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进学(捉虫)(1 / 1)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十弋 897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29章 进学(捉虫)

  四阿哥胤禛被万岁爷亲自送去拜师启蒙,这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

  但,这份侧目没有维持太长时候。

  乾清宫里传出旨意,在宫内设尚书房,凡年满六岁皇子,均需入尚书房学习,挑选天下名宿为皇子师,入宫当值。

  此旨意一出,前朝再也无人琢磨四阿哥入学的特殊之处,满蒙大儒们摩拳擦掌,争夺着入尚书房教学的资格。

  凡年满六岁皇子,均入尚书房学习。

  这句话被翻来覆去琢磨,这话看似简单,却让朝臣们欣喜若狂。为何??皇太?子早已年满六岁,康熙十八年,皇太?子奉康熙旨意,向张英、李光地、熊赐履学习,满朝大臣,谁不对张英几人嫉妒不已,皇太?子之师,若干年后便是帝师,这等荣耀,谁人不想。此次尚书房征召先生,为皇子授课,这等绝佳机遇,又有谁愿意错过??

  就算有那?等看淡权势之人,对于帝师之名嗤之以鼻,乾清宫的诏令里也写得明明白白,挑选天下名宿入宫,能?被选中之人,意味着学识、品德俱佳,再如何?淡薄名利之人,对于名宿名头,都无法抵抗。

  大臣们纷纷行动起?来,向着入尚书房教书为目标而努力。

  后宫里,同样也不能?平静。

  后宫中有子妃嫔不少,按着以前的规矩,阿哥们年幼时送去宫外,或在后宫启蒙,等到六岁,搬去乾西五所,再由康熙为他们挑选师傅,单独读书。尚书房的开辟,意味着以后所有皇子都将在一处学习,每个皇子资质如何?,一眼便能?看穿,谁也不愿意自己生的儿子低人一等,太?子爷不敢比,但和其他人比起?来,总不能?差得太?多。

  不少妃嫔都在心里琢磨起?来,如何?趁着阿哥们六岁之前,多灌输些知识,免得以后入了尚书房露怯。

  好在,现在宫中年满六岁的还只有那?么几个,其他人还有时间,能?提前做准备。

  几个年长皇子的母妃,惠妃和荣妃是半点不慌,胤褆和胤祉已经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又随驾巡幸过?塞外猎杀猎物,能?文?能?武,半点不虚。

  比起?尚书房之事,惠妃和荣妃更关注的是,随着开辟尚书房同时传出的一道?旨意,允许皇子生母在皇子大婚前,每个月去乾西五所探访一次。

  惠妃和荣妃瞧见这个旨意后,对于康熙陪着德妃去乾西五所的酸意再也不见,无论德妃使了如何?手段,惠妃和荣妃也得了利,这个情,她们俩承了。惠妃和荣妃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做下决定,四阿哥在尚书房跟不上功课,德妃难堪时,她们俩一定不会看德妃热闹。

  乾清宫里传出的道?道?旨意,引得后宫里又热闹了好些天,直到十一月,钮祜禄贵妃发动,挣扎了一天后,生下一个小阿哥,后宫的话题这才转到新出生的小阿哥身上。

  这个小阿哥,便是被取名为胤礻我的十阿哥。

  康熙二?十二?年,在阿哥和格格们的啼哭声中结束,康熙二?十三年悄然来临。

  正月里,康熙加封安亲王岳乐之子袁瑞为勤郡王,前朝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然而这份喜庆没有持续多久,尚未出正月,康熙便收到战报,罗刹国占据雅克萨、尼布潮二?城。

  大怒的康熙立时下旨申斥,并断绝与罗刹的贸易,同时命令萨布素兵临城下。

  北边局势霎时间紧张起?来,刚出正月,康熙立时巡视京畿,向外展示大清的兵力。

  尚书房一事,也无人敢提。

  等到康熙从京畿巡视一圈回?宫,才在云珠的提醒下,想起?尚书房之事,尚未定下。

  对于皇子老师人选,康熙早已胸有成竹,张英、李光地、熊赐履均为皇太?子之师,尚书房里必有他们三人的一席之地,徐元梦、尹泰、顾八代?三人学问也很?好,也同征为讲师。

  诏令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些康熙都不在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要为儿子选择老师,难道?还有人敢提出异议吗?

