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答应
“四哥, 你、你别与?我开这样的玩笑话。”闻姝一双手绞得发?白,只觉得听见?了天方夜谭,四哥说娶她??这怎么可能!
四哥是四哥啊, 四哥更是王爷, 无论是哪一方面来看,都不?可能。
沈翊偏头看她?, 面上不?见?丝毫捉弄揶揄的神色,“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婚姻大?事, 我不?至于拿这个逗趣。”
闻姝被沈翊锐利的目光盯着,犹如?被鹰隼盯上的兔儿,脑子一团浆糊,要转不?动了, 比听见?章氏让她?去做媵妾还要吃惊,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一日就听见?两个这样捅破天的大?消息。
“为什?么是我?”闻姝一慌神就想咬唇。
沈翊望着被她?咬得发?白的唇瓣, 略略偏移了目光, 不?紧不?慢地说:“七妹妹正好需要一桩亲事, 而我也需要一个王妃。”
闻姝想也不?想便说:“皇上会给你安排高门贵女?的王妃。”
沈翊垂首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 “你应当晓得, 我虽被封为王爷,却不?如?瑞王有势力强劲的外家?帮扶, 我母亲一族尽数覆灭,如?今我孤身?一人,哪里?有什?么高门贵女?愿意嫁我。”
“不?是的……”闻姝下意识就想辩解, 他是燕王啊, 整个大?周才几个王爷,怎会没有贵女?愿意呢?可听见?四哥说他娘亲一族都不?在了, 又忍不?住心疼地说:“四哥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啊,我……”
“那你嫁与?我,陪着我,不?是更好吗?”沈翊截断她?的话,回眸望着她?,语气极轻,但却像是带着诱惑一般说:“你不?是答应了会一直陪着我吗?”
沈翊这样说,闻姝心里?头翻涌起了愧疚,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四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永远都是我的四哥。”
并非只有夫妻才是互相陪伴,亲人亦是。
“你瞧见?陶姑娘了,定亲后就不?能轻易出府,”沈翊嗓音微哑,“再说闻娴,出阁五年,回来过几次?这也算一直陪伴吗?”
闻姝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嘴唇微微蠕动,却反驳不?了。
是啊,姑娘家?出阁,便会被规矩约束着,想出府要过问婆母的意思,除非婆母手宽,不?爱管这些事,可成了亲的妇人,也少有在外抛头露面的,除了逢年过节,也较少回娘家?。
就算回娘家?可以?,但她?该寻什?么借口,常常来燕王府见?四哥呢?旁人真不?会传流言蜚语吗?
这一刻,闻姝才明白,原来“一直”这个承诺这样重,一字千“斤”,她?当初竟张口就许下了,好似是注定要失信的一个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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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我……”闻姝一双秀眉要拧成麻绳了,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沈翊忽得轻叹一口气,“我母亲一族丧生于一场大?火,只因我是皇上的血脉,他们想要赶尽杀绝,偏偏我这个该死?的人却死?里?逃生,而我的母亲,我的先生,都死?在了大?火里?。”
闻姝侧身?,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从?沈翊面容上瞧见?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哀伤,这是他第一次谈起这段血腥的往事,原来是这样,他手腕间?的疤痕,果然是烧伤,怪不?得四哥畏火。
四哥成为燕王,定都人人艳羡得红了眼?,可是有谁知晓四哥因为这个身?份,丧母丧亲,死?里?逃生,背负着沉重的血仇孤身?一人来到定都。
闻姝紧紧地攥着衣袖,心口像剖开一样疼,仿佛也正在经历着那场大?火,眼?眶酸涩难忍。
“我成为燕王,亦成为了瑞王的眼?中钉,魏家?容不?下我,绝不?会让皇上给我多好的王妃,甚至有可能将细作派到我身?边,”沈翊幽深的眼?眸中难得流露出些许脆弱,就那么定定地望着闻姝,问她?:“姝儿,你想让四哥过上那种半夜睡觉都不?敢闭眼?,怕躺在自己身?侧的王妃随时会抽出一把匕首要了我的命的生活吗?”
“不?是的,我自然不?想,”闻姝连连摇头,她?的四哥,少年英才,意气风发?,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她?不?敢想那样的场面,吓得眼?尾泛起了水光,“可是四哥,我身?份卑微,我成不?了你的王妃。”
闻姝只是侯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做王爷侧妃都堪忧,更何况是正妃,大?周没有这样的先例。
她?从?未因为庶女?之身?而自怨自艾,可这时却忍不?住想,若她?是嫡出,身?份显赫,是不?是就能帮到四哥了?
沈翊听见?这句话,悬着的心蓦地就松了下去,垂下眼?睫,遮住了难掩的、恶劣的、得逞的神色。
他早就知道,姝儿是个心软的姑娘。
是他卑劣。
“这不?是阻碍,我可以?解决,只要你愿意,我就有办法让皇上赐婚,”沈翊静静地看着她?,“小七,你愿意吗?”
闻姝垂下脑袋,双手交叠,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鞋尖,她?本是想来求四哥帮她?推掉为人妾室的亲事,怎么又陷入了另一个难题呢?
嫁给四哥,她?从?未想过,嫁给一个王爷,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大?周的王位是降等世袭,只有少数世袭罔替,比如?北兴王府就是世袭罔替,那是先帝钦点,因此王妃是整个大?周都数不?出来几个的尊贵人,肩上的担子何其重啊,她?有这个能力承担吗?
章氏为了闻娴闻妍得嫁高门,从?小精心培养二人,可她?自小就为了活着挣扎,管家?务事什?么都没学过,拿什?么去做好一个王妃?
沈翊看她?低着头沉思,便晓得事已成了一半,装模作样地大?方道:“难道你有了心仪的男子?若是如?此,我便不?逼你了。”
闻姝整日在侯府,认识的外男都没几个,在善习堂读书时,因着她只是不受宠的庶女,除了周羡青几个和四哥关系好的,她?其他都没讲过话,哪来心仪的男子。
“没有心仪之人,”闻姝盯着手腕间?四哥送的玉镯说,“我才疏学浅,又没什?么见?识,更没见?过大?世面,我怕担不?起王妃这个重任。”
“我也不?是生来就做了燕王,”沈翊反问她?,“你向来好学,王府的账簿那样繁杂,你如?今不?也处理得很好吗?”
闻姝后知后觉,侧眸看着沈翊,“四哥,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所以?才叫我管王府的账簿?”
那不?是半年前就……他竟憋到了现在。
“自然不?是,只是我实在无人可托付,除了你,我亦不?敢信任何人,”沈翊矢口否认,语气好不?可怜,“皇城之内,勾心斗角,皇权之下,白骨累累,我说不?定何时就被瑞王算计,成为一抔黄土,你若是害怕,便罢了,我也不???.??想连累你。”
“四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这样说,闻姝愈发?心酸,想想四哥孤身?与?所有人斗,回到家?或许还要面对?一个细作王妃,她?便不?忍。
沈翊看她?眸中含着泪水,微咬了下后槽牙,不?想逼她?过紧,便说:“你考虑考虑,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帮你推掉章氏的安排,四哥不?敢说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但可以?保证你一生无忧,并允诺你绝不?纳妾,燕王府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主子。”
闻姝的心跳漏了一拍,悬在眼?睫上的泪珠惊落,打在手背上,滚烫灼人,她?慌忙用帕子擦净,吸了吸鼻尖,分明是天上掉金子的事,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四哥说绝不?纳妾,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可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情感,这世间?真的有吗?
