者数尺,以渐而差,极下者亦萤萤如一灯照映户牖,人不能见,唯鬼神见之耳。此室上光芒高七八尺,以是而知。学究问,我读书一生,睡中光芒当几许?鬼嗫嚅良久曰:昨过君塾,君方昼寝,见君胸中高头讲章一部,墨卷五六百篇,经文七八十篇,策略三四十篇,字字化为黑烟,笼罩屋上,诸生诵读之声,如在浓云密雾中,实未见光芒,不敢妄语。学究怒斥之,鬼大笑而去。
东光李又聃先生尝至宛平相国废园中,见廊下有诗二首,其一曰:飒飒西风吹破棂,萧萧秋草满空庭,月光穿漏飞檐角,照见莓苔半壁青,其二曰:耿耿疏星几点明,银河时有片云行,凭栏坐听谯楼鼓,数到连敲第五声。墨痕惨淡,殆不类人书。
董曲江先生名元度,平原人,乾隆壬申进士,入翰林,散馆改知县,又改教授,移疾归。少年梦人赠一扇,上有三绝句曰:曾公饮马天池日,文采西园感故知,至竟心情终不改,月明花影上旌旗/尺五城南并马来,垂杨一例赤鳞开,黄金屈戍雕胡锦,不信陈王八斗才/萧鼓冬冬画烛楼,是谁亲按小凉洲,春风豆蔻知多少,并作秋江一段愁。语多难解。后亦卒无征验,莫明其故。
平定王孝廉执信,尝随文宦榆林,夜宿野寺经阁下,闻阁上有人絮语,似是论诗,窃讶此间少文士,那得有此?因谛听之,终不甚了了,后语声渐出阁廊下,乃稍分明。其一曰:唐彦谦诗格不高,然禾麻地废生边气,草木春寒起战声,故是佳句;其一曰:仆尝有句云,阴碛日光连雪白,风天沙气入云黄,非亲至关外不睹此景;其一又曰:仆亦有一联云,山沉边气无情碧,河带寒声亘古秋,自谓颇肖边城日暮之状,相与吟赏者久之。寺钟忽动,乃寂无声。天晓起视,则扃钥尘封。山沉边气一联,后于任总镇遗稿见之。总镇名举,出师金川时,百战阵殁者也,阴碛一联,终不知为谁语,即其精灵长在,得与任公同游,亦决非常鬼矣。
沧州城南上河涯,有无赖吕四,凶横无所不为,人畏如狼虎。一日薄暮与诸恶少村外纳凉,忽隐隐闻雷声,风雨且至。遥见似一少*妇避入河干古庙中。吕语诸恶少曰:彼可淫也。时已入夜,阴云黯黑,吕突入掩其口,众共褫衣相嬲。俄雷光穿牖,见状貌似是其妻,急释手问之,果不谬。吕大恚,欲提妻掷河中,妻大号曰:汝欲淫人,致人淫我,天理昭然,汝尚欲杀我耶?吕语塞,急觅衣裤,已随风入河流矣。旁皇无计,乃自负裸妇归。云散月明,满村哗笑,争前问状。吕无可置对,竟自投于河,盖其妻归宁,约一月方归,不虞母家遘回禄,无屋可栖,乃先期返。吕不知而遘此难,后妻梦吕来曰:我业重,当永堕泥犁,缘生前事母尚尽孝,冥官检籍得受蛇身,今往生矣。汝后夫不久至,善视新姑嫜,阴律不孝罪至重,毋自蹈冥司汤镬也。至妻再醮日,屋角有赤练蛇,垂首下视,意似眷眷。妻忆前梦,方举首问之,俄闻门外鼓乐声,蛇于屋上跳掷数回,奋然去。
献县周氏仆周虎,为狐所媚,二十余年如伉俪,尝语仆曰:吾炼形已四百余年,过去生中,于汝有业缘当补,一日不满,即一日不得生天,缘尽吾当去耳。一日冁然自喜,又泫然自悲,语虎曰:月之十九日吾缘尽当别,已为君相一妇,可聘定之。因出白金付虎,俾备礼,自是狎昵燕婉,逾于平日,恒形影不离。至十五日忽晨起告别,虎怪其先期,狐泣曰:业缘一日不可减,亦一日不可增。惟迟早则随所遇耳。吾留此三日缘,为再一相会地也。越数年,果再至,欢洽三日而后去。临行呜咽曰:从此终天诀矣。陈德音先生曰:此狐善留其有余,惜福者当如是。刘季箴则曰:三日后终须一别,何必暂留。此狐炼形四百年,尚未到悬崖撒手地位,临事者不当如是。余谓二公之言,各明一义各有当也。
献县令明晨,应山人,尝欲申雪一冤狱,而虑上官不允,疑惑未决。儒学门斗有五半仙者,与一狐友,言小休咎多有验,遣往问之,狐正色曰:明公为民父母,但当论其冤不冤,不当问其允不允,独不记制府李公之言乎?门斗返报,明为悚然。因言制府李公卫未达时,尝同一道士渡江,适有与舟子争诟者,道士太息曰:命在须臾,尚较计数文钱耶?俄其人为帆脚所扫堕江死,李公心异之,中流风作,舟欲覆,道士禹步诵咒,风止得济,李公再拜谢更生,道士曰:适堕江者命也,吾不能救,公贵人也,遇阨得济,亦命也。吾不能不救,何谢焉。李公又拜曰:领师此训,吾终身安命矣。道士曰:是不尽然,一身之穷达当安命,不安命则奔竞排轧,无所不至,不知李林甫、秦桧即不倾陷善类,亦作宰相,徒自增罪案耳。至国计民生之利害,则不可言命。天地之生才,朝廷之设官,所以补救气数也。身握事权,束手而委命,天地何必生此才,朝廷何必设此官乎?晨门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诸葛武侯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所逆睹。此圣贤立命之学,公其识之。李公谨受教,拜问姓名。道士曰:言之恐公骇。下舟行数十步,翳然灭迹。昔在会城,李公曾话是事,不识此狐何以得知也。
北村郑苏仙,一日梦至冥府,见闫罗王方录囚。有邻村一媪至殿前,王改容拱手,赐以杯茗,命冥吏速送生善处。郑私叩冥吏曰:此农家老妇,有何功德?冥吏曰:是媪一生无利己损人心。夫利己之心,虽贤士大夫或不免,然利己者必损人,种种机械因是而生,种种冤愆因是而造,甚至贻臭万年,流毒四诲,皆此一念为害也。此一村妇而能自制其私心,读书讲学之儒对之多愧色矣。何怪王之加礼乎?郑素有心计,闻之惕然而寤。郑又言此媪未至以前,有一官公服昂然入,自称所至但饮一杯水,今无愧鬼神。王哂曰:设官以治民,下至驿丞闸官,皆有利弊之当理,但不要钱即为好官,植木偶于堂,并水不饮,不更胜公乎?官又辩曰:某虽无功亦无罪。王曰:公一身处处求自全,某狱某狱避嫌疑而不言,非负民乎?某事某事畏烦重而不举,非负国乎?三载考绩之谓何,无功即有罪矣。官大踧踖,锋棱顿减。王徐顾笑曰:怪公盛气耳,平心而论,要是三四等好官,来生尚不失冠带。促命即送转轮王。观此二事,知人心微暧,鬼神皆得而窥。虽贤者一念之私,亦不免于责备。相在尔室,其信然乎?
