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狗尾巴花(1 / 1)

财富大明 琅琊老马 295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7章 狗尾巴花

  皇庄附近的官道上,有一处略显破败的小客栈,恰是中午的饭点,外面艳阳高照,里面食客众多,颇为热闹。

  过往的客商大多停留下来歇脚,附近的帮闲也会时常过来打牙祭,店掌柜一家三口忙不开,有时会请庄上的傻子帮忙。

  为什么非要请一个傻子?管吃饭就可以了,不用给工钱。

  用掌柜的话说,小本生意,省着点花。

  今天,傻子摊上事了。

  一人在门前下马,头戴尖帽,脚踏白皮鞋,身上穿着褐色衣服,有知情的连忙噤声,并不停向同伴暗示,莫论国事!最好闭嘴!别出声!

  傻子不知道,乐呵呵的帮他牵马,拴好,喂上草料。

  待此人进屋,傻子摊手要赏钱。

  遇到这种情况,客商通常是给的,仨瓜俩枣意思下,一两文可以了,算是对傻子一番忙碌的报酬。

  至于那些平日游手好闲的帮闲,他们高兴时同样会给,不高兴的时候骂几声,踢傻子屁股也是可能的。

  但一般不会太过分,毕竟对方智力有缺陷,流氓也有同情心。

  今天这位直接翻脸,啪啪就是俩耳光,然后一脚踹出门外,惊到门前抻着舌头流口水的花狗。

  花狗是条野狗,没有人家肯要,它经常在客栈门前侯着,时不时里面会扔出食物。

  有时候,客栈的那个小姑娘会来喂它,甚至逗弄它玩一会。

  花狗受惊后一跃而起,似乎嗅探到褐衣人身上的杀气,嗷嗷叫了两声,撒丫子跑远。

  只有傻子躺在当地,他不认识褐衣人,也不像那些食客般知趣的躲开,而是从地上爬起,发狠般扑向对方。

  对方是有刀的,抽出的非常利索,很多人还没有看清,他的右手多了把短刃,送进扑到眼前的傻子身上。

  大家只看到傻子趴伏在他的右臂,继而有鲜血顺着裤管流在地上,傻子像面条般软下,最终完全瘫倒在地。

  掌柜的闻讯跑出,刚刚大喊一声,想要替傻子打抱不平,待看清来人的穿着,满腔怒火遇到冰块,到了嘴边的话愣是没敢说出。

  店掌柜在官道附近开店二十载,各色人等见多了,只需眼睛一扫,已然知道此人的来历。

  东厂番子,而且是个小头目。

  食客们不敢招惹,店掌柜同样如此。

  客栈是木质结构,二层有个不大的平台,一张饭桌周围坐了几人,为首的是个青年,见状豁然起身。

  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拦住他,“殿下!不可!”

  青年正是信王朱由检,自从来到皇庄,他带了几十名厨子,让他们在工地上做大锅饭,偏偏跑客栈开小灶。

  用他的话说,信王府的饭菜吃腻了,还是客栈的味道可口。

  这里有映月湖抓的鱼虾,有附近翠微山上打到的野味,还有客栈姑娘亲手采摘的野菜。

  今天是他第三次来,正遇到楼下东厂番子出手杀人。

  徐应元拦住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招惹东厂?

  东厂提督是谁?九千岁魏忠贤,你刚杀了人家的手下涂文辅,再处处与他的爪牙作对,京城里的魏忠贤会怎么想?

  朱由检坐下,却心中不平。

  和他类似的,黄宗羲、陈子龙等人同样义愤填膺,若不是顾全大局,非要冲下去教训那个番子。

  尤其是黄宗羲,他来京城本就是为了复仇,最大的目标恰恰是东厂提督,此外还有锦衣卫严刑逼供那几个货。

  楼上的几个兄弟没动手,楼下有人发话了。

  “光天化日,无端杀人,你当大明律是一沓废纸吗?”

  这位东厂的番役见有人厉声发问,瞬间锁定目标,那是个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人,一身锦衣,斜挎腰刀,看起来像个商人,又有点侠客气。

  东厂的番役没敢放狠话,只是淡淡说道:“东厂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此话一出,食客们四散而去。自从东厂番子进门,他们早想跑了,只是苦无机会。

  既然你发话让我们滚,还不赶快滚的远远的,以防被你们溅一身血。

  客栈只剩下两桌客人,楼上是朱由检一伙,楼下是这个锦衣中年人和他的三位年轻同伴。

  很快,第三桌有了,东厂番役拽过一条长凳坐下,冲掌柜的喊道:“好酒!好肉!速上!咱家还有公务!误了事要你狗命!”

  掌柜的敢怒不敢言,情理上他对不起傻子,人家替自己跑腿帮忙,结果无端送命。

  可是又不敢违逆东厂番子,在人家面前,自己一家人的性命随时会丢。

  他怯怯的答应一声,跑去后堂准备饭菜。

  现场留下一具尸体,不时还略微抖动。

  正值夏日,苍蝇闻味而来,嗡嗡作响。

  东厂番役厌恶的用手驱赶,最后索性站起身,去了橱柜前提溜出一坛酒,掀开盖闻了闻,上好的金华酒。

  想不到小客栈也有库藏的美酒,东厂番役很自得,选了个离尸首远一些的地方,拎着酒坛重新坐下,先给自己倒了一碗。

  不远处的那桌客人没有再发难,他们在吃吃喝喝,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办。

  东厂番役也没敢再招惹,大多数食客闻风丧胆,一个个逃之夭夭,这一桌子人却无动于衷,多半是有些能耐。

  东厂番役只有一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姑且饶了你!