他是王爷啊,纳再多妾也无人能置喙,竟对?她?许下这样的诺言,要叫闻姝如?何不?动容?
章氏要她?为人妾室,四哥却许她?绝不?纳妾。
她?好像在一日之内,遇到了最糟糕,又最幸运的事。
“别哭,”沈翊起身?,半蹲在闻姝跟前,用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又不?是要吃了你,哭什?么。”
“四哥,我知道你对?我好,”闻姝泪眼?朦胧,心中挣扎,“容我想想好吗?”
她?说出这句话时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好的事,她?还要矫情地考虑,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要抢破头。
可正因这是四哥,她?不?能莽撞,一旦答应,就是一辈子的事,她?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四哥负责。
“自然是要让你仔细考虑,我不?逼你,”沈翊用指腹擦净她?眼?角温热的泪水,柔和地说:“小七别哭,四哥只有你了。”
他这颗心,早就该死?在那场大?火中,是闻姝让这颗心继续跳动着,为她?跳动着。
闻姝敛了泪,沈翊让丫鬟打来热水,给她?洗漱,才备车送她?回侯府。
从?兰苑出来,沈翊去了世贤院,这是他第一次踏足此地,闻姝还常来请安,沈翊却从?来不?会。
世贤院是整个侯府最精致华丽之地,连永平侯的青山院都比不?得,院子里?种着品相昂贵的绿萼梅,含苞待放。
“奴婢拜见?燕王殿下!”
他一进去,便跪了满院的奴婢,个个惶恐,不?知燕王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沈翊没搭理她?们,径直往里?走,辛嬷嬷瞧见?燕王,吃了一惊连忙禀告章氏。
章氏前不?久才和闻姝说了让她?做媵妾之事,燕王这就来了,难道是来给闻姝撑腰?
章氏心中不?安,才起身?,就见?沈翊进了堂内,她?忙上前几步屈膝行礼,“臣妇见?过燕王殿下!”
这礼行的自然是不?情不?愿,从?前要跪在她?跟前讨食的小崽子,如?今地位颠倒,要她?给沈翊行礼,哪能心甘情愿,可再心不?甘情不?愿,她?也要行这个礼,一旁的辛嬷嬷更是跪了下去。
沈翊没说话,打量了一圈屋内,烧得通红的炭火,屋外冰天雪地,屋内舒适宜人,他越过章氏,掀袍坐到了上首的位置,凌盛手中持刀站在他身?侧。
燕王没说话,章氏也不?敢起身?,只能垂首屈膝坚持着,她?自成为永平侯夫人,连皇后娘娘都要给两分薄面,这还是头一次行这么久的礼,她?小腿发?酸,要站不?稳了。
眼?见?着章氏要摔了,沈翊才大?发?慈悲地免了她?的礼,“怎么?本王坐下半晌了,连杯茶水都没有吗?”
章氏挤出笑容,连忙吩咐辛嬷嬷去准备茶水,“燕王殿下莫怪,您来得匆忙,臣妇怠慢了。”
“看来下次本王来侯府还得和侯夫人报备一声?”沈翊随意靠坐着,仿佛在自己家?一般,明明是坐着,可面对?站着的章氏,眼?神却像是居高临下。
章氏咽了咽喉,“臣妇不?敢,臣妇失言。”
辛嬷嬷急匆匆端了杯茶水上来解救了章氏,只是辛嬷嬷一想到燕王和七姑娘关系亲近,前不?久才折辱了七姑娘,她?就胆战心惊,手都在抖。
把茶盏递给燕王时,不?知怎得茶盏就翻了,滚烫的热水大?半泼在了她?自个手上,还有一些溅到了沈翊的手背上,当即烫红了一片。
“大?胆!竟敢伤燕王贵体!”凌盛持刀大?喝一声。
辛嬷嬷几乎被吓掉了半条命,也顾不?上手被烫出了水泡,一个劲地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是无心之失!”
沈翊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背上的水渍,漫不?经心地说:“好一句无心之失,来人,拖下去打。”
燕王府的护卫从?门外涌入,拖着辛嬷嬷往外走。
辛嬷嬷哭得涕泗横流向章氏求饶,“夫人救奴婢!夫人!”
章氏不?忍地撇开眼?,烫伤燕王,就是打死?都没有人会为辛嬷嬷说一句话,皇权就是这样的至高无上,取人性命,甚至不?需要理由。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板子打在肉\\体上的闷响,还有辛嬷嬷的哀嚎声。
辛嬷嬷已年过五十,跟在章氏身?边作威作福,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着,比闻姝还要享福,哪受过这样大?的罪,没一会,她?的哀嚎声就越来越小,快要听不?见?了。
章氏越听越心慌,修剪圆润的指甲掐在掌心,辛嬷嬷可是跟了她?几十年的老人,从?她?幼时起就带着她?,是她?最看重的人,若没了辛嬷嬷,犹如?自断一臂。
原本以?为沈翊是来说闻姝的亲事,章氏本还想着搬出老夫人用孝道压他,可沈翊什?么都没说。
辛嬷嬷把人烫伤了,不?管是不?是沈翊故意的,那杯茶都是辛嬷嬷递过去的。
章氏也曾在姚氏入府敬茶时这样对?过姚氏,却从?未想到,有一日同样的招式会用在自己身?上。
章氏咬了咬牙,屈膝跪了下去,“燕王殿下,辛嬷嬷年事已高,再打下去怕是受不?住,还请您高抬贵手,臣妇感激不?尽!”
她?不?能让辛嬷嬷死?,所以?只能屈辱地向沈翊下跪,眼?睛红的要滴血了。
沈翊给凌盛使了个眼?色,轻笑了一声:“只是个老贱奴就受不?住了?要是闻琅呢?”
“燕王殿下!”章氏愕然抬头,这样明晃晃地威胁,院子里?的板子声已经停了,却打在了章氏的心头。
沈翊站起身?,背着手踱步至章氏身?侧,目光望着院子里?被打得犹如?死?狗一般的辛嬷嬷,寒声说:“再敢动本王的人,就准备好给他收尸。”
沈翊大?步离去,整个世贤院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章氏像是被抽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浑身?冒冷汗,犹如?死?过一回。
明明只是一个才弱冠的小子,可那身?上的威势,却比永平侯还要足,果真是皇子,生来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沈翊只字未提闻姝的事,章氏事先准备好的“孝道”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却让章氏半点也不?敢打让闻姝为妾的主意了,闻娴是重要,可闻琅的命才是章氏最在意的。
***
沈翊下了马车,想先去换身?衣裳,衣裳上染了世贤院的熏香,难闻得紧。
“燕王殿下,去哪了?”千留醉打趣的声音传来,“把小爷我请来王府,自个又不?在。”
沈翊一扭头就见?千留醉斜倚在花厅美人榻上,面前摆满了瓜果点心,吃得正欢。
“你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沈翊走了过去。
千留醉坐了起来,“不?是你把我请来的,我客气什?么,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事,想让你这段时日住在王府,”沈翊拍了拍衣袖上沾着的雪粒,“直到澜悦离京。”
“你又想利用我干坏事?”千留醉微眯起眼?打量沈翊,只觉得沈翊今日气色不?错,像是有好事发?生。
“是好事,”沈翊睇了他一眼?,嘴角溢出点笑,“成了请你喝喜酒。”
‘喝酒’与?‘喝喜酒’可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千留醉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叹道:“终于忍不?住了?我还当你能再忍一段时日呢。”
“也罢,看在小娘子点心做得那般好吃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吧,”千留醉复又靠了回去,“只是等你事成,得帮我从?澜悦那脱身?。”
沈翊嗤笑了声,“当个郡马不?也挺好?”
