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宿西路遇
八月初六,风和日丽,辰初时分,太子带着江安义、熊以安、薛民林一行四人出春明门往东,朝宿西县东宫皇庄驰去。薛民林,太子府左卫率,正四品上忠武将军,此行充装保镖的角色。
长乐坊,楚安王府在朝阳中金碧辉煌,府内草木葱郁、鸟语花香,行走在长廊有如画卷,透出勃勃生机。银安殿侧旁的书房,楚安王石重杰身着淡蓝丝袍,玉簪别黑发,贵气十足,倚在锦椅上与僚属在议事。书房内的楠竹椅随意摆放着,几名王府僚属放松地坐着品茶议事,在楚安王面前议事用不着拘谨。
东宫的臣属配备不足,楚安王府的僚属就更少了。按《大郑律》亲王府设傅一人,此职暂由马遂真兼任,谘议参军事空缺,府友(从五品下)是石重杰聘用的方州名士沈文清;文学两人仅有一人,礼部员外郎丁楚转任王府文学,天子让吏部把他的官阶提至正六品上升了两阶,算是勉励。
东西阁祭酒仅有一人孙朝锋,此刻正笑吟吟地对众人道:“……东宫司议郎宋清可请了我两次了,每次都转弯抹角地向我打听王府中秋节赏的事,我按沈先生的建议,每次都增加点东西,现在的节赏折银可超过十两了,弄得这位宋司仪心乱如麻、欲言又止。”
沈文清是个面容清臞的文士,他是丰乐六年的进士,授官时恰逢母亡,归家守孝三年,后来又逢父丧,接连守孝让他无心仕途,悠游山林,教导几名学生。随着他所教的十余名弟子接连中举及第,沈文清名声大躁,被人奉为贤师,这本事简直要直追范炎中了。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这位宋司仪恐怕别有用心,东宫多事矣。”沈文清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拨弄着盅中茶叶,目光明锐地望向孙朝锋,“他下次再要来问,你不妨问问他东宫的节赏可定下来了,顺便提一下王府可不能跟东宫比。”
宋清频频询问王府的中秋节赏显然有攀比之意,东宫远比王府富庶,按往年常例东宫的赏赐要高于王府,何必一而再地询问,除非东宫感到拮据,又担心被王府比下去,才会多次询问。沈文清曾听楚安王私下讲过,太子购买雁山别苑曾让臣属捐银,此事让天子感到恼火,王皇后又在雁山别苑暂住,太子没了资助,原化州刺史江安义就任东宫詹事府少詹事,如果太子让江安义再次相助,此事便可拿来做做文章。
石重杰哂然笑道:“孙祭酒既然已替小王许出去了节赏,那便按说出去的话办,这段时日大伙都辛苦了,也算小王的一点心意。我楚安王府不比东宫家大业大、人多势众,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花费也少许多。”
丁楚叹道:“东宫锦衣玉食,背后又有皇后娘娘鼎定相助,太子一掷千金,财大气粗。王爷克勤克俭勉强维系着王府的开支,若没有宣武侯黄家的资助王府恐怕连场面都无法支应开,让人叹息。”
见众人脸色黯淡,石重杰扬声笑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小王与诸君筚路蓝缕能创建出一番事业,方显大丈夫本色。”
包括沈文清在内,众人神情一振,遇到这样上进努力的主公,是众人之幸。屋外行参军黄文祥走了进来,向众人作了个罗圈揖,然后将一张纸片
交给石重杰。黄文祥是黄继伟的次子,算起来是石重杰的表兄,在楚安王府打理一些机密事宜。
石重杰看罢字条,递给身旁的沈文清,讥讽道:“我的太子兄带着几个人出春明门,八成是游山玩水去了。”
丁楚怒道:“天子命太子摄政,朝堂之上每日多少大事,他居然还有闲暇玩耍,尸位误国啊。”
掾官井成利道:“天在做人在看,对王爷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王爷见到黄大夫时不妨提上一句,让御史台伺机奏明天子。”
沈文清将字条交还给楚安王,沉吟片刻道:“太子所行只带着三人,不像是去游山玩水,否则无法向孔相他们交待,我寻思太子此行另有目的,王爷,东边是什么所在?”
