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春情薄 西菁 8070 汉字|1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9章

  ◎谢明蕴,只要有一分可能。◎

  “大人。”

  容淮安刚踏进容府, 门外便有侍卫小跑过来,语气带了几分急迫,连气都没喘匀, 疾声开口。

  “于京城外寒鸣山附近, 发现徐盈姑娘下落。”

  容淮安踏进门的步子止住, 蓦然抬头。

  他月前就命人四处寻找徐盈,从江南到上京,一城一城,如今至多不过把江南五城找遍,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你说在哪?”

  “寒鸣山。”

  侍卫又重复了一遍。

  竟然在京城吗?

  容淮安想着今日早上还吩咐了加派人手去找人的事, 没想到这会这么顺利就找到了。

  “消息确切?”

  容淮安抿唇。

  “是, 可要属下去寒鸣寺……”

  “我亲自去。”

  容淮安得到答案, 当机立断打断他。

  他不能容许这件事有一分一毫的差错, 谢明蕴的心结不能拖, 他再不想看到她如昨晚那般的样子。

  打定了主意,容淮安抬步往外走。

  “传紫衣过来。”

  紫衣是先夫人贴身嬷嬷的女儿,后来容淮安立府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办事。

  “大人。”

  紫衣很快从里面出来, 低头行礼。

  昨晚在公主府,他包扎完伤口后,便传人回来吩咐紫衣去做了些事。

  紫衣自小懂东明的奇门怪术, 也懂医毒和武功。

  “如何?”

  “接大人命令后,奴婢夜探容府后院,在……夫人屋子里,的确发现了一些香料, 有噫迷香的成分。”

  容淮安阖上眼, 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

  袖中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 紫衣低着头,只觉得他周围气息变了又变,半晌开口。

  “细查昨日楚姨入宫所为何事。”

  一旁侍卫连忙应声。

  他声音低沉了些,在侍卫转头要离开的刹那,又吩咐。

  “近些天京中不安全,楚姨过两天应该也要去祭拜二弟,多派人守着她的院子。”

  侍卫顿时错愕地抬头。

  他当然明白守的意思就是盯着,要把侯夫人的一举一动都回禀。

  “你去就是。”

  容淮安摆手,又吩咐。

  “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紫衣抬起头。

  “明蕴公主知道吗?她昨日被人暗算中了噫迷香,我要你去她身边呆几天。”

  紫衣当即了然,这是怕再出岔子。

  “您放心。”

  紫衣懂许多香料和医毒,还有武功,有她在,容淮安便放心了些,抬步往外走。

  “备马,再带百名侍卫,立马去寒鸣山。”

  刚吩咐下去,门外马车声踏踏而至,容淮安步子顿住,瞧见侯夫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楚姨。”

  他神色如常,带了些笑。

  “今日初二,淮安不在府中待着,又去忙呢?”

  “城外有公务。”

  他言简意赅。

  侯夫人眼中顿时浮起几分心疼。

  “公务繁忙,也要多注意身体,瞧你每天都待在城东忙得不行,楚姨又担心你的身体,没时间来太傅府多看你,便想着也是时候找个可心的人留在身边了。”

  “劳楚姨记挂,我能照顾好自己。”

  “你有数就好。”

  她浅浅笑了一声。

  “但你也不小了,楚姨这把年纪,如今就盼着你仕途顺遂,再找个喜欢的人娶回家,日后我去了底下,也能好好和你母亲交代。”

  这话一出,容淮安忽然抬头,那双浅淡眸子的笑敛去了些,他问。

  “我若有了喜欢的人,楚姨也会高兴吗?”