千留醉脸色难看起来,“小爷我讨厌马!”
上次是苑马寺,这次是郡马,他是和马犯冲吧?
沈翊站了起来去更衣,懒得搭理炸毛的千留醉,澜悦为了他千里?迢迢回京,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有的是好戏看。
千留醉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一来王府,沈翊觉得吵死?了,他不?是调戏这个丫鬟,就是逗弄那个丫鬟,偏偏那些丫鬟们还被他的好皮囊迷了眼?,乐于和他逗趣。
若不?是为了大?计,沈翊是真想当场把他扔出王府,最终把千留醉赶去了远点的院子住,他才安生下来,但睡了没一会,又被噩梦惊醒了。
自从?那场大?火后,时常梦魇压身?,难以?安枕,沈翊舒了口气,往里?侧躺着,眉心稍蹙,若是和闻姝成亲了,半夜做噩梦,会不?会吓着她??
他十日有八日都会被梦魇惊醒,也不?知太医有没有法子治,沈翊梦魇缠身?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看大?夫,可现下却是考虑起了“治梦”。
惊醒后,沈翊又久久难以?入眠,而身?处兰苑的闻姝,同样失眠了。
她?侧躺在床榻上,望着窗户的方向,因为外边在下雪,窗户纸上印出些光亮,看得久了,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景象。
这些年,兰苑一点点的添置东西,再加上四哥成为燕王之后送来的,兰苑又有了那么点最初娘亲还在时的精致,像个侯府姑娘的闺房。
闻姝从?被中抽出手,抬高,腕间?的玉镯垂下,借着微末的光亮,玉镯莹润如?月色,圈在纤细的胳膊上,指腹一圈一圈地抚摸着,即便看不?太清,也能感知到那朵荷花的纹路。
四哥爱吃荷花酥,燕王府有一大?片荷花池,送她?的镯子上也雕刻着荷花,四哥似乎喜欢这“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楷模。
闻姝握住镯子,望着窗户上的纹路出神,四哥要她?做燕王妃,这样天大?的消息,她?连月露也不?敢告知,一个巨大?的秘密压在心头,哪里?还有睡意。
若是换一个人在她?被章氏逼着去当媵妾的当头提出让她?去当王妃,她?绝不?会犹豫,无论前方有多大?的陷阱,她?都宁愿去跳,而不?是去给大?姐夫当妾。
为何这个人变成四哥,她?就犹豫了呢?
她?相信四哥的承诺,也相信若是嫁给四哥,绝对?会待她?很好,可她?认识四哥九年了,九年的兄妹感情,一朝让她?去做四哥的妻,总觉得别扭。
更重要的是王妃之责,闻姝不?仅仅是怕自己承担不?起,更怕自己无用,不?能给四哥带来助力,夺嫡之争,你死?我活,她?不?怕和四哥一起死?,怕得是四哥被自己拖累而死?。
瑞王有权势显赫的魏家?做支撑,两个侧妃的娘家?也是高门望族,而四哥娶她?,她?什?么都不?能带给四哥,永平侯府绝不?会因为她?嫁给四哥就支持四哥,毕竟闻妍嫁去了魏家?,自然是希望永平侯府支持瑞王。
四哥当真孤立无援。
闻姝眼?角发?涩,她?合上眼?睫,泪珠却仍旧滚落。
既心疼四哥没有援助,又担心自己占了四哥可能获得强大?妻族援助的位置。
两种思想在闻姝心间?拉扯,几乎要将她?一颗心剖成两半,辗转至天明时分才堪堪睡着。
沈翊说不?逼她?,当真就没再提过这件事,照旧往兰苑来,逗逗踏雪,尝尝点心,送来的东西要将兰苑堆满。
闻姝理不?出头绪,就有点想躲避,也不?去提,每日专心做大?氅,终于在腊月初三那日做好了。
“四哥,你穿上试试。”大?氅很重,闻姝手捧着都有些累。
沈翊也不?与?她?客气,接过抖了抖就往身?上披,“正好,不?长不?短,很暖和。”
闻姝嘴角微弯,踮起脚尖给他系胸前的系带,“四哥身?姿挺拔如?柏,穿什?么都好看。”
沈翊垂眸望着她?,虽说闻姝还没答应嫁给他,可在沈翊看来,他们早就亲密的不?分你我,除了母亲,只有闻姝会将爱护一针一线地缝入衣中。
闻姝系好衣带,又拍了拍大?氅上的褶皱,“四哥,今日是腊月初三呢。”
“腊月初三怎么了?”沈翊佯装不?懂。
闻姝仰头,眨了眨纤长的羽睫,“四哥忘了吗?今日是我们认识整整九年,明日,就是十年的开始了。”
白驹过隙,十年不?过是一瞬间?,他们都长大?了。
“不?止,”沈翊深邃的凤眸对?上她?的眼?睛,“我想要百年。”
闻姝没听出来他的‘不?止’是什?么意思,听见?他后一句话便笑了,“那我岂不?是得活一百零八岁。”
“那就活一百零八岁。”沈翊眼?神执拗,就是要百年,像个闹着爹娘要买玩具的小孩子。
闻姝看他这样,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话说:“好,那我争取长命百岁。”
初三的月亮落下,初四的太阳升起,属于他们的第十年,开始了。
永平侯自从?七月离京后,就一直没回来,眼?见?着到年下了,永平侯府忙着过年,可今年府里?冷清了不?少,闻婉闻妍都出阁,永平侯没回京,南竹院还在禁足,人少,怎么都热闹不?起来,连家?宴也没什?么胃口,没一会就散了。
回到兰苑,闻姝手撑着下巴看灯罩里?摇曳的火苗,四哥入宫了,这是她?这些年过得最冷清的一个年。
这时她?才发?觉幼时的自己有多傻,随随便便就许下诺言,现在看来,哪里?有这么简单,若是各自成家?,恐怕一年也难见?两回。
兰嬷嬷年纪大?了,熬不?住,吃过年夜饭没一会就去睡了,月露也回屋,闻姝独自坐在榻上发?呆,屋外下着小雪,可仍阻挡不?住定都百姓的热情,漫天火树银花,将窗户映照得五颜六色。
岁除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
闻姝偏头望着窗户,看得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想要熄灯睡觉,忽听见?院子里?传来动静,她?下榻去开门,便瞧见?穿着她?做的那件大?氅的沈翊,“四哥?”