雍正壬子有宦家子妇。素无勃谿状。突狂电穿牖。如火光激射。雷楔贯心而入。洞左胁而出。其夫亦为雷焰燔烧。背到尻皆焦黑。气息仅属。久之乃苏。顾妇尸泣曰:我性刚劲。与母争论或有之;尔不过私诉抑郁。背灯掩泪而已。何雷之误中尔耶?是未知律重主谋。幽明一也。
无云和尚。不知何许人。康熙中挂单河间资胜寺。终日默坐。与语亦不答。一日忽登禅床。以界尺拍案一声。泊然化去。视案上有偈曰:削发辞家净六尘。自家且了自家身。仁民爱物无穷事。原有周公孔圣人。佛法近墨。此僧乃近于杨。
宁波吴生。好作北里游。后昵一狐女。时相幽会。然仍出入青楼间。一日狐女请曰:吾能幻化。凡君所眷。吾一见即可肖其貌。君一存想。应念而至。不逾于黄金买笑乎?试之。果倾刻换形。与真无二。遂不复外出。尝与狐女曰:眠花藉柳。实惬人心。惜是幻化。意中终隔一膜耳。狐女曰:不然。声色之娱。本雷光石火。岂特吾肖某某为幻化。即彼某某亦幻化也。岂特某某为幻化。即妾亦幻化也。即千百年来名姬艳女皆幻化也。白杨绿草。黄土青山。何一非古来歌舞之场;握雨携云。与埋香葬玉。别鹤、离鸾。一曲伸臂顷耳。中间两美相合。或以时刻计。或以日计。或以月计。或以年计。终有绝别之期;及其诀别。则数十年而散。与片刻暂遇而散者。同一悬崖撒手。转瞬成空。倚翠偎红。不皆恍如春梦乎?即夙契原深。终身聚首。而朱颜不驻。白发已侵。一人之身。非复旧态。则当时黛眉粉颊。亦谓之幻化可矣。何独以妾肖某某为幻化也?吴洒然有悟。后数岁。狐女辞去。吴竟绝迹于狎游。
交河及孺爱。青县张文甫。皆老儒也。并授徒于献。尝同步月南村北村之间。去馆稍远。荒原阒寂。榛莽翳然。张心怖欲返。曰:墟墓间多鬼。曷可久留。俄一老人扶杖至。揖二人坐。曰:世间何得有鬼。不闻阮瞻之论乎?二君儒者。奈何信释氏之妖妄。因阐发程朱二气屈伸之理。疏通证明。词条流畅。二人听之皆首肯。共叹宋儒见理之真。递相酬对。竟忘问姓名。适大车数辆远远至。牛铎铮然。老人振衣急起曰:泉下之人。岑寂久矣。不持无鬼之论。不能留二君作竟夕谈。今将别。谨以实告。毋讶相戏侮也。俯仰之顷。欻然已灭。是间绝少文士。惟董空如先生墓相近。或即其魂欤。
河间唐生。好戏侮。土人至今能道之。所谓唐啸子者是也。有塾师好讲无鬼。尝曰:阮瞻遇鬼。安有是事?僧徒妄造蜚语耳。唐夜洒土其窗。而呜呜击其户。塾师骇问为谁。则曰:我二气之良能也。塾师大怖。蒙首股栗。使二弟子宋达旦。次日委顿不起。朋友来问。但呻吟曰有鬼。既而知唐所为。莫不拊掌。然自是魅大作。抛掷瓦石。摇撼户牖无虚夕。初尚以为唐再来。细察之乃真魅。不胜其嬲。竟弃馆而去。盖震惧之后。益以惭恧。其气已馁。狐乘其馁而中之也。妖由人兴。此之谓乎?
天津某孝廉。与数友郊外踏青。皆少年轻薄。见柳荫中少*妇骑驴过。欺其无伴。邀众逐其后。嫚语调谑。少*妇殊不答。鞭驴疾行。有两三人先追及。少*妇忽下驴软语。意似相悦。俄某与三四人追及。审视正其妻也。但妻不解骑。是日亦无由至郊外。且疑且怒。近前诃之。妻嬉笑如故。某愤气潮涌。奋掌欲掴其面。妻忽飞跨驴背。别换一形。以鞭指某数曰:见他人之妇。则狎亵百端;见自己妇。则恚恨如是。尔读圣贤书。一恕字尚不能解。何以挂名桂籍也。数讫。径行。某色如死灰。殆僵立道左不能去。竟不知是何魅也。
德州田白岩曰:有额都统者,在滇黔间山行,见道士按一丽女于石,欲剖其心,女哀呼乞救,额急挥骑驰及,遽格道士手,女噭然一声,化火光飞去,道士顿足曰:公败吾事!此魅已媚杀百余人,故捕诛之以除害,但取精已多,岁久通灵,斩其首则神遁去,故必剖其心乃死,公今纵之,又贻患无穷矣。惜一猛虎之命,放置深山,不知泽麋林鹿,劘其牙者几许命也!匣其匕首,恨恨渡溪去,此贻白岩之寓言,即所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也。姑容墨吏,自以为阴功,人亦多称为忠厚。而穷民之卖儿贴妇,皆未一思,亦安用此长者乎?
献县吏王某工刀笔,善巧取人财。然每有所积,必有一意外事耗去。有城隍庙道童,夜行廊庑间,有二吏持簿对算,其一曰:渠今岁所蓄较多,当何法以销之?方沉思间,其一曰:一翠云足矣,无烦迂折也。是庙往往遇鬼,道童习见亦不怖。但不知翠云为谁,亦不知为谁销算。俄有小妓翠云至,王某大嬖之,耗所蓄**,又染恶疮,医药备至,比愈则已荡然矣。人计其平生所取,可屈指数者,约三四万金,后发狂疾暴卒,竟无棺以殓。
陈云亭舍人言,有台湾驿使宿馆舍,见艳女登墙下窥,叱索无所睹。夜半琅然有声,乃片瓦掷枕畔,叱问是何妖魅,敢侮天使。窗外朗声曰:公禄命重,我避公不及,致公叱索,惧干神谴,惴惴至今。今公睡中萌邪念,误作驿卒之女,谋他日纳为妾。人心一动,鬼神知之,以邪召邪,不得而咎我,故投瓦相报,公何怒焉?驿使大愧,未及天曙,促装去。