  “当然会。”

  侯夫人答得很快。

  “做长辈的哪有不盼着儿子幸福的。”。”

  容淮安笑了笑没再说话,道了句外面还忙着,周全了礼数离开。

  *

  紫衣在当天就去了公主府。

  得知是容淮安让她来的,谢明蕴把人留在屋内,跟在云姑姑身边。

  她又睡了一天,到了快晚上的时候,人才算恢复了几分精神气。

  彼时谢明则刚好来到公主府看她,瞧见她倚在床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婢女给她念话本子,也跟着笑了一声。

  “看着是好多了。”

  “劳您记挂,没什么大碍了。”

  她噩梦了这一场,谢明则也担心,昨日晚上他连夜入宫把凤仪宫的下人挨个审问,却也没得到什么结果。

  “只怕这人也不在宫中。”

  他如此说着,谢明蕴嘴角的笑顿了顿。

  “昨天见的人太多了,未必就是宫里人,哥哥别忧心,慢慢找。”

  她心中有个猜测,只是这猜测太过荒谬不可信,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而且太医又说了香囊没问题。

  香囊没问题,就代表经手香囊的人没对她下手,而她身边随时能站人,想在她衣裳上动手脚不是难事。

  谢明则也只能点头,嘱咐了谢明蕴一两句,刚要离开,忽然听见她说。

  “我想向哥哥借几个人。”

  “你想要什么直接问我要就是,还说什么借不借。”

  谢明蕴也笑了。

  “随便什么人都行,对这京中清楚的,能查东西就好。”

  如容淮安所言,再加上她这番中毒的事,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又盯上她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谢明则颔首,当天晚上就送来了两个人,除此之外,还派了东宫的四个侍卫在她出行的时候跟在身边保护她。

  彼时云姑姑端了茶过来,跟她说笑。

  “太子殿下对您很是上心,也防着别人呢。”

  谢明蕴笑了笑,目光落在紫衣身上。

  “你前天来的时候跟我说懂这些香料,除此之外,还懂什么?”

  “懂些东明的奇门怪术。”

  “你是东明人?那是侯夫人的人?”

  紫衣摇头。

  “奴婢是先夫人贴身嬷嬷的女儿。”

  谢明蕴颔首,眼中闪过几分什么,又问。

  “噫迷香在东明,往前几十年,懂的人很多吗?”

  紫衣又摇头。

  “本身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没多少人知道。”

  谢明蕴便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第三天,均没再见容淮安来公主府。

  起初谢明蕴也没觉得什么,再后来从谢明则口中听说容淮安连早朝都告假了,顿觉奇怪。

  这平常若非大事,他连伤着都去上朝,如今怎么告假了?

  谢明蕴还没忘记他胳膊上的伤,有些担心。

  “他去哪了?”

  谢明则摇头。

  “前天就来下人去往皇宫告假了,说要离京一趟。”

  离京?

  谢明蕴坐着的身子直起来。

  “你慌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怎么知道。”

  谢明则好笑地看她一眼。

  “瞧你这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

  谢明蕴嘟囔。

  “您别取笑我。”

  她除了担心容淮安身上的伤之外,也敏锐地察觉到他这次离京似乎不一般。

  不然为何连告诉她也不告诉?

  她偏头问紫衣。

  “他离京,你可知道?”

  紫衣神色如常地摇头。

  “大人的事奴婢怎会知道。”

  容淮安既然都没往公主府传信,紫衣自然不会自作聪明地说容淮安去了寒鸣山。

  谢明蕴气馁地又躺回了床上。

  “好了,我今天来,是还有另一件事要说。”

  谢明则收了笑。

  “皇祖母久病在床,非要闹着让底下的孙女们去寒鸣寺给她祈福。”

  祈福?

  谢明蕴掀起眼皮,觉得古怪。

  她和容淮安那天也没下多狠的手啊,就崴了一脚,又被死老鼠吓了一次,顶多加上容淮安浇下去的那盆水,她皇祖母这个年纪,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还算正常,再多……就有点奇怪了。

  “她不会还是……”

  难道他们真把皇祖母吓得不轻?