“去穿厚点,我带你出去玩。”沈翊身?上带着风雪的冷冽,没靠近闻姝。
“现在么?”闻姝难以?置信,这都深夜了。
沈翊点头:“嗯,快去穿衣裳。”
“好!”闻姝绽放笑容,忙不?迭进屋寻披风去了。
裹上了最厚的那件披风,沈翊带着她?从?西北角门出去,上了燕王府的马车。
今日没有宵禁,街上当真是热闹,夜深了还有这么多人,闻姝从?车帘一角望出去,只觉得心口热腾腾的,她?是第一次这么晚出门,新奇又激动。
马车一路来到西南角的明楼,这是定都城里?最高的几座楼宇之一,明楼也是个酒楼,但只接待达官贵人,楼顶可俯瞰整个定都城无限风光,这还是听卫如?黛说的,闻姝没来过。
今夜明楼灯火通明,宛如?一座莲花宝塔,绚丽多姿,沈翊带闻姝直接上了顶楼,顶楼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却没有旁的客人。
“好美呀!”闻姝也顾不?上冷,扑到栏杆边,定都万家?灯火,定河从?北至南蜿蜒而过,河畔悬挂着各色彩灯,河中还有人在放花灯,皇城在最北边,有定都最高的楼宇,亦是灯火最盛之处,这是她?第一次瞧见?皇城景象,不?由得感叹道:“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①皇城果然恢弘万千!”
“别冻着。”沈翊抬手掖了掖她?的衣领,望着她?的笑容接了句:“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①
闻姝偏头望着沈翊,眸中有星子闪烁,“四哥,定都真大?。”
“大?周的万里?江山更为广阔,定都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定都确实是大?周最为繁盛之地。”沈翊从?前也觉得定都不?小,可用脚步丈量过大?周的疆域后,便觉得定都不?过如?此。
闻姝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若是我也能瞧瞧就好了。”
身?为女?子,一生都被困于后宅,她?长到十七岁,才第一次见?识了定都的广袤。
“往后我带你去。”沈翊在外遇到美景佳肴时,也常常想若是她?在身?旁就好了。
闻姝喜笑颜开,“好!”
“主子,都准备好了。”凌盛递过一根被点燃的香。
沈翊接过,“行,你们先下去。”
凌盛等人退下楼顶,此处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想不?想放焰火?”沈翊晃了晃指尖的香,风吹得香燃烧的更快。
“现在么?想!”闻姝还没放过焰火呢。
沈翊拉着她?到另一边,地上摆满了焰火,闻姝就没见?过这么多,沈翊随手点燃了两个,滋啦啦地冒着火花,给闻姝吓了一跳,也照亮了她?喜悦面颊上浅浅的梨涡,“真不?愧是火树银花。”
“你自己点,点燃就往后退。”沈翊把香递给闻姝。
闻姝拿着香,有点胆怯,但同样也饱含期待,“好。”
她?伸长胳膊,将燃着的香往焰火引线上凑,一见?点着了,立马后退,这东西就像爆竹似的,闻姝不?敢点爆竹。
“咻——砰——”一发?焰火飞上夜空,绽放了一簇红色的光芒,随后一簇又一簇,犹如?银河落下九重天,璀璨夺目。
“真好玩!”闻姝扭头看沈翊,“怪不?得小孩子都喜欢放焰火。”
“今夜玩个尽兴。”沈翊后退几步,凭栏而立,微勾着嘴角,视线跟随着闻姝。
她?像个好奇的孩童,点燃了一簇又一簇的焰火,笑声并着焰火的声音散在风雪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冷意被隔绝在外。
这是闻姝迟来的童年,沈翊幼时家?中年年都会燃放焰火,起初是外祖父抱着他点燃引线,后来是先生牵着他的手,可那也是快十年前了。
闻姝玩得后背出了汗,一根香燃到了尽头,满面笑容回首,“四哥,我不?玩了。”
沈翊站直身?子,“不?玩就下楼,别冻着了。”
楼下摆着烧旺的炭火,闻姝解开披风,喝了杯热茶,虽玩得开怀,但手指还是被冻得冷冰冰。
他们才坐下来,就有伙计端上来各色瓜果点心,并一壶温好的屠苏酒。
沈翊提起酒壶倒了两杯,“喝杯酒暖暖。”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②”闻姝端着酒杯,笑道:“四哥,我敬你,今年岁除是我最开怀的一日。”
“故岁今宵尽,新年明旦来。③”沈翊略抬了抬手,与?她?碰杯,“小七新岁安康。”
两人对?视着,眼?中皆是满足的笑意,仰头饮尽杯中屠苏。
若是可以?,闻姝当真想与?四哥年年岁岁。
“砰砰砰——”窗外的焰火此起彼伏,将整个星河照亮。
闻姝望着窗外,眸光潋滟,“新的一年到了。”
“压祟钱。”沈翊从?桌中推过一个锦盒,“明日岁旦宫中事务繁杂,我兴许脱不?开身?,现在给你。”
“谢谢四哥!”闻姝毫不?客气地收下,自从?第一年她?送了四哥十个铜板的压祟钱,往后年年都是四哥给她?压祟钱,并且不?收她?准备的,因此她?今年也没准备,只等着收四哥的压祟钱。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沈翊饮尽杯中最后一点屠苏酒,起身?唤了凌盛。
闻姝也是有些困了,揣着锦盒与?沈翊一道下了明楼。
街道上依旧如?白日一般车水马龙,定都一年中只有逢年过节才免除宵禁,众人自然要玩得尽心。
沈翊将闻姝送回了屋子才转身?离去,闻姝披风也没解,先打开锦盒瞧了眼?,是块黄金制成的平安牌,四哥送给她?的东西越来越贵重了,有时闻姝都觉得自己占了四哥好大?的便宜。
她?走进内室,打开衣柜中的一个箱子,把平安牌放进去,里?边都是四哥这些年给她?的压祟钱,她?都有好好保管,再过些年,这个小箱子就要放不?下了,闻姝合上盖子,摸了摸箱子,希望有那一日。
今年新岁闻姝倒是比往年忙些,不?少人前来拜访,往年来永平侯府拜年的亲朋好友,从?来想不?到闻姝,可今年却一个个都往偏僻的兰苑来,真是应了那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过不?是闻姝的酒香,而是四哥的酒,他们都是因着燕王殿下来的。
既然来了这么多人,难免有人询问闻姝的亲事,现下闻姝可当真是香饽饽了,虽比不?得魏家?的嫡出姑娘,可在定都适龄的闺阁女?儿中,闻姝还真能排得上号,这时倒没人说闻姝只是出身?卑微的庶女?了,有燕王殿下这个兄长庇佑,什?么嫡出庶出,都不?是事。
闻姝尚在考虑四哥的事,自然没心思去回复旁人,即便其中有不?少闻姝觉得家?世不?错的,可这些人明晃晃是冲着四哥来的,她?做不?出拿四哥当跳板的事。
可四哥却好似忘了那件事一般,自从?那次之后,就再没提起过,要不?是记忆太深刻,闻姝都要以?为那是自个的错觉。
出了元宵,沈翊来寻闻姝,说:“二月里?,我想在燕王府设宴,皇上说为我补上加冠礼,待在宫中加冠后,出宫宴请宾客,也当是乔迁之喜,这场宴席,我想交给你来办。”
“四哥封王后本该设宴,也拖了许久,”闻姝双手交叠紧了紧,“我能帮你,但我身?份不?够,怕是不?便招待宾客。”
能被燕王宴请的都是达官显贵,闻姝怕是连人都没见?过几个,她?生怕别人觉得四哥小家?子气。