  对皇子教育极度重视的康熙,在尚书房一事上,也展现了非同寻常的雷厉风行。

  才将老师选定,次日,诸位年满六岁的皇子立时进入尚书房学习。

  尚书房位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离乾清宫很?近,走入上书房,只见在正殿里悬挂着书写着“前垂天贶”、“中天景运”、“后天不老”的匾额。匾额下,放着杌子四张,高桌四张,书籍笔砚已经在桌上摆好。

  皇太?子地位最高,他的桌子在殿中的最前方,后面按着年龄,胤褆,胤祉和胤禛的桌案分别摆放。

  张英等师傅早已在尚书房里恭迎。

  张英、李光地和熊赐履已经教了胤礽好几年,胤礽对他们也有着足够的尊重。

  胤礽好奇地看了一眼面对他而站的徐元梦、尹泰和顾八代?,很?快便将目光收回?,率领着兄弟几人一同向师傅行礼。

  张英等人忙侧过?身子,不敢受礼。

  胤礽忙忙阻止,并情真意切地说?道?:“先生乃当世大儒,胤礽能?受诸位先生教诲,深感庆幸,还请几位先生切勿避让,让胤礽全?了师生之谊。”

  张英却严肃地看着胤礽,斩钉截铁地拒绝:“太?子爷和诸位阿哥们身份贵重,需知师生之谊越不过?君臣之别,还请皇太?子谨守。”

  胤礽露出愧色:“谨遵先生教诲。”

  随即带领胤褆等人,向着张英等人空着的座位行礼。

  张英捋着胡子,欣慰地笑着,望向胤礽的眼神,满是欣赏和赞叹。

  行过?礼后,尚书房的课程便正式开始。

  胤礽等几人分别坐下,认真听起?师傅的讲课。

  过?了一个时辰,正当张英拿着书本?讲得酣畅淋漓之时,康熙结束了乾清宫的御门听政,悄然来到尚书房,查看儿子们的学习情况。

  只见胤礽端坐最前方,全?神贯注地听着张英讲课内容,时不时点头以示认同,胤褆、胤祉、胤禛亦拿着书本?,听得认真。

  康熙满意地笑了,示意太?监们无需通报,又在尚书房外站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康熙在尚书房外沉默地凝视时,云珠在永和宫内,亦是担心不已。

  胤禛再如何?沉稳,再如何?懂事,也只是六岁的孩童罢了,乍然要和几个哥哥一道?进学,其中还有地位天然便高了一筹的皇太?子,云珠的心总不能?放下,唯恐胤禛受了欺负去。

  云珠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在杞人忧天,皇太?子幼时便有美名,既孝且悌,不是欺负兄弟之人,但云珠便如同那?些刚送孩子去读书的父母一样,总是不断地想象着最坏情景。

  冬日阳光苍白、冷淡,透过?紧闭的门窗,温度荡然无存,云珠在屋子里坐立难安,直等到胤禛散了学,来永和宫请安。

  是的,尽管胤禛已经搬去了西三所,但每日的请安决不能?漏下。

  早上皇子上课时辰太?早,宫禁未开,无法请安,下午的请安,怎么也不能?少了去。

  云珠时不时地掀起?门帘,走到永和宫门前眺望等待,一进一出间,炭盆的那?丝热气全?都消散不见,然而宫人们却谁也不敢多劝一句,这一日里云珠的焦虑不安被他们看在眼中,只能?在心中祈祷,四阿哥尽快到来。

  冬日天短,申时刚到,惨淡的日头已经从天边消失,天地之间灰蒙蒙的,眼见着便要天黑,胤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永和宫门前。