井成利应道:“京城以东是宿西县,那里是东宫皇庄所在,太子莫非是去了皇庄。王爷,咱们要不要派些人跟去看看?”
白龙鱼服,屋中人脑中闪过这四个字,齐齐地把目光望向石重杰。石重杰被众人灼热的目光吓了一跳,随即也想到其中的原由,赶紧摇了摇头,道:“不可,天子脚下谁敢造次,跟踪太子,若被父皇知道罪不可赦。”
“王爷说的是。”沈文清道:“太子是国之储君,龙卫、暗卫的高手随时保护,王爷若派人去跟踪太子确实不妥,此事休要再提。各地陆续报上来的冤案不在少数,咱们还是继续议议奏明天子吧。”
…………
宿西县离京城七十三里,太子四个人骑的都是良马,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宿西县境内,皇庄在宿西县南,石重伟兴致勃勃,扬着马鞭道:“时辰尚早,咱们先到县城逛逛,然后再去皇庄看看。”
一口气跑了七十多里,众人都有些累了,随在太子身后进了宿西县西门。宿西县是上县,与京城相临,是东进永昌的要道,客商路过这里都要歇歇脚。城内十分热闹,商队往来不断,南腔北调嘈杂,石重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建筑,眼光从大姑娘小媳妇身上瞟过。
前面传来呼喝声,人群慌乱地向两旁闪开,石重伟在马上掌身往前看,兴冲冲地道:“哟,还真有横行霸道的,本公子今天要替天行道。”
熊以安暗暗撇嘴,自己这位妹夫分明是想惹是生非。薛民林和江安义不能光看热闹,两人催马上前,挡在太子和熊以安身前,被人流拥着向两旁靠去。
大道上传来马蹄声,两面杏黄旒旗左右飘摆引道,骑在马上掌旗的壮士居然是一对双胞胎,穿着黑色劲装,腰杆挺得笔直,看上去威风十足。石重伟赞道:“好汉子,够威武,我东宫卫率都找不出几个这样威武的汉子来。”
薛民林是左卫率,掌着东宫兵马仪仗羽卫,并总揽着诸曹之事,是东宫诸率府的第一人。他的妻子是宜城侯王克彦的女儿,王皇后的侄女,是申国公王克复建议王皇后选他做东府诸卫及诸率府的统领,薛民林武艺高强、为人爽直,自家人信得过。
“殿下,这两人只是样子货,看着威武其实是绣花枕头,好骑手在马背上上身要压低,你看这两人肩膀绷紧,显然不行,要放松下来,还有膝盖、腿,简直处处都是漏洞,别说跟我
手下的兵相比,就连我率府中刷马的兵也比他们强。”薛民林听到太子贬低自己的麾下,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太子有些下不来台,低声斥道:“要叫公子,你怎么老是记不住,下次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开路的两骑过去,接着是辆装饰奢华的香车,车中人有意撩开车帘,石重伟看到车内宽敞,一个华服公子歪坐在榻下,一个娇艳的女子正在给他喂食水果,另一名女子则在替他轻捶着小腿,好享受。
香车背后是长长的车队,满满的货物,有箱有袋,成车的腊味、干货,鹿、獐、羊、猪,野味和家禽一起被绳网罩在板车上嘶叫挣扎,最难得还有锦鸡、黑白兔、梅花鹿、白鹤、彩鸭等物装在竹笼之中;十余只大桶内溅出水,江安义坐在马上看得清楚,里面是活蹦乱跳的鱼虾;再往后是成筐的鲜果、果脯,种类繁杂的菜蔬;胭脂米、碧糯、白糯、粉粳、杂色粱谷等五颜六色让人眼花嘹乱;紧跟着拉着银霜炭、香木炭、果炭和柴炭、各种木竹制品,最后赶着一群牛。长长的队伍足足走了一柱香的功夫,道旁的人议论纷纷。
“老哥,这是哪家商行的生意,东西可够齐全的。”一个担着货挑的小贩问身旁卖糖葫芦的。