“除了你,也没人能帮我,你是我的七妹,没什?么不?够的。”定都人人皆知燕王与?永平侯府七姑娘“兄妹情深”,闻姝作为女?主人出席招待女?宾,并无不?妥。
沈翊说到这份上,闻姝也就不?推脱了,“好,我明日去卫家?拜访如?黛,顺便向卫大?夫人取取经。”
章氏闻姝是指望不?上了,也不?想指望,祖母因着媵妾那事,闻姝也对?其失望,真能攀得上关系的命妇,就只有卫如?黛的伯娘,卫大?夫人为人随和,闻姝相处过几次觉得不?错。
“好,你便以?给卫姑娘添妆的名义前往,明日我让管家?备好礼。”沈翊倒是希望闻姝多多和定都命妇结交,见?识多了,她?也就不?会再畏惧。
闻姝为此着实上心,在卫府待了一日,请教了卫大?夫人许多事,之后有拿不?定主意的,也上门拜访,其实这事传出去还当真不?算好听,家?中有嫡母不?请教,却请教旁人,难免让人猜疑,可谁叫章氏彻底让闻姝寒了心,要不?然闻姝也不?会如?此不?给章氏脸面。
二月十五下了一场春雨,定都气温回转,二月十六,燕王办了乔迁宴,遍请宾客,门前车马络绎不?绝,接踵而至,定都官宦早就想见?识见?识燕王殿下的风采。
沈翊为闻姝备好了衣裳首饰,都是宫里?头时新的,绝不?落于下乘,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闻姝不?施粉黛已是绝色,浓妆艳抹更是让万物失色。
“七姑娘仙姿佚貌,奴婢从?未见?过姑娘这般倾世容颜。”为闻姝梳妆的嬷嬷一个劲地夸赞,眼?睛都要看直了,莹眸皓齿,红唇粉面,冰肌玉骨,这姿色,便是皇妃也做得。
“嬷嬷谬赞。”闻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认不?出来,这是她?头一次这样盛妆打扮,一想到要面对?半个定都的权贵,心中难免胆怯,但有了这身?皮囊,她?又略略安心。
“宴席快开始了,你……”沈翊走进来,瞧见?闻姝话语一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美已经不?够形容闻姝,他早知闻姝容色出众,却也是头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嬷嬷很懂得如?何放大?闻姝的优势,当真可以?用“美得不?可方物”来形容,身?着绣金线的红色衫裙,身?姿窈窕,纤秾合度,眉心一点嫣红花钿,衬得芙蓉面似庭院里?那颗开得最艳的红山茶。
“四哥?”闻姝被沈翊看的些许不?自在,羞怯地垂眸,扯了扯身?上的披帛,“我这样打扮是不?是过于隆重了?”
“这样很好。”沈翊有一瞬间?的后悔,竟不?想让她?出去了,他足以?肯定,今日过后,便就会有络绎不?绝的人上永平侯府提亲,此等姿容,几个男子能抵挡得住?
“走吧,宴席快开始了。”沈翊后悔也来不?及了,况且闻姝本就该长于人前,而不?是困在后宅,只是单单一个永平侯府,都能引得诸多觊觎,他得加快动作了。
燕王府初次设宴,来的宾客十足十的多,还有不?少不?请自到的,摆了上百桌,可把罗管家?忙坏了。
沈翊携闻姝出场,这场宴席才是真正的拉开了帷幕。
“今日感谢赏光,本王敬诸位,都随意些,尽兴为上。”沈翊接过丫鬟端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燕王殿下客气!”
“恭喜殿下乔迁新居!”
“恭喜燕王殿下!”
……
沈翊去招待男宾,闻姝则由月露竹夏等人陪同前往招待女?宾,竹夏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对?命妇们了如?指掌,随时提醒着闻姝,月露在身?侧默默地记下了,不?想给主子拖后腿。
闻姝先前就从?卫大?夫人那了解过定都命妇们,今日也算得上是游刃有余,并未出错,不?少夫人对?闻姝另眼?相看。
今日沈翊还特意将永平侯府的有关人等邀请了个遍,章氏自然在,连江夫人和已出阁的闻娴闻婉闻妍等人都邀请来了,就坐在堂下。
她?们面上笑盈盈,可望着被命妇们团团围住的闻姝,心中五味杂陈,就是章氏也没这样热闹的时刻,从?前被她?们踩在脚底的闻姝,现如?今已是定都城里?耀眼?的星,今日过后,谁也遮掩不?住其光芒。
闻姝太忙了,根本没时间?注意到她?们,四哥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得把握住,和贵女?、命妇打好关系,说不?定日后能帮到四哥。
宴席快过半,瑞王殿下忽然来了,闻姝得了消息,前往迎接。
“七姑娘,我与?你同去,我看看我哥哥来了没有。”澜悦挽着闻姝的胳膊,其实是想去看看千留醉,她?今日还没见?着人呢,总是躲着她?。
闻姝到前厅时,瑞王正和沈翊还有北兴王世子交谈,几人看着笑盈盈,很是和睦的样子。
这是闻姝第一次见?瑞王,瑞王穿着一席紫棠色锦袍,头戴玉冠,瞧着尊贵儒雅,温和有礼,像个学士。
“拜见?瑞王殿下!”闻姝上前行礼。
“七姑娘免礼,”瑞王笑着抬了下手,目光在闻姝白皙的面庞上划过,落在澜悦身?上,愈发?温和,“澜悦郡主回京这么久,怎么也不?见?来瑞王府玩,王妃想念得紧。”
澜悦娇笑着埋怨道:“我哥哥拘着我,不?让我出门,改日有空我再去拜访瑞王妃。”
北兴王世子睇了澜悦一眼?,“我若不?拘着你,你怕是要翻天了。”
“哈哈,郡主活泼好动,世子这个兄长自是操心。”瑞王笑意不?减,余光瞥了眼?北兴王世子,澜悦话是这样说,可据他所知,澜悦自从?回京,却没少往燕王府跑。
今日他来见?世子与?沈翊也颇为亲近,如?今又见?澜悦郡主与?闻姝携手而来,很难不?让瑞王多想。
燕王可还缺个王妃呢,他原想让魏家?嫡孙娶了澜悦郡主,以?便拉拢北兴王,奈何被北兴王一口否拒,难道北兴王看上了燕王王妃之位?
瑞王心中一凛,北兴王世袭罔替,是大?周最为贵重的异姓王,若是……必定后患无穷啊!
其后瑞王没心思在宴席上,一双眼?总是若有似无地盯着澜悦或是北兴王世子,瞧见?世子与?沈翊相谈甚欢,而澜悦与?七姑娘亲昵异常,看着像是把一切都谈妥了的模样,若是他今日不?来,怕是还不?晓得燕王与?北兴王府走得这样近。
宴席临了,瑞王急着回去与?幕僚商议此事,但走前还是与?北兴王世子打了招呼,事关兵权,永平侯那虽出了点意外,但好在魏家?娶了闻妍,也不?算前功尽弃,如?今就剩下北兴王手中的兵权还没个去处,可万万不?能落在燕王手中。
“皇兄慢走,臣弟改日上门拜访。”沈翊将人送到门口,端得是个兄友弟恭,连魏皇后他都忍下来了,区区一个瑞王又算得了什?么。
瑞王离了众人,便威严了两分,对?着沈翊说:“北兴王战功累累,为大?周披荆斩棘,二弟万不?能怠慢了世子与?郡主。”
沈翊笑了,好似毫无防备地说:“皇兄放心,臣弟游学时曾救过郡主一次,岂会怠慢。”
瑞王眸色一暗,“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可是话本子惯用的桥段。
“既然如?此,本王就放心了,府中还有事,先行告辞。”瑞王上了马车,眉间?瞬时拢上愁绪,燕王竟在先前就结识了北兴王,救命之恩,可是好大?一个恩情,燕王的命也忒好了。
他这些年百般讨好北兴王,始终没有什?么进展,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花落燕王?
