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拯救美强惨男主[快穿] 林多多 6459 汉字|7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5章

  每周一是神殿固定的讲经日。

  所有祭司要穿戴整齐, 去祷告室聆听圣言,讲经顺序依次为神子、大祭司长、大祭司,嘴里说着是讲经, 实际上就是重复那些千篇一律的清规戒律。

  天蒙蒙亮, 通往祷告室的走廊上人影绰绰。

  祭司们手持蜡烛,头戴白色兜帽, 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这是中央神殿历来的传统, 听经时需要保持全神贯注, 心无旁骛。

  进了祷告室,祷告室没有窗户, 燃着两盏油灯, 火苗幽微, 最前端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摆着软垫、书台。

  几位大祭司还没来, 普通祭司和小祭司们匆忙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室内气氛肃穆, 一言不发,所有祭司垂首静跪,安静的等待天明。

  天明时,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

  上首的帷幔后坐下几个人, 无聊的讲经时间开始了。神子清冷悦耳的声音传遍四周, 讲述着兽神于乱世中降世,保护住整座兽人大陆的传说。

  传闻数百年前,兽神给人间降下巨大的生命树。生命树的果实化为一个个纯白赤诚的灵魂, 这些灵魂主动寻找宿体, 于是与大陆上的各种生命融合。

  这便是兽人的由来。

  为了血脉延续, 生命树又养育了众多亚兽人的灵魂, 使亚兽人们承担起繁衍种族的重任。

  在这期间,兽神降下火种,人间有了光明;降下风雨,牧草得以生长;降下白天黑夜,族群得以生息。

  每隔千年,大陆发生巨大变革之时,兽神便会降下遗迹,帮助兽人们度过难关。

  最近一个千年就在当下,神子与大祭司长频频离开神殿,便是为了寻找兽神遗迹——至于每隔千年的大变革,神殿暗中观察许久,也没发现大陆有什么异样。

  为此,神殿永久封闭,每年祈神日也不会举办大型祭典,神殿开始与人间隔断联系。

  经义讲到最后,林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他睡着也不会摇头晃脑,只会将头埋得更深,昏昏沉沉的打盹,神智在虚空中漂浮,隐约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变。

  一向藏不住心事的羊修倒吸一口凉气:“嘶!”

  怎么了?掀开眼皮,他困顿的抬头,神情也变得空白。

  高台上出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亚兽人身披白袍,袍尾绣着黑线,亚麻色长发束成麻花辫,松散的垂在胸前,他虔诚的跪坐在软垫上,面朝所有祭司,垂眸说:“兽神在上,我是您虔诚的信徒。”

  “狐灵?”羊修难以置信的喃喃。

  人群有些骚动。

  上首的大祭司们老神在在的阖着眸,林言扫视周围一圈,神子已经没了踪迹。

  狐灵双手合十,继续说着:“我犯了大错,被花言巧语迷惑,背弃了神殿的培养、您的抚育。受大祭司们的教导,我在神殿学习数十年,十年间,我每日向您祷告、祈求您的宽恕。”

  “亚斯,神殿骑士,他迷惑了我——”

  林言蹙眉,直觉有哪里不对。

  狐灵:“他借职务之便,告诉我人世多么繁华、美丽。他说神殿外有广袤的旷野、蔚蓝的海洋,有横贯大陆、可以去任何地方的火车,有漂浮在海洋上,满载黄金货物的货轮。

  “外面的兽人可以自由自在的游历大陆,吟游诗人们唱着您谱写的篇章,神迹降临,每一个兽人都将拥有看破黑暗的眼睛。我被深深的蛊惑了,妄图离开神殿,离开您——”

  周围的骚动越发厉害。

  几个老神在在的大祭司豁然睁开眼睛,浑浊老态的眼里冒出精光,立刻让守在一旁的神殿骑士们将狐灵带下去。

  狐灵睁开漂亮的绿色眼

  睛,他眼中含满泪水,低下头,目光划过一片望着他、不知所措的祭司们,缓缓说:“我的骑士——亚斯——他告诉我,兽人大陆上,只有猪羊会被豢养。”