叶旅亭御史宅,忽有狐怪白昼对语,迫叶让所居,扰攘戏侮,至杯盘自舞,几榻自行。叶告张真人,真人以委法官。先书一符,甫张而裂,次牒都城隍,亦无验。法官曰:是必天狐,非拜章不可。乃建道场七日,至三日狐犹诟詈,至四日乃婉词请和。叶不欲与为难,亦祈不竟其事。真人曰:章已拜不可追矣。至七日忽闻格斗砰[石訇],门窗破堕,薄暮尚未已,法官又檄他神相助,乃就擒,以罂贮之,埋广渠门外。余尝问真人驱役鬼神之故,曰:我亦不知所以然,但依法施行耳。大抵鬼神皆受役于印,而符录则掌于法官。真人如官长,法官如胥吏;真人非法官不能为符录,法官非真人之印,其符录亦不灵。中间有验有不验,则如各官司文移章奏,或准或驳,不能一一必行耳。此言颇近理,又问设空宅深山,猝遇精魅,君尚能制伏否,曰:譬大吏经行,劫盗自然避匿。倘或无知猖獗,突犯双旌,虽手握兵符,征调不及,一时亦无如之何。此言亦颇笃实。然则一切神奇之说,皆附会也。
朱子颖运使言守泰安日,闻有士人到岱岳深处,忽人语出石壁中曰:何处经香,岂有转世人来耶?剨然震响,石壁中开,贝阙琼楼涌现峰顶。有耆儒冠带下迎,士人骇愕,问此何地?曰:此经香阁也。士人叩经香阁之义,曰:其说长矣,请坐讲之。昔尼山删定,垂教万年。大义微言,递相授受。汉代诸儒,去古未远,训诂笺注,类能窥见先圣之心,又淳朴未漓,无植党争名之习,惟各传师说,笃溯渊源。沿及有唐,斯文未改。迨乎北宋,勒为注疏十三部,先圣嘉焉。诸大儒虑新说日兴,渐成绝学,建是阁以贮之。中为初本,以五色玉为函,尊圣教也;配以历代官刊之本,以白玉为函,昭帝王表章之功也,皆南面;左右则各家私刊之本,每一部成,必取初印精好者,按次时代,庋置斯阁,以苍玉为函,奖汲古之勤也,皆东西面,并以珊瑚为签,黄金作锁钥。东西两庑,以沉檀为几,锦绣为茵,诸大儒之神,岁一来视,相与列坐于斯阁。后三楹则唐以前诸儒经义,帙以纂组,收为一库。自是以外,虽著述等身,声华盖代,总听其自贮名山,不得入此门一步焉。先圣之志也,诸书至子刻午刻,一字一句,皆发浓香,故题曰经香。盖一元斡运,二气絪缊,阴起午中,阳生子半,圣人之心,与天地通。诸大儒阐发圣人之理,其精奥亦与天地通,故相感也。然必传是学者始闻之,他人则否。世儒于此十三部,或焚膏继昝,钻仰终身,或锻炼苛求,百端掊击,亦各因其性识之所根耳。君四世前为刻工,曾手刊周礼半部,故余香尚在,吾得以知君之来,因引使周览阁庑,款以茗果。送别,曰:君善自爱,此地不易至也。士人回顾,唯万峰插天,杳无人迹。案此事荒诞,殆尊汉学者之寓言。夫汉儒以训诂专门,宋儒以义理相尚,似汉学粗而宋学精。然不明训诂,义理何由而知?概用诋诽,视犹土苴,未免既成大辂,追斥椎轮,得济迷川,遽焚宝筏。于是攻宋儒者,又纷纷而起故。余撰四库全书诗部总序,有曰:宋儒之攻汉儒,非为说经起见也,特求胜于汉儒而已。后人之攻宋儒,亦非为说经起见也,特不平宋儒之诋汉儒而已。韦苏州诗曰:水性自云静,石中亦无声,如何两相激,雷转空山惊。此之谓矣。平心而论,易自王弼始变旧说,为宋学之萌芽,宋儒不攻;孝经词义明显,宋儒所争,只今文古字句,亦无关宏旨,均姑置勿议;至尚书三礼三传毛诗尔雅诸注疏,皆根据古义,断非宋儒所能;论语孟子,宋儒积一生精力,字斟句酌,亦断非汉儒所及。盖汉儒重师傅,渊源有自。宋儒尚心悟,研索易深;汉儒或执旧文,过于信传,宋儒或凭臆断,勇于改经。计其得失,亦复相当。唯汉儒之学,非读书稽古,不能下一语;宋儒之学,则人人皆可以空谈其间。兰艾同生,诚有不尽餍人心者。是嗤点之所自来。此种虚构之词,亦非无因而作也。
曹司农竹虚言,其族兄自歙往扬州,途经友人家,时盛夏,延坐书屋,甚轩爽。暮欲下榻其中,友人曰:是有魅,夜不可居。曹强居之,夜半有物自门隙蠕蠕入,薄如夹纸,入室后,渐开展作人形,乃女子也。曹殊不畏,忽披发吐舌,作缢鬼状,曹笑曰:犹是发,但稍乱。鬼技穷,倏然灭。及归途再宿,夜半门隙又蠕动,甫露其首,辄唾曰:又此败兴物耶?竟不入。此与嵇中散事相类。夫虎不食醉人,不知畏也。畏则心乱,心乱则神涣,神涣则鬼得乘之。不畏则心定,定则神全,神会则戾之气不能干。故记中散是事者,称神志湛然,鬼惭而去。
董曲江言,默庵先生为总漕时,署有土神马神二祠,惟土神有配,其少子恃才兀傲,谓土神于思老翁,不应拥艳妇;马神年少,正为嘉耦。径移女像于马神祠,俄眩仆不知人。默庵先生闻其事,亲祷移还,乃苏。又闻河间学署有土神亦配以女像,有训导谓黉宫不可塑妇人,乃别建一小祠迁焉,土神凭其幼孙语曰:汝理虽正,而心则私,正欲广汝宅耳,吾不服也。训导方侃侃谈古礼,猝中其隐,大骇,乃终任不敢居。是实二事相近,或曰:训导迁庙犹以礼,董渎神甚矣,谴当重。余谓董少年放诞耳,训导内挟私心,使己有利,外假公义,使人无词,微神发其阴谋,人尚以为能正祀典也。春秋诛心,训导谴当重于董。
戏术皆手法捷耳。然亦实有搬运术。忆小时在外祖雪峰先生家,一术士置杯酒于案,举掌扪之,杯陷入案中,口与案平,然扪案不见杯底。少选取出,案如故。此或障目法也。又举鱼脍一巨碗,抛掷空中不见,令其取回,则曰:不能矣。在书室画厨夹屉中,公等自取耳。时以宾从杂沓,书室多古器,已严扃。且夹屉高仅二寸,碗高三四寸许,断不可入。疑其妄,姑呼钥启视,则碗置案上,换贮佛手五。原贮佛手之盘,乃换贮鱼脍,藏夹屉中,是非搬运术乎?理所必无,事所或有,类如此。然实亦理之所有。狐怪山魈,盗取人物,不为异;能劾禁狐怪山魈者,亦不为异;既能劾禁,即可以役使,既能盗取人物,即可以代人取物,夫又何异焉。
