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父子
“我反悔了, ”闻姝疼惜地回头望着沈翊,“四哥,我不想?他这么快死, 我要给他解毒。”
分明顺安帝句句扎在沈翊的身上, 可却疼在了她的心尖,这是从小待她好的四哥啊,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摊上了这样的父亲, 一生的痛苦。
顺安帝眼?看着就?要死了,闻姝却不想?他这样轻松的死去,凭什么他死了一了百了,可沈翊却要在往后余生受着煎熬, 这不公平。
从来没有人给沈翊公平,她想?为四哥争一个?公平。
“我要延续他的性命,让他日?日?活在痛苦中,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闻姝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般恶毒的一天。
但比起顺安帝对沈翊的所作所为, 她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 朕是天子, 你们大逆不道, 会受到上天的惩罚!”顺安帝嘴角鲜血如注,染红了被褥, 他怕死,更怕生不如死。
沈翊冷戾的眼?眸盯着他,“我与母亲受到的惩罚还不够多吗?你从前利用?我母亲, 利用?我的时候, 就?没有想?到今日?吗?”
“成太医,配合太子妃为皇上治病, 皇上是大周的帝王,定要竭力?治好。”沈翊看向站在角落装鹌鹑的成太医。
“是,微臣遵命!”成太医咽了咽喉咙,恨不得把耳朵割掉,他并不想?听这些,可既然听了,就?没有回头路,要么顺从太子,要么死。
人生在世,活一场不容易,谁会想?死呢。
闻姝带着成太医去配解药,临走时,沈翊拉着她的胳膊,低声问,“有没有一种毒,服下令人痛苦万分,却又能拖上好些日?子才毙命的?”
闻姝看了床上躺着的顺安帝一眼?,“无需毒,他也不会太好受,我若不救他,今夜就?得暴毙。”
“不是他,”沈翊眯了眯狭长的眼?眸,“他不是最喜欢荣郡王,那?就?让荣郡王来陪着他。”
北漠有乔飞在,原本也没打算让荣郡王活着,但比起悄无声息的死去,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闻姝点点头,“我明白了。”
临走前,闻姝短促地抱了一下沈翊,“四哥,你别难受,我还在。”
沈翊破了个?窟窿的心口,被闻姝灌入了暖流,他深吸了一口气,抱住闻姝,“我知道。”
闻姝一走,沈翊头疼的眼?前发?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若是他自己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是为母亲不值,大好的人生搭上这样的男人。
母亲在天有灵,只怕也会痛恨自己识人不清。
康德成躬身关心道:“殿下,您脸色不佳,可需要传太医?太医院还有别的太医候在外边。”
“无碍,”沈翊放下手,回头扫了眼?殿内,“派人将屋内所有利器收起来,把窗户从内里头钉死。”
康德成领命去办。
沈翊走了出去,殿外还跪着一地妃嫔,他将柳贵妃唤到身前,“皇上病中喜静,妃嫔各自回宫待着,无事不得来打扰皇上养病,后宫之事一向由贵妃娘娘打理,还请娘娘约束好后宫众人。”
柳贵妃用?帕子擦着眼?泪,可嘴角却扬起一抹弧度,“是,本宫一定替皇上掌管好后宫。”
沈翊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妃嫔,视线落在贤妃头上,“传父皇旨意,贤妃蛊惑圣听,打入冷宫。”
“不!”贤妃惊骇地跪直了身子,“冤枉啊,太子殿下,妾身岂敢犯此大错,妾身要见皇上!”
沈翊冷眼?睨着她,“皇上圣旨在此,已加盖皇上私印,孤还能假传旨意吗?”
“妾身没有,妾身没有,”贤妃悲凄地大哭起来,“皇上明鉴,妾身冤枉啊!皇上!妾身要见皇上!”
贤妃是德清侯府送进来的,深知是来为荣郡王巩固皇上宠爱,也是顺理成章取代?柳贵妃,眼?看着就?要成了,皇上还说要立她为贵妃,为何一日?之间,一切就?变了呢?
贤妃大声叫嚷,整个?泰平殿都听得见,弄得跪在地上的妃嫔人心惶惶,个?个?低头缩颈,生怕自己也触了太子殿下的霉头。
不等沈翊开口,柳贵妃一摆手,斥道:“还不快堵了她的嘴,别扰了皇上歇息。”
几个?太监连忙用?帕子堵了贤妃的嘴拖了下去。
贤妃挣扎的动静逐渐远去,只留下一只被门槛绊下来的青莲色绣花鞋。
此番杀鸡儆猴,以致于满地妃嫔静的不敢发?出呼吸声,众人皆知,大周的天,变了,此后便是太子殿下做主。
贤妃被拖了下去,柳贵妃也带着其余妃嫔离开,不到半刻钟,泰平殿重新?归于宁静。
“叮铃咣当”的声音响起,是内侍在钉窗户,沈翊派凌盛去把荣郡王押过来。
荣郡王到时,闻姝那边也准备好了,只是延缓毒性,并非解毒,倒也不难。
可顺安帝死活不肯张嘴,把嘴唇咬的鲜血淋漓,一双漆黑的瞳仁瞪着康德成,若是眼?神能杀人,康德成已经死了千百回。
堂堂一个?帝王,却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完全都是他自找的。
沈翊的脑袋越发?疼了,懒得纠缠,上前扼住顺安帝的下颌,迫使他张嘴,康德成便将一碗热汤药灌了下去。
滚烫的汤药浇在破皮出血的嘴唇上,疼的顺安帝面?容扭曲了,剧烈咳嗽着,“朕要杀了你们,朕要诛你们九族……”
沈翊轻嗤,一把拽过被捆了双手的荣郡王,“九族皇上是见不到了,您最爱的儿子我给送来了。”
看着这一切的荣郡王怒骂道:“沈翊你疯了,你松开我,你怎能如此对待父皇,我要告诉百官,告诉天下百姓,你弑君弑父,必遭天遣!”
