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生灵草
“这一堂课我们上生灵草的历史。”
九伯一边说一边用幻术制造出一株形似苜蓿但叶片稀疏的植物。“这是生灵草。”
周围的学生皆露出讶异之色, 这草与他们日常见到的生灵草完全不同啊。
生灵草花很少，叶片层叠如瑶草，浓郁的绿色令人?见之便觉赏心悦目。叶片的口?感与营养也极好，除了能产生灵气, 还能喂禽畜, 是修真世界用途最广产量最高的牧草。
有学生道：“这与生灵草完全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九伯理所当?然道。“这是六万年前的生灵草, 而你们日常所见的是培育了六万年的品种, 如何漫长的岁月，祖宗与后?代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产灵气。”
众人?哦了声。
九伯继续道：“言归正?传, 继续说生灵草的历史, 最早发现与培育生灵草的人?名叫楚楚，也是式微君弟子, 渊的前世。”
“但与渊不同，渊是狐妖一族，楚楚是人?族，母为天衍宗渡劫境长老，父为大成境, 做为修士的子嗣。楚楚很幸运的生来有灵根, 很又?很不幸的拥有五灵根, 以及平庸到令人?叹息的修炼资质，连筑基都不一定?做得到。”
“不论是大成境还是渡劫境皆拥有万载寿命，在他?们面前，楚楚无异于朝生暮死的蜉蝣。这也是所有生育了子嗣的高阶修真者都要面对的困扰, 不过问题也不难解决, 既然子嗣注定?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那就扔掉，眼不见心不烦, 更?不会为此感到痛苦。”
土著学生一脸懵然，从出生起就不识家庭与婚姻、子嗣的他?们完全不能理解古人?的脑回路。
幼崽为什么?是生出来的？
不应该是培养槽，啊不，是人?造子宫里培育出来的吗？
好好的幼崽为什么?要扔掉？
古人?脑子有病吧？
唯有蓝星学生听懂了，但与土著学生抱有同样?的看法：做父母做到这份上，有病吧？
九伯花了三?分?钟向土著学生解释血缘与家庭是什么?。
“就算这样?也不该将?幼崽扔掉啊。”
九伯理所当?然道：“幼崽若是凡人?，或资质平庸的杂灵根，于高阶修士的父母而言，幼崽的生命如蜉蝣朝生暮死。若对其投入感情，须臾弹指后?，幼崽老死，高阶修士轻则伤心，重则滋生心魔，道行不得寸近，在一开始便将?幼崽扔了是最理智的选择。”
虞旸道：“那也很没人?性。”
九伯反问：“在蓝星，夫妻生出身体有疾的幼崽，从一开始就被告知，幼崽的身体很差，活不过一周岁，夫妻是会将?幼崽留下来悉心照顾，投入感情、精力与钱财，还是将?幼崽扔掉。”
虞旸小声道：“大部分?扔掉。”
“大部分?是多少？”
“起码九成九。”
九伯道：“所以正?常人?都会选择扔掉幼崽，只有稀有品种才会不扔。”
虞旸问：“楚楚的父母抛弃了她？”
“没有，她的父母介于稀有品种与正?常人?之间，他?们没扔掉楚楚，楚楚出生与成长需要的物质条件也给到位，没让楚楚短过任何物质，却拒绝给予楚楚一丝一毫的爱。”
九伯叹息不已。
“横向对比，楚楚父母对她很负责，但人?不是木头，人?活着除了维持生存所需的物质，也需要感情。”
虞旸脱口?：“那不就是恒河猴？”
九伯颌首。“咦，你也知道恒河猴？是的，高阶修士若没扔掉幼崽，那么?幼崽便是活生生的恒河猴，若扔掉幼崽，考虑到能狠心扔了幼崽，多半也不会在意扔掉后?幼崽过得如何，多半是随便扔，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很难说哪个更?惨，一个可能夭折了，另一个倒是没夭折，却活成了恒河猴。”