卖糖葫芦的打量了一眼货贩,道:“看老弟的装束是外地人吧,这都不知道,这是皇庄的东西,去给太子殿下送节的。”
“原来是送给太子的孝敬啊,难怪这样气派,这么些东西够太子爷吃到明年去吧。”货贩羡慕地道,想着自己肩上的一挑货物跟车队比真是九牛一毛。
“这算什么。”卖糖葫芦的本地人起了谈兴,炫耀似地夸道:“咱们宿西县是太子殿下的皇庄所在,这宿西县近半田地都是太子爷的私产,一年出产的粮食够你吃几辈子的了。”
江安义一皱眉,他听出这话中的破绽,宿西县是上县,地处辽西平原,按说县里的田亩数至少在七八千顷,天子赐于太子的庄园仅是一千顷,怎么可能半数田地都是太子的。
旁边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将他的疑问说了出来,“小生是方州人,游学经过贵县。方才听这位小哥说宿西县半数田产是太子殿下的私产,小生听闻东宫皇庄仅为千顷,怎么可能会有小哥所说的那么多。”
卖糖葫芦的显然对外地人置疑他的话有些生气,将糖葫芦换了个肩,斜着眼睛对那书生道:“秀才有所不知,太子的庄子是不用纳税的,本县的人纷纷找路子将自家的田地献在太子名下,一来二去,太子的地至少有三四千顷了吧,算上山林,说半城还少了些。”
那书生愤然道:“万岁四处清仗田亩,就是想抑制这种投献兼并,太子身为国之储君,怎么能这样做?”
石重伟脸一红,说实话土地兼并之事他并不知情,想到这么多田地山林挂在自己名下,而缴给自己的皇庄粒银却没有增加,看来自己被家个骗了,这些该死的家伙,居然打着我的旗号捞钱,骂名却让孤王替他们背,等下到了皇庄非得好好处罚这群奴才不可。
卖糖葫芦的见书生发怒,有些心虚,住人群后缩了缩,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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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八十六章倚柱可待
竹片崩飞,声势惊人,有一块弹飞落在公案之上,差点砸到郭树辉。吓得郭树辉后仰躲闪,圈椅往后倒去,将他摔了个倒仰,头上的幞头帽掉在地上,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从地上爬起,郭树辉拣起帽子戴上,就算他再“武盲”也知道遇上传说中的高手了,崩飞竹袄、崩断牛皮绳,原来自己以为是笑谈江湖高手居然真的存在。
看着堂下虎虎生威的江安义,郭树辉胆寒,生怕江安义跳过来一掌拍死他,那可是什么雄心壮志都要化为尘土了。好汉不吃眼前亏,郭树辉心惊胆颤地开口道:“好壮士,不必再用刑了,有什么冤屈只管述来。”
石重伟看得双眼发亮,情不自禁地学样鼓了鼓小胸脯,薛民林铜铃大的眼眶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江大人这功夫如果参加天下比武,妥妥地夺个天下第一,牛人啊,自己还认为他不过是硬功过人,这是内家的顶尖高手啊。吴捕头和那些衙役差点没跪在地上求饶,这位猛爷要随手给自己一下,这辈子就交待在大堂上了。
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郭树辉小心翼翼地坐上去,示意衙役们收拾好残破的刑具,换了副笑脸和颜悦色地道:“江先生,既是鸣冤,且将状纸递上来。”
事发突然,这些农人没人准备状纸。郭树辉转着眼珠有了主意,笑道:“若无状纸本官不便审理,要不江先生你们先去写好状纸再来告状如何?”