旧仆庄寿言,昔事某官,见一官侵晨至,又一官续至,皆契交也。其状若密递消息者,俄皆去,主人亦命驾递出,至黄昏乃归。车殆马烦,不胜困惫。俄前二官又至,灯下或附耳或点头,或摇手或蹙眉或拊掌,不知所议何事。漏下二鼓,我遥闻北窗外吃吃有笑声,室中弗闻也。方疑惑间,忽又闻长叹一声,曰:何必如此。始宾主皆惊,开窗急视,新雨后泥平如掌,绝无人迹,共疑为我呓语,我时因戒勿窃听,避立南荣外花架下,实未尝睡,亦未尝言,究不知其何故也。
永春丘孝廉二田,偶憩息九鲤湖道中,有童子骑牛来,行甚速。至丘前小立,朗吟曰:来冲风雨来,去踏烟霞去,斜照万峰青,是我还山路,怪村竖哪得作此语,凝思欲问,则笠影出没杉桧间,已距半里许矣。不知神仙游戏,抑乡塾小儿闻人诵,而偶记也。
莆田林教谕霈,以台湾俸满北上。至涿州南,下车便旋,见破屋墙外,有磁锋划一诗曰:骡纲队队响铜铃,清晓冲寒过驿亭,我自垂鞭玩残雪,驴蹄缓踏乱山青。款曰罗洋山人。读讫自语曰:诗小有致,罗洋是何地耶?屋内应曰:其语似是湖广人,入视之,惟凝尘败叶而已。自知遇鬼,惕然登车,恒郁郁不适,不久竟卒。
景州李露园基塙,康熙甲午孝廉,余僚婿也。博雅工诗,需次日,梦中作一联曰:鸾翮嵇中散,蛾眉屈左徒。醒而不能自解。后得湖南一令,卒于官,正屈原行吟地也。
先祖母张太夫人,畜一小花犬,群婢患其盗肉,阴扼杀之。中一婢曰柳意,梦中恒见此犬来啮,睡辄呓语。太夫人知之,曰:群婢共杀犬,何独衔冤于柳意?此必柳意亦盗肉,不足服其心也。考问果然。
福建汀州试院,堂前二古柏,唐物也。云有神。余按临日,吏曰当诣树拜。余谓木魅不为害,听之可也,非祀典所有,使者不当拜。树枝叶森耸,隔屋数重可见。是夕月明,余步阶上,仰见树梢两红衣人,向余磬折拱揖,冉冉渐没。呼幕友出视,尚见之。余次日诣树各答以揖,为镌一联于祠门曰:参天黛色常如此,点首朱衣或是君。此事亦颇异。袁子才尝载此事于新齐谐,所记稍异,盖传闻之误也。
德州宋清远先生言,吕道士不知何许人,善幻术,尝客田山虇司农家,值朱藤盛开,宾客会赏,一俗士言词猥鄙,喋喋不休,殊败人意。一少年性轻脱,厌薄尤甚,斥勿多言。二人几攘臂,一老儒和解之,俱不听,亦愠形于色。满座为之不乐,道士耳语小童取纸笔,画三符焚之,三人忽皆起,在院中旋折数四,俗客趋东南隅坐,喃喃自语,听之乃与妻妾谈家事,俄左右回顾若和解,俄怡色自辩,俄作引罪状,俄屈一膝,俄两膝并屈,俄叩首不已;视少年则坐西南隅花栏上,流目送盼,妮妮软语,俄嬉笑,俄谦谢,俄低唱浣纱记,呦呦不已,手自按拍,备诸冶荡之态;老儒则端坐石凳上讲孟子齐桓晋文之事一章,字剖句析,指掠顾盼,如与四五人对语,忽摇手曰不是,忽嗔目曰尚不解耶,咯咯痨嗽仍不止。众骇笑。道士摇手止之。比酒阑,道士又焚三符,三人乃惘惘凝坐,少选始醒,自称不觉醉眠,谢无礼。众匿笑散。道士曰:此小术,不足道。叶法善引唐明皇入月宫即用此符,当时误以为真仙,迂儒又以为妄语,皆井底蛙耳。后在旅馆,符摄一过往贵人妾魂,妾苏后登车,识其路径门户,语贵人急捕之,已遁去。此周礼所以禁怪民欤。
交河老儒及润础,雍正乙卯乡试。晚至石门桥,客舍皆满。唯一小屋,窗临马枥,无肯居者,姑解装焉。群马跳踉,夜不得寐。人静后忽闻马语,及爱观杂书,先记宋人说部中有堰下牛语事,知非鬼魅,屏息听之。一马曰:今日方知忍饥之苦,生前所欺隐草豆钱,意在何处。一马曰:我辈多由圉人转生,死者方知,生者不悟,可为太息。众马皆呜咽。一马曰:冥判亦不甚公,王五何以得为犬?一马曰:冥卒曾言之,渠一妻二女并淫滥,尽盗其钱与所欢,当罪之半矣。一马曰:信然,罪有轻重。姜七堕豕,身受屠割,更我辈不若也。及忽轻嗽,语遂寂。及恒举以戒圉人。
余一侍姬,平生不尝出詈语。自云亲见其祖母善詈,后了无疾疾,忽舌烂至喉,饮食言语皆不能,宛转数日而死。
有某生在家,偶晏起,呼妻妾不至。问小婢,云并随一少年南去矣。露刃追及,将骈斩之,少年忽不见。有老僧衣红袈裟,一手托钵一手振锡杖,格其刀,曰:汝尚不寝耶?汝利心太重,忮忌心太重,机巧心太重,而能使人终不觉。鬼神忌隐恶,故判是二妇,使作此以报汝。彼何罪焉?言讫亦隐。生默然引归。二妇云:少年初不相识,亦未相悦,忽惘然如梦,随之去。邻里亦曰:二妇非淫奔者,又素不相得,岂肯随一人?且淫奔必避人,岂有白昼公行,缓步待追者耶?其为神谴信矣。然终不能名其恶,真隐恶哉。
事皆前定,岂不信然。戊子春,余为人题蕃骑射猎图,曰:白草粘天野兽肥,弯弧爱尔马如飞,何当快饮黄羊血,一上天山雪打围。是年八月,竟从军于西域。又董文恪公尝为余作秋林觅句图。余至乌鲁木齐,城西有深林,老木参云,弥亘数十里。前将军伍公弥泰建一亭于中,题曰秀野。散步其间,宛然前画之景。辛卯还京,因自题一绝句曰:霜叶微黄石骨青,孤吟自怪太零丁,谁知早作西行谶,老木寒云秀野亭。
南皮疡医某,艺颇精,然好阴用毒药,勒索重赀,不餍所欲,则必死。盖其术诡秘,他医不能解也。一日,其子雷震死,今其人尚在,亦无敢延之者矣。或谓某杀人至多,天何不殛某身而殛其子,有佚罚焉。夫罪不至极刑不及孥,恶不至极殃不及世。殛其子,所以明祸延后嗣也。
安中宽言,昔吴三桂之叛,有术士精六壬,将往投之,遇一人,言亦欲投三桂。因共宿,其人眠西墙下,术士曰:君勿眠此,此墙亥刻当圮。其人曰:君术未深,墙向外圮,非向内圮也。至夜果然。余谓此附会之谈也。是人能知墙之内外圮,不知三桂之必败乎?