虞旸无语道：“都没人?管管吗？”
“人?族宗门时代的道德伦理对高阶修士的这种做法持鼓励态度，孩子没了就没了，高阶修士的父母若为此折进去，心魔丛生，宗门会吐血的。”
虞旸哑然。
九伯将?话题拉了回来。
“楚楚是恒河猴症患者，深陷抑郁症，心魔丛生。但她的意志很强大，虽然症状一度很深，但她始终积极自救，十五岁后?找父母要了一大笔钱后?收拾包裹远离天衍宗，再未回天衍宗，在之后?的岁月里慢慢治愈了自己。”
“虽然最后?未如她父母所料的那般终生练气，而是踏入筑基境，不过也只到筑基境，仍旧早早死去。但不讨论人?寿长度，只讨论精神上的生命，她比她的父母更?能活。她父母只是宗门时代高阶修士的一员，史册之上还是沾了女儿?的光才留下名字，楚楚却是拥有自己的列传。”
*
在虞微走神时楚楚正?提剑追杀妖兽们。
利刃割开骨肉的声音，妖兽们惨叫的声音涌入耳朵，虞微回过神，迅速加入杀戮。
山寨北边那些妖类还能放过，但宴会厅这些货真价实吃过人?的一个都不能放。
妖兽们普遍为炼气境，筑基境只两个，与楚楚打得极为热闹。
虞微见之，优先处理炼气境的妖兽，防止这些掠食妖兽跑出去伤到山寨里的凡人?与素食妖类。
炼气妖兽处理完虞微才去救援被妖兽捶得半死的楚楚，联手将?妖兽斩杀。
楚楚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妖兽的血，控诉道：“我差点被你害死。”
虞微歉意道：“不能让这些妖兽跑出去，会引发大乱。”
楚楚对此赞同，妖类与人?不同，人?族从出生起就接受秩序的驯化，妖类，尤其是先天妖类却不，纯大自然驯化产物。
这么?多妖孽跑出去，四散全球，刚摆脱厉鬼进贡的凡人?聚落必迎来新的灾难。
“山寨剩下的妖类要杀了吗？”
虞微摇头。“吃人?的妖应该都在这了，剩下的我觉得可以抢救一下。”
抢救的话得先将?人?集合起来，虞微当?机立断的斩下两只妖兽的脑袋，提着脑袋出去喊话。
效果极佳，山寨里的妖类都跑了过来。
虞微给了妖类两个选择，立个心魔誓，永不食智慧生物，或者立刻去死。
妖在剑檐下，自然低头。
得到满意的结果，虞微又?表示，从今日起我会为你们讲道半月，半个月后?你们各奔东西?。我教你们的东西?，你们来日也可以教别人?，但教之前必须让每个学的人?立下永不食人?的心魔誓，并且要对方遵守同样?的条款，可以教人?，但学得人?必须立誓。
妖类们对虞微的许诺半信半疑。
虞微也不啰嗦，翻出山寨里的财宝（妖鬼也有审美，山寨里有不少漂亮的金银宝石），再让妖类们将?山寨里的凡人?送回家，财宝分?给每户失去亲人?的人?家，回来就可以上课了。
妖类们不敢违抗虞微的命令，立马行动起来。
妖类们行动时，虞微准备去找峨兹。
虽然心魔誓对修真者存在约束力，但这种约束并非绝对。
一来在蓝星杀人?会被法律判死刑，照样?有人?会杀人?，充分?证明智慧生物的多样?性。
二来违背心魔誓的后?果是被心魔盯上，不是天打五雷轰，而能搞定?心魔的牛人?从古至今都不少，若是走望君朔心魔流路子的修真者，搞不好对心魔欢迎之至。
还是得防着妖类半道吃人?伤人?，仙人?离谱的“视野”是最优秀的监控器。
大抵是师徒心有灵犀，虞微还没动身峨兹便进了山寨，手里抱着一盆外形酷似苜蓿的植物。
虞微伸出手准备热情拥抱峨兹，手才伸出却发现楚楚比自己更?快。
“我的草！你还我草。”
楚楚激动的伸手从峨兹手里抢盆栽。
自然没抢到，不仅没抢到，还被峨兹身上的护体真气反弹，若非虞微及时伸手，楚楚必然摔个屁股蹲。
峨兹问：“这草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我要对付妖兽，怕伤到它，藏了起来，没带着，陶盆上还有我的字迹。’
峨兹没看字迹，只是问：“从哪得来的？”
