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过劲来了,耳中丁零咣啷的响声慢慢消失,胸口的闷气也慢慢减弱。但是他依然还在琢磨着这个郭侃到底在哪里曾经听说过。
看到郭侃望过来的眼神,赵权把自己撑起来,对他抱了抱拳说道:“小子赵权,见过郭将军。”
郭侃点了点头,走过去,看了下倒在院中的赵槿夫妇。轻轻地拍着赵权的肩膀,说:“诸位节哀!难得你们几个小孩子可以手刃仇人,也算是自己报了仇。”又对边上的侍卫说道:“郁山,你找几个人,帮他们把这两位葬了吧,所需物品,你也帮他们一起准备下。那两具宋军首级,在坟前祭拜之后传报蔡州塔斯帅帐。有拨付下来的赏银,全部交予这家人,不可贪默!”
赵权与辛邦杰眼眶俱是一红。
还坐在地上的梁申茫然地抬着头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把目光移向边上的陈耀。陈耀脸上的鼻涕依然和着眼泪糊成一团团的,使他的胖脸似乎又肿了一圈,梁申伸出手想给他擦一下,但看到陈耀木然的眼神,又颓然地放下手,继续发呆。
赵权叹了口气,走到陈耀跟前,用袖子把他的脸抹了下,坐在他身边的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陈耀把头埋进赵权的胳膊,“哇”地痛哭出声,声音已经完全嘶哑。
“子欲养而亲不在。”赵权突然之间,觉得这句话如无形的利剑直刺脑中,这种疼痛自头部开始、剜向心脏直到胃部,全身禁不住地抽起搐来。
郭侃转过头,对李村长说道:“李老,我等奉塔斯帅令,会暂时驻扎在此。一来继续追击逃亡宋兵,二来防备宋军自此地北渡。如此势必叨扰各位。”
老李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有些犹豫地说道:“既然郭将军有军令在身,我等自当配合。只是村子里所剩皆为老弱,不知能为将军提供一些什么?”
蒙古军队驻扎在这个村子里,就意味着蒙古人从此将这地方纳入他们的辖区,也许从此自己开始算是蒙古国子民了。不过不管是金国也好,宋国也好,或者是蒙古国,对自己来说区别都不是很大。老李相信只要他们想治理地方,一定是离不开像自己这样最基层的里正。
把军队驻扎在这里,也说明了一点,这些人不是想把村子一抢而空之后就撤离的兵匪。唯一要担心的是,自己这个村子得拿什么来养活这大几十号的军卒。
郭侃哂然一笑,说:“李老不必担心,我身边这些兄弟都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军纪严明,绝不会无故侵扰村子。所需物资,我等会如数购买,村中缺失我等自会从蔡州调用。只是需要李老代为安抚村中其他百姓,并划出驻扎营房之地。”
“如此,有劳将军了!”老李躬下身子,对郭侃行了个大礼。
郭侃挥了挥手,朝后甩了下披风,转身离去。
第二十九章 心力交瘁
应该承认,要不是郭侃让其手下人相助,起码没办法这么快地把姐姐与姐夫入葬。
村外山林上木材不少,虽然都不是很大,但挑些好的还是比较容易。人多做事就快,只半日时间就做好了两具棺木。
山林中盛产油桐树,因此村子里桐油漆也比较多,赵权与陈耀两个人给两具棺木刷了三遍漆,晾了一个晚上,也算是可以用了。
墓坑没让郭侃的军卒帮忙,位置就在赵权他母亲坟茔边上。辛邦杰一个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墓坑挖好,又在附近开了块巨石,在李毅中帮助下将巨石碎开,没办法用其他材料加固了,只能先把墓室铺得齐整。尽可能的让陈锃夫妇俩睡得踏实些。
棺木入葬,赵权每给坟头上一铲土,陈耀就过去用手拍实。
新坟完成。赵权在坟前插上三根燃起的白烛,坟前还摆着四片耳朵,是那两个宋兵的。头颅已经被郭侃让人拿去蔡州领赏了,郭侃一再强调,赏银会一分不少地交给他们。
赵权左手拉着辛邦杰,右手扯着陈耀,三个人一字排开,对着新坟,重重地叩下头去。梁申跪坐在他们身后,眼眶中依然是一片茫然。
天阴得厉害,一场秋雨即将来临,这场雨之后,天气也许就要开始转凉了。
亲人已逝,但生活还要继续。赵权坐在坟前的坡地上,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陈耀已经不再哭泣了,但双眼一直红肿。
那天要不是郭侃亲兵的阻止,陈耀会把那俩宋兵的头颅剁碎。
赵权有些担忧的看着陈耀,他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暴戾的情绪正在他幼小而肥胖的身子中积蓄着。
辛邦杰还在忙着,整整三天,他就没闭过眼。一直在不停地干着活。赵权知道,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麻弊自己,使自己不会陷进无穷的自责之中。
同样三天没闭眼的,还有梁申,但他如行尸走肉一般,不管呆在哪里,都是目无焦距,再这样下去几天,先废掉的肯定是他。
心力交瘁!赵权又叹了口气。这些天,他对着这三个人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让自己享福的世界,不要说享福了,在未来可以预见的道路上,赵权看到的只有遍布的荆棘。
辛邦杰指望不上了,梁申也指望不上,陈耀还需要自己的照顾。自己唯一的优势,大概只是心理年龄比他们的都大。
生活必须还要继续,赵权在心里又大喊了一声。
他用沾满着泥土的双手在脸上狠狠地搓了几下。说道:“辛大哥,歇歇过来下。申哥,你也过来。”
辛邦杰有些疑惑地看了下赵权,但没吭一声就过来,手上依然提着铲子。梁申从边上艰难地起身,挪到赵权身边,换了个位置跪坐而下。
“姐姐、姐夫已经去了,我不知道父亲是否还在世上,但现在家里只剩下咱们四个人了。姐姐在世时,常跟我提起我出生时候的事情,说我一生出来满室酒香,这叫天生异象,说明我一定是个大有作为之人。”赵权苦笑几声,接着说:“但我只知道,我一出生母亲就去世,父亲至今未曾见过。如今我与小耀可以依靠的,只有你们两个人。”
辛邦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铲子,低垂着眼认真地听着。梁申的眼里总算开始冒出一丝的清明。疲惫不堪的陈耀则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父亲需要继续去寻找,我们也必须继续生存下去,姐姐与姐夫一定不会希望看到我们一直这样消沉。”
辛邦杰与梁申各自缓缓地点了点头。
“义父常说,我只适合在战场上杀敌,人情事故一点不懂。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