  甫一见到胤禛的身影,云珠连走几步,走到他的身前,不等胤禛请安,便握着胤禛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胤禛,今日里上课如何??”云珠温温柔柔地问道?。

  看着额娘关切的眼神,胤禛心里一酸,抱怨即将脱口?而出,这一日的功课,他颇感吃力。

  皇太?子已经在张英等人的的教导下,学习了五年,前期以满文?学习为主?,现在又加入了汉家知识。

  胤禛在云珠的教导下,对于满汉之言,也有初步启蒙,但比之名师精心培养的皇太?子,胤禛学得也就是皮毛。

  然而,张英等人的授课,核心便是围绕着皇太?子展开,对于胤禛几人,不过?是顺带施为。

  胤禛这一整天在尚书房,所做的事情便是不断的拿着书念诵。

  胤禛张嘴欲言,永和宫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是刚出生没多久的雅利其又哭闹起?来。

  见着云珠略显憔悴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一转,胤禛看着云珠,认真答道?:“儿臣一切都好。”

  听见胤禛说?好的云珠总算放下心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在冷风里待了大半天,云珠的手都冻得冰凉,只是之前过?于紧张胤禛,全?然没有发现。

  “快进来暖暖身子。”云珠赶忙将胤禛拉入永和宫中,唤着宫人取来热水,亲手帮他擦脸擦手。

  胤禛红着脸,连连躲避,却被云珠坚定地按住。

  温热的帕子敷上脸,所有的毛孔都在热水中舒张开,一路走来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脸,终于放松下来,美人觚中插着几枝红梅,幽幽散发着清香,好似从墙上的消寒图中摘下一般。

  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点心,食物诱人的味道?远远传来,为清冷的梅香增添一份人间烟火。

  热意涌上胤禛的心间,他深呼口?气,感受着家的味道?。

  云珠含笑看着,指着美人觚的梅花:“这几枝梅,是不是和你画的消寒图中别无二?致?我前两天在御花园见着的时候,都以为是你这消寒图有了灵性?,赶紧将这几枝摘了回?来。”

  听了这话,胤禛才仔细打量墙壁上挂着的消寒图,这才发现,是他前一年画的那?一幅,笔法拙嫩,下笔不稳,涂得也是磕磕绊绊,待花瓣全?部填完色,胤禛便让夏荷将这消寒图处理了去,没想到却被额娘收了起?来,还郑重其事的挂在上面。

  也不知其他看见这图的人会如何?嘲笑。

  胤禛心里别扭地想着,他想对额娘说?,让她将消寒图取下来,但又舍不得,天人交战良久,胤禛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

  “四哥!”正当胤禛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看着墙上的消寒图,忍不住地笑时,被云珠拘在厢房的胤祚听见动静,迅速跑了过?来。

  他穿着毛绒绒的狐皮裘跨过?门槛,见到胤禛欢喜地扑过?,胤禛只觉得一个毛球向他迎面扑来,忙伸手接住,又后退两步,将冲击的力道?卸了,然后又摸着胤祚的手脸,确认了温温热热,这才放下心来。

  胤祚身子从胎里就带着弱,平日里张牙舞爪,看似活力十足,实际上是色厉内荏,一个疏忽便得病上几日,胤禛这些年里习惯里随时关注着胤祚,唯恐他生病受罪。

  “四哥,四哥,尚书房好玩吗?”

  “四哥,四哥,我去你那?儿玩好不好。”

  “四哥,四哥,乌希那?又抢我东西了,你快帮我抢回?来。”

  前些日子气温骤降,胤祚小病了一场,云珠将胤祚在厢房里拘了几天,不许他出门,免得病情加重。胤祚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胤禛了,好容易等到刘太?医松了口?,云珠也管得没这么严了,胤祚终于见到了分开数日的胤禛,他恨不得将存了的一肚子话立时倒给他。