有僧游交河苏吏部次公家,善幻术,出奇不穷,云与吕道士同师,尝抟泥为豕,咒之渐蠕动,再咒之忽作声,再咒之跃而起矣。因付庖屠以供客,味不甚美。食讫,客皆作呕逆,所吐皆泥也。有一士因雨留同宿,密叩僧曰:太平广记载术士咒片瓦授人,划壁立开,可潜至人闺阁中,师术能及此否?曰:此不难。拾片瓦咒良久,曰:持此可往,但勿语,语则术散矣。士试之,壁果开,至一处,见所慕方卸妆就寝,守僧戒不敢语,径掩扉登榻狎昵,妇亦欢洽倦而酣睡。忽开目,则眠妻榻上也。方互相疑诘,僧登门数之曰:吕道士一念之差,已受雷诛,君更累我耶?小术戏君,幸不伤盛德,后更无萌此念。既而太息曰:此一念,司命已录之,虽无大谴,恐于禄籍有妨耳。士果蹭蹬,晚得一训导,竟终于寒毡。
康熙中,献县胡维华,以烧香聚众谋不轨,所居由大城、文安一路行,去京师三百余里;由青县、静海一路行,去天津二百余里。维华谋分兵为二,其一出不意,并程抵京师;其一据天津,掠海舟,利则天津之兵亦壮趋,不利则遁往天津,登舟泛海去。方部署伪官,事已泄。官军擒捕,围而火攻之,髻龇不遗。初维华之父雄于赀,喜周穷乏,亦未为大恶。邻村老儒张月坪有女艳丽,殆称国色,见而心醉。然月坪端方迂执,无与人为妾理,乃延之教读。月坪父母柩在辽东,不得返,恒戚戚。偶言及,即捐金使扶归,且赠以葬地;月坪田内有横尸,其仇也,官以谋杀勘,又为百计申辩得释。一日月坪妻携女归宁,三子并幼,月坪归家守门户,约数日返。乃阴使其党,夜键户而焚其庐,父子四人并烬。阳为惊悼,代营丧葬,且时周其妻女,竟依以为命。或有欲聘女者,妻必与谋,辄阴沮使不就,久之渐露求女为妾意。妻感其惠,欲许之,女初不愿,夜梦其父曰:汝不往,吾终不畅吾志也。女乃受命。岁余生维华,女旋病卒。维华竟覆其宗。
又去余家三四十里,有凌虐其仆夫妇死而纳其女者。女故慧黠,经营其饮食服用,事事当意。又凡可博其欢者,冶荡狎昵,无所不至。皆窃议其忘仇。蛊惑既深,惟其言是听。女始则导之奢华,破其产十之七八,又谗间其骨肉,使门以内如寇仇,继乃时说水浒传宋江柴进等事,称为英雄,怂恿之交通盗贼,卒以杀人抵法。抵法之日,女不哭其夫,而阴携卮酒,酬其父母墓曰:父母恒梦中魇我,意恨恨似欲击我,今知之否耶?人始知其蓄志报复。曰:此女所为,非惟人不测,鬼亦不测也,机深哉。然而不以阴险论。春秋原心,本不共戴天者也。
余在乌鲁木齐,军吏具文牒数十纸,捧墨笔请判曰:凡客死于此者,其棺归籍,例给牒。否则魂不得入关。以行于冥司,故不用朱判,其印亦以墨。视其文鄙诞殊甚。余曰:此胥役托词取钱耳,启将军除其例。旬日后,或告城西墟墓中鬼哭,无牒不能归故也。余斥其妄;又旬日,或告鬼哭又近城,斥之如故;越旬日,余所居墙外,颥颥有声,余尚以为胥役所伪;越数日声至窗外,时月明如画,自起寻视,实无一人。同事观御史成曰:公所持理正,虽将军不能夺也。然鬼哭实共闻,不得照者,实亦怨公,盍试一给之,姑间执谗慝之口。倘鬼哭如故,则公亦有词矣。勉从其议。是夜寂然。又军吏宋吉禄在印房,忽眩仆,久而苏云见其母至。俄台军以官牒呈,启视则哈密报吉禄之母来视子,卒于途也。天下事何所不有?儒生论其常耳。余尝作乌鲁木齐杂诗一百六十首,中一首云:白草飕飕接冷云,关山疆界是谁分,幽魂来往随官牒,原鬼昌黎竟未闻。即此二事也。
范蘅洲言,昔渡钱塘江,有一僧附舟,径置坐具,倚樯竿,不相问讯。与之语,口漫应,目视他处,神意殊不属。蘅洲怪其傲,亦不再言。时西风过急,蘅洲偶得二句,曰:白浪簸船头,行人怯石尤。下联未属,吟哦数四,僧忽闭目微吟曰:如何红袖女,尚倚最高楼。蘅洲不省所云,再与语,乃不答。比系缆恰一少女立楼上,正著红袖,乃大惊,再三致诘。曰:偶望见耳。然烟水淼茫,庐舍遮映,实无望见理。疑其前知,欲作礼,则已振锡去。蘅洲惘然莫测,曰:此又一骆宾王矣。
清苑张公钺,官河南郑州时,署有老桑树,合抱不交,云栖神物,恶而伐之。是夕其女灯下睹一人,面目手足及衣冠,色皆浓绿,厉声曰:尔父太横,姑示警于尔。惊呼媪婢至,神已痴矣。后归戈太仆仙舟,不久下世。驱厉鬼,毁淫祠,正狄梁公、范文正公辈事,德苟不足以胜之,鲜不致败。
钱文敏公曰:天之祸福,不犹君之赏罚乎?鬼神之鉴察,不犹官吏之详议乎?今使有一弹章曰:某立身无玷,居官有绩,然门径向凶方,营建犯凶日,罪当谪罚,所司允乎驳乎?又使有一荐牍曰:某立身多瑕,居官无状,然门径得吉方,营建值吉日,功当迁擢,所司又允乎驳乎?官吏所必驳,而谓鬼神允之乎?故阳宅之说,余终不谓然。此譬至明,以诘形象,亦无可置辩。然所见实有凶宅。京师斜对给孤寺道南一宅,余行吊者五;粉坊琉璃街极北道一宅,余行吊者七。给孤寺宅,曹宗丞学闽尝居之,甫移入,二仆一夕并暴亡,惧而迁去;粉坊琉璃街宅,邵教授大生尝居之,白昼往往见变异,毅然不畏,竟殁其中。此又何理欤?刘文正公曰:卜地见书,卜日见礼,苟无吉凶,圣人何卜?但恐非今术士所知耳。斯持平之论矣。
沧州潘班,善书画,自称黄叶道人。尝宿友人斋中,闻壁间小语曰:君今夕无留人共寝,当出就君。班大骇移出。友人曰:室旧有此怪,一婉娈女子,不为害也。后友人私语所亲曰:潘君其终困青衿乎?此怪非鬼非狐,不审何物,遇粗俗人不出,遇富贵人亦不出,惟遇才士之沦落者,始一出荐枕耳。后潘果坎壈以终。越十余年,忽夜闻斋中啜泣声。次日,大风折一老杏树,其怪乃绝。外祖张雪峰先生尝戏曰:此怪大佳,其意识在绮罗人上。
陈枫崖光禄言,康熙中枫泾一太学生,尝读书别业,见草间有片石,已断裂剥蚀,仅存数十字,偶有一二成句,似是夭逝女子之碣也。生故好事,竟其墓必在左右,每陈茗果于石上,而祝以狎词。越一载余,见丽女独步菜畦间,手执野花,顾生一笑。生趋近其侧,目挑眉语,方相引入篱后灌莽间,女凝立直视,若有所思,忽自批其颊曰:一百余年心如古井,一旦乃为荡子所动乎?顿足数四,奄然而灭。方知即墓中鬼也。蔡修撰季实曰:古称盖棺论定,于此事,知盖棺犹难论定矣。是本贞魂,犹以一念之差,几失故步。晦庵先生诗曰: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谅哉。
王孝廉金英言,江宁一书生,宿故家废园中,月夜有艳女窥窗,心知非鬼即狐,爱其姣丽,亦不畏怖,招使入室,即宛转相就。然始终无一语,问亦不答。惟含笑流盼而已。如是月余,莫喻其故。一日执而固问之,乃取笔作字曰:妾前明某翰林侍姬,不幸夭逝,因平生巧于谗构,使一门骨肉如水火,冥司见谴,罚为瘖鬼。已沉沦二百余年,君能为书金刚经十部,得仗佛力,超拔苦海,则世世衔感矣。书生如其所乞,写竣之日,诣书生再拜,仍取笔作字曰:藉金经忏悔,已脱鬼趣。然前生罪重,仅能带业往生,尚须三世作哑妇,方能语也。
第一玉勾记(小邪练笔之作
赵老板跪在堂前,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臃肿的身体看上去更像个球了。
他十分不安的用眼角余光瞟着县衙大堂的青砖地板上,那林立的两排水火棍,以及衙役们白底黑面儿的靴子。
“啪!”堂上惊堂木一拍,赵老板就是一抖。
“大胆刁民赵富安,你为何背信弃义、欠贷不还,还贪墨别人货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堂上响起。
赵老板,赵富安连忙颤声回答道:“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没有要欠贷不还也没有贪墨货银啊!”