瑞王攥紧了拳头,绝对?不?行,不?能让燕王得逞!
沈翊眼?瞧着瑞王的马车渐行渐远,转过拐角看不?见?了,才漫不?经心地转身?进府,嘴角噙着一抹笑,救命之恩确有其事,不?过是千留醉救的。
鱼儿咬钩了。
“王爷,府里?的宾客都送走了,喝醉了的大?人也着人派马车送回家?去了。”半下午了,罗管家?今日也是忙得头昏脑涨,但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来回检查了好几遍,确保不?出错。
沈翊点点头,“好,今日府里?都辛苦了,管事的赏十两银子,其余人等赏五两,今日宴席上剩下的饭菜也别浪费,晚上大?家?都分了吧。”
今日宴席摆得大?,还不?知道剩下多少饭菜,厨房还有存货,都扔了也太浪费,沈翊游学时风餐露宿,见?识过大?周最为贫困之地,见?不?得糟蹋粮食。
闻姝进来正好听见?,说了句,“我看还剩下不?少,挑拣些好的,送给城外的乞儿吧,就当是沾沾王爷的喜气。”
定都城里?乞丐不?多见?,但城外却有不?少,每逢地方州府遭难,总有难民?想往定都逃,可他们进不?得城,只靠着城里?有善心的富贵人家?施舍过活。
“是,是,老奴这就去办。”罗管家?应承,下去吩咐了。
“怎么更衣了?”沈翊一会没瞧见?她?,就将方才那身?衣裳换了,满头珠翠也卸下,要说方才是朵红山茶,现在洗净铅华的闻姝便像是一朵白山茶,清纯秀丽。
“珠翠太重了,脖子酸,”闻姝抬手捏了捏脖颈,“四哥,我今日表现如?何?不?曾给你丢脸吧?”
“你猜?”沈翊轻笑,意味深长地说:“方才还有夫人询问你可有婚配,七妹妹着实惹人怜爱。”
爱怜到恨不?得将其藏起来。
闻姝羞涩垂首,终于松了口气,“这是我第一次筹办这样大?的场合,学到许多。”
“慢慢来,不?急,你今日也辛苦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好生歇息两日。”沈翊目的达成,心里?也松泛下来。
闻姝是有些累了,面对?宾客们生怕出错,时刻提心吊胆,又想多多结交一些夫人与?姑娘,现下脑子都要转不?动了。
回了兰苑,闻姝歇了两日才回过神来,开始整理这次宴席来往宾客送的礼单,这些往后都是要在恰当时机送回去的,并且轻了重了都不?合适,越是接触燕王府的账簿,闻姝就觉得若真做燕王妃,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自宴席后,闻姝和沈翊就没再见?过面,沈翊加冠后正式上朝听政,每日也是忙得很,闻姝光是整理礼单就用了小十日,等两人再见?,是卫如?黛出阁那日,去参加卫如?黛与?徐音尘的婚宴。
“礼单很麻烦吗?瞧着你好像瘦了。”沈翊有些日子没见?她?,在马车上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他真是有些等不?及了,偌大?的王府,空空荡荡,了无生趣。
“是麻烦,”闻姝扁了扁嘴,看着沈翊,“四哥,燕王府的礼单,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长的,可累死?我了。”
沈翊失笑,抬手揉了下她?脑后的青丝,“待你成婚,会比这多得多。”
掌心抚过脑后,收回时,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闻姝的耳廓,她?面颊发?热,耳廓一下子就红了,自从?四哥向她?挑明,有些从?前看起来很正常的亲昵,如?今不?由得多想。
但她?一点也不?厌恶这样的亲近。
她?好几次想和四哥提一提那件事,可四哥不?提,她?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四哥是什?么意思,像是忘了一样。
来到卫府外,沈翊扶着闻姝下了马车,两人正要入府,忽得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们,两人一回头,却见?贺随。
“燕王殿下,七姑娘。”贺随行了一礼。
沈翊摆手让起,闻姝笑道:“贺公子也是来参加如?黛与?徐公子的婚宴吗?”
贺随笑容有些勉强,捧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七姑娘,在下想让你帮我代为转交给卫姑娘。”
闻姝看了沈翊一眼?,心生疑窦,“贺公子为何不?自个送进去?”
今日大?礼,这么多人在,贺随作为昔日同窗见?卫如?黛一面不?是难事。
贺随直起身?,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马车,“我要走了,已向皇上递了辞表,随船队出海,今日便启程,怕是来不?及参加他们的大?婚,只好让七姑娘代为转交。”
“怎会如?此匆忙?”闻姝大?吃一惊,“出海路途遥远,九死?一生,贺公子当真想好了?”
定都居于内陆,闻姝只在游记里?见?识过大?海,听闻大?海宽广无垠,风浪汹涌,稍有不?慎就葬身?鱼腹,每年大?周都会派遣船队出海,可能平安回来的少之又少。
贺随的父亲曾是永平侯的副将,战死?龙崖山,不?久后母亲也殉情而亡,永平侯便派了人照顾贺随,几乎是拿他当儿子养,贺家?就这么一个血脉了。
贺随无所谓地说:“我了无牵挂,生死?于我而言并不?重要,若是能出海为大?周做点贡献,也好过碌碌无为,只是若死?在外边,不?能为侯爷尽孝了,还得托付给七姑娘!”
贺随躬身?作揖,对?着闻姝行了个重礼。
闻姝忙扶起他,“贺公子客气,有此胆魄,侯爷必定也欣慰,既你心意已决,便祝你一切顺遂,平安归来。”
闻姝接过了贺随手中红色的锦盒,贺随又向沈翊行了一礼,对?着卫府大?门瞧了好一会,才转身?上了马车,车轱辘转动,往城门方向行去。
闻姝捧着锦盒,站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这也太匆忙了,连践行酒都没能喝一杯。”
沈翊扫了眼?锦盒,“他早就禀了皇上,递了辞表,得知他想出海,皇上便命他为钦差,随大?周船队出海,若能平安回来,功劳不?小。”
虽然大?海凶险,可大?周从?未停止过对?海外的探险,想要打开海上商贸之路,这对?大?周的税收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每年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出海。
“可我听说去年大?周派遣出海的船队,无一生还。”闻姝面露担忧。
沈翊拍了拍闻姝的肩,“相信他,吉人天相,会回来的。”
吉人天相,便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了,闻姝再担忧也只能这样,今日毕竟是卫如?黛大?婚,她?重新提起笑脸,和沈翊一道进了卫府。
卫将军如?今是二品大?员,可戍守北漠,连女?儿成亲也不?能回来见?一面,皇上特意派了使者前来,赏了卫如?黛不?少嫁妆,给足了卫家?面子,因此今日着实热闹。
闻姝看着卫如?黛出阁,瞧见?徐音尘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她?,入目皆是红绸,人人喜笑颜开,闻姝不?由自主得展露笑颜,当真是羡慕啊。
如?今就只剩下她?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闻姝瞥了眼?身?侧的沈翊,心想若是和四哥过一辈子,是不?是也会像如?黛她?们一样幸福?