  “行了,快让你四哥歇会儿,你这吵吵嚷嚷的,实在让人头疼。”云珠笑着嗔了一句,胤祚病愈让云珠心情很?好,比之前几日病恹恹的模样,云珠还是更想看见胤祚闹腾的样子。

  “额娘,无妨。”胤禛笑着和云珠说?道?,他也知道?胤祚生病之事,心中亦是担心不已。瞧着很?有精神的胤祚,胤禛亦如同云珠一般,很?是欣喜,他牵着胤祚的手,走到椅子上坐下,和他头凑着头轻声说?起?话来。

  云珠笑着摇了摇头,拍手让宫人们将准备好的点心端来,让胤禛垫垫肚子。

  胤禛也毫不客气,和胤祚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点心便往嘴里塞,没多长时间,好几个饽饽便入了腹中。这远超胤禛平日的食量,待胤禛还要取时,云珠忙将点心盘子挪开,板起?脸道?:“可不能?再吃了,在吃下去该积食了。”

  “额娘。”和胤祚的耍赖不同,听见云珠的话,胤禛乖乖地将手收了回?来,他看着云珠,羞赧地笑:“下午练了骑射,有点饿狠了。”

  怎么会饿这么厉害呢,云珠思索着,胤禛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让她心疼,云珠沉思着。

  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鱼肚白,宫中快到下钥的时辰,云珠瞧着天色,尽管不舍,还是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胤禛早点回?去,好好歇歇,明日里还要上课。”

  胤禛拍拍胤祚的手,示意他松开。

  胤祚眼泪汪汪地看着,张嘴欲哭,想起?云珠的叮嘱,他哭了也会让四哥不安心,才强行忍住,望着胤禛离开。

  等到胤禛的背影消失在永和宫,胤祚才瘪着嘴,红了眼,蹭着云珠撒娇:“额娘,我能?找四哥玩吗?”

  “胤禛要读书,你别去吵他。”云珠笑意温柔,说?出的话确是不容置疑地拒绝。

  胤祚只猴着云珠不住撒娇,过?了许久,终于得到云珠松口?,胤禛休沐的时候,允许胤祚去西三所找他。

  胤祚喜得跳起?,听见云珠让他回?厢房睡觉,也乖乖地回?去了。

  留下云珠独自思索着。

  “在想什么呢?”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是没有通传,突然的到来。

  云珠已经习惯康熙的突然袭击,永和宫里宫人再多,谁又拦得住帝王的脚步,至于说?私下里通传,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真真是嫌命太?长。

  罢了,反正永和宫中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康熙愿意突然出现,便来吧,总比他将永和宫忘在脑后要好。

  “万岁爷。”云珠迎上前,接过?康熙脱下的大氅,大氅上沾着粒粒分明的雪点子,进入暖和室内,细碎的雪花迅速融化成一摊雪水,渗入大氅中。

  云族摸着大氅,抬头看向外面的天,就这么一会儿,最后的鱼肚白也跃入地平线下,夜幕降临,天色黑黝黝的,也看不清雪到底多大,云珠心不在焉地擦拭着大氅上的水珠,转向康熙问道?:“外面下雪了?”

  康熙的靴子也被浸湿,他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家常的衣裳,又将脚泡入微烫的热水中,惬意地叹息出声:“今年这倒春寒可真是厉害,朕快到永和宫的时候,突然下起?雪,这雪下得还不小呢。”

  听闻此话,云珠忙忙将小欢子叫来,指着新做好的衣服吩咐道?:“四阿哥才离开没多久,肯定赶上了这场雪,你赶紧带着雨具和厚衣服,从后头追上去,可别受了寒气。”

  小欢子领命离开。

  云珠摸着手中大氅顺滑的皮毛,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扬声将小季子叫了过?来:“去小厨房,盯着他们熬一碗热热的姜汤,再用棉花裹着,将这姜汤送去给四阿哥,西三所那?儿没有厨房,想喝口?热的都难。”

  小季子也领命走了。

  见着全?副心神全?在胤禛身上的云珠,康熙涌出一股奇异的情绪,无论去哪儿,无论面对谁,他都是所有人伺候的中心,从没有人像云珠这么忽略过?他。

  靠着枕头,康熙细细琢磨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什么。愤怒吗?不是;不虞吗?也不是;真要细究,反而更像是一种?新奇感,等着看云珠什么时候发现他。

