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9 章(1 / 1)

权宋天下 老大河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络汉儒幕僚、祭祀孔庙、以汉法治汉地;为嫡长子聘请汉人,让真金学汉文、习汉字、着汉衫、行儒家礼仪。

甚至在自己的建议下,建“中统”年号,还准备摒弃“蒙古大兀鲁思”的这个国名,乃至在未来某个时候,重开科考。

这一切,无不显示出忽必烈愿意接受汉化的最大诚意。

刘秉忠相信,即使忽必烈最终不愿意接受彻底的汉化,当真金接替皇位时,也必定是这个国家彻底汉化的那一刻。

一如当年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如此,自己无论经受什么样的委屈,刘秉忠觉得也是值的!

可是,刘秉忠如今才发现,所谓汉儒所谓汉化,在自己的这个大汗眼中,不过是他获得天下的一个手段。

大汗不是在拒绝自己,而是拒绝自己继续推行的汉化政策!

将自己驱离中驱,是为了给耶律铸腾出足够的经营空间。拒绝自己救援真定军的提议,是准备将这一场救援之功,让给耶律铸。救援不成,是自己的错;救援成功,无论是史天泽还是张柔,感谢的人就不会是自己,而是耶律铸。

这一切,只因为耶律铸,是一个契丹人。

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军队支持的契丹人!

在可以想象的将来,当忽必烈击败阿里不哥、扫平禾忽与大权国之后,庙堂之中大概再也看不到汉官的影子了!

自己,到底扶持了一个什么样的帝王?

刘秉忠面色煞白,只觉得浑身冰凉,禁不住轻轻地打着哆嗦。

赵璧裹了裹身上的裘袍,带着歉意说道:“宣慰府破败,年久失修,难御风寒。刘兄他日若是重建新都,赵某倒觉得,可以给主要衙门增添一些保暖设施。”

刘秉忠呆呆地看着赵璧,满脸悲戚之色。

赵璧被看得很不自在,清咳一声,说道:“仲晦兄一路劳累,要不先去歇息,以免风寒侵体,落下病根。”

刘秉忠茫然地点了点头,起身走出燕京宣慰府。

落脚之处,是一间位于城南的客栈。

客栈倒也宽敞亮堂,只是自从忽必烈出兵榆关,断绝了与东北的商旅往来,燕京人迹渐少。这客栈也显得空寥安静。

刘秉忠不吃不喝,在客栈中躺了一日一夜。

苦思冥想,却依然不得要领。

刘秉忠觉得,自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十多年来的辛苦与努力,得不到回报暂且不说,如今却发现自己一切的行为,都已经成了一个笑柄。

一个足以让天下人口诛笔伐的笑柄!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去辅助以汉人为尊的南京府?

直到第二天夜幕将临时,随他前来燕京的老仆,终于看不下去。不由分说,将他拉出客栈,来到离客栈不远的一处酒楼。

这酒楼名为“燕山阁”,是由当年的石忽酒楼改建而成。虽然如今生意大不如前,但依然是整个燕京城里,最为有名的一座酒楼。

刘秉忠如行尸走肉般,随着老仆进入二楼一处雅间。

桌前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刘秉忠却一筷未动,呆呆地看着窗外这座渐渐没入夜色中的城市。

寒风呜咽,灯影忽暗忽亮。

街上行人寥寥,唯有酒楼之中,依然传出此起彼伏的欢闹之声。

四十年的人生,如一幅幅画面,在刘秉忠的脑子中不停地闪动。

年幼时的苦读求学,却遭遇天下大乱。

满肚子的才华,想货于帝王之家。可是中原,竟然已经没了帝王!

曾立下的雄心壮志,被这个乱世打击得零乱不堪。

绝望之余,弃官为僧,云游天下。

直到被海云法师邀至和林,见到忽必烈。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落魄的小王子,没有任何势力,不被其他蒙古王公所重视。连他的母亲,都在明里暗里地打压他,把家族里所有的资源向蒙哥倾斜。

那时候,他平易近人。但凡有中原儒士前来,总是倒履以接,促膝相谈。

那时候,他们心若赤子,视这天下如棋,激昂江山,挥斥八极。

心情一时激荡,刘秉忠低声喝道:“笔墨,伺候!”

不多时,雅间门被推开,一人进来,将饱墨之笔递到刘秉忠手中。

刘秉忠眼睛盯着雪白墙壁,提笔凝思片刻,举笔挥墨于墙,走若龙蛇。

“望乾坤浩荡,曾际会,好风云。

想汉鼎初成,唐基始建,生物如春。

东风吹遍原野,

但无言,红绿自纷纷。

花月流连醉客,江山憔悴醒来。”

一阙刚完,刘秉忠驻笔而思。却听身后一声大叫:“好诗!好词!好字啊!”

刘秉忠愕然回首,却发现一个不太胖的胖子,手上端着墨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此人,竟然是陈耀!

“你——”刘秉忠大惊失色,手腕一甩,墨汁直扑陈耀而去。

一道断断续续的黑墨,如行云流水般地从陈耀的脸上,一直盖到了身下。

“刘先生,何至于此!”陈耀幽怨地看着刘秉忠。

“你……你为何会来此?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刘秉忠眼光闪动,雅间内却已经没了自己那个老仆的身影。

“行了,别找了!你那老仆,我让人先伺候起来,没有任何危险,放心!”

刘秉忠心里略定,想想此人真要动手的话,自己大概早已死了十几二十次了。

“你欲何为?”

陈耀摇了摇头,看着墙面上雄健洒脱的字迹,问道:“你写完了吗?还有没有?”

刘秉忠一怔。

一首词,写了一半,但被陈耀打断之后,脑子中再也寻找不到另一阙的任何踪影。

他只好摇了摇头。可惜了!

陈耀撩起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单手一摆,说道:“不想写,那要不咱俩喝点?”

刘秉忠吐出一口浊气,扔下手中之笔,在桌前坐下。

“来个人!”陈耀朝门口一声大喊。

雅间门被推开,进来数个伙计,有人将满桌一箸未动的酒菜全部收拾走,又有人如流水般端上诸多热菜、酒食。

刘秉忠突然想起,这座燕山阁,最早便是此人所建的石忽酒楼,不由心下愈加惊惧。

陈耀满上酒,举杯邀饮,“敬刘先生!”

刘秉忠微茗一口,放下酒杯,突然问道:“陈处长……”

“请叫我,陈部长!”

“……?”

“某,现忝为大权国,商务部部长!”陈耀满脸嘚瑟。

“陈部长……,鄙人涂鸦之作,得入法眼,想请教——”

陈耀侧过头,看了眼墙上的龙飞凤舞,点着头说道:“这书法,融入儒家的坚毅、果敢与进取,也蕴涵了老庄的恬淡、散远与沉静。笔法中,已不见尘世浮华,唯有空远真味!”

刘秉忠心下又惊又喜,这半阙《木兰花慢》,当是他此生最佳之作。不仅词意幽远,激愤之中,一手草书更已抵达自己笔力之巅峰。

好东西,自然得有人会品鉴才行!

看着刘秉忠略带期盼的眼神,陈耀心头暗骂:一墙草书,犹如画符,鬼晓得你到底写的什么!

再说下去,肯定要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