喝过喜酒后,闻姝同沈翊离开,在马车上,闻姝说道:“方才见?如?黛打开了贺公子送的新婚贺礼,是一对?颇为精致的金玉鸳鸯。”
“鸳鸯壁合,举案齐眉。”闻姝念出了贺随对?卫如?黛的祝贺,后知后觉,心里?头觉察出点其他的意味,看了沈翊一眼?,又有点不?好意思问。
沈翊靠在车壁上闭眼?假寐,察觉到闻姝的视线,睁开眼?,“怎么了?”
闻姝手上攥着帕子,压低声音问:“四哥,我怎么觉得贺公子好像对?如?黛有意?”
贺随方才的神色说不?出来的落寞,这般年轻的榜眼?,入了大?理寺,前途似锦,何必要把命悬在大?海上,还急得连亲自送贺礼的时间?都没有。
“你才发?觉。”沈翊睨了她?一眼?,“黄花菜都凉了。”
“竟是真的?”闻姝倒吸了口凉气,用手掩着唇,“怪不?得……”
怪不?得贺随总喜欢逗弄卫如?黛,两人时常吵嘴,也只有贺随给卫如?黛取诨名,每每提到卫如?黛与?徐音尘的婚事时,贺随的笑容都有些勉强,原来如?此。
“可惜了,如?黛与?徐公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而贺随的心意,仿佛是多此一举,此生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阴晴圆缺,世事大?多不?公平。”沈翊见?过太多求不?得,也见?过太多离别,所以?对?于闻姝,他势在必得,这一次,求不?得,他也要硬求,哪怕这条路千难万险。
闻姝望着沈翊的目光,想起了她?的娘亲,想起了四哥的娘亲,是啊,“公平”二字,何其难求。
沈翊对?旁人的爱恨情仇并不?关心,话锋一转,说:“听说月底城外寒山寺有踏青庙会,想去吗?”
又是一年春盛时,踏青时节,众人纷纷更换春日薄衫,出门踏青赏花,闻姝没去过,自然想去,“四哥有闲暇吗?”
“能抽出时间?,届时我来接你。”沈翊现下除了忙朝堂的事,闲暇时间?都用在了闻姝身?上。
闻姝颔首,“好,我等四哥。”
出门踏青那日,闻姝特意穿了一身?青绿色的对?襟襦裙,披着薄披风,戴着帷帽,月露和星霜都带上,她?们也少有出门的时候,头次去庙会,心潮澎湃,在马车上就忍不?住一直掀开帘子往外瞧。
沈翊手中拿着书册,时不?时瞧一眼?她?面上露出的笑颜,便觉得岁月静好,往后他们还会有许多这样的时候。
马车停在山脚下,要走上去,今日人多,路上挨挨挤挤的,起初两人还各走各的,后边闻姝险些被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撞到,沈翊便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一同上山。
闻姝戴着帷帽,长及半腰,外人看不?太清她?是否出阁,瞧见?两人这模样,还当是谁家?新婚小夫妻出门踏青,并不?多想,最多也就是叹一句这两人当真般配,背影瞧着都赏心悦目。
跟在身?后的凌盛看见?这一幕,默默地撇开眼?,心想主子也当真是不?避讳,而月露则心底生疑,姑娘与?王爷虽从?前是兄妹关系,可如?今两人都大?了,这样亲昵,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她?也是头一次来庙会,稀奇好玩的事物很快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哪还想得到她?家?姑娘。
唯有闻姝,纤手被牵着,心口“扑通扑通”的跳,也不?知是头一次被男子牵着手,还是因为爬台阶太累了的缘故。
四哥的掌心温暖厚重,贴在一块,她?觉得安心,又隐隐觉得羞臊,若是四哥没向她?挑明,或许她?不?会多想,可现下,却容不?得她?不?多心了。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沈翊稳稳地牵着她?的手,闻姝看似毫不?在意,可帷帽下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男女?大?防,被两人抛却脑后。
直到上到了山顶,沈翊松开她?的手,用帕子给她?擦净了手心的汗渍,轻笑道:“很热吗?”
闻姝缩回手,难为情的转过脑袋,不?敢看沈翊的眼?,她?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今日人好多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④”沈翊收好帕子,负手眺望着山下,“人大?多爱凑热闹。”
“我们去上香吧。”闻姝掀开帷帽一角,能瞧见?层层叠叠的寺庙檐角,庄严雄伟,宝殿光华,随着山风传来的是浓郁的檀香气息,让人无端得静下心来。
“走吧。”闻姝在前,沈翊在后护着她?,凌盛识趣的不?远不?近的跟着,不?敢扰了主子的兴致,至于月露和星霜,闻姝让两人自个去玩了,难得出来一次,也不?拘着她?们。
寒山寺是定都最大?的寺庙,坐镇着被皇上觐见?过的智圆高僧,香火繁盛,签文灵验,每逢初一十五,总是人挤着人,听闻正旦那日,定都的官宦人家?为了抢得“头香”,从?前一晚就开始等着了。
这个时节不?冷不?热,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时候,闻姝呼吸着山间?的清风,有着山花绿草的气息,沁人心脾。
两人拿着一把香,从?头拜到尾,每一座殿宇都没落下,最后那座殿宇坐落着皇室出钱塑了金身?的普贤菩萨。
闻姝跪在蒲团上,捧起签筒,求了一支签文。
两人拿着签文去寻解签大?师,年迈的大?师温声问:“姑娘所求何物?”
闻姝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翊便抢先一步,“求姻缘。”
闻姝哑口无言:“……”
她?本是想求平安的。
大?师眯起眼?念道:“‘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⑤’若问姻缘,乃是上上签,天作之合,姻缘圆满,姑娘好福气。”
“多谢大?师。”沈翊心满意足地示意凌盛多添点香火钱。
眼?瞧着凌盛添了大?把的银钱,解签大?师笑得更欢,说道:“多谢施主,姑娘可得好生把握,这桩姻缘乃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闻姝有些哭笑不?得,最终也只是颔首应下,“谢大?师提醒。”
从?殿宇里?出来,日头已过正午,有些晒了,沈翊手中捏着的是方才解签大?师誊抄下来的签文。
“那边有祈愿树,去瞧瞧。”之前沈翊对?今日之行还是平平淡淡,无甚乐趣,直到大?师说出“天作之合”,沈翊就来了兴致。
虽说即便求到的是下下签,也不?会改变沈翊的想法,但上上签到底好听不?是。
闻姝跟在他身?后,眼?瞧着他满面春风,从?一旁的摊贩手中买来祈愿红绸与?笔墨,将这两句签文写上红绸,随后挂在高大?古老的银杏树上,红绸随风飘舞,混在诸多红绸中,没一会,闻姝就分不?清哪个是沈翊挂的。
望着这树上挂着的累累红绸,闻姝忽得想起了卫如?黛出阁那日满卫府挂着的喜绸,红色,代表着喜气,银杏树上抽出的绿色嫩芽,代表着生机,一年又一年,这颗银杏树承载着诸多期望,伫立于此,风雨不?侵。
今日,也有人为她?挂上那一线红绸,天地间?,也有一人独独为她?而欢喜,方才解签大?师说上上签时,闻姝没有忽视四哥嘴角那抹喜意。
挣扎、纠结了数月的事,在此刻尘埃落定。
“四哥,”闻姝站在他身?后,眉目含笑,“我答应你。”
沈翊倏地转身?,幽深的目光盯着她?瞧,“当真?”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两人都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闻姝莞尔,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现在收回你肯吗?”