  盆中热水已经变得微凉,康熙微微皱眉,机灵的宫人迅速伺候着康熙,将脚擦干净,又悄无声息地将盆端出去,将热水倒掉。

  康熙靠着枕头,意味不明地望着云珠,云珠一颗心全?在胤禛身上,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吸引她的注意,更别说?康熙的眼神。

  “咳,咳。”康熙突然咳嗽两声,将云珠从担忧中唤回?,她抬眼望去,只见康熙脸上浮现出潮红,云珠心中一慌,康熙莫不是受寒发热了?

  这怎么可以,万岁爷在永和宫生病,上至太?皇太?后,下至钮祜禄贵妃,都有话等着她,云珠实在不想和她们在这等事上费劲。

  着急的云珠顺手便将大氅塞到秋菊手上,让她拿下去好生打理,三两步地走到康熙身旁,纤长的手轻柔地贴上康熙的额头,却没有感觉异常。

  云珠稍稍放下心,急切地问道?:“万岁爷,您哪里不适,臣妾这便让人宣太?医。”

  康熙摸着鼻子:“不用,走来的时候吹了几口?冷风,暖和起?来就好。”

  “这怎么能?行?”云珠不赞同地看向康熙:“正好,小厨房里在熬着姜汤,万岁爷您也喝上一碗,去去寒气。”

  康熙矜持地点点头,带着笑意将姜汤喝完。

  这时,小欢子喝小季子也回?来复命,听见说?胤禛没赶上这场雪,已经将姜汤喝完后,云珠终于放下了心,转而和康熙说?起?话来。

  “万岁爷。”云珠接过?康熙手中的碗,顺手将之搁在桌子上,人轻轻地凑过?去,靠着康熙。

  康熙低下头,看着柔顺的云珠,眼神柔和了几分:“怎么了?”

  云珠亲昵地蹭着康熙的脖子,神色忧愁:“万岁爷,您之前不是询问我,在想什么吗?”

  这话题跳跃度太?大,康熙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刚进来时候说?的话,他颔首:“爱妃在想什么呢?”

  云珠羞赧地垂下眼:“您到来的时候,胤禛刚离开不久。”

  康熙淡淡评价:“是个有孝心的。”

  “我的孩子,自然有孝心了。”云珠嗔怪地看了康熙一眼,接着说?道?:“您都不知道?,今日胤禛来请安的时候,那?么大的饽饽,”云珠用手虚虚划了一下,比划大小:“胤禛足足吃了三个,若不是我担心他晚上吃太?多,夜间积食,不许他再吃下去,他还能?吃更多。”

  “您说?,他在尚书房里,是不是没能?吃饱?”

  云珠试探性?地问道?,想知道?胤禛在尚书房里有没有挨欺负。

  “没吃饱不至于。”康熙若有所思:“今日朕悄悄观察过?他们几人的功课。”

  话还没说?完,云珠陡然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等着下文?。

  康熙扶额,戳了戳云珠的额头:“你呀,真是。”但也随了云珠的心意,继续说?道?:“朕去的时候,课堂纪律严明,胤禛读书也很?认真,张英是个讲规矩的人,不会饿着皇子。”

  云珠羞赧地笑了:“臣妾也不懂这些,胤禛是第一个离开我的孩子,见他吃得这么着急,臣妾是真的心疼。”

  “皇子课程,每日下午都是骑射课,许是因?为运动过?多,所以饿得快。”康熙思索片刻,琢磨出一个原因?:“你且放心,宫中谁敢饿着阿哥?”

  “皇上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云珠终于舒心地笑了出来,康熙搂着云珠的手滑到腰上,试探性?地摩挲。

  云珠却突然抬头,看着康熙:“万岁爷,臣妾想求您件事。”

  康熙眸色深沉,心不在焉地:“你说?。”

  “万岁爷。”云珠倚靠着康熙的胸膛,柔声细语:“胤禛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习武消耗又大,想必其他皇子也会有同样情况,臣妾让小厨房每日下午多做些点心,给尚书房送过?去,您看可行吗?”