  谢明蕴有些担心。

  她是讨厌太后折腾她没错,可太后没要她的命,她也没想着要太后的命啊。

  “也许是年纪大了,摔了一跤受不住。”

  谢明则没说的是,太后这次又在皇帝那大闹了一通,说梦到自己这病是因为皇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她,非要让底下的孙女孙子们去寒鸣寺给她祈福。

  那一副样子让皇帝头疼不已,然而太后又的确卧病许久,太医也只能每天用药吊着,他好歹就这一个母亲,也不能真让人传出什么子孙不孝的谣言,便下旨。

  “要你和岚儿明日启程往寒鸣寺去拜佛给她祈福。”

  谢明蕴嘴角一抽,她没想到她皇祖母都病成这样了也不安分。

  “但她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坏主意,毕竟病了这么久。”

  老人家,尤其是皇家人,对神佛多有敬畏,想通过祈福的办法早日养好身体也是说得通的。

  是以谢明则虽有担忧,但也没有太过紧张。

  毕竟随行的还有谢岚,太后对这个孙女是如珠似宝地疼爱着,绝对不可能让她出什么事。

  “我明日派太子府的三百侍卫随行,寿王府必定也有侍卫随扈,你跟岚儿不必过于担心。”

  谢明蕴点头。

  公主出行不算小事,皇帝下了早朝后特意嘱咐了一位副将军护送他们,皇后担心路途上出什么意外,又把谢明则喊过去,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

  谢明蕴走出公主府,谢岚掀起帘子看见她,又瞧了一眼后头跟着的无数侍卫士兵,顿时嘴角一抽。

  “谢明蕴,你真是麻烦。”

  “好歹路这么远,又是离京,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寿王府的侍卫呢?”

  “没有侍卫。”

  谢岚摊了摊手,哪怕是在轿子里,她也是一副坐得板正的样子。

  “要什么侍卫,天子脚下,谁敢对公主动手动脚,我就要他们有来无回。”

  瞧见她这幅样子,谢明蕴也没忍住笑了一声。

  其实她本身也不怎么担心的,但想着路途遥远,还是要以防万一。

  想到这,她忽然问谢岚。

  “哎,皇祖母是真病了吗?”

  谢岚翻了个白眼。

  “我不叫哎,谢明蕴,你有没有点规矩,我是你三姐。”

  “好三姐,我错了。”

  谢明蕴登时改口,拉着她的手臂软软道。

  “当然是病了,除夕之后连我都不见了,说怕过了病气给我。”

  谢岚的语气严肃了几分,担心地道。

  “也不知道是谁敢这么对皇祖母下手,要是给我抓到了,非剥了他的皮。”

  谢明蕴心虚了片刻,知道她是真病了,顿时也不再多说什么,坐了回去。

  寒鸣寺在京城外寒鸣山上,仪仗队慢慢悠悠行了半日多,快晚上的时候才到了地方。

  等他们上去,天色已经将暗了下来。

  寺里住持早接了皇命,领着一众小僧弥候在那,迎她们两个入寺庙。

  晚膳后,两人去了前殿念经书。

  等念完从前殿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戌时。

  一日舟车劳顿,自然都困乏得厉害,没再多说,各自分别回到院子里。

  谢明蕴刚进了院子,便有侍卫上前,急促的语气带了几分惊喜。

  “公主。”

  是谢明则派到她身边的侍卫,后面被她派出去找徐盈的下落了。

  “有徐盈姑娘的消息了。”

  谢明蕴刚要问,他已经快速开口。

  “什么?”

  她猛地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方才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徐盈姑娘如今就在京城外,离此地十几里的地方,我们的人已经尽快赶去……”

  侍卫连忙细说。

  “消息确切吗?”

  谢明蕴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下意识抓住了侍卫的手臂。

  “确定,您且放宽心,若是顺利,明日一早就能把姑娘带回来……”

  “公主!”

  侍卫的话说到一半,被另一道急匆匆的声音打断,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又冲进来一个人,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喘着气跑过来,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紫衣眼中浮起警惕,连忙挡在谢明蕴身前。

  “容大人于三日前赶来寒鸣寺,似乎也为寻找徐盈姑娘下落,今日晚上,他在寒鸣山下遇刺,对方来人很多,他只带了百名侍卫随行,如今正在寒鸣山下和刺客交手,大人似乎受伤很严重……生死,未卜。”

  最后四个字一落,院中顿时一片死寂。

  谢明蕴面上的喜色尽褪,唇一白。

  “你说什么?”