“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沈翊几步上前,目光紧紧地圈着她?,“不?能收回。”
闻姝略仰头,四哥背着光,面部轮廓打下深色的阴影,却愈发?俊朗,“四哥,风雨我都陪着你。”
也许两人没有如?黛与?徐公子这般情深,但闻姝觉得比起盲婚哑嫁,嫁给四哥,是她?最好的选择,而她?也不?想四哥孤军奋战。
沈翊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风雨我来扛,你陪着我便可。”
这话宛如?承诺,随着风飘散,越过叮咚的檐铃,在山间?回响。
这根救命稻草,总算是他的了。
闻婉鼻尖酸涩,明澈双眸中笑意渐深,“好。”
上山时,沈翊自顾自的牵着闻姝的手,并未过问闻姝的意思,下山时,他却坏心思的,偏偏要问闻姝,“能不?能牵你?”
闻姝羞臊得耳垂泛红,撇了撇嘴,“我若不?让,四哥便不?牵吗?”
从?前怎得没发?现四哥还是个“登徒子”,故意逗她?。
“不?让也得牵,上山容易下山难,我是怕你摔着。”沈翊志得意满地握住闻姝的手,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昂首挺胸。
他性子冷沉,极少露出这副模样,把凌盛看呆了,撇开视线,看不?下去了,这不?是他的主子,他的主子去哪了?
但凌盛看着路旁的花草目光逐渐模糊,为主子感到欣喜,主子背负着血海深仇,如?今终于有人能为他分担一二了,主子不?再是一个人了。
沈翊将闻姝送回永平侯府,离去时顺手为她?扶了下发?髻间?的兰花簪,“你等着我。”
“好。”闻姝明白他的意思,让她?成为燕王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沈翊定要筹谋良久才能成事。
沈翊一走,闻姝进了屋,喝着茶,瞥见?月露欲言又止的神色,无奈失笑,索性告诉了她?。
月露听得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半晌没说出来话。
闻姝还觉得难为情,毕竟两人兄妹多年,怕月露觉得这般于礼不?合。
谁知月露大?喜过望,“太好了!姑娘以?后终于不?必再受欺负了!”
月露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姑娘是怎么过来的,她?都看在眼?里?,常常心疼到无以?复加,可她?又没办法帮姑娘,若是姑娘成为王妃,以?后再无人欺凌姑娘了。
闻姝松了口气,是啊,亲近之人,只会为她?喜悦吧。
“姑娘苦尽甘来了,不?枉我方才给菩萨们烧了这么多香。”月露抹了把眼?泪,去岁得知侯夫人要让姑娘去做媵妾,月露急得不?行,现下姑娘有了这么好的归宿,喜极而泣。
月露可不?懂什?么感情不?感情的,只知道燕王待姑娘好,姑娘嫁给燕王,往后都是好日子。
踏雪听见?动静,从?床榻上溜达下来,蹭闻姝的鞋尖,她?弯腰抱起踏雪,梳理着它的毛发?,弯唇一笑,“嗯,苦尽甘来了。”
她?半生坎坷,即便成为燕王妃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无限,但和四哥一起,好似也没什?么可怕的,生死?都一起吧,反正他们都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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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一回府,就撞见?端着点心吃的千留醉,他睨了眼?穿得像只花蝴蝶一样的某人,“你怎么还不?走?”
正吃着点心的千留醉满面疑惑,“不?是你留我在王府的吗?”
沈翊轻咳了一声,笑意还是忍不?住从?嘴角溢出来,“你可以?走了,本王不?日就要迎娶王妃进府,你在不?合适。”
千留醉:“……”
“卸磨杀驴玩得挺溜啊沈丛昀,”千留醉恶狠狠地咬了口点心,仿佛在咬某人的脑袋,嗤了一声,“小娘子答应你了?瞧你这样子,要是有狗尾巴都摇起来了。”
“她?答应我是迟早的事,罗管家?,赶紧给他收拾东西,”沈翊手中执扇,虚空点着,“对?了,再把兰苑打扫干净。”
燕王府也有个兰苑,但比永平侯府的兰苑要大?得多,也要精致得多,那原是给王妃的住处,还把旁边两个小院子扩了进去,是整个王府最大?的院子。
罗管家?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忙恭维道:“是,恭喜王爷!”
千留醉看他一脸开了屏的孔雀样子,忍不?住泼冷水,“小娘子答应你怕是没觉察出你的真面目吧,你说你这算不?算骗婚啊?”
千留醉不?用想都知道沈翊必定在闻姝跟前卖惨来着,可这尊杀神哪惨了?手里?的刀不?知见?了多少血,怕是一滴都不?敢让闻姝瞧见?。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赵耀祖瞎了的那只眼?。
沈翊目光一沉,觑了千留醉一眼?,“做人最重要的是管住自己的嘴。”
千留醉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只要你帮我脱身?,我保证撬不?开嘴。”
近来被澜悦缠得他头疼,当初怎么就救了那个小妮子呢。
沈翊现下哪有功夫搭理他,“等我大?婚后再说吧。”
“……”千留醉望着沈翊离去的背影,可算知道什?么叫过河拆桥了,气得他又吃了一盘点心,恨不?得把燕王府吃穷才好。
过了两日,沈翊特意挑了瑞王在泰平殿时前去求见?顺安帝。
“给父皇请安,给皇兄请安。”沈翊心情上佳,问安也利落。
顺安帝抬了抬手,“起来吧,翊儿来得巧,你皇兄正说着你上次巡查税粮办得好,要再让你去察看各地春耕呢。”
瑞王好似找到了压制沈翊的法子,就是将沈翊摁在农事上,农事在大?周是重中之重,可既不?涉及钱财,也不?涉及兵权,还要满面尘土的到处转,是个苦差事,也是最没“前途”的差事。
并且还容易抓到把柄,沈翊做得好,得不?到什?么,做得不?好,却极其容易引起民?愤,毕竟田地粮食是关乎百姓能否填饱肚子的大?事,出了岔子,够沈翊喝一壶的。
“二弟办事勤勉,儿臣是觉得春耕乃大?周百姓最重要之事,由二弟来办最为妥当。”瑞王为了促成,睁着眼?睛说瞎话捧着沈翊。
顺安帝好似看不?出来两人在明争暗斗,笑呵呵地说:“翊儿,你觉得如?何?”
“儿臣全听父皇安排,”沈翊拱手道:“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想请父皇旨意为儿臣赐婚。”
此言一出,顺安帝和瑞王面上的笑容同时消退。
顺安帝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喝了口,“翊儿看中哪家?姑娘了?”
瑞王眸中闪着寒光,澜悦郡主还未离京,难道燕王就忍不?住了?他这些日子打听了,北兴王世子与?燕王交好,好似还真有把妹妹许给燕王的意思。
沈翊微笑着说:“儿臣想求娶永平侯府七姑娘为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