“放肆!”威严的声音打断了赵老板的哀告。
“这字据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分明是你贷得金源钱庄五千两白银逾期未还,还有张老板订货的四千两收据,这些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赵老板额头见汗,却不敢擦,磕磕巴巴的回道:“不是。。。字据都是。。。都是,是真的。。。可是。。。”
“什么可是!既然都是真的,那就是说你确有欠贷不还、贪墨货银之事,却与本官狡辩!如此不敬,来呀,给我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不要啊!大人,小的冤枉啊~此事另有缘故啊~”
赵老板一听说要打二十大板立刻汗出如浆,哀求起来,他虽然身上很有几斤肥肉护着屁股,可是也不敢让自家的血肉之躯和衙门的板子相抗,那绝对是会血肉模糊,伤筋动骨的呀!
“哦?还有何缘故。你且说来听听。”挥退了已经上前一步按住赵富安地衙役。那威严地声音说道。
赵老板如奉仙音。连忙叩头答道:“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在三源县做生意十几年。一直都是在金源钱庄贷款。信誉良好从无拖欠。今次原本是因为周转不灵所以与金源钱庄地刘老板商议延期还贷地。刘老板当初可是亲口答应地啊。至于张老板地货款。小人本来已经将货准备齐全了。谁知一场大火将之烧了个干干净净。。。。。。小人并非贪墨。只是一时没有这么多银子退还而已。。。。。。”
赵老板说到这里。原本老老实实跪在他左下手边上地刘老板和张老板却插话道:
“大人。绝无此事。小人没有和他商议过。。。若是商议过逾期还贷怎会不留相关字据?”刘老板言之凿凿地道。
“大人啊~赵老板家有没有遭火小人不知道。但是小人交了货银却等不到货不说。连退还货银都办不到。小人可是小本经营。没有这些银子一家老小就要饿死了呀!。。。”张老板涕泗横流地伤心道。
“啪!”惊堂木又起。止住了同时说话地张刘二人。“本官没让你们说话。竟敢在公堂上喧哗!咆哮公堂不成?”
听到堂上震怒的声音,下面跪着的三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过了一会,堂上又道:“赵富安,刘掌柜说从没有跟你商议过逾期的事情。你可有逾期还贷的字据?”
赵老板面色一白,结结巴巴道:“大。。。大人。。。小人与金源钱庄交往十几年,彼此也是熟识的,小人以为延期数月不过小事。。。所以就没有立字据。。。”
“哼!没有字据,那你们各执一词胡搅蛮缠让本官信谁?不过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赵富安,不管你有何原因,所欠张刘二人的银子都是要还的。”
“是,是,小人愿还。”赵老板生怕被打板子,连忙表明心迹。
“可是小人现在并无这么多银子,能否缓几日容小人与熟人筹些来”。
“哦?那你二人是否愿意逾期呢?”威严的声音征询张刘二人的意见,听不出喜怒。
“不要啊。。。大人!小人的货银也是借款,没有取到货物本就损失惨重,若是不能尽快得到退银就要倾家荡产没有活路了啊!。。。。。。而且谁知赵老板会不会逃走啊?”张老板依然红着眼睛哭脸道。
“小人钱庄已经周转不灵,急需这笔银子,实在无法逾期。”金源钱庄的刘老板言道。
“嗯,赵富安。你既拿不出银子,而张刘二人又不同意逾期,本官就说不得要派人查封你家产业,将之典买之后还他二人银子。”
“不要啊~大人,若是查封了产业小的一家老小几十口人可怎么活啊。。。。。。”赵老板惨叫道。
“大人”,那张老板这时却道:“小人与赵老板交易时曾明文规定,若逾期不见货到则要双倍赔款,也就是说赵老板还欠小人八千两白银,再加上刘老板那里的五千两一共是一万三千两。据小人所知赵老板名下产业典买不易,而且只怕不值这个数,小人也不是逼人走上绝路的人,不忍他查封产业,只要赵老板可以拿出足够价值的物品作抵押,让小人不怕他跑了,倒是可以咬牙支撑几日。”
“若是如此,我们金源钱庄也可等待数日。”刘老板也在此时表态。
“嗯,”堂上声音缓和了许多,似乎也十分满意两人的让步。
赵老板一听说不用查封产业先是一喜,转而又苦了脸道:“可是小人并无可值万两银子的物件抵押啊~”
这回旁人没有说话而一直表现较稳的刘老板却呛声道:“赵老板怎敢在大人面前胡言,你明明有一件可值万两银子的宝物骨董,为何却说没有?”
堂上大人听了这话大怒道:“大胆赵富安,本官不忍你家产被抄,想方设法为你解围,你却推三阻四满口胡言,真个在戏耍本官不成!来人,给我打!”
“冤枉啊!大人,小人确实没有这样的古董啊~”赵富安哀告。
“胡说,你明明有一枚宝贝玉勾,价值过万,就戴在左手的腕子上从不离身,还敢说没有!”刘老板一句话再次将赵富安打落尘埃。
于是在赵老板一脸的不甘犹豫之下,那玉勾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何等的色泽啊。如雪洁白,比象牙还多一分晶莹,将勾未勾的一点弧度,美得撩人心弦。虽然那尖尖的勾尾带着一丝隐含的森然,但是谁管?它是如此的妖媚!
它那如琼膏凝脂一般的摸样虽然已经够出彩了,但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无论谁只要一看到它便会被撩动心中的一丝柔软,觉得心情大好。戴在身上更会觉得精神大涨、有一种鸿运临头一般喜气洋洋的感觉,让人只想永远的贴身藏着。
真是一件不世出的宝物!
一时间堂上所有的人包括衙役师爷等人都统统注视着赵老板手里的这块玉勾。整个大堂上只剩下几十只喉结滚动咽口水的的声音。
赵老板从县衙出来回到家里的时候,手腕上已经没有了那枚玉勾,不过他脸上也同时没有了刚刚在大堂上交出玉勾时那副死了老娘一样的表情。
“呼!”
赵老板进了自家朱红色大门,就靠着门背软软坐倒,全身脱力一般,原本白皙肥胖的脸变得灰黄,还出现了皱纹,整个人似乎突然之间老了十岁,但是他的表情却是笑着的,虽然笑得很无力,眼中也还有许多复杂的颓色。
赵夫人听下人说老爷回来了,连忙赶过来看,见到自家老爷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当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爷,那玉勾是不是没了。。。。。。”年过三十,满身珠光宝气的赵夫人说话都带了哭腔。
赵老板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变大,嘴唇已经咧到有些松弛的肥硕腮帮之上,看上去越发诡异了。
赵夫人终于哭出来,“老爷,这个贪官,他怎能这样,这是阴谋,一定是阴谋,怎会有如此巧的事情。。。。。。老爷,不如我写信给我父亲让他托人。。。”
“不行!”原本软倒在门角的赵老板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赵夫人的手,惊恐而又严厉的道:“不准!我不准你去!你是想害死我不成?”