虞微扶着楚楚，不解问峨兹：“这草有什么?问题吗？”
峨兹没回答虞微，而是看着楚楚。
楚楚看了眼峨兹，做为筑基境，她是无法判断峨兹收敛起来的气息是什么?境界，但她的生活经验让她敏锐的感觉到峨兹就算不是仙人?也是高阶修士。
“十七年前我因意外流落仙雨战场边缘的一颗荒星，在荒星上发现的这种草。那颗荒星极为贫瘠，地脉因为当?初的战争被摧毁殆尽，至今未恢复，无法生发灵气，生命难以存活，只除了这种草。”
虞微闻言打量了下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它能产生灵气。”楚楚道。
我怎么?没看出来？
虞微错愕，更?加仔细的打量草，发现这草的叶子确实在产生灵气，只是产量....这么?说吧，若六万年后?的生灵草产生的灵气是十万，那这株草的产量就是0.001。
这产量差异都不止万倍了，难怪方才没发现。
生灵草的灵气产量本来就不咋的，全靠大面积补充，虞微见到的生灵草都是成品，如盆栽般里的两三?株，真没见过、
可这个时代是没有生灵草的，至少她没见过，也向峨兹打听，但峨兹表示没听说过。
但未来的生灵草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虽然外表差异离谱，但狗尾巴草与稻的外表差异难道不离谱？
但狗尾巴草是稻的祖先。
虞微倏然瞪着盆栽里的草。
难道这是生灵草的祖先？
“这么?神奇的草，以前怎么?没人?发现？”虞微好奇道。
峨兹道：“以前没有。”
“可这草也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虞微道。
峨兹：“这草是在仙雨古战场边缘发现的。”
那又?怎样?？
虞微一脸茫然。
峨兹开始思考要不要带虞微去见识一下修真世界最有名的古战场。
楚楚解释道：“仙雨战争时死去的仙人?、修真者无以计数，而他?们打仗时各种法宝、法力碰撞，对那一片星系造成了可怕的伤害，后?来九伯真人?于仙雨战场化形，掠空整个战场的灵气，多种因素累积，仙雨古战场成为宇宙中最危险的地方，在那里的生物都发生了变异。”
虞微代入了自己的认知。“相当?于五大流氓挑了块地打核战，疯狂投蘑菇蛋，最终整片环境都发生了异变，所有生物要么?死要么?变异。”
楚楚懵然的看着虞微。
峨兹也没听懂虞微的用词，但联系上下文也能猜到什么?意思。“还有道器的影响，一百六七十亿年前有两件属性水火不容的道器在一片尘埃云中相遇，同归于尽，碎片融入尘埃云中，后?形成一片星系，那片星系所在便是后?来的仙雨战场。”
虞微听明白了。“我就说这么?不合常理的玩意若是自然产生的，没理由?到宗门时代才被发现，合着是多种因素导致的变异，是一个意外。”
修真者为了灵气都鼓捣起梳理星球的地脉，增加灵气产出，没理由?只尝试这一种开源方式。
最大的可能是，修真者思考了很多开源方式，但只有梳理地脉可行。
“但这玩意的产量也太少了。”虞微嫌弃道。“就这产量，便是植满一颗星球产生的灵气也供给不了一个仙人?所需。”
六万年后?一颗植满生灵草的星球起码供给三?五位仙人?日常所需。
峨兹道：“但积少成多，而且你的反应不正?说明此草前景远大？”
虞微赞同，旋即问：“但这草怎么?养？”
虽然狗尾巴草是稻的祖先，但两者的种植方式显然不同。
而且生灵草与狗尾巴草还不同，狗尾巴草再怎样?也是野草，种子随便撒下去就能活，就算非酋的种死了，问题也不大，狗尾巴草到处都是，种死一批完全可以去大自然薅新种子，生灵草可不一定?。
仙雨战争过去也有十万年，这么?多年不可能没人?跑去仙雨古战场打卡，若生灵草数量很多，早该被发现。
峨兹被问住了，须臾，将?盆栽塞回楚楚手里。“你继续养，需要什么?尽管找我要。”
楚楚：....
