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番外
大婚当晚沈映蓉被叫去寿安堂, 府里的人们都当萧老夫人要给她下马威。
萧煜满腹牢骚在院子里守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等到沈映蓉出来,他立马迎上, 着急问道:“大母可有为难你?”
沈映蓉失笑, “未曾。”顿了顿, “她从萧贵妃嘴里得知长青居士, 特地问我。”
萧煜憋了憋,试探道:“就问惠娘这个?”
沈映蓉没有应答,只挽起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拖。
萧煜边走边问:“你俩唠啥呢, 唠了这么久?”
沈映蓉抿嘴笑, “没唠什么。”
萧煜不信, 非要问个明白。
沈映蓉随口敷衍。
萧煜满腹牢骚, 愈发觉得自家祖母过分。大婚当天晚上把媳妇儿喊跑了, 让他在外头折腾了半夜,也太不给颜面了。
相较而言,沈映蓉则心情欢喜,因为她在萧老夫人那里讨得一套价值昂贵的文房四宝。
小两口回到新房,沈映蓉炫耀地取出洮砚和一整套宣笔,颇有几分嘚瑟道:“这都是老夫人给的。”
萧煜撇嘴。
她兴致勃勃,在灯下看那宣笔,忘乎所以。
萧煜坐到床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道:“惠娘过来。”
沈映蓉扭头看他。
萧煜不满道:“今晚是我们大婚的日子, 那宣笔难道比我还好看?”
沈映蓉默了默, 一本正经道:“我没见过世面, 是头一回见这般笔砚,自要多看几眼。”
萧煜:“看它有什么用, 你又不跟它过日子,来看看我。”
沈映蓉:“四郎哪哪都看过了,有什么好看的?”
萧煜:“……”
她说话真的好讨厌。
沈映蓉仔细收捡宣笔,萧煜起身走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发牢骚道:“我怎么听着不对味呢?”
沈映蓉:“???”
萧煜:“这才成婚头一天,就跟老夫老妻似的,以后还怎么过?”
沈映蓉心思完全没在他身上,扭头敷衍地亲了他一下,“四郎去躺着,我等会过来。”
萧煜:“一块儿去躺。”又道,“明儿一早还得去敬茶讨红封,我怕你起不来。”
说罢把她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翌日夫妻俩去敬媳妇茶,马氏倒也没有为难。
见过家里头的姨娘大嫂们,又去见萧老夫人,折腾了一圈,中午在翠华园用的午饭。
按习俗,女子出嫁的第三天要回门。
一早甄氏就给夫妻备上回门礼,两人坐马车前往永康坊。
目前赵氏的娘家人要过完中秋才回去,沈映蓉夫妻带了不少回门礼。
她特地跟自家老子炫耀萧老夫人许的宣笔等物。
沈方哲也跟着开了眼,捋胡子道:“这得是上贡之物了。”
沈映蓉得意道:“老夫人夸我的画好。”
沈方哲笑了起来,颇有几分自豪。
沈映蓉:“那日萧贵妃都来的,我没见着,四郎说什么时候带我进宫去拜见。”
沈方哲提醒道:“宫里头不比外面,等级森严,惠娘可要谨言慎行。”
沈映蓉点头,“女儿知道。”
每年的中秋和元宵都会取消宵禁,那天晚上灯火通明,民间百姓会拜月看花灯。
萧煜早早就订下满月楼的包厢。
中秋那天宫中设宴,鉴于沈家亲眷节后就会离京,萧煜并未进宫,而是带他们去满月楼看京城繁华。
街道上挂满了各色花灯,这会儿天还未黑,就有不少人出来观月赏灯了。
满月楼就在隔壁坊,离得近,一众人步行过去。
赵屠夫一辈子没出过宜州,哪里见过这等繁华,一个劲称赞那些花灯好看。
赵氏搀着他,说道:“听说上元节的花灯才更好看呢,会举行游灯会,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就满街花灯七嘴八舌议论。
抵达满月楼,小厮领着他们去往二楼的包厢。
走廊上挂了不少灯谜,沈方哲来了兴致,随口问小厮。
小厮应道猜中灯谜有奖赏。
沈映蓉也来了兴致。
一行人入了包厢后,沈旭也跟着去猜灯谜,猜中灯谜不仅有花灯赠送,还有做工精巧的滚灯,或饮食减半,奖赏五花八门。
不远处忽然响起烟花爆竹声,人们好奇趴到窗边观望。
巨大的圆月高挂空中,明晃晃的。
街道上的灯笼一一亮开,阵阵微风扫来,犹如波浪般起伏,好不壮观。
随着夜幕降临,流动的百姓越来越多,出摊的摊贩也不少,皆是以小食为主。
沈映蓉等人比赛猜花灯,得了不少奖赏,讨了三盏精美的螃蟹、兔子和滚灯。
沈旭到底小孩儿心性,对那盏螃蟹花灯充满着浓厚的兴致,爱不释手。
回到包厢,菜肴陆续呈上,酒楼赠送了各色口味的小饼,也就是月饼。
沈映蓉喜欢甜咸口,觉得火腿馅儿的好吃。
萧煜道:“等会儿带些回去惠娘慢慢吃。”
话语一落,外面白光闪过,天空中震耳欲聋,全是喧闹的烟花炮竹声。