郭树辉心中冷笑,等下暗中交待衙门的人不准替他们写状纸,自己再找个理由下乡视察去,这伙外乡人能在县里呆几天。等这些人走了后,自己去内庄宅使府上找石逢恩去,讨要人情,这是他家惹的事,最后要怎样处断由他去做主。
江安义对郭树辉的打算能猜出五六分,无非是一个拖字诀,欺负他们是外乡人呆不久,只要将眼前应付过去,再想办法对付他们。冷笑一声,江安义道:“几张状纸何足道哉,借纸笔一用。”
郭树辉一愣,这位可是要当堂写状纸?看着堂下跪着的一帮人,这些人多数在衙门告过状,随便扫一眼至少能认出十家以上,一张状纸就算用时一刻钟,等将状纸写完也该散衙了。心中暗哂,存心看笑话,郭树辉吩咐道:“来人,送上纸笔,让这位壮士写状纸。”
大堂上有专门记录的胥吏,纸笔是现成的,郭树辉故意使坏,示意胥吏将纸贴着大堂上的红漆柱上。江安义执笔在手,首先叫过刘老太,问明她的情况后提笔便书“……纵仆行凶,打伤吾子,强抢孙女。全家蒙受泼天之冤,举日哀嚎,痛不欲生,急待昭雪……”
江安义走笔成文,一气呵成,将写好的状纸交给胥吏又唤过一人,片刻之后又一张告内宅使家人打死人命、强占田地的状纸写就。郭树辉见江安义写得极快,好奇心起,示意胥吏将状纸呈上,写好一张递上一张,等看到第四张时郭树辉已是大汗淋漓。
讼状写得言辞犀利、简明扼要,如同一把把匕首直刺人心,郭树辉满心敬畏地看了一眼仍在奋笔疾书的江安义,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此人乃国士也。
石重伟、熊以安站在江安义身旁看他写状纸,佩服得五体投地,此等才学不愧为大郑朝首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薛民林平生第一次对文人生出羡慕之情,这倚柱而书的风采比起沙场上冲锋陷阵的英姿丝毫不差,何况这位江大人上了沙场似乎也能拿得出手,自己以前听说他带着数千人杀退西域联军还讥笑他冒功,看来自己是井蛙观天了。
到了这个时候,郭树辉已经明白这四位绝不是普通人,想到朝庭正在清理吏治,郭树辉越发汗出如浆,悄悄叫过一名胥吏,交待几句,那胥吏悄然离开。抹了把冷汗,郭树辉心想,石老哥,小弟只能帮到这里了,这几位来头太大,只能由你们石家人自己去扛了。
半个时辰,十三张状纸写就,石重伟鼓掌赞道:“江师大才,十三张讼状一挥而就,张张酣畅淋漓,让人叹为观止。”
郭树辉装模做样的看了一遍,又拖延了一刻,巳时还有一刻钟,实在拖不下去,只得拍了一下惊堂木,吩咐道:“来人,去请石家人到堂过案。”
“不劳相请,石某来了。”堂外响起一声高喝,听审的百姓左右分开,一个胖子挺着大肚子,手托着黄色的绢帛摇摇摆摆地踱进大堂,中气十足地嚷道:“郭兄弟,听说又有刁民告状,石某来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郭树辉暗暗叫苦,自己的这位义兄飞扬跋扈惯了,在大堂上大呼小叫地喊自己兄弟,私下里称兄道弟可以,大堂之上这样说岂不是授人以柄,看他在大堂上颐指气使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拉下来他坐在公案后去问案。
眼前这几位说不定是朝庭派来的钦差,千万不可得罪,郭树辉连连冲着石逢恩使眼色,哪知石逢恩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身面对着石重伟和江安义等人,冷笑道:“就是你们敲的登闻鼓,要告我们石家,好大的胆子,也不问问我们石家是谁的门人,想动我们石家,万岁爷和太子殿下能答应吗?”
