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萧敬舟(1 / 1)

风月窈窕 司雨情 406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1章 萧敬舟

  “没兴趣。”秦乐窈撂下一句话便准备直接走。

  廖三娘连忙在后面追了几步:“哎呀, 别急着一口回绝嘛,秦老板,有钱大家一起赚, 咱们好说也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还能坑你不成?哎哟腿长就是走得快哈,你等等我嘛秦老板。”

  廖三娘的步子迈得小但频率快,也不轻易受挫, 跟在秦乐窈身后加紧叨叨着:“干什么跟钱过意不去,你还没听我说的是什么买卖呢!绝对比你开酒庄还有倒腾海贝溪贝珍珠啥的挣钱多了。”

  “我跟你大哥也聊过这事,他也是有属意的,不过你不在端州啊, 他到底还是不太敢拿主意,这事他跟你提过没有呀……欸欸?”

  廖三娘埋头碎碎念,一个不小心走快了越过了秦乐窈去,发现她已经是停下来了, 便又自己折返了回来。

  她眨巴着眼睛期待道:“秦老板, 考虑考虑呗?上我那去喝杯茶?我从端州带了上好的一脉春呢。”

  “你跟我大哥有生意往来?”秦乐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这位廖三娘在端州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号小人物,表面看着大咧咧的像是有些憨,但每有大事都相当精明, 尤其是生意上的事情。

  而秦忠霖则是完全相反的一类人,看着人模狗样,多疑却又很好骗。

  她大哥若是这廖三娘打交道, 秦乐窈还真有些不大放心。

  秦乐窈:“什么买卖,说说看。”

  廖三娘见她松口了, 欣喜地往侧边招呼:“这天寒地冻的要冷死人,去我那呗?咱们坐下来喝杯热茶慢慢聊?”

  “不必了, 我还有事,你长话短说就成。”秦乐窈不吃她这一套,也不太想大晚上的浪费这时间。

  廖三娘不愿意,扭捏道:“哎呀,这三言两语哪说得清楚……”

  秦乐窈调笑着睨了她一眼:“咱们这知根知底的,都是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老妖精,来不来钱一句话都能听懂。”

  廖三娘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还想再撒娇游说一番,岂料秦乐窈是完全没耐心,调头就走:“不说算了,走了。”

  “诶诶别走呀!”廖三娘对着秦乐窈的背影干着急。

  但碍于她身边还跟了个不晓得来头的男人,她也不能真的在这里透露些什么来勾起秦乐窈的兴趣,便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二人就这么走远了。

  “东家,我们?”旁边小厮凑上前来眼神询问下一步动作,廖三娘道:“罢了,好事多磨,这月黑风高的也确实是惹人警惕,你去找人弄清楚她的落脚点,我明儿个找机会登门拜会。”

  回到客栈之后,秦乐窈埋头往屋子的方向走。

  赫连煜盯着她的背影,轻轻往她后颈捏了一把,力道不重,但秦乐窈脚步是被停下来了,“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有,骑了好多天马,吃饱了就有点困了。”秦乐窈眼眶确实有倦容,她看着赫连煜,从男人眼里瞧出了些许探究的意味来。

  “那便早些休息吧。”赫连煜轻笑了一下。

  秦乐窈视线垂下去应了一声,转头往前走。

  赫连煜瞧着她的背影,明显的兴致缺缺,甚至比不上方才她说自己手冷的那时候。

  进到屋里,秦乐窈仍然没作声,男人双臂环胸靠在门框边上,忽然安抚道:“如果是因为刚才那个女人说的,反正过些日子便要去端州的,届时亲自向你兄长询问便是。”

  “嗯?”秦乐窈回头看她,察觉到了赫连煜眼神中的关切,便赶紧收敛了情绪,浅笑道:“没有,我就是有些困了,今日早些休息便好。”

  第二日,赫连煜起了个大早去办自己的正事,留了两个隐卫给秦乐窈护卫她的安全,还有一袋银子,让她若是想出门的话可以自己随处转转买些小玩意。

  赫连煜瞧着像是个不拘小节的武将,但办起事来细节上的考量却是相当足的,那银子已经都是换成了端州的官印,丝毫不露破绽。

  秦乐窈自己是有钱的,但出事那晚走得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银两,后来就一直龟缩在无乩馆中,也没了用钱的机会,不算昨天那一顿的话,她也有接近一个月没出过门了。

  只是若是旁的什么别的城镇,或许还有值得逛一逛走一走的新鲜劲,虞陵这等偏僻位置,要说繁华自然是比不得上京端州等地,若说山清水秀,也是赶不上南海北海的壮丽奇秀,实在是无甚好逛的。