虞微笑?答：“楚楚你别跟他?客气，这家伙是太古先知，不差钱。”
楚楚震惊的看着峨兹。“你是峨兹先知？”
峨兹道：“算不上什么?先知，不过一神棍，但就像她说的，我想捞钱比你们容易。”
有人?赞助自己的研究，楚楚傻了才拒绝，当?即向峨兹要灵石。
灵气有助万物生长，乃至化妖，楚楚想试试能不能让生灵草化妖，没有比植物本身更?了解自己的习性。
就算不能化妖，也可以试试能不能让生灵草长得好点。
楚楚当?初收集到百余株生灵草，养到如今只这三?株还活着，但也只是活着。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开了点花，但焉嗒嗒的，楚楚也是因此才接了一些宗门发布的任务，就是想搞点上品灵石试试能否让生灵草恢复点精神。
峨兹很大方的给了楚楚一大袋极品灵石。
*
下午时妖类们便陆续，只两个逃走，但峨兹心情不错，在虞微指使他?干活时很愉快的跑了趟，因此归来的妖类们一进门便看到了屋檐下挂着的妖头版“晴天娃娃”。
杀鸡儆猴的效果极佳，所有人?妖类都老实了。
见众妖类听话，虞微开始给妖类们上课。
讲道是最基本的，没有讲道吊着，妖类们必定?会想办法逃跑。
再是种地、采矿、种药材、数算、养殖及从凡人?聚落获充裕食物的社交方式....同样?的事干多了，虞微如今都写出了一本专门的小册子，按册子教妖类。
经验充分?，册子里的内容也不复杂，还让峨兹捉刀改成了朗朗上口?的歌谣。
且妖类记忆好，修真必须有一颗能静得下来的心，而心一旦静下来，生物的记忆力也会蹭蹭上涨。
修真又?能增强生物的身体素质，硬件的质量也同样?会影响到软件的功效。
虞微也不要求妖类们将?册子全背下来，而是根据每个妖类的能力规划适合他?们的知识，再让他?们背下这部分?知识，两边都更?省事——虽然这么?做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问题不大，记住如何正?常的与凡人?聚落打交道，然后?去请教（抓个）凡人?，论农耕畜牧，凡人?聚落只是比不上虞微，比之野生妖类却是王者。
诸多因素加起来，虞微只上了半个月的课，学生们掌握的知识便达到了她的要求。
虞微又?用法术将?册子印刷几?百分?，一个妖一份，至此，播种已完成，剩下能否长成就看天意，但虞微也没指望每个种子都能收获，她选择的是广种薄收。
只要播的种子多，总有几?颗能发芽。
目的达成，虞微同妖类们辞别，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妖类们已深刻认识到虞微的奇葩——从未见过教妖类的修真者，更?没见过不收徒就传授知识的修真者，这个修真者还没一点架子，更?不欺凌弱者，看待每个弱者的眼神都是在看智慧生物，而非蝼蚁草芥。
但不可否认，妖类们很喜欢这样?的大修士，虞微要走时甚为不舍，跑山林里猎了不少野味搞了个践行宴，且每个妖类都给虞微送了礼物。
楚楚惊为天人?，这辈子都没听闻过野生妖类（大部分?还不能化形）与修真者如此和睦。
对楚楚的惊讶，虞微更?无语。“那是因为你们根本没将?别人?当?做智慧生物，都不将?别人?当?做智慧生物，又?怎可能和睦共处？”
楚楚：“可他?们连筑基境都不是，更?甚至无法化形。”
虞微：“但他?们有智慧，能沟通能交流，若这不算智慧生物，你，还有凡人?们又?算什么?？凡人?们连修真者都不是，而你只是筑基境，在实力更?强的修真者面前，你们不过是大蝼蚁大草芥与小蝼蚁小草芥的区别，如何算作人?？”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不算人?。
楚楚下意识想反驳怎么?不算做人?，却想起自己过往所见所闻。
在筑基境修士的眼里，凡人?与未化形的妖类不是人?，但在更?强大的修士面前，筑基境修士是人?吗？
大修士在更?强大的仙人?境面前是人?吗？
楚楚一时哑然。“是啊，我如何算是人?？”
大抵是楚楚的表情太苦涩，虞微安慰道：“也别那么?难过，往好处想，你起码是个修士，无故杀你的罪比杀凡人?和散修要付出的代价更?多，你的生命安全系数可比凡人?与散修高。”
楚楚：....完全没被安慰到。
*
九伯兴致大发的讲着生灵草的历史，偶尔也会穿插一些有趣的古人?事迹。
“....楚楚死后?转世为渊，式微君信守承诺寻到渊，收为弟子，可以说是一段佳话。说起来式微君也是个很厉害的老师，弟子成材率极高，大家猜猜她有几?个弟子，猜对了我就送一株古代生灵草标本。”
虞旸第一个举手。
“那虞旸你说一下你的答案。”
虞旸自信道：“少则一个，多则两个。”
九伯不解。“为什么?这么?笃定?？你在我们的世界读书也不止一年，应当?知道修真者弟子越多，出大能的概率越高，宗门越繁盛，因此修真界没有任何少生优生的概念，人?均买彩票爱好者。”
这也是宗门干翻世家的根本原因，世家再甩开膀子生也不及宗门收徒的速度。
路径依赖是所有人?和势力的天性，宗门也不例外，清楚自己是如何赢的宗门在广收弟子这方面可谓十二分?积极，能收一百个绝不只收九十九个。
虞旸道：“不是说式微君是我姑的转世吗？若前世今生的性格差异不大，那以我姑的性格，顶天收一两个，就赌一赌。”
九伯笑?道：“那你可赌错了，式微君有九十七名弟子。”
虞旸讶然：“看来虽然拥有同一个灵魂，但式微君与我姑真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