  “它们会被关在牢笼里,定时定点接受投喂。像我们一样。”

  ……

  室内彻底静了下来。

  静的呼吸可闻。

  林言心神震颤,怔怔地抬着头。狐灵被神殿骑士带下去前,似乎与他对视上了,他的眼睛里满含悲哀与快意,神经质的笑着,这是一场蛰伏已久的复仇,充满对中央神殿的恨意。

  狐灵被带了下去,他出奇的顺从,完全没有反抗。大祭司们脸色难看,没想过会被一个普通亚兽人摆了一道。讲经仍在继续,室内一如既往的安静肃穆。

  但所有人都能察觉到,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夜晚,神子屋内。

  林言出神的靠在床头,旁边的书桌上还有一点油灯,灯光较亮。

  白袍松散的披在身上,神子单手支颌,面容俊美如玉,鸦羽般的眼睫垂着,平静的翻过书页,专注的看着上面的文字。

  神子博学多闻,林言经常能看见他捧着人间的书,书的种类繁多,从经义到农学、医学、建筑学,应有尽有。

  神子屋内还有面巨大的书墙。

  整面墙全是用小羊皮包裹起来的书籍,纤尘不染。

  等对方看完这本书,吹灭灯,上床陪他睡觉,林言才忐忑的问:“今天狐灵的事,神殿会给他惩罚吗?”

  “嗯。大祭司长决定放逐他。”

  如果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那么放逐对于狐灵而言,未免不是一个能接受的结果。

  他的想法全部表现在脸上,黑暗里,一道视线淡淡扫来,平静地道:“放逐前,他的脸上会被印上神殿印记,所有城镇都会知道他的弃民身份。”

  笑容一僵,林言:“弃民?”

  “被兽神厌弃的子民。”

  这个印记和逼着狐灵去死有什么区别。

  被兽神厌弃之人,城镇将拒绝提供一切生活所需,包括食物、水源、住所,一切见到他们的人都必须远离,小心被兽神迁怒。

  容他们生存的地界,只有原始种丛生的大陆腹地,那里危机重重,狐灵一个在中央神殿生活了十多年的亚兽人祭司,根本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神殿的处决第二天就下来了。

  狐灵果然被放逐,同时,他的骑士也被放逐。

  两人一个会被放逐到大陆东部,一个会被放逐到大陆西部,隔着山峦与裂谷,此生相见的可能性降低为零。

  处决一出,神殿内隐隐骚动的氛围彻底消失。

  就连一向爱打听八卦的羊修也老老实实闭嘴。

  祭司们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日出工作,日落休息。

  每逢周一周日去净室祷告听经,一切都与平时无异。

  神殿依旧威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

  不过一则小道传闻不知何时在神殿内流传起来。

  大陆各城镇不知从哪得知了狐灵的事迹,经吟游诗人传唱,兽民们反神殿情绪越发浓重,有部分激进兽民甚至喊出了‘反神殿、杀神子‘的口号。

  各个城镇都出现了所谓的‘自由派‘,宣扬神民平等,神殿灭绝人性,所作所为不亚于杀人。

  他们将当今的兽神批判为邪神,认为兽神早在千年前的变革中死去,如今的邪神冒领兽神身份,占地数千亩的神殿严重挤压了普通兽民的生存空间。

  ‘反神殿、杀神子‘的口号喊得越发响亮。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后,外出巡视领地的神殿骑士被一伙平民杀害,骇人听闻的事件瞬间

  传遍大陆,这些平民们被神殿第一时间抓住,推上断头台。

  封闭数十年的神殿再次打开了祂的大门,所有祭司整齐肃穆的站在门后,仰头看着侵犯兽神威严的平民们被处以斩首之刑。

  林言站在其中,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一幕幕荒谬又可笑。

  身披盔甲的神殿骑士们拱卫周围,那些本想来闹事的平民敢怒不敢言,两者之间泾渭分明,林言听见低低的絮语,从几个孩童口中骂出。

  “讨厌的神殿,讨厌的神子!”