  用过午膳,正是下午人最容易倦懒的十分,店小二在门口晒着太阳打盹偷懒,被门口经过的清脆马蹄声吵醒,睁眼一瞧,是一队衣着光鲜的客人。

  秦乐窈懒得出门去瞧那些破巷子,靠在楼阁窗边眯着眼晒太阳,下面便是客栈那半大不小的中庭院落,她一个恍眼仿佛瞧见了些什么,瞌睡也惊醒了。

  结果再定睛一看,竟真的是看见了一个老熟人在下面搬箱子。

  秦乐窈直起上身来,觉得自己怕不是已经睡着了实则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在虞陵这种小地方,看见白玦了。

  那是萧敬舟身边的得力心腹,四季常年都是跟在萧敬舟近身听差的。

  而此时男人手里拎着一只箱子,正昂首阔步往里走,没一会就进了她所在的这座厢房主楼。

  如果白玦在这,会不会萧敬舟也来了。

  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秦乐窈给否决掉了,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多少富商想跟他见上一面都是难如登天,人家日理万机忙着赚金子,虞陵这破地方,委实不配接他的驾。

  白玦老家在这,或是来办什么私事的,听起来才比较靠谱。

  秦乐窈之前在端州的时候,也跟白玦算得上熟络了,这两年未见,既是如此有缘碰上,于情于理都该前去打个招呼。

  思及此,秦乐窈简单收拾了一番衣着,便出去门了。

  客栈不大,总共就这么两层楼的几间房,稍微绕一下,便能在对角的西楼找到正在搬东西入住的人。

  秦乐窈找过来的时候,正好白玦下楼去了,屋子前面只留了一个照看的小厮,她便跟着往前走了一段,脚步轻快下楼去寻他。

  木梯的拐角是瞧不见下面光景的视线盲区,秦乐窈转弯的时候没由来的冒上来一个直觉,稍稍顿住了脚步。

  下一瞬,下头拐角传来白玦引路的声音:“公子,这边上去,房间还算干净,卧榻已经换了咱们自己带的毛毯……”

  秦乐窈的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震耳欲聋,她站在这狭窄的楼梯间,气血翻涌,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然后她听见了萧敬舟那熟悉的声音,应了他一声:“嗯。”

  两个男人的脚步声接近,踏上第一层楼梯的时候,秦乐窈回过神来,转身落荒而逃。

  东楼和西楼中间隔着中庭院落,两侧应是都有回廊连接,刚才白玦出去的房间在左侧,秦乐窈窜上去了便往右边跑,岂料原本该是和来路对称的结构,中间却是被店家封了一层隔板,改成了家用的两间房。

  秦乐窈当即贴着门板把自己藏了进去,她身子单薄,萧敬舟显然也不会无故跑到右边来盯着看。

  待到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一进屋,她便赶紧趁机大步跨过去冲下了楼。

  要说再次被人像金丝雀一样豢养在身边,秦乐窈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萧敬舟。

  当年那般的坚持与信誓旦旦,那场对赌,不眠不休的日夜,三个月,为他盈利十万两白银,这才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自由之身。

  结果一别两年,再见面,仍在樊笼里。

  真怕听见他的一句你这又是何必,秦乐窈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并不是个看重别人眼光的人,这件事放在任何人面前,她都能处之泰然一笑了之,唯独萧敬舟是个特殊的存在。

  秦乐窈跟赫连煜说的,萧敬舟能算她半个师父,这话不假,若非是后来他对她动了那些旖旎的念头,其实原本该是一个受她尊敬爱戴的好师父。

  秦乐窈的处事的机灵劲是天生的,但为商者的心态和那极度的冷静理性,全都是萧敬舟教给她的。

  “秦姑娘?”白玦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不确定与惊喜,成功定住了秦乐窈的背影。

  她站在庭院里,收拾好情绪后回过头来,在二楼栏杆边上看见了白玦。

  还有从同样站在那往下看的萧敬舟。

  他着一身墨蓝常服,上面绘着水墨苍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三分惊讶,七分温和,向她问候道:“乐窈,好久不见了。”

  小厮给屋子里烧上了几盆银丝碳,又再点了小炉烧水,将他们随行带来的上好七宝茶备好在瓷盅里,便听着主人家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是。”

  小厮们退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萧敬舟与秦乐窈两个人。

  她安静地坐在席榻的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中间烧好的热水涌上白雾,将她的眉眼挡住了些许,对面的男人提起小壶给她面前的瓷盅添上水。

  萧敬舟才刚刚年过三十,但身上总有股历尽千帆归来的稳重感,就好像那高门大户有气度有担当的当家兄长。

  “我还想着今年能往上京去一趟,正好去找你叙叙旧,不曾想竟是这般巧,在虞陵这偏僻位置便碰到了。”

  秦乐窈双手接过他推来的茶盅,“我也没想到能在这小地方碰见公子……您是来做买卖的?”

