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满意了一般开始渐渐合上的眼睛,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不准睡,弘晖,不要睡好不好,嫖姐姐帮你带了这么多吃的,你看一眼,好不好,最少…最少…吃完再睡,好不好?”“可是…我好困…等我睡醒再吃…我睡醒…”“不要,你睡醒我就全部吃完了,被你阿玛抢走了,被…”“……”她晃了晃他的肩膀,却见他的眼睛怎么也不肯睁开…“不要睡!你不要睡,求你啦,你这个做相公的,哪能随便这样就睡着了…”“……”她压了压奔涌出来的眼泪,看着他的头还是和平时一般习惯往右边歪去…“……这么快…就睡着了…你这个懒虫…”“……”她一边往回收着完全不受控制的眼泪,一边将被子往他身上盖…“……允许你再睡一下,不过,你得马上醒过来,听见没…”她站起身,没敢去碰那张平静的娃娃脸,更怕去碰那鼻息,”只有一下下!!”她最后强调了一次,深深地望着那张在她看来只是睡着的脸,却在铺天盖地的白色降临到四爷府时,才后悔地胸口发痛,什么是一下下,谁知道一下下是多久,谁让那个臭小孩,把她的一下下听成一辈子的…她不该夸下海口答应帮他忙的,她哪有能力去安慰别人,她那有能力去劝慰别人,她自己胸口的痛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能站在原地听着别人发出嚎啕的哭声,呆呆地看着四福晋被四阿哥拉住,才能让那副小小的棺材被抬出了属于小家伙的房间…她什么都不会做,不懂这里的规矩,不懂他们要对弘晖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四爷府的下人们,架起了灵堂,张罗着后事,她皱了皱眉头,杵在那灵堂前,看着面前只有几个字的牌位,怎么也不觉得它和那个扯着她游遍京城,被八爷抱在怀里,趴在她背上胡闹的娃娃有什么联系,它只是一块牌,而那个人,已经睡着了…忘记了有人会叫醒他…她缩在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坐在地板上,手圈着膝盖,那股子药味依旧在,那摊零食仍然铺在那儿,就连那把为她遮雨的伞,也不知是被谁拣了起来,收好了,搁在墙角,只是床上的人没有了,没人再在那里充当临盆的小孕妇了,也没有人再在那里念着零嘴闹腾了,更没有人时不时就歪过头来叫她嫖姐姐了…恍惚间,她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她没回头,也懒得回头,只是将头继续埋进膝盖间,看着地板,发直,发愣,发傻,那人似乎也没在意她,只是径自绕过她,站在床沿边…过了多久,她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她的姿势没变过,脚却渐渐麻痛了起来…“……他…交代了什么话吗?”一声冰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她知道,那是四爷的声音…“……”她想开口,却发现哽在口里的全是苦味,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只是垂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踩着麻痛的脚,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站在床边的四爷,只记着要完成那个小娃娃最后给她的任务,”……要是阿玛的哭鼻子的话,嫖姐姐要帮我安慰他…”她压着浓浓的鼻音,把那句遗言交代出来,一个字都不改地滑出她的唇角,她的脑袋本来就不够灵光,现在更是连转述的功能都被拿走了…那个背影微微地怔了怔,侧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个看起来比他更需要安慰的人,皱了皱眉头,竟是将她一把扯了过来,弯下了身,收紧了胸口…她颤了颤还有点麻痛的脚,感到肩头一阵重,小心翼翼地向右瞥了瞥,这才知道,这个将来要挑起江山的人,竟着了那个小娃娃的道,从头到尾一直冷静地处理了一切事情的他,竟是被小家伙最后一句话给逼出了泪,虽然只是淡淡地从颊边滑过,却终究比她已经流得不值钱的眼泪稀罕许多…她站在原地,任由肩头的重压着,越过四爷的肩头看着小家伙躺着的地方,一片素白,虽然她的眼泪已然不算值钱,却还是重新上了战场:”他答应我,只是睡一下就会起床的,他答应过我的…”她感到收住自己的怀抱紧了紧…“他还答应我,醒了还要吃零食…”她感到肩上,已经干涸的衣服重新湿润起来…“……他……”她正要说什么,却停下了口,弘晖…她就说,他拜托错人了…她不会安慰人…一点都不会……他会不会怪她把他阿玛给惹哭得越来越厉害了……雨还在房门外拼了命地浇下来,她躲在弘晖的屋子里,淋不着雨,却被雍正大人的眼泪弄湿了衣服…
第四十九章 逝去(下)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觉醒来,竟是躺在那个小娃娃的床上,盖着的是他的被子,她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竟然在安慰皇帝大人的节骨眼上哭得睡着了…唉唉叫地翻了一个身,身上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再干,被她毫无顾及地一滚,皱巴巴地刺着皮肤,她的脑袋在那满是熟悉味道的枕头上一滚,牵得鼻头微酸,她立刻将头仰面朝天,免得自己弄湿了他的床…要被他知道,肯定要诬陷她在自己床上尿床的…她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被堆在一边的零食,曾经,被他俩争得头破血流,互咬对方的零食,如今却被丢在一边,没人理睬,可怜兮兮地被打入了冷宫,她弯着腰,将床上的零食全都耙向自己,聚拢,捧在手里,转身准备走出房间…天色已是傍晚,雨依旧没停过,她听着稀稀拉拉的声音,这才瞥眼看着那搁在墙角的伞,她将零食暂且放下,手拣起那把伞,将它撑开来,如同昨日般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从她头顶落下来,她将伞搁在肩头,脖子夹住伞柄,再捧起放在一边的零食,用着和昨日走进这房间的姿势一样,走出这个房间…前来四爷府悼念的人络绎不决,可她听不到前厅的热闹,只是贼头贼脑地从后门溜了出去…她还记得,她被那个小娃娃追杀进这个胡同口,被八爷救进屋子的事,她还记得,她被小娃娃逼迫着交出菠菜,掉进八爷家院子的事,她还记得,那个雪天,他送她红梅的事,她还记得,他被八爷抱在手里,捧着八爷的脸又亲又啃的事,她还记得,他教她撒娇的事,她还记得,他们三个在这里打雪仗的事,还有逛庙会…还有红杏出墙…还有生日蛋糕…如今,隔壁的门关了,小娃娃不在了,那她还杵在这干吗…她瞥了一眼隔壁的后门上挂起的两只白白的灯笼,被雨点打得凄凄惨惨,那是不是他的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