节日的喜庆与满城灯火构成了海晏河清的盛世画卷。
沈家人在繁华中举杯相祝,祝新婚小夫妻和美,祝家宅安宁,祝前程似锦。
那时每张脸上都带着笑容,沈映蓉望着身边的亲人,内心备受触动。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迎来别样人生。
家人团聚,生活体面,对未来充满着憧憬,而一切改变,仅仅只是因为身边的男人。
命运这东西真的很邪门。
曾经对她来说,萧煜是她生命里的灾难。然而谁也没料到,灾难却变成了救赎。
如果他没有出现,她或许会在宜州那个小地方继续过她眼里的安稳日子,做男人的贤内助,在后宅那四方宅院里相夫教子度过余生。
偏偏他出现了,给了她闯出去的勇气。
回想大婚那天晚上,萧老夫人同她说的那些话,算是两个清醒女人的对话。
萧老夫人告诉她,如果她想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在这个时代,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如果想要拔尖儿,想要重振沈家,就得把萧煜鞭笞起来,让他立起来,成为她的支撑后盾,她才能真正闯出去。
这是萧老夫人活了七十多年悟出来的道理,沈映蓉记下了。
同时也让她明白,萧家的给予不是因为她沈氏,而是疼爱萧煜所作出的让步。
她若想得到萧府上下敬重,那就把萧煜扶起来立足,让长辈们好好看一看,他们是可以的。
萧老夫人既然给了这个机会,她自会牢牢抓住。
不仅要把沈家带上去,还得让自己在京中彻底站稳脚跟,重走祖辈走过的路。
这个中秋过得很有意义,人们在欢声笑语中畅饮开怀。
酒足饭饱后,他们步行回家,一路赏花灯,一路馋嘴。
萧煜牵着沈映蓉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他今晚饮了些酒,心情高兴,说道:“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沈映蓉打趣道:“四郎今晚高兴得很。”
萧煜很享受微醺的状态,抿嘴笑。
他觉得自己超开心的,父母康健,衣食不愁,喜欢的女人在身边,无比知足。
同时也庆幸当初一根筋坚持。
倘若他听了劝诫,顺从父辈,他不知道那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但他现在开心啊,心情好了看什么都顺眼。
那时周边人声鼎沸,在那些喧闹嘈杂中,他看她的眼里仿佛含了光。
那种真切的欢喜,外放的情绪感染人心,无需言语,便能让对方安稳,清晰体会到他的情感。
被爱的感觉是极好的,不是宠爱,是全心全意的爱。
沈映蓉能确切感受到,忍不住低头笑。
永康坊就在隔壁,沈方哲他们先回去,沈映蓉跟萧煜则继续闲逛。
两人年轻脚力好,有时候看花灯,有时候看艺人表演,有时候吃点小食,一路走走停停,兜了好大的圈子才回去了。
中秋节后没过两日亲眷们便启程回宜州,赵氏备了不少礼给他们捎回去,萧煜也差方安采买京中的特产走商船托运。
之前他们过来时由萧家祖宅的仆人护送过来,现在自由他们送返回去。
常生则留在这儿当差。
一行人出城送别亲人,望着越走越远的马车,赵氏难免伤感。
沈映蓉挽着她的胳膊道:“待这边安稳下来,阿娘若想外祖,也可回去看看。”
赵氏点头,“京城离宜州到底远了些,来回一趟着实不易。”
直到马车再也看不见了,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萧煜同沈映蓉商量什么时候搬出来,沈映蓉道:“四郎想什么时候出府就什么时候出。”
萧煜:“还是早些出来好,省得你晨昏定省麻烦。”
沈映蓉失笑,“就这几天我还忍得。”
萧煜又道:“前儿大哥同我说,给我找了一个进军器监的差事。”
沈映蓉好奇问:“什么差事?”
萧煜:“掌缮甲弩的,军器丞,正七品上,他让我先历练磨磨性子,说我沉不住气。”
沈映蓉:“四郎以为如何?”
萧煜:“我没什么意见。”顿了顿,“得先把阿宝安排进国子监就学。”
沈映蓉道:“这得四郎费心了。”
萧煜握住她的手,“当初我既然应承了送阿宝进国子监,就不会食言。”
于是月底时两人从萧府搬到永康坊,正式分家出来。
第二天萧煜要去军器监报到,一早就出去了,沈映蓉清理箱子里头的家产,这才发现那小子妥妥的有钱人。
名下铺子四间,田契也有几十亩,别院两处,还有柜坊的存银条子,以及现银器物林林总总一大堆。
那一刻,沈映蓉无端生出几分嫉妒。
投胎是门技术活,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是锦绣大道。
做小富婆,不用伺候公婆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