不等石重伟等人说话,石逢恩高高地扬起手中黄色的绢帛,得意地道:“这是先皇赐于家父的圣旨,嘉奖他救下当今天子,并赐家父名慎,赦造内庄宅使府,见了先皇的圣旨还不下拜。”
声音洪亮,震得大堂都轰轰作响。郭树辉大喜,石家有这份圣旨在手,就算是钦差也无可奈何,赶紧离了座,来到圣旨面前,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然后侧身站在石逢恩身旁,笑眯眯地看着石重伟等人,等着他们行礼。
石重伟与江安义等人互望一眼,齐齐躬下身去,“皇孙石重伟(臣江安义、臣薛民林、臣熊以安)参见皇爷爷(先皇)。”
一个个名字如同焦雷在耳边炸响,郭树辉脚一软,瘫软在地上,挣扎着爬起身,“梆梆”直嗑响头。石逢恩脸上的笑意石化,全身僵直,浑身的肥肉却“突突”抖动,高举圣旨的手颓然落下,圣旨“叭嗒”一声落在地上,石逢恩干脆利落地中晕倒在地。
县丞白志鹏、主簿贺良就在侧旁,听得真真切切,见这两人如此做态立时回味过来是太子殿下亲至。以白志鹏为首,众人齐齐众人跪倒嗑头,呼道:“参见太子殿下。”
稍远些的胥吏和百姓不明所以,但见上官跪下嗑头也跟着跪倒,等听清那公子就是太子殿下时,百姓们立时兴奋起来,不知是谁叫嚷起来,“太子殿下为我们做主啊”、“太子圣明,你要严惩这些贪官污吏”、“太子殿下,我有冤情啊”……
江安义见场面混乱,不少人情绪激动,生恐生出事端来,压低声音对石重伟道:“殿下,你说几句先安抚一下百姓的情绪。”
石重伟点点头,江安义纵声道:“诸位,太子殿下听闻皇庄有不法事,特意带着我等前来微服私访,请大伙先安静下来,听殿下训话。”
声音贯注了明玉真气,中正平和自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喧闹声逐渐平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望着走向大堂正中的太子。
石重伟声音清朗悦耳,道:“诸位请起,孤是当朝太子石重伟,今日带人前来宿西县私访,了解民间疾苦,发现内庄宅使勾结县令,借着皇家的名义鱼肉百姓,孤甚为恼怒。”
郭树辉心中一凉,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学石逢恩的样眼睛上翻昏了过去。
“孤深为自责,内庄宅使是皇家家奴,替皇家打理庄园,不料狗奴才却借着皇家的名头胡作非为,无恶不做,是孤对不起大家,让宿西县的百姓受苦了。”说着,石重伟躬身向百姓深施一礼,道:“孤在这里保证,一定会严惩做恶者,还大家一个公道。”
如此仁慈、谦和、英明的太子,几句话把百姓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太子圣明”的欢呼声雀起。听着百姓诚心实意地欢呼声,石重伟不无得意地继续道:“孤这就命人查抄内庄宅使府,抓拿作奸犯科之徒。县尉何在?”
县尉李金友急行两步来到太子身旁道:“宿西县尉李金友参见太子殿下。”
“李县尉,你带人守住内庄宅使府的进出大门,不准放一人出入。”石重伟瞥见缩在一角的吴捕头,话到嘴边变了,他信不过宿西县的人,冲着堂外问道:“可有龙卫或暗卫的人在?”
果然,人群中有个声音尴尬地应道:“龙卫典史孙超逸参过太子殿下。”
这是应有之意,太子出行定然有龙卫或暗卫的人随行保护,石重伟道:“你立即传讯京中,让大理寺派人前来问案,让龙卫派人前来查抄内庄宅使的府第。”
转身对着白县丞道:“白县丞,你派人贴出告示,通知宿西县的百姓前来伸冤,贺主簿一起查阅档案,看看这几年有多少田地挂在东宫皇庄之下,等候大理寺派人前来。”
白县丞又惊又喜,高声答应。惊的是太子突然驾临,在宿西县抛起惊涛骇浪,自己身在其中怕也会波及,喜的是自己今年才到任,县里被郭县令把持的厉害,捞钱的差使自己插不进手,以前还愤愤不平,如今看来因祸得福。郭县令肯定要丢官罢职,他空出来的县令说不定会落到自己头上。
石重伟兴致勃勃地道:“孤王今日要坐镇县衙、为民作主。先把郭树辉、石逢恩,还有那个姓吴的捕头押在一旁,等候发落。江师,你帮着孤审理案情;熊以安你带着胥吏在门前登记案情;薛民林,你带着衙役维持秩序。”
江安义一皱眉,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回京中,审案朝庭自有律法,大理寺自会处置,何劳殿下亲自审案。殿下应该先前往别苑,向天子禀明宿西县的情况,自请失查之过,至于内庄宅使石家该如何处置臣以为殿下还是请万岁定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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