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唯有嘴遁可安天下
田地拱手道:“唯!父王!各叔伯兄弟们,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在这猎场之中,田文哥和乐毅将军两人同时碰见了一只狼。
田文哥哥的箭射完了,而乐毅将军的弓折断了。如果他们不合作,那就只能看着空手搏击这只野兽,搞不好还会一同命丧当场。
而如果他们将彼此的弓箭相结合后射杀了这只狼,这就叫“双赢”。
我齐国的公室和朝中诸位士族大臣们其实就是这样的关系。
我齐国的领土将来会越来越大,乃至于倾吞天下,光靠我们宗族子弟肯定治理不过来,更何况我宗族子弟并不都是像田婴伯伯和匡章叔叔这样的大才。
与此同时,各位贤才其实也需要有一个平台来施展一身的本领、实现心中的抱负。这就是所谓双赢。
当然,我田地以齐国储君、未来的齐王之名发誓,过去、现在乃至于未来,持弓者都永远都会是我田氏宗族。
为什么呢?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朋党,那些士族们占据朝堂就不会聚众结党挟持君王了么?所以我需要一股制衡的势力。
这股势力的存在就是为了制衡朝臣,让他们规规矩矩为我们田氏服务!
是的,齐国永远都是我田氏的齐国!
那些士族不过是我们雇佣的人罢了,就好比你们都经营过的作坊、商肆的伙计、掌柜。
所以未来我田氏在朝中始终都会占据一席之地。但是首先我希望各位能把手中一部分并不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
而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哪怕一片羽毛的力量都有可能决定最终的胜负。所以我需要凝聚齐国所有的力量,我田氏所有的力量。
这天下将来都是我们田氏的,你们未来的封地也会比现在的大得多,又何必计较这眼前的一点点利益。鼠目寸光,可不是我田氏的风范。”
田氏宗族抓着封地不放,其实就是担心未来,而如今田地明确的告诉他们未来不用担心,因为他们的存在有着必要的价值。
是的,利益永远是最可靠的保证,你想让一个人真心相信你,那就必须让他相信你和他的利益是相连的。
田氏宗族们听罢之后默然不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时齐宣王道:“我看太子说的很有道理,田文呐……”
田文慌忙怀着忐忑的心情出来叩拜道:“王上……”
齐宣王接着说道:“从今天开始你接任内相,至于你的父亲嘛,年纪也大了,就回家修养吧!”
田文抬起头诧异的看向齐宣王道:“王上不准备治臣的罪么?”
齐宣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你有什么罪么?寡人怎么不知道?不过是家里的兄弟间闹了点小矛盾罢了。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在座的所有人都记住,我们是一家人,要给家里领头的人分忧……而不是拆台……谁再干这种糊涂事,那寡人和太子就只能按国法收拾他了!
不过今天寡人的话希望你们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自己估量一下后果。”
田婴也如蒙大赦出来叩拜道:“多谢王上宽恕之恩,我们这就把薛地的治权交出来、解散所有私兵。对了,那日臣跟王上说的话,还望王上不要放在心上。”
田地给了他们未来,齐宣王给了他们现在,他们再也没有理由硬挺着脖子了。
明面上牵头的田甲一族和那些领头的首领自然难逃一死。而并没有明面上出头,而是在幕后推动的田婴只是被勒令强制退休。
这是齐宣王给田氏宗族的一个台阶,否则真追究起来,田婴父子伏法不说,田氏一族将近一半都得折进去。另一半宗族包括匡章在内也无法坐视这样的结果。
这个是齐国无法承受的。而且田氏宗族的领袖兼齐国的丞相造反。
这会让本就是靠权谋得国的田氏,沦为天下人的笑话,田氏宗族定会颜面扫地。
国内外的权威都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动摇齐国的统治基础。
与其如此,不如把罪责全推到田甲身上,并把惩戒限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大事化小。
这才是最佳的选择。田地还指望着他们未来去制衡士族势力。
田地再一次以嘴遁解决了危机,或许你会感到诧异,但是当你翻开战国的史书,你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嘴遁的时代。
一个嘴遁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乃至于一个国家的存亡。
陈轸画蛇添足、墨子智斗鲁班、张仪连横天下、毛遂锋芒自荐等等,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战国时代是我国历史上斗争最为复杂的时代,甚至三国时代都不能与之媲美。
三国之所以火热,其实是因为这个时代更简单、更容易被大众理解。
而战国时代,甚至任何一个身在局中的人都无法理清所有利益纠葛。
所以才有了说客、纵横家们的存在,他们的价值就在于缕清其中一些脉络,把局势引向有利于自己的一边。当然着背后还存在着实打实的实力较量。
翻开战国史册,你会发现每一场大战的背后都是一场惨烈的外交战争。
外交战失败的一方,无一例外都在战场上失败了。比如长平之战的赵国、蓝田之战的楚国、合纵灭国的齐国……
齐宣王知道田婴指的是那日挑拨自己和田地的话,他哈哈大笑道:“大哥,寡人知道你一向觉得寡人才干比不上你。其实寡人比谁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中材,但是寡人有一个好处——有自知之明。
田地这个孩子多好啊!寡人和齐国能有这样的太子、这样的继承人是上天赐给寡人和齐国的福气。别说他没有野心,就算有,寡人也甘心让位做一个清闲太上王。”
这番话齐宣王确实出自本心,他的才干在古今的帝王中实属一般。
但是他的好处是知道自己的长短、善于采纳贤者的意见。或许,这种垂拱而治的王才是最合适的王。
正是这样的性格,让才能平庸的他成为了将齐国推向顶峰的君王。
田地却不能失礼,他连忙叩拜道:“父王,您这话言重了!”
齐宣王笑道:“好啦,你知道你这个父亲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起来吧,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自己先行回济南看看吧。几个月未见,太子嫔月份越发大了,你也十分想念吧?”
田地心中确实惦念着家里,于是谢恩道:“那儿臣就先行赶回济南打点,恭迎父王、母后回城。”
钟无艳笑道:“快去吧,那三个小家伙前几天来请安时还嘟囔着你呢。”
田地起身再拜,而后带着乐毅迫不及待的快马加鞭返回济南。他满心都期盼着和妻子们的团聚。
也不知道羽楚害喜厉不厉害、身体怎么样,现在应该能感觉到胎动了吧?
纯熙能不能把家里的一应事宜处理利落,钟剑心的身手进步没有。想着想着,他不禁露出了期盼和幸福的微笑。
从济南城东门进入,转过几个街角就到了东宫太子府门前。
映入眼帘的却是大街上和门前的满地尸体,太子府的大门也没有人守卫,明显遭受过重击的大门就那么敞着。田地心中咯噔了一下,全身上下不禁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