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付清(1 / 1)

鱼在水底游了许久 是笙 26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9章 付清

  程舒怡请了一周的假。

  这是第二天钟影去琴行才得知的消息。

  电话打过去好一会没人接。中午的时候, 程舒怡发来信息说在搬家,和房东交涉退租的事,打算先搬回父母那住几天。

  “影影, 别担心。”她说。

  一周后, 梅雨季来势汹汹。

  从早到晚的黄昏天,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钟影下了琴行的课照例去艺术团排练, 休息室门口撞见古筝老师席樱,她走过去又走回来, 犹豫着小声问她程老师是不是真的辞职了。

  钟影怔在原地。

  “你不知道吗?”

  席樱皱眉:“我也是刚听聂文老师讲的。”

  “今早他在台下打电话给你们琴行,问程老师什么时候回来,毕竟后面还有排练,然后琴行那边说已经辞了。”

  心头顿时发慌,千头万绪的,钟影点点头,好一会才摸出钥匙开门。

  这回电话却直接显示忙音。

  所幸前些年程舒怡母亲来南州看病,钟影手机里存了她母亲的电话。

  打过去一下就通了。

  程母笑着叫她名字:“钟影吗?”

  钟影笑:“阿姨, 是我。”

  电话没有讲多久。

  片刻, 钟影坐在椅子里, 望着身旁程舒怡的座位,放下手机深吸了口气。

  原来宋磊还去程家闹了。

  说铂粤那里临时取消婚宴的赔偿金需要程舒怡全部负责, 又说程舒怡和铂粤的二公子牵扯不清, 把程家上下弄得鸡飞狗跳。不过后来,也不知怎么,宋磊没有继续闹下去,听说他单位出了点事, 人又连夜赶回南州,到现在也没消息。

  “我们舒怡去香港了。”

  “说要参加什么比赛, 她爸觉得也好,就让她去了。”

  “铂粤那边呢?”钟影想,自己手头上的钱应该够。

  “不清楚,她也没和我们仔细说,只说没事、不要紧……问多了就有脾气……小影,要不你帮我们问问?”

  程母语气迟疑,觉得这样麻烦不好,但也想不出办法。

  钟影应下:“可我打不通她电话。”

  “前天过去的。估计换号码没来得及说,我给你号码。”

  说到香港,钟影大概能猜到程舒怡去做什么了。

  不过现在距离十月份还早,这个时间过去,她住哪里?

  电话打到香港,程舒怡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刚忙完,整个人蔫蔫的,说话也有气无力。那头听着十分嘈杂,车流声、说话声、踩楼梯的声音,全部混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钟影真是又气又心疼:“程舒怡!”

  话音未落,那头似乎弹起来了,紧跟着好几下叮铃匡啷,程舒怡整个人却精神不少:“影影!”

  钟影:“……”

  之后的一分多钟,钟影从没觉得声音会在某一刻如此具象。

  她甚至能听得出程舒怡在屋子里一共走了几步、走去干了什么、又回到了什么位置。

  “……不瞒你说,你打来的前十分钟,我刚租到房子。”

  “本来就打算安顿下来和你说。两天没合眼了。”

  “你还记得我们学院合唱团的李老师吗?”

  “她一直在香港办声乐培训机构,我就问了问。正好她缺一个搞弦乐的老师。”

  “她说培训结束后可以给我免费提供练习场地,我也好准备十月份的比赛。”

  听得出来,程舒怡疲惫不堪,但语气却是十分明朗。

  钟影不知道从经历宋磊带来的崩溃到下定这样的决心花了多长时间。前面的所有都是未知的,她孤身一人,毅然决然。钟影想为她做点什么。

  “铂粤那里多少钱,你和我说。”

  闻言,那头忽然一顿,过了会,程舒怡轻声:“我已经按照合同付清了。”

  “付清了?!”钟影愣住。

  虽然她没仔细问,但从之前程母的语气里,她也听出应该是笔不小的数额。

  “就月底订婚的宴席赔得多,因为时间太近了。你别担心。其实还好。手头的钱够撑到年底了。而且我在这里也是有工资的。真的。”也许是钟影的语气过于惊讶,程舒怡一通话说得有点紧张。

  钟影没立即说话。

  整件事似乎有个人一直没出场,但又时刻在场。

  “你和陈寓年联系了吗?”