  康熙摩挲的手一顿,他想起?了胤礽刚习武的时候,也是饿得格外快。

  对这些已经长成的儿子,康熙有着很?大的期待,他希望他们能?允文?允武,希望他们能?有君子之风,为此,康熙从满汉两族挑选了顶尖的文?武师傅,入尚书房教习。

  康熙含糊说?道?:“不用。”

  云珠心一凉,正想软语哀求几句,康熙又补充道?:“朕让御膳房的人送过?去,放心,不会饿着咱们儿子。”

  听了这话,云珠终于放下心来,康熙下旨,从御膳房送去,更加名正言顺,无人敢置喙,也不用担心前朝后宫可能?存在的流言,放松下来的云珠,软的如同一滩水,任康熙施为。

  果然,次日,胤禛再来请安的时候,对着满桌子的点心,只挑了一个最小的,慢慢咬着点心陪着云珠和胤祚说?话。

  见此,云珠便知道?,康熙答应的事情,确实做到了,胤禛下午习武的时候没有饿着。

  云珠笑眯眯地看着胤禛:“若是下午点心吃撑了,吃不下了放下便是。”

  听见云珠的话,胤禛这才知道?,下午御膳房突然奉康熙的命令,送来加餐,是云珠在其中起?了作用,他还在想为何?会这么巧,前一日饿得难受,这一日就有了加餐。

  胤禛心头一热,他三两口?将手中剩下的点心塞进嘴里,笑着说?道?:“怎么会吃不下,还是额娘这儿的点心味道?好。”

  听了这话,云珠对这胤禛谆谆叮嘱:“若是御膳房送去的点心,你吃不惯,一定要和额娘说?,额娘再想办法。”

  胤禛忙忙劝阻:“御膳房手艺也是极好的,没有吃不惯的。”胤禛知道?,习武时加餐之事,大哥和三个之前绝对没有发生,尽管今日的点心,几个皇子都有份,严格来说?,是因?为他去了才发生的改变,这已经让大哥和三个侧目相看,若再对御膳房的点心挑挑拣拣,未免显得过?于娇气,不识好歹。

  忙急急打断云珠的想法。

  既然胤禛有了主?意,云珠也不是那?等控制欲强的人,只要知道?他没饿着,便也点头同意。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胤禛每日到永和宫请安之时,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云珠终于放下心来,腾出心思思索雅利其的事情。

  和乌希那?遇见的问题同样,雅利其长大之后,大概率也逃不脱嫁给蒙古的命运,但和乌希那?不同,雅利其从查出有孕到出生,都无异象,康熙对雅利其,也是爱着的,但绝无对乌希那?这样掏心掏肺。

  想要照搬乌希那?的方法,求康熙答应将雅利其留在京中,基本?不可能?。

  望着一日日长开的女儿,云珠心中满是忧愁,尽管距离雅利其指婚嫁人还有不短的年份,但对于云珠而言,这却是需要尽快筹划的事情。

  至于说?顺其自然,让雅利其按着其他大清公主?的命运,嫁去蒙古,这个可能?性?,云珠想都没有想过?。

  满族和蒙古族,关系错综复杂,简单来说?便是既防备又合作,在入关以前,两族合作更多,太?宗皇帝皇太?极的后宫里,蒙族女子不少,孝端文?皇后、太?皇太?后,以及宸妃等人,都来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随着清兵入关,清朝对于蒙古,更多了一分防备,表现在后宫,便是蒙古女子的减少,世祖朝尚且还有蒙古贵女出生的皇后,皇太?后也是蒙古贵女,但到了康熙朝,蒙古送来的女子,既无宠又无高位,至于皇后之位,更是想都别想。