  “都去死!”

  “我们不需要神!”

  ……

  浑浑噩噩的回了神殿,短暂开放的大门重新紧闭。

  祭司们站在广场上,听了一通训诫,大祭司长身披威严的猩红披肩,浑浊的眼中爆发出精芒,一字一顿,缓慢的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

  “兽神永生,祂在看着我们。那些触犯兽神威严的平民,迟早会得到惩罚。孩子们,不要忘了你们的使命。”

  “我们是这片大陆的祭司,沟通神明与人间。外人误解我们、背叛我们,而我们,永远不会背叛我们的主。”

  一番慷慨动人的陈词,意志微微动摇的祭司们顿时挺直了腰背,数千年的传承,所有祭司骨子里都有傲人的优越感,他们不同于那些闭目塞听的平民,他们是神的使者。

  祭司们散去,继续重复每日的工作。

  林言魂不守舍的去了神子住处。

  屋内拉开窗帘,一缕斜阳洒在书桌一侧。神子懒散的倚着靠背,一条小臂自然下垂,宽大的袖口半遮住他的手掌,他淡淡的看着手中的书籍,听见声音,撩起眼眸,抱住了扑进他怀里的人影。

  “怎么了?”眉心一蹙,神子声音微沉。

  林言抱着他的腰,难言的恐慌在蔓延,他长发披散着,落在腰后,紧紧贴着神子的胸膛,听着那淡然的心跳声,“塞恩,……真的有神吗?”

  “为什么这么问?”下颌被抬起,林言眼眶潮红,模样可怜而无助。垂眸看着他的男人眼底情绪不明,“言,这个问题触犯戒律了,我无法给你回答。”

  “那你要惩罚我吗?”

  男人擦去他眼角的湿气,“不会。”

  林言抿直的唇瓣微松,他恹恹的重新埋进男人怀里,被对方拥着腰,耐心的抚着后背安抚,“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

  “嗯,大祭司长让我专心研究兽神遗迹。”

  林言感到不安,拧起了眉:“外面都在传狐灵的事情,有些偏激的民众,他们喊出了反神殿,杀……神子的口号,事情发展的太快了,我觉得是有人操控的。”

  “我知道了。”神子若有所思,他修长的指尖搭在林言腰后,自然的点了点,问:“晚上在我这里睡?”

  “好。”

  林言蔫着眼睛,爬上床。

  今天一天发生了许多事,他睡得很沉,梦境光怪陆离,不等他害怕,半夜便被炽热滚烫的吻淹没。

  迷迷糊糊的,他身上布满汗水,被窝里的热度爬上他雪白的脸颊,他张着口,小声压抑的呼吸。眉眼、鼻尖,都被怜爱又温柔的轻轻吻过,很沉、很深,缓慢又磨人的吻。

  林言噙着眼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奶油馅的蛋糕,在高温下化成一滩甜腻的水,又被一口口、从容不迫的吞吃入腹。

  有人怜爱的吻他的眉心,阴影压下,他朦胧间,听见男人喉中溢出罕见的低笑,笑声轻而散漫,唤他‘言言‘。

  很羞赧的称呼。

  林言从出生起,还没有被这么唤过。

  他觉得自己泡在幸福的温水中,哼哼唧唧的,在第二天的暖阳中睁开眼,怀揣着轻松

  的心情,去接受今天的任务。

  神子注视着他离开,温柔的亲了他的脸颊。

  大狮子似乎也察觉到他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每天都温驯的任撸任抱。

  就算被林言涂药膏、编辫子,把威风凛凛的鬃毛挑染成红色,也不生气,反而懒散的舔着爪子,在林言兴奋的注视下,顶着新皮肤出去狩猎。

  猎回来的猎物总有一块鲜嫩的兽肉是归林言所有的。

  不论煎炸炖烤,都非常美味。

  ‘自由派‘引起的骚乱和恐慌仿佛平息了。

  神殿内并无任何议论声,大祭司长也一改几天前的强硬,越发频繁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论是讲经,还是审查。