  紫衣扶着谢明蕴的手也是一抖,但依旧低声安抚她。

  “公主,您且冷静片刻,听他把话说完。”

  “你如何得来这消息?”

  “属下今天得到徐盈姑娘消息,便命人先一步入寒鸣寺回禀公主,午后,属下带着剩下的百十人去寻找徐盈姑娘,没想到却在那扑了个空,他们说姑娘已经先一步离开,属下顺着踪迹追到了寒鸣寺下,听见打斗声,看到了容大人在那,上前相助……咳咳。”

  这人说着又低头呕出一口鲜血来,可想而知伤势多重。

  “然后呢?”

  “对面来的人太多,容大人加上属下的人只有二百人,属下拼死跑出来,才来了寒鸣寺,回禀公主……”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只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今晚寒鸣山必然不平静,谢明蕴死死攥着手。

  “容淮安如何?”

  “大人的伤似乎比属下严重,对方人都是高手刺客,不知道大人……”

  “来人。”

  谢明蕴当机立断朝外开口。

  “陈副将,速带五百兵士,前往寒鸣寺下接应容大人。”

  “不可。”

  谢明蕴话刚落,谢岚从门外疾步走过来。

  “让陈副将传信回去给太子殿下,此时山中若真有刺客,你也不能轻易出去。”

  谢岚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当即声严厉色道。

  “不行,寒鸣寺距离这足有几十里,太子哥哥的人来最少也要两个时辰,哪还等得了两个时辰呢?”

  谢明蕴此时满脑子都是侍卫那一句“生死未卜”,下意识反驳,心中情绪翻涌。

  难怪,难怪他离京三日却不告诉她,把消息瞒得这么严实,原来都是因为……

  她骤然眼眶一热,有些站不住。

  她当然知道是因为她的心结,容淮安才如此急切地想要找到徐盈。

  他的消息比她快一步,又怕没找到让她空欢喜,于是瞒着她,自己偷偷来了寒鸣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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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对不对?”

  她回头去看紫衣。

  紫衣动了动唇,终是点头。

  “大人不想让您多担心。”

  果然!

  谢明蕴吸了吸鼻子,又看向谢岚。

  “必须要去救他。”

  两个时辰有太多变数了,对方人多势众,容淮安还受伤了。

  “三姐,寒鸣寺很安全,没人会轻易来到这地方动手,我们带了这么多人……我不可能看着他出事。”

  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攥着谢岚的手,语气却坚定。

  谢岚看着她,刚要厉声斥她,对上她的目光,蠕动了一下唇,还是没说话。

  “你不能出去,最多让陈副将带人去救他。”

  这是谢岚给出最大的让步。

  谢明蕴一咬牙。

  “好。”

  她不会武功,此时并不清楚山下的情况,去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陈副将,你速带五百兵士前往寒鸣山下接应大人,务必将大人送回来。”谢岚吩咐。

  “是。”

  陈副将一拱手,疾步走了出去,顺便让人把这侍卫带下去止血。

  “紫衣,你懂医术吗?”

  谢明蕴心里慌张得厉害,脑中乱糟糟的,却也没忘了容淮安受了伤。

  “奴婢懂……”

  “不行,让人快马回京带大夫过来。”

  紫衣话没落,谢明蕴又往外喊道。

  “公主,您先冷静一下,往京城带太医少说也得几个时辰,消息若传出去,引起躁动是小事,若是再因此引了什么人过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紫衣扶着她坐下,轻声安抚。

  谢明蕴想着也是,如今不知道山下是何人,若贸然往京中带人过来走漏了消息,也不是好事。

  “你医术如何?”

  “普通的伤自然是能处理的,且等侍卫将大人救回来之后再看看。”

  紫衣压住心中的不安,轻声道。

  谢岚也没想到只来寒鸣寺这一趟就能碰上这种事,她皱眉看了一眼谢明蕴惨白的小脸,难得缓和了语气。

  “你如今是关心则乱,也许事情并没有侍卫形容的那么糟。”

  谢明蕴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跟谢岚说。

  容淮安是为了救徐盈来的,却在中途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些人到底是为着别的事才在这刺杀容淮安,还是……本身就因为徐盈,两方人才起了冲突?