  皇权愈发集中的后果,便是再也不愿卧榻之旁有猛虎酣睡。

  但是,对于蒙古,清朝也不能?翻脸不认,往西走,更北边,漠北的噶尔丹虎视眈眈,往东走,更北边,罗刹国亦随时想在大清版图上咬下一口?肥肉。

  为了大清江山的安稳,对于漠南蒙古,必须以安抚、赏赐为主?,嫁过?去的公主?,便是充当了两族和睦的桥梁。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目光短浅也罢,云珠不愿意她的女儿承担如此沉重的历史使命。如乌希那?这般,未来嫁给留在京城的蒙古族,已经是云珠能?够接受的极限,愿意久居京城的蒙古贵族,是和清廷关系最密切的蒙古部落,起?兵反清的概率不大。那?些住在塞外的蒙古,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被关内江山迷了眼,突然起?事?吴三桂的前车之鉴近在眼见,和硕纯恪大长公主?亲眼见着两个儿子都死在她眼前,孙子也在遥远的南方丢了性?命,这难道?不苦吗?

  昭君出塞成为千年美谈,都在赞颂她为汉匈做出的贡献,可谁又想过?她的苦?千年之后,独留青冢在黄昏下寂寞而立,遥望着南边的故土,风中悠悠传来的琵琶声中,又何?尝没有一丝怨恨呢。

  云珠只希望她的女儿,在父母的照看下,恣意随性?,平安喜乐。

  到底要如何?才能?将雅利其留在京城,此时还需从长计议。云珠将指甲绞得短短的,用指腹轻轻触碰着雅利其的小脸,陷入沉思。

  永和宫人连走路都轻了起?来,唯恐打扰到了云珠。

  “额娘,额娘!”其他人注意了,胤祚可不会注意,他远远看见云珠的身影,便嚷嚷着走了进来,声音大得简直能?将房梁上的灰尘震下来。

  云珠将食指竖起?,放在嘴前,轻轻说?道?:“别吵醒了妹妹,她醒了又要哭了。”

  胤祚也是体会过?雅利其哭泣的威力,忙双手交叉将手捂住,凑过?去看着雅利其尚在沉睡,没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这么快便回?来?西三所不好玩?”既然没有吵到雅利其,云珠关心起?胤祚来,她牵着胤祚的手,走到隔壁房间,疑惑地问道?。

  好容易等到了胤禛休沐的日子,胤祚早便求了她许多日,就等着这天去找他四哥玩,怎么没去多长时间便回?来了。

  云珠的疑问提醒了胤祚,他忙将手放下,慌张地说?道?:“额娘,四哥病了。”

  什么!

  云珠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胤禛从小身体便好,头疼脑热都没得过?几次,怎么刚搬走没多长时间,便生病了,是不是对于西三所的环境还不适应?

  云珠胡思乱想着,随意挑了件外出的大衣裳穿上,带着宫人便直奔西三所而去。

  幸好,康熙之前下了旨意,阿哥的生母每个月可以去乾西五所探望一次,不然云珠现在还只能?在永和宫中干着急。

  一路急奔到了西三所,胤禛躺在床上,脸上泛着干热的潮红,嘴唇上起?了不少干皮,云珠手还未碰到胤禛的脸,便感觉到热气,更别提胤禛呼吸的气息,更是热意惊人,一看便是重病样子。

  云珠被这样的胤禛惊到了,她手移动着放到胤禛肩上,压住欲要起?身行礼的动作,黑着脸问道?:“昨天请安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这么严重。”

  “额娘,我不碍事。”胤禛哑着嗓子,安抚这云珠。

  “先别说?话,等你好了再找你算账。”

  云珠瞪了一眼胤禛。随后又将视线转到夏荷身上:“你说?说?怎么回?事?”

  夏荷满脸愧疚地向云珠请罪:“主?子,是奴婢疏忽了。”

  “先不着急说?这个。”云珠止住了夏荷的自责,她环视四周,没有见到太?医的身影,皱着眉问道?:“太?医呢?”

  “主?子,”夏荷回?答的更加吞吞吐吐:“太?医尚未到。”

  云珠皱着眉,静静坐在胤禛床边