  与之相反的是,神子的存在感越发微弱。

  林言感到害怕,夜晚跑去找神子,惊惧的提起这个问题,也只是被温柔的抚着头发,耐心的安抚。

  抱着他的男人一只手持书,另一只手松散的搂着他的腰,神情从容不迫,一如既往的告诉他:“别怕。”

  林言在忧虑与相信间,选择了后者。

  相信归相信,他依旧严密的观察大祭司长的动向。

  在发现大祭司长暗中转移神殿财富,和几个关系亲密的大祭司、小祭司见面后,林言继续去告了状。

  神子静静的望着他,放下羊皮卷,金色瞳孔看不出情绪,老生常谈般,对他说:“不必担心。”

  神殿内的气氛一天天变得古怪。

  小祭司们暗中似乎在打什么主意,不光不再严苛的要求普通祭司们,甚至开始摆烂,主动送出很多曾经宝贝的羊皮卷、纸笔。

  林言在一个下午,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人。

  那是神子的贴身骑士,面无表情地藏在暗处。

  神殿的古怪持续了很久。

  久到一个傍晚,林言被神色仓皇地羊修从床上拽起来。

  中午神殿难得做了好吃的饭菜,林言吃饱喝足,睡得有些沉,被推醒后头有些痛,他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听羊修哭喊道:“言!我们完了!反。叛军打进来了!”

  反。叛军?

  傍晚的夕阳如火。

  偌大辉煌的神殿笼罩在一层燃烧的色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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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处都是哭喊、尖叫。

  冲进来的反。叛军们手持木刺、铁剑,他们的影子拓在橙红余晖中,狰狞若鬼影。

  有将军高声怒斥,让手下的人不许伤及无辜。

  但群情激愤下,所有人都丧失了理智,鲜血蜿蜒流淌,像一条小河。

  后花园珍贵的鲜花异草,都付之一炬。

  “啊!”

  熊熊火焰烧了起来,人群忽然发出惊吓得大喊,一头鬃毛挑染成红色的雄狮忽然冲了进来,庞大威猛的身躯,尖利锋锐的獠牙,金黄竖瞳犹如一根针,宣泄着暴怒的戾气。

  “——吼!”它暴怒的吼叫,阴恻恻的盯着四周的人群,来回踱步。

  林言听出这声吼叫里的呼唤,大狮子在叫他。

  他从这声呼唤中回过神,脸色苍白,立刻就要下楼,羊修却抓住他的手,语速极快的说:“我、我知道你和神子的事……言,你带我一起跑吧。”

  “你在说什么?”林言倏然回头。

  “你每晚都会去神子的住处……我偷偷跟踪过你一次,我见过的,求求你了言,神子一定不会看你死的,带我一起走吧,把我当仆人也可以,带我一起走吧!”

  “大祭司和小祭司他们都跑了,只有我们,只有我们被留下了,我们是牺牲品!”

  一切都有了圆满的解释。

  难怪大祭司长淡化神子的存在,难怪大祭司和小祭司们变得急切。

  想到这,林言

  神情突然一变:“神子呢?”

  “神子?”羊修惨然一笑:“神子被关在塔顶,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弃子……你还不明白吗?言,新的世纪要来了,兽人大陆不需要神了。我们都是旧时代的产物,都要被铲除!”