  谢明蕴忽然不敢再想。

  她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夜间的寒风吹来,她指尖几乎都僵住,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约摸近一个时辰后,寒鸣寺外还是没有动静。

  她腾地站起身。

  “院中还剩多少人?”

  “你想也别想。”

  谢岚摁着她坐了回去。

  他们来的时候也只带了几百人,如今院中所剩百余人,若这五百人救不了容淮安,他们去也是白搭,若是救得了,也不缺这一百人。

  寒鸣寺中还有她和谢明蕴,她不是娇娇弱弱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小姐,相反,从小生活在皇室里养成了谢岚一副警觉的脾性,她已经隐约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

  他们来这的消息许多人都知道,若是对方也有意对谢明蕴出手,这百人离开,寒鸣寺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怎么偏偏就是今天呢。

  谢明蕴冷静下来,脑子转得很快。

  怎么偏偏容淮安前脚来了寒鸣寺,后脚太后就要她和谢岚来祈福?

  京中有那么多寺庙,怎么偏偏就是寒鸣寺?

  太后和这件事有关系吗?或者说……太后和这件事的幕后人,认识吗?

  谢明蕴眼神变了又变,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难熬。

  这一等就从戌时等到了子时。

  月上中天,外面还是没传来消息。

  谢岚沙哑地张口。

  “我去看看。”

  “三姐!”

  “你坐好。”

  谢岚不容置喙地带着几个婢女匆匆走了出去,谢明蕴坐在椅子上,神经紧绷着。

  一旁的窗子被风吹开,紫衣担忧着她的身子,走过去关窗。

  她刚离开谢明蕴,屋外忽然掠过来一道黑影,这黑影犹如鬼魅一般,眨眼间就到了谢明蕴跟前,眼疾手快地一掌劈在了她后脖颈,抓着她飞速往外掠去。

  身后闪着寒光的匕首飞过来,这黑衣人闪身避开,越墙而去。

  侍卫压根追不上。

  紫衣脸色极差,夺过一旁侍卫的剑,跟着运起武功追了过去。

  她速度很快,但黑衣人挟持着谢明蕴,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厉声呵斥。

  “你挟持的乃是皇室公主,被抓到是要诛九族的大罪,若不想死,就快点放开公主。”

  寒风呼啸,黑衣人一句话也不说,谢明蕴被他拽在怀里,颠簸的头晕眼花,又被他桎梏着没有力气,只有方才拔下来的簪子一直攥在手里。

  紫衣追着他们一路出了寒鸣寺。

  下山的路上太黑,紫衣一边伺机想办法救谢明蕴,一边注意着周围有没有埋伏的人。

  黑衣人的武功不在她之下,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追了半个山,忽然,黑衣人瞳孔一缩,手中的剑朝前劈去,将对面猛然飞过来的匕首打落。

  与此同时,时刻警惕的谢明蕴因为他的这一刻疏忽而被放松了桎梏,她握着簪子,狠狠地刺向了他的胳膊。

  手臂一疼,这人下意识把谢明蕴甩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紫衣抓着机会,握着剑已经劈了上来。

  黑衣人顿时管不得谢明蕴,全心与紫衣打了起来。

  谢明蕴被他甩了出去,本以为要狠狠摔在地上,她咬牙等着剧痛的来临,然而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容淮安运着轻功,掷出那把匕首后,及时地把人揽到了怀里,抱着她飘身而落。

  起伏的胸膛代表着这一路赶来时的急迫,谢明蕴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先是一喜,又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去摸他的心口。

  侍卫说他中了一剑,离心口只半寸。

  手摸到一半被他拽着拉了过来,她抬头对上容淮安浅笑的样子。

  “公主,就算我救了你,也不用这么急着以身相许吧?”

  “你没事?”

  她呆愣地看着他,语气惊喜。

  她见这人眉目浅笑,身上纵然有脏污和血迹,但又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还有心思在这跟她开玩笑,又想起侍卫传的话,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真假。

  容淮安又笑。

  “是别人的血,我能有什么事?”