赵夫人诧异于老爷的态度,口中还喃喃道:“难道就这样算了?那玉勾。。。”
赵老板看着自家夫人眼中的痴迷,心中哀叹:女人本就抵挡不知珠宝的诱惑,更何况是那个妖媚的邪物,自己好不容易才把那祸根送走怎能让它又被送回来!不过县太爷谋夺这东西定是要送给他的岳父府台大人,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嗯,就算夫人想要回它也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赵老板才松了口气,说道:“你这是妇人之见,以后我们家里绝对不许再提玉勾的事情。。。。。。还有,让人把乡下库房里藏的货物起出来悄悄发到南方去,以后咱们家再不与那姓张的做生意。另外让纯儿去和汇丰钱庄谈以后借贷的事宜,他也不小了,以后该接管家业了。。。。。。我累了,夫人安排休息,明日我与你一同去观音庙上香。。。。。。”赵老板被夫人扶着去卧房,心里想着,这次不但送出去一个祸害还白得了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和四千两货物,想到这近一万两的横财让他觉得精神又好了些。
“馄饨。。。。。。馄饨。。。。。。”晨露中早起卖早点的大妈悠长的叫卖声响起。
“哎,吴妈。听说了吗?最近咋们县里可出了件怪事。”买菜的大婶吃过混沌之后与包混沌的吴妈闲聊。
“什么怪事?”吴妈一下来了兴趣,八卦可是女人的天性。
“我们隔壁邻居的一个表哥的姑妈人脉广,常在县里各处走动的,据她说咱们这县里有不少人都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哦!你说这个我也听说了,真的很奇怪,想必他们是做了什么坏事受了老天爷的惩罚了。。。。。。”
“是呀是呀,就像赵府的老爷,昨儿个我在观音庙上远远瞧见,可吓了一跳,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手里的商铺老是欺行霸市的,可见果然是遭了报应了,拜观音娘娘也抵不了罪哦。。。”
“对啊。。。还有李员外家那母老虎。。。。。。”
“嘘。。。你看!”
“是县太爷家的马车。。。”
“可不是!听我们对门的刘婶在县衙做衙役的侄子说,是县老爷的夫人回娘家的。。。。。。”
“听说是县老爷的岳父也就是府台大人五十大寿,不过县老爷昨天忽然染病卧床不起,所以只有夫人独自前去。。。。。。县老爷那么一个清官,可不要有什么闪失啊。。。。”
“是呀,像县老爷这样的清官可不多了,菩萨保佑他早日痊愈。。。。。。”
在吴妈和卖菜大妈的注视下,十个衙役护着这架青帘马车出了县城,走上官道。
不过他们的车马没行得数里路,经过一处峡谷时,就见前面谷口上不少大石挡住了去路,想必是从崖壁上滚下来的。几个衙役前去探查看能不能想法挪开这些石头。却听前面一阵风向,阵阵冷飕飕的阴风吹过,大亮的天色也像是暗下去不少,拉车的两匹马突然四蹄一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颤抖不已十分害怕的样子。
衙役们就见一条近十丈长,水桶粗的雪白大蛇从崖壁上蜿蜒游下来,口里吐着碧绿的信子向着他们过来了。衙役们那里见过这么长的大蛇,平日里在平民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气势全然不见,也顾不上管县太爷的夫人,纷纷丢了水火棍就跑,恨不得爹娘给多生一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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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蛇也不去管逃走的衙役,只是墨绿的眼珠不屑的看了一眼就转向停在那里的马车。
巨大的蛇尾呼啸着就朝马车砸去,眼看就要出现一幕车毁人亡的景象,却在蛇尾就要接触到马车时,从马车里突然激射出一道红光打在蛇尾上。
“嗷!”大蛇猝不及防下受到攻击,发出一声牛吼一般的惨嚎。大蛇的蛇身急退,口中吐出一点白芒前去拦住那红光的继续攻击。
大蛇虽然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红光伤了尾部,不过从它口中吐出的这道白芒却是非比寻常,与红光斗了个旗鼓相当。
大蛇不停游走,“孳孳”有声的吸气,控制着白芒与红光缠斗。
这时那驾马车上却下来一个身着丫鬟服饰的女孩。女孩眉目之间灵气逼人,身姿卓越,即使穿着粗制的丫鬟服饰也一样清丽动人。
她回头看了看,车内一个盛装女子昏倒在那里,手中紧紧握着一只紫檀木盒子舍不得松手的摸样。女孩摇了摇头,便将目光转回外面的那条大蛇,眼神一下变得凌厉起来。
“大胆蛇妖,竟敢暗使邪器吸人精元,今天本姑娘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孽!”那女孩喝道。
蛇妖怒吼一声,巨大的身体一圈,一阵黑风过后化身为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高瘦男子,小眼尖嘴,一脸的阴狠之色。
“几年不见,商仙子越发出息了,竟然学会偷袭本尊了,啧啧,耍剑的手段也有所长进。”蛇妖化成的男子盯着被称作商仙子的女孩冷笑着恨声道。
商仙子也不动气,只道:
“铲妖除魔当然不择手段,只恨几年前没有杀了你这妖孽,让你继续害人!赤炎剑耍的好不好等我先断了你这獠牙然后再斩了你的蛇头,你就知道了!”
商仙子说完之后也不再答话,只专心御使那叫做赤炎的红光飞剑与蛇妖的白芒拼斗。
御使飞剑需要耗费心神,一般修士御剑时都要全神灌注,是不能说话分神的。像商仙子与蛇妖这样可以一边拼斗一边说话的都是个中高手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必须离飞剑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距离越远控制起来就越吃力,而近了则会增加凶险。
蛇妖的白芒发出森森的寒气挥动之间阴风阵阵,而商仙子的赤炎剑则红光闪烁间热浪滚滚,这一人一妖斗了半天,整个山谷飞沙走石暗无天日。不过商仙子的赤炎剑在品质上似乎比蛇妖的白芒要高明不少,所以白芒也不敢硬拼,不住闪躲纠缠,不知不觉间蛇妖在不断的后退,商仙子确步步紧逼。
几十合过后蛇妖竟然退到马车附近,战斗正酣的商仙子却恍如未觉自己与蛇妖的位置已经变化。忽然蛇妖向商仙子嘿嘿冷笑一声,一手伸向马车。
“妖孽尔敢!”商仙子以为蛇妖要用那马车内女子的性命来威胁自己,情急之下赤炎剑红芒大盛,如一道火炼一般击退白芒向蛇妖斩去。
结果蛇妖却没有靠近那女子的意思,只见它回头对着商仙子森然一笑,却有一个盒子从马车内飞出落入蛇妖手里。
商仙子这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却阻止不及。只见蛇妖从那紫檀木盒里取出的却正是那枚从赵掌柜手里落到县太爷囊中的玉勾。
玉勾在蛇妖手里白芒大涨,化作一柄三尺寒锋,其间有丝丝黑红色的雾气诡异的缠绕着,显得妖异非常。
蛇妖手持此剑对准商仙子御使着斩来的那道火炼就是一挥,就听一阵金器刺耳的相撞声过后,商仙子的红光一阵哀鸣,被击飞出去。
商仙子身形一震,面色发白。
她蹙眉召回哀鸣的飞剑,一只通体火红的飞剑出现在她的手上,只是光芒有些黯淡。
“这就是你吸取凡人精气练成的邪器?你就不怕有伤天和,遭到天谴吗!”商仙子怒道。没想到蛇妖那吸收了凡人精气的邪器威力奇大无比,仅仅一击就能让赤炎剑受伤!