  门在这时被推开。

  一群穿着骑士的兽人闯了进来,他们气喘吁吁,盔甲上沾满了血迹。

  羊修惊恐欲绝的尖叫。

  为首的骑士恭敬地低下头,对林言说:“言大人,请跟我们走吧。”

  “神子大人为您安排了去处,如果您有需要收拾的东西,请慢慢收拾,不必着急。反。叛军们攻不破我们的防线,待您收拾完毕,我们会护送您离开。”

  羊修的尖叫停止了,他猛地去看林言,眼里充满期冀:“言!我们走吧?”

  林言脸色煞白,死死盯着为首的骑士,又问了一遍:“神子呢?”

  骑士不言,眼神回避。

  神子不死,兽人大陆会陷入新一轮战争。

  只有神子死了,旧世纪才能终结,一切才能结束。

  “言大人,带您走,是神子给我们下达的最后命令。”

  “他在哪儿?”

  骑士顿了顿,道:“塔顶,净室。”

  林言将羊修托付给这些骑士,羊秀的眼神透着茫然,在林言离开前,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含着泪对他摇头,曾经的那些嫉妒、担忧、羡慕,仿佛都被生死之际的感情冲散。

  “别去……言,我们一起走吧,”羊修哭着:“我、对不起……但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将你和神子的事,告诉任何人。”

  那些晚归的夜晚,走廊尽头无意间的提醒声,微亮的烛火,回屋后离去的脚步声,都有了解释。

  林言松开羊修的手,低声说:“谢谢。”

  他跑下了楼,扯掉令他难受的丝巾、腰带,俯身挽起限制行动的袍尾,打成结。

  楼下的夕阳余晖耀眼,洒在冲过来的雄狮身上。雄狮金色的鬃毛猎猎,毛发被晕染成一片橙红,林言扑了上去,抱着大狮子,把眼泪蹭到了它身上。

  “吼!”大狮子怒气冲冲地吼他。

  林言熟稔的环住它的脖颈,轻声说:“别吼啦,再吼耳朵聋啦。”

  大狮子阴戾的竖瞳盯着他,看他爬到它身上,浓黑的长卷发被风抚起,散落在汗湿的后背,漂亮狭长的狐狸眼微弯,说:“走吧,去高塔。”

  那是座巍峨耸立的高塔。

  自神殿建立之初便存在着,连接山巅与神殿。

  也是兽神栖息之地。

  林言登上高塔,离开前,抱住大狮子,温声对它说:“跑吧。这里不适合你。”

  大狮子盯着他,缓缓舔了舔他的鬓角。

  林言感到些怪异,他侧过头,不让大狮子继续舔自己,拍拍它的大脑袋,忍下不舍:“好了,我走了。”

  他登上高塔。

  耸立的高塔楼梯呈旋转状。

  一圈又一圈,连绵不绝。

  林言走到腰酸背痛,也没有看见所谓的塔顶。

  他累的坐下休息一会儿,再迈步走动,这一次,堪堪上了两层楼,便到达了塔顶。

  眼前豁然开朗。

  华丽繁复的石英门伫立在天地间,高大威严。

  上面雕刻着神秘复古的花纹。

  四周敞亮无窗,不同于地面的昏暗,这里光线充足,云烟缭绕。远处的云层稀薄可见,清风吹过身边,用手触碰,能触摸到实物般的清凉。

  林言直觉有哪里不对,他犹豫了下,推开石英门,门后的世界如若置身天际。

  辽阔巍峨的宫殿,飘渺的轻云白烟。

  茂盛鲜妍花草、鹅卵石小路,有一汩清泉,轻轻流动着,泉水清可见底,发出叮铃轻响。

  林言茫然地走在小路上,抬头望见一座高台。

  高台摆着案几,软垫。

  端坐其后的男人淡淡的垂眸看他。

  祂有一双寂冷漠然的金色眼眸,身躯颀长挺拔,一袭黑金长袍逶迤垂地,与深黑色的长发融为一体,雍容华贵,高高在上,仿若无情无欲、俯视人间的神明。

  被那双金色眼眸盯着,无形的压力铺面迎来。

  林言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亦或者是深邃无边的银河,万千星辰湮灭其中,人类的存在如蝼蚁,时间的流转也变得稀疏平常。

  这世间发生的一切躲不过这双眼睛。

  冰冷、深邃。

  视世间万物如沙砾。

  林言如坠冰窟,低低的叫:“……塞西?”