  他说着将谢明蕴放了下来,看向前方紫衣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忽然手腕一动,方才被打落在地上的匕首运势而起,直直地飞向黑衣人,刺中了他后背。

  黑衣人闷哼一声,很快被紫衣打得节节败退,紫衣一把剑抹了他的脖子,匆匆走上前。

  等她看到容淮安安好站在那的时候,显然也有些惊讶。

  “大人?”

  “你往下去接应陈副将,将那些人都处理了。”

  容淮安吩咐。

  “是。”

  紫衣见他没事,便也没多话,干脆利落地应声,往山下去。

  容淮安抓着谢明蕴的手往前走。

  “你没事,为何我的侍卫却传话说你中剑了?”

  方才的惊魂未定和劫后余生的惊喜散去,谢明蕴敏锐地察觉到哪不对劲。

  容淮安回头扬眉。

  “那会侍卫瞧见有人拿剑朝我刺过来,传错了消息罢了。”

  谢明蕴还是不信,隐约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上下打量着他,刚要细看,容淮安抓过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瞧公主这幅不相信的样子,难道很想我出事不成?”

  “说什么糊涂话呢。”

  他话音中带了几分笑意,将谢明蕴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些,却仍然是觉得有些后怕。

  谁也不知道听到容淮安“生死未卜”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连呼吸都停住了。

  此时知道了他没事,谢明蕴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轻轻松了口气。

  容淮安察觉到她不安的情绪,声音更温和了些。

  “那些人伤不了我,如今有了陈副将带的人,我料想到这边不会平静,便脱身前来,还好来得及时。”

  再来晚些,指不定这人要带着谢明蕴去哪。

  容淮安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他和谢明蕴一起往山上走,谢明蕴看着他比往常慢了些的步子,又在空气里闻到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心中觉得古怪,特意错开了半步,去看容淮安。

  容淮安很警觉地回头。

  “怎么不走了?”

  两人对视片刻,谢明蕴注意到月光下这人的脸色白如纸,心中一沉,往前两步,不顾他的阻拦,伸手把他的手撩开,去碰他的胸膛。

  手刚覆上,又被他拿开。

  “说了公主若想以身相许,也要等回了京城……”

  他轻笑一声。

  “闭嘴。”

  谢明蕴凶巴巴地吼了他一句,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哽咽。

  虽然只触碰到他胸膛片刻,拿开的手上也察觉到了一抹湿热。

  她顺着月光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满手的血。

  谢明蕴有些慌张地去看他,手颤抖地又摸过去。

  “怎么样,到底怎么样,你说实话。”

  山中太黑,她看不清到底伤得如何,便只能这样去感受。

  满手的血给了她答案,伤得必然不轻。

  容淮安收了轻松的语气,瞧见她这幅样子,叹息了一声道。

  “没有在心口,但的确受了一剑。”

  本身怕她担心是要瞒下来的。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警觉。

  来的人很多,若没有陈副将带着人去,只怕今晚必定是殊死搏斗。

  陈副将过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谢岚和她来了寒鸣寺,心中顿时知道不好,他强忍着伤口的疼冲出重围,就是怕她被人带走伤害,还好……还好来得及时。

  “受这么重的伤,你竟然还敢瞒我,你……”

  谢明蕴想斥他,话说到一半又说不出。

  说到底他受伤是为了解开她的心结,替她找到徐盈。

  她一时沉默下来,只被他握着的指尖颤抖。

  容淮安叹息了一声。

  “我就知道说出来你要愧疚,阿蕴,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这事吗?”

  知道了如何还能装作不知道?

  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他。

  容淮安又笑了一声。

  “死不了,放心吧。”

  他如今受的伤比着那时候她受的苦和煎熬是否只是十分之一?

  每每想到这,想起她睡梦中的样子,容淮安就觉得,他也许该伤得更深才对。

  “但的确有点走不动了,前面有树,我们坐着歇一会,好不好?”