“闭嘴!”沈翊反手一巴掌甩的荣郡王跌倒在地,他单脚踩在荣郡王的胸口,“你倒是幸运,受了皇帝这么多年?的庇佑,要不然你早也死在魏氏的手中。”
“既然皇上待你这样好,他最后一段路,就?由你陪着吧,”说完,沈翊扭头看向闻姝。
闻姝从成太医手中端过另一碗汤药,“药量不多,喝下去常常腹中绞痛,不出半月,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沈翊端过药碗,低头看着荣郡王,“你自己喝,还是我灌你?”
“不……你不敢,我是皇子,沈翊,你怎敢如此对我?”荣郡王大惊失色,身子扭动挣扎起来,可惜他比起曾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沈翊来说,弱不禁风的,无法撼动沈翊分毫,只剩下嘴上嚷嚷。
“你派人截杀太子妃时,怎么不想?想?我敢不敢?”沈翊不和他废话,让凌盛掰开他的嘴,把汤药灌了下去,猎场那?一箭,他就?该杀了荣郡王,已经让他多活了这些日?子。
“咳咳……”汤药还冒着热气,将荣郡王的喉咙烫伤,疼的使劲咳嗽着,张大嘴妄图将汤药吐出来,一张脸惨白无比,狼狈至极。
床上躺着一个?,地上躺着一个?,沈翊嘴角扯出讽刺的笑,“往后封锁泰平殿,只留荣郡王在内伺候皇上。”
沈翊走到床前,低头看着浑身是血的顺安帝,“这回你们父子俩可以同生共死了。”
“别、丛昀……父皇错了……朕是你的父皇啊……”顺安帝终于惧怕,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拉扯沈翊,妄图他顾念一丝丝的父子情分。
沈翊后退一步,冷漠至极:“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说完,沈翊转身带着闻姝出了泰平殿,凌盛把荣郡王手上的绳子解开,也跟着出来,其余人依次退出,康德成将厚重的殿门关上。
为防止两人自尽,屋内连烛火都没有点,入了夜,伸手不见五指,往日?辉煌的泰平殿犹如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康德成,以后每日?只能送一碗饭进去,”沈翊顿了顿,偏头漆黑的目光凝视着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明白。”
康德成连忙跪下来表忠心,“奴婢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沈翊连顺安帝和荣郡王都敢作践,康德成哪里敢有半点异心,生怕自己保不住小命。
“回家吧。”沈翊握住闻姝的手,两人携手走下台阶。
乘坐轿撵出宫,回到王府的马车上,沈翊便被疲惫席卷,高大的身躯倚靠在闻姝肩上,“姝儿,让我靠会。”
他这一句低落的依靠,让闻姝心里泛起酸水,眼?眶都热了,强撑起笑容挽着他的胳膊,“四哥,睡会吧,一觉醒来都会好的。”
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四哥,难得有这般脆弱的时候,让她忍不住心酸。
顺安帝该死!
“有点累了。”沈翊闭着眼?睛,下颌搭闻姝肩上,整个?人放松下来,他并不为顺安帝感到难受,只是从来没有觉得这般累过。
如今唯一欣慰的便是他能为母亲报仇,可母亲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你太辛苦了,明天晚点起,多睡会。”闻姝也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但和沈翊在一块,她下意识便觉得轻松许多,因为她知道沈翊会帮她,而沈翊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走在她的前面?。
这些年?,沈翊想?着为母亲报仇,要斗垮魏家,还要防备着顺安帝,又要护着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知为她做了多少。
在看重身世门楣的大周,她以庶女之身成为太子妃,足以看出沈翊对她的爱重。
可沈翊也是血肉之躯,承受的多了,怎么会不累呢。
回到府里,闻姝立刻张罗晚膳,沈翊吃的不多,闻姝也没胃口,不一会就?撤了下去。
沐浴更衣后,闻姝便催着沈翊入睡,连日?赶路本就?没有歇息好,又被顺安帝一番话伤到,只有睡着了才不难受。
可谁知,夜半三更,一向身体健壮的沈翊却突然发?起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