  似乎知道她肯定要问,程舒怡立马说:“宋磊取消了所有的宴席,他问我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

  这些天,程舒怡越来越感到整件事的荒谬,连带着语气也带上苦笑:“我说我男朋友怀疑我出轨你。”

  这下换钟影愣住:“……舒怡。”

  “我没事。我就是……”她欲言又止,停顿片刻才继续:“后来他说不要我赔,我想着,还是白纸黑字地赔吧。”

  “我把钱存卡里,交给川菜馆的孙老板了。让他老板过来巡店的时候给。”

  钟影沉默。

  电话挂之前,她问程舒怡要了香港的地址。程舒怡说这段时间可没空招待她,要过来还是过段时间吧。钟影答应了。

  从头至尾,两人的交谈都充斥着乱糟糟的声响和冷不丁的动静,混乱又失序。

  钟影坐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听着窗外雷声隐隐,忽然觉得,程舒怡需要这样不顾一切搅动所有的嘈杂。

  六月中下旬,闻琰开始准备期末考试。

  陈知让的钢琴课除了第一次是陈寓年送来,之后一直是他家司机鞍前马后。

  一年级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个周末,陈知让领着他小叔过来了。

  钟影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但看到陈寓年递来的银行卡时,还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陈寓年淡淡一笑:“钟小姐肯定有办法联系舒怡。”

  “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吧。不关她的事。”

  钟影想起那次艺术团在铂粤庆功、偶然从东捷一帮员工嘴里听到关于陈寓年的评价。

  二世祖、凭着一份得天独厚的家世,游手好闲。

  几次接触,虽然让人看不透,可也不像别人嘴里说的那样。

  钟影没说什么,她的视线落在陈知让身上。

  都姓陈,品性如果真的很差,那陈知让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这个孩子她是教过的。钟影接过银行卡,点了点头:“要不要看她自己。我不能替她做决定。如果不要,我让陈知让带回去。”

  点到名,陈知让仰头乖巧道:“钟老师,没问题的!”

  陈寓年摸了摸陈知让脑袋,笑了下:“好。”

  一旁,两只小的默默观看、转身交头接耳。

  “我小叔是不是闯祸了?”一年级的陈知让难免忧心。

  闻琰耸肩:“不知道。估计是惹到我干妈了。”

  “我干妈脾气很不好的。让他小心点。”小闻老师警告道。

  陈知让叹气,想了想,以防万一道:“他虽然是我小叔,但他和我爸年纪差很多。后来分到这边的酒店管理才住来我家。他自己也有房子的。我回去问问我妈能不能让他独立出去。”

  “其实他老早之前一直在我爷爷那,和我们关系也不是特别近,就过年——”

  陈寓年无语了:“陈知让,我听见了。”

  这小子六亲不认的速度属实让他有点震惊。

  陈知让扭头,眼神复杂:“就是让你听见的。”

  陈寓年:“……”

  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

  细雨冥冥的梅雨季一过,阳光灿烂的盛夏眨眼近在眼前。

  闻琰去深州的前一晚,钟影焦虑得睡不着。

  加上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程舒怡不在身边共事的这些时间,她其实也很不适应。有时候电话里聊起,程舒怡一副快要笑死的声音,说,影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妈。

  睡不着,脑子里便越装越多。

  闻琰这一趟还是蛮久的,满打满算两个月。她出生后第一次离开这么久。虽然身边跟着两个关怀备至的奶奶,还有专业的老师、熟悉的同学,但钟影一想起她那么小来到自己身边,一点点养到现在活蹦乱跳、还是那么小只,就越想越舍不得。

  半夜三点,钟影坐起来,撑着额头竟然冒出一个念头,还是不去好了。那么远的地方、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有什么……钟影一点都不敢想,还是待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背上传来温暖的抚摸。

  “她以后还要去更远的外面。”裴决说。

  钟影点点头,转过身埋进他怀里:“我知道。可我就想她现在待在我身边。”

  “她太小了。她才一年级。”

  裴决摸了摸钟影后脑头发,没说话,可过了会,他突然说:“你一年级的时候已经敢一个人走夜路了。”

  钟影抬头和他对视:“什么?”

  裴决垂眸望她,眼底有笑意。

  “不记得了吗?”

  “果然,哥哥什么都是骗人的。”裴决叹气。

  钟影笑起来:“你说啊。”

  “算了”,不知为何,又想到一些,裴决翻身搂住钟影,笑道:“赶紧睡觉。”

  钟影被他搂得脑袋发热,她一边笑一边推他:“说啊!”

  等她脑袋好不容易从裴决环抱用力探出,裴决还是不说话,闭目装睡。

  想想还是不能说——

  三年级的哥哥赌气离家,一年级的妹妹闻声赶来,一路呼天抢地、崩溃寻他,哭到路过的野猫都弓起身子不敢动。

  后来长辈问起来,原来在妹妹心里,哥哥大概已经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