  谢明蕴依旧站在那,不言不语地看他。

  容淮安便闷哼了一声。

  “唔……有点疼。”

  谢明蕴顿时慌张地去扶他。

  “怎么样,我们快点回去,去找大夫……我让人回京传太医。”

  “等不到回去了,现在得止血。”

  容淮安觉得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逝,他几乎有些站不住,扶住了一旁的树。

  谢明蕴这会慌得不行,听了他的话,连忙扶着他坐到一旁的树边。

  好在容淮安身上带的有药,他将药拿出来,刚要去解衣裳,又怕伤口吓到她,便笑了一声,语带调侃,慵懒地道。

  “公主盯着我干什么,难道真想看看我脱了衣裳的样子?”

  谢明蕴先是脸色一红,但很快又通透地明白他的意思,咬牙瞥他一眼。

  “脱你的。”

  他不想让她看伤口,可她又如何放心得下?

  容淮安默了片刻,对上她坚持的眼神,心中一动,也没再说话。

  他解了外衫,雪白中衣上那一团血迹便尤其明显,谢明蕴心尖一颤,强忍着要落泪的冲动,看他将中衣解开,露出伤口。

  那腰身本来劲瘦又白皙,线条流畅,该极好看,但是又因为那剑伤破坏了美感,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容淮安不想让她手上染鲜血,便打算自己来,谁料才动了一下,谢明蕴就喊。

  “老实坐着。”

  周围没有水,谢明蕴便用帕子小心地把剑伤周围的血迹都清理了,随后倒上了药,随着她倒药的动作,容淮安察觉到一滴滚烫的泪砸落在他腰腹上。

  握着的手紧了紧,心中叹息。

  早知道该让别人来救她的。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伤口包好,谢明蕴擦了擦手上的血,红着眼眶去看他。

  他倚着树,一向好看的面容上都带了几分莹白羸弱之色,因为失血的缘故,连唇色都发白,这人一向行走坐立都极端正,如今却这样倚着树,没个正形,可想而知,是真没几分力气了。

  从这走到寒鸣寺至多小半个时辰,可他连这段路都走不动。

  “还有别的伤,是不是?”

  谢明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是内伤,回去调养几日就好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瞒不过谢明蕴。

  若只是剑伤,他有内力护体,也不至于如此虚弱。

  “是局,我没想到会……会是一场局。”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徐盈不在。”

  或者说其实从头到尾徐盈就不在寒鸣寺,是有人知道了他们在找徐盈,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谢明蕴身子一僵,今天侍卫传回消息的时候她就觉得有古怪,但当时喜悦冲淡了一切,她还以为上天怜惜,终于让她找到了妹妹。

  没想到竟然是假的。

  但若只是一场局,三天时间,容淮安至于在这耗上三天吗?

  谢明蕴抿唇。

  “你其实早就知道是局了吧?”

  容淮安不语。

  “以你的聪明,第一天找不到徐盈,就该知道消息有假,为什么在这困了三天?”

  山中安安静静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淮安定定地看着她。

  “是,我早就知道是局。

  但是知道,我还是要来。”

  徐盈在她心中成了心结,夜夜噩梦日日放不下,他何等聪明,知道这心结若不解开,他和谢明蕴,只怕这辈子都难跨过这道鸿沟。

  “谢明蕴,我不能让这道鸿沟横在你我中间,它明明是一道伤口,是伤就得治,所以我知道是陷阱,我也要来,只要有一分可能,我就不会放弃。”

  横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只要有一点可能,容淮安也要破除万难,走到她面前,再奢求这一次可能。

  她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那声音那么笃定,像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哪怕是陷阱,哪怕知道有没命的可能,他还是来了。

  是为了她。

  她动了动唇,想告诉他不用如此,但话到了嘴边,她看着容淮安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的样子,沉默片刻,开口问。

  “你是不是一定要知道当时的事?”

  “是。”

  容淮安对上她的眼。

  他不想逼迫她,便只能从别人那里知道真相。

  一句话落,山中一片寂静。

  半晌,沙哑的声音带着终于挣脱束缚的决然,她开口。

  “我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PS:600营养液掉落加更三千字,下一次加更是900营养液,下章会坦白所有之前的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