蛇妖也不急着攻击,张口将先前用来与商仙子对敌的白芒收回了口中,它悠悠地转着手里玉勾化成的宝剑,冷笑道:“天谴?我当然怕!不过有劳仙子操心,天遣只怕落不到本尊头上。本尊虽用自己的獠牙炼制了这个可吸人精气的宝贝,却并没有把它送给任何人!玉勾每一次易手无不是那些凡人因为贪念而主动抢夺。
本尊还在其中留了神识告诉所有拥有玉勾的人,此玉勾会吸人精气,不允许他们将之转送他人,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结果呢?嘿嘿。。。人类向来比我们妖怪更懂得如何勾起别人的邪念。。。它还是被流传开了。。。仅仅三年而已,就吸到了千年的精气,本尊的玉勾也不杀人,最多每人只吸十年精气,没想到它三年之内竟然转手百人以上,连本尊也吃惊呢!哈哈哈。。。一切皆因他们自己的贪念而起,与本尊无关。天谴又怎么会找到本尊头上!”
蛇妖说着又摇身一变重新化作巨蟒的样子,巨大的身子将知县夫人乘坐的青帘马车卷住,蛇口中吐出人言:“啧啧,不知这轿内的女子知道自己的丈夫明知玉勾会吸人精气还要送给老丈人祝寿,会有什么感想呢?。。。。。。嘿,商仙子,你们正道人士不是一直道貌岸然的讲究庇佑苍生吗?本尊今天给你一个庇佑苍生就机会,就看你要不要了。”
商仙子蹙眉瞪视着蛇妖,不说话,手中的赤炎剑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眼神似乎在说,看你这妖孽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其实商仙子也很忌惮蛇妖那玉勾邪器的攻击,虽然玉勾邪器现在的超常威力是消耗其内吸收的精气才有的,不过如蛇妖所说,这邪器中可有千年精气,不是轻易就可以消耗光的。现在商仙子颇有骑虎难下之势,如果蛇妖不顾精气的消耗来换取攻击力,她就危险了。
蛇妖从巨大的蛇口中发出渗人的笑声,道:“只要你让本尊安心吸取这些精气,本尊便会放了这个凡人,也不与你为难。你也不必担心本尊吸取精气之后会翻脸,你们灵宝派那些老家伙本尊轻易也不想招惹。。。。。。本尊已经做出让步,你若还不识好歹,那本尊就拼着不要这些精气,也要用这些精气施法将你们永远留在这里!到时候本尊不过是远遁深山躲个百十年而已,商仙子可就要香消玉损于此了。。。。。。而且还拖累一个无辜的凡人。。。”
蛇妖其实也不想作出这样的让步,但是它更不希望自己费尽心机的来的精气就这样消耗掉,商仙子御剑飞行的速度它是见识过的,如果她纠缠不休的话,蛇妖是没有办法轻易脱身去吸收这些精气的。
听到蛇妖的条件,商仙子面色青白变幻,半晌之后才银牙一咬,红着脸叹声道:“也罢,这次的事情就如此,不过望你遵守约定,如果你敢伤及无辜,本姑娘绝不会放过你!”
那蛇妖大笑几声,竟然当着商仙子的面开始将手中宝剑上缠绕的黑红色雾气吸入体内。想来这些便是獠牙化作的玉勾吸收的凡人精气了。
蛇妖一边吸收精气一边暗自警惕着商仙子,不敢有片刻疏忽,只要它将精气吸入体内,就算不能立刻炼化增加自身的实力,但也不用再忌惮商仙子了。
但是,就在它吸收精气的当口不防从它先前丢弃在脚边的紫檀木盒里突然飞出一只小小的火鸟,火鸟飞速长大化作一只巨大的火鹤,一身黑白色的羽毛隐隐泛着红光,身姿优雅,两颗眼睛如红宝石一般,顶上的鹤顶红则如火焰一般,这只体态优雅的火鹤一出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一双利爪抓向蛇妖的七寸。
蛇妖一边要吸收精气,一边又要警惕着商仙子,怎么会注意到脚边那不起眼的盒子?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抓了个正着,蛇妖那坚逾精钢的鳞甲轻易就被火鹤的利爪抓破,爪子深深的陷进皮肉里,和本来就是蛇的天敌,而火鹤更是令天下蛇妖惧怕的异种灵兽,蛇妖突然遇袭,惊骇的顾不上正在吸收的玉勾邪器,转过蛇头喷出口内的白芒向火鹤击去,但是白芒刚刚飞出就被一道红光击飞——蛇妖仓促之间的攻击又怎么敌得过商仙子赤炎剑那蓄力已久的一击?
白芒被红光击飞,而火鹤的长喙也随后而至,蛇妖还被火鹤抓着七寸根本没有办法挣脱,所以只能不甘的被火鹤的长喙穿脑而过。
蛇妖受到如此的致命伤,但是并没有立刻死去,它巨大的身躯猛烈摆动,蛇尾带着呼啸的劲风四处抽*动。
火鹤在得手之后就立刻松开利爪,翅膀一振飞到空中,巧妙的躲过了蛇尾的攻击。翩然落在了已经躲到安全范围御剑防守的商仙子身旁。
“啪”成*人大腿粗细的蛇尾击在了青帘马车上,整个轿子四分五裂,而车里的知县夫人。。。。。。从木板中溅出的鲜血宣布了她的结局。
蛇妖被穿透了脑子,当然再无活下去的可能,徒劳的挣扎了一会儿就渐渐失去了动静。
这时那火鹤身上火光一闪,刚刚还击杀了一条巨蛇的恐怖大鹤竟然化作一个五六岁的粉雕玉琢身着红衣的可爱小姑娘。
“商姐姐,那只坏蛇死掉了!坏蛇好笨哦,都没有发现躲在盒子里的妞妞!”
“是呀,妞妞好棒!这蛇妖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也不过是个妖物罢了,怎么会发现躲在师傅的遮天纱之下的妞妞呢?妖怪再厉害怎么比得过人类?”
叫做妞妞的火鹤小姑娘,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皱着小眉头道:“可是妞妞不是人类啊!妞妞不厉害吗?”
商仙子温柔的将可爱的妞妞揽进怀里,宠溺的笑道:“妞妞当然厉害了,妞妞可是我们灵宝派的护宗灵兽,最最厉害了,谁也比不过!”
妞妞听到夸奖咯咯的笑了。
商仙子抱着妞妞走向蛇妖的尸体,只见她袖中一片霞光升起,一道彩虹般的匹练向蛇妖丢在地上的玉勾卷去。由于炼制玉勾的蛇妖已经死了,所以玉勾也显出了原形,却是一根成*人手掌长的獠牙,商仙子放出的霞光裹住这只獠牙又在乱石中转了一转将先前蛇妖喷出来的白芒也卷起来,然后飞回商仙子面前。
妞妞好奇的看着裹在霞光里的两根蛇牙,只见一只蛇牙森白如千年寒玉,另一根则布满了黑红色的血丝。妞妞问道:“商姐姐,你用手帕裹着坏蛇的牙齿做什么?这个就可以炼制冰龙剑了吗?”
“呵呵,妞妞,你不知道,这只蛇妖可是拥有寒螭的血脉,而寒螭则是龙的异种,拥有先天寒力。这只蛇妖的獠牙中就凝聚了它修行千年的大半修为和惊人的寒力,其中一根在被它炼制之成邪器后又吸收了大量的精气,自然是炼制冰龙剑的合适材料了。”
妞妞显然会冰龙剑兴趣不大,东张西望,看到蛇妖巨大的身体,两眼放光,拉着商仙子的衣袖撒娇道:“商姐姐,妞妞要吃烤蛇肉!”
“好好,跟姐姐会洞府,这就给你烤。。。。。。”
商仙子收好两根蛇牙,使用一个天涯咫尺的法术将蛇妖的尸身变成一尺多长,笼在袖中,然后带着不停咽口水的妞妞,将赤炎剑一引化作一道红光划向远处的天际。
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