  秦乐窈认识萧敬舟的时候才十六岁,那时候他已经二十七了,家业有成,是她半个师长,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上来说,她对萧敬舟都该是用个尊称。

  这个您字,后来萧敬舟让她改口,也是纠正要求了好多次才成功。

  再后来她对赌成功,献上十万两白银之后离开了端州,这个称谓便又再变回了尊称。

  萧敬舟看着她,停顿了一会没说话。

  秦乐窈问完后又自己转过弯来,凭眼前这位的身价,想谈买卖,怕是把虞陵卖给他都不见得能让他跑这么一趟。

  “不是买卖,一些……”萧敬舟斟酌着用词,“一些私事。”

  对面的秦乐窈了然点头,没再多问。

  萧敬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商道上沉浮浸染多年的人,目光不似赫连煜那般给人炽烈的压迫,也不像文人薛霁初那般清朗坦荡荡,这是一个看起来相当博学儒雅的人,从不轻易给人压迫感,只要他愿意,萧敬舟能与任何人高谈阔论让对方相见恨晚奉为知己。

  “尝尝,这茶还是端州天字号产的,我把这个茶行收购了,能保证味道还跟从前一样,我此行出来带了些,一会让白玦取一些来给你带上。”萧敬舟将喝过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嗓音温和说着。

  秦乐窈仍然低着头不去看他,“谢谢公子。”

  再次沸腾的水壶汩汩响着,萧敬舟将壶提起来放到了一边,屋子里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乐窈,一别两年,似是看着清减了不少。”萧敬舟看着她尖细的下巴,关心道:“别太辛苦了,钱是赚不完的。”

  秦乐窈:“谢谢公子关心,我知道的。”

  又是一阵沉默无话,秦乐窈担心一会再晚些撞上赫连煜回来,她思忖着就想起身,还未来得及开口说出道别,便听对面萧敬舟又问道:“乐窈,虞陵偏僻,那你是为何事而来呢?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便是。”

  秦乐窈已经踮起来了屁股又再坐回了蒲团上,慢慢道:“我是随一个朋友一道过来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谢谢公子好意。”

  她生分疏离的厉害,萧敬舟的一句问候压在喉咙里始终没能问出口来,氛围不合适,她便也不会愿意说真话。

  “其实我此番到虞陵来,是为了一批酒胚。”萧敬舟端起茶盏轻抿了口,终于是向她抛出了正题来。

  “酒胚?”秦乐窈听到这两个字,脑海里仿佛瞬间联想到了什么,一个灵光乍了过去,她心里有些发沉,追问道:“是我们家的酒胚?”

  萧敬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乐窈,你们家在端州的生意,你是否还有插手?有的话管的又是否细致?”

  听她这么说,秦乐窈的心里凉了半截下去,摇头道:“隔得远了,书信往来耗时太长,端州的事宜基本是我爹和大哥在操心了,只是偶尔有些决策上的大事会需要询问我的意见。”

  看她的这副模样,萧敬舟心里的猜测基本也就证实了,说道:“其实在虞陵这地方看见你,我就大概猜到你应该也是发现了些问题的。”

  秦乐窈看着他不说话,心跳开始微微加速。

  原本以为那地窖里的黄粱梦是遭了京中小人陷害,不曾想,竟是有可能从源头端州就中了招。

  “你走了之后,我跟你们家的酒庄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合作,但是就年前那段时间,发现有一小部分货抽检有些问题,后来全检了一遍,数量很少,剔除便也罢了,那是第一次。”萧敬舟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她添了茶水,“但后来没过多久,就出了第二次。”

  这一段话停下来,秦乐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一方面是因为她那蠢哥哥害人,而另一方面,则是听到他说还和家里一直有生意往来,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萧敬舟的身价,每年想跟他攀上关系谈生意的商人多如牛毛,她沉香酒庄的名号不论是在端州还是在上京,叫起来都只能算是一个中游偏上的位置,体量对比其他世代传承的老字号更是只能算个小作坊。

  这份合作,原本就是不对等的,纯粹是他在带着父亲大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