  男人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祂才垂下眼帘,眼中情绪无趣,淡漠的说:“我并无姓名。”

  神之子诞生于天地。

  无姓无名。

  史称兽神。

  中央神殿有言,聆听神谕会使人耳清目明。

  这一刹那,林言心神巨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论是遭遇时空乱流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在中央神殿经历考验。

  他如同做了一场大梦,惊疑不定,神智荡然一清,下意识死死盯着男人的脸。

  不对!

  纪妄?

  陆时?

  怎么又是这张脸?

  林言出奇的焦躁,身上渗出了冷汗,恨不得立刻揪出系统的小尾巴,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个世界了,每个世界的重要角色都和他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Bug?还是员工福利?

  林言心跳的急促,心里想东想西,情绪却平复下来,不论如何,他并不觉得‘纪妄‘会伤害自己。

  想请关窍,压下那些暂时不能得到解决的疑惑。林言翘起嘴唇,眼睛柔软明亮,含着浅浅的笑意,雀跃的想登上高台。

  这个世界可没有任务的逼迫。

  他都想好该去哪里玩、去哪里看风景了。

  原生态纯天然的风景,食物也鲜美,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向前迈了一步,林言漂亮狭长的狐狸眼弯成弧线,眼中笑意未退,便听神明平静道:“林言。”

  这是他的名字,并非猫言,也并非言。

  “我与你命运交缠,先前不受控制,言行举止对你多有冒犯。如今命运已解,你已恢复自由身。”

  步伐顿时停下,林言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命运不命运的?

  神明金色的瞳孔无波无澜,垂着眼帘,继续道:“你身边的狮子,是我在此世间的化身。”

  至于幻境与现实里的那些亲昵,也被祂归于‘得罪‘之类。

  命运线交缠,会使祂这个神明也不受控。

  如今通过幻境的‘一生‘,解开自己与眼前这个青年的交集,是祂耍的手段,如果林言需要补偿,祂会尽全力满足。

  微微抬眸,祂发现刚才还对他笑的很甜的青年已经收起了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里有些微妙的审视。

  这变化罕见的令祂感到沉郁。

  祂微阖着眸,压下不受控的情绪。

  命运交缠带来的影响如此之深,身为神明,兽人们的父神,祂必须不偏不倚、公平正直。

  青年突然在此时开口:“你想跟我一刀两断?”

  指尖微不可见的一动,古怪的焦灼、暴戾,随着这四个字涌入眼底,神明眼底墨色漫开,污染了纯金色的瞳孔。

  “我欠你良多。”祂语速听起来不疾不徐,实则回避的问:“你需要什么?”

  或者想要什么?

  祂都可以奉上。

  “我什么都不需要。”林言冷淡的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扯起唇,意味不明道:“我可不敢再和神明有纠葛了。”

  转身离开前,林言又回过头,对上那双紧紧盯着自己的金眸,“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神明:“什么问题?”

  “你说我身边的狮子……是你的化身?化身和本体有什么区别?”

  “化身与本体灵魂相同,但经历不同。我虽为神,也需体验人世间的百态,这些化身的意念可以为我所用。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们便会与我融合。”

  “哦。”林言懂了,在合适的时机到来前,化身也算是独立的个体。

  这倒是解决了一个会让他苦恼的隐患。

  在所谓‘合适的时机‘到来前,小狮子还是他养大的狮子。

  至于这位斩断了命运线的‘兽神‘。

  林言遮下冷笑。

  他倒更想看看,是怎么个斩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