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风波(四)(1 / 1)

锦衣夺娇 辣椒小七 2658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2章 风波(四)

  今日, 兜兰不曾出来?迎她,甚至连永宁殿中惯常侍奉的宫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全然没有踪迹。

  伫立在菱歌面前的, 只有空落落的一座巨大的宫殿。

  菱歌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转念一想?,许是今日霍初宁想独自一人待着,这才疏散了宫人,让他们自去玩闹去了。

  殿门?紧闭着, 菱歌小心翼翼地走上石阶,走到殿门?前, 低声道:“娘娘?”

  没人回答。

  菱歌上前轻轻推开殿门?, 只见里?面的帷帐都低低的放了下来?, 因着殿门?被打开, 这些绸缎制的帷帐被风吹皱,便宛如?波浪般摇曳了起来?。

  “宁姐……”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一股霸道的力道挟到了门?外,连带着方才被略略推开的殿门?, 也?被紧紧地阖上了。

  菱歌望着紧阖的门?, 还未来?得及思索,便被重重地抵到了宫墙之上。

  菱歌吃痛,不觉皱眉,可当看清楚来?人, 她却连轻呼都忘了。

  “大?表兄怎么会在这里??”她半惊半喜。

  面前的人骤然松开了环在她背上的手, 颇清冷的睨了她一眼, 便只顾着去理自己的衣衫和腰间的刀。

  菱歌盯着那绣春刀,诧异道:“你怎么把兵刃带入宫里?来?的?”

  陆庭之瞥了她一眼, 淡淡道:“你都能进宫来?,不过一把刀,有何?不可?”

  “我怎么了?”菱歌瞪着他。

  陆庭之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要走。

  菱歌赶忙追上去,道:“你……没事吗?”

  “嗯?”

  “我之前听说,因为梁翼的事……梁厂公他在陛下面前也?不知说了什么,陛下震怒……”菱歌如?实道。

  “所以,你在担心我?” 他停了下来?,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倒也?不是,”菱歌否认道:“只是梁翼事关我爹,我怕你……”

  陆庭之冷嗤一声,道:“梁翼不过是个死人,你爹也?已故去,你在担忧什么?”

  “我……”菱歌脸颊一红,有些窘迫道:“我不是担心……”

  还没等她说完,他便道:“你不必担心我,这世上,还没谁奈何?得了我。梁少衡就更不能。”

  这是在宫里?,你还能不能谨言慎行了?

  菱歌无奈地看着他,又忍不住道:“你今日不回府去么?今日可是除夕。”

  “回了,”陆庭之看着她,道:“救完某个蠢东西,这便回去了。”

  “救?”菱歌意识到自己便是他口中的“蠢东西”,不觉恼怒,道:“不过是从宫中平白把旁人劫走,算不得救吧。”

  陆庭之也?不开口,只伸手攥紧她的手腕,直直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菱歌不解,一时?间连挣扎都忘了,就这样由着他带着自己向前走去。

  殿门?依然紧闭,陆庭之并不推殿门?,只在一旁的窗户上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朝着里?面使了个眼色。

  菱歌看了他一眼,便犹疑着朝着里?面看去。

  因着没有风,帷帐都闲闲的挂下来?,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地上零零散散的散落着很多衣物。

  淡淡的,阵阵旖旎之气袭来?,这是……

  菱歌屏住了呼吸,她太熟悉这味道,曾经,她与陆庭之便是如?此?。夜夜如?此?。

  “唔……”

  殿中传来?女子的轻呼,这声音极克制,却又带了一丝撩动人心的意味。

  菱歌面色一红,她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猛地回过头来?,想?要和陆庭之说话,却发现身后早已没人了。

  “陆……”抬起头来?,见陆庭之正?顺着石阶向下走着,她忍不住轻声唤道。

  他脚下不停,只是腰背笔挺的向下走着,背影说不出的挺拔伟岸。

  菱歌不敢再耽误,赶忙轻轻掩住窗子,朝着他追去。

  陆庭之头也?不回,可脚下的步伐还是忍不住放缓了几分。

  菱歌凑在他身边,道:“我不知道陛下也?在……今日是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次。”

  陆庭之道:“你欠我的多了去了,拿什么还?”

  菱歌一愣,她倒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拿什么还?肉偿?

  她说不出口,便只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欠你的银子,我会想?法子还你的。我在宫中有月例,也?有赏钱,等我慢慢凑够了……”

  陆庭之挑了挑眉,道:“沈菱歌,你若当真想?在这宫里?待着,我绝不会拦你。”

  他言罢,便拂袖向前走去。

  菱歌忙跟上去,撒娇道:“大?表兄,你别生我的气了。我知道,我不该把你送我的东西给旁人,也?不该不辞而别,可我有我的理由。你是知道我的。”

  “上元节。”他突然开口。

  “嗯?”

  “你的话,留在上元节再说。”他说着,便大?步向前走去。

  “上元节我要当差。”菱歌在他身后道。

  陆庭之仿若没听见似的,步履不停,很快便消失在了宫门?之外。

  菱歌见他出了宫,已没法再追,恼道:“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走,上元节你就空等着吧!”