  此时,客栈姑娘端着一碟蘑菇炖小鸡出来,看来是那桌客人的。

  东厂番役伸出右手,手里还有他的弯刀,“站住!”

  左手冲桌上指了指,意思是:放下!

  美酒有了,还缺菜肴,总得让咱家先喝着、吃着吧?

  客栈姑娘很淳朴,直言道:“菜是那位客官要的!”

  “放下!”

  番役的刀指在姑娘的小腹,煞有其事的蹭了蹭,吓得小姑娘双腿战栗,一碟菜险些掉落。

  番役把菜接过来,自己摆在桌子上,摸过旁边的筷子,先夹了一块鸡肝,放在嘴里咀嚼着。

  “放肆!”

  那桌客人怒了,蹭蹭蹭站起三人。

  除了刚才那个目光炯炯的中年人,剩下三个年轻人抽出刀,奔着番役几步走来。

  番役没怕,从怀里掏出块牌子,用一种快要乐出声的语调,自我介绍道:“东厂三营八组狗尾巴花!”

  来的三人并没有停住脚步,我管你狗尾巴花,还是花尾巴狗,敢惹我们让你好看。

  番役见没有吓住对方,心中惊骇不已。

  以前,他只要出现,周围人没有不怕的。等到他亮出牌子,对方只能告罪求饶。

  怎么?怎么今天不灵验?

  双方已经很近,他看清楚刀,没等刀落下,他说道:“绣春刀?原来是锦衣卫的兄弟,自己人!”

  东厂与锦衣卫,同样是特务组织,干的活差不多,说自己人没什么不妥。

  这三人露出鄙夷的神情,似乎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哪怕都是特务,干的活可不一样。

  这几年,锦衣卫四处打探,忙的是情报工作,尤其是在边地的战斗之中,锦衣卫的身影时常浮现。

  你们呢?更多是在对付朝中的文武百官,要么是各地的富商大户,敲竹杠的事没少干。

  再说了,我们有卵,你们有吗?

  一个个死太监,也和我们称自己人?

  绣春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东厂番役没有反抗,他的功夫稀松平常,不可能以一敌三,只能智取。

  三人身后,那个锦衣中年人问道:“刚才问你话,还没回答我!”

  问什么了?狗尾巴花想了想……哦,你问我为何杀人?

  这有什么难解释的?

  “咱家身负重任,快马加鞭进京向九千岁汇报,途中难免有宵小之徒窃取情报,遇到了岂能不杀之?”

  锦衣中年人道:“那明明只是个傻子,不能贪图你什么情报,甚至不知你的身份,为何还一定要杀?”

  狗尾巴花准备回答,突然想到什么,反问道:“东厂办案,什么时候轮到锦衣卫指手画脚?”

  东厂与锦衣卫性质差不多,如果非要论谁更厉害,必须看各自的老大是谁。

  东厂提督是魏忠贤,同时兼着司礼监秉笔太监,座下孝子贤孙数以百计,内阁成员惟命是从,各部尚书甘为儿孙。

  而锦衣卫呢,指挥使是田尔耕,不过是魏忠贤手下的一个喽啰。

  外面都说魏忠贤帐下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田尔耕只是五彪中的一个,在魏忠贤手下的排位要在客印月、崔呈秀、霍维华、魏良卿等众人之后,两人地位不可同日而言。

  于是,哪怕你官位更高,锦衣卫的人见到东厂自然而然矮一头。

  在狗尾巴花看来,别看你人多,你官位比我高,又能奈我何?

  锦衣中年没生气,只是从腰间摘下牌子,隔着老远一抖手腕。

  那牌子像长了眼睛般飞来,正打在狗尾巴花的右脸上。

  他顾不上疼痛,捡起牌子一看,顿时面如死灰。

  “骆养性?你是骆大人!”

  锦衣卫镇抚使骆养性,只是从四品,论官位在锦衣卫勉强排进前十。

  不过,骆养性地位超然,你可以不怕指挥使田尔耕,却不得不对骆养性忌惮三分。

  原因一方面是骆养性的硬实力强,又常年负责诏狱,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另一方面在于人脉,他家自成祖皇帝开始历代任职锦衣卫,最差是个百户,大多官位在千户以上。

  尤其是他的父亲骆思恭,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一直是锦衣卫指挥使,在锦衣卫内,以及整个朝堂,多数人都会卖骆家一个面子。

  狗尾巴花遇到硬茬子,刚才还高傲的头颅只能低下。

  无故杀害平民,骆养性若是以此抓他,或者去东厂告他,狗尾巴花难逃干系,保住命算不错了。

  此时,骆养性已经站起,一步步走向狗尾巴花。

  狗尾巴花紧张坏了,谁能想到在穷乡僻壤的顺义乡间,居然遇到骆养性这尊瘟神。

  “大人!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仓啷一声,骆养性手里多了把刀,直接顶在狗尾巴花的喉咙。

  “说!急着上报的消息是什么!”

  狗尾巴花愣住了,你不是替傻子打抱不平吗?

  为什么问我此行的目的?难道我们不是恰巧遇到,而是你久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