  *

  天色已渐渐晚了下来?,整个宫廷都陷入了沉寂。自然,在它的角落里?,各有各的欢愉,可站在外面,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份除夕夜的喜悦之意。

  这一瞬间,菱歌突然懂了她母亲曾说过的话。

  “宫就像一方琉璃棺材,外面看着再如?何?好看,到底也?是棺材,冷冰冰的。”

  菱歌只觉心里?有些寂寥,她不后悔入宫,却也?实实在在怀念那些曾经的日子。

  她将袖中的钥匙拿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还好,今夜还有故人陪着她。

  *

  菱歌笑吟吟地去司膳司找了些现成?的点心,司膳司的女史?们虽与她不熟识,却都知道尚食局新来?了这样一个人物,见菱歌生得脱俗,待人又和气,便都有了几分喜欢,虽不至于与她亲近,却也?都不难为她。

  有个女史?还拿了一壶酒给菱歌,道:“都是自家姐妹,新温过的,拿着吧。”

  菱歌笑着道:“我正?想?讨一壶酒呢,刚巧姐姐就给了我。”

  那女史?笑着道:“去吧,守岁哪能不喝酒呢?”

  言罢,她便笑笑,与一众女史?推搡着去了。

  菱歌将那壶酒在食盒里?放好,又将随身的小铜手炉放入食盒中细细封好,方朝着长春宫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长春宫吗?那里?可是整个紫禁城里?最好的地方,院子宽敞、陈设精妙,太子殿下又是最温润的一个人,将来?啊,你姐姐就要住到那里?去。”

  那时?她还是谢瑶,乳母抱着她,笑吟吟的看向她的姐姐谢瑛。

  可谁都没想?到,谢瑛到底没住进去,而长春宫,如?今也?变成?了紫禁城最落魄萧条之处。

  长春宫的宫门?上闲闲的挂着一把粗重的锁链,菱歌将食盒放在地上,双手托举着那锁链,她虽有钥匙,也?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门?锁打开。

  里?面隐约传来?笛声,这笛声倒并不潦倒落魄,只是听着有些寂寞。

  菱歌轻轻把锁链放在地上,提起食盒,快步走了进去。

  *

  长春宫中倒比她想?象得要好上许多,陈设一如?往常,虽略显陈旧,却依旧干净整洁。

  雪打宫灯,一片白茫茫,假山上也?覆了雪,山顶上端坐着一个男子,他背着身,朝着月亮的方向,闭目吹着手中的笛子。

  他着了一身月白色圆领锦袍,月色之下,衣袖上的纹饰闪闪发光,那是用银线绣了的青竹。风卷起他的衣袂,一片雪落在他肩头,那笛声便停了下来?。

  而他,也?旋即睁开了眼睛。缓缓回过头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菱歌,没有想?象中的诧异,他只是很平静的望着她,浅浅一笑。

  菱歌没想?到,经历了这样多,他还能一如?当年。神色温和,眉眼蕴笑,让人望之便想?与他亲近。

  菱歌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赶忙行礼道:“殿下,奴婢……”

  “阿瑶,你回来?了。”他的话说得很斯文,可那只攥着笛子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连眉眼也?染上了一层薄雾。

  “殿下,我回来?了。”她红了眼眶,很灿然的笑着。

  “孤记得,阿瑶骄傲,从不唤孤殿下的。”他说着,顺着假山走下来?,来?到菱歌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菱歌望着他,见他平安康乐,唇角忍不住颤抖起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泪水却早已顺着她的脸颊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他浅笑着,伸出手来?,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道:“阿瑶是阿瑛的妹妹,便是孤的妹妹啊。”

  “太子……哥哥。”菱歌缓缓开口。

  朱灵封笑着道:“如?今,孤的封号是‘襄’。”

  他说着,扶着菱歌朝暖阁走去,道:“外面冷,进去说吧。孤自己生了铜炉,很是暖和。”

  菱歌听着,只觉心疼不已,道:“太……哥哥。”

  “‘襄’这个封号孤很喜欢,脱衣耕种曰‘襄’,若当真能放归田野,才是孤所愿的。阿瑶不必避讳。”他很耐心地解释。

  菱歌道:“襄王哥哥这些年……受苦了。”

  朱灵封摇摇头,诚恳道:“孤还活着,便不算苦。父皇的帝位本就是伯父让给他的,孤当时?就劝过父皇,只是父皇被权势所迷,不可放手,如?今还给伯父也?理所应当。只是苦了你……苦了谢少保和阿瑛……”

  菱歌神色有些黯然,道:“时?也?命也?,我的家人的确无辜,却无一人怪襄王哥哥。襄王哥哥未作错过任何?事,那时?没有,现在也?没有。”

  他说着,将门?帘掀开,道:“不是银炭,仔细你的哮症。”

  菱歌抿唇一笑,道:“襄王哥哥小瞧我了,如?今白炭可都奈何?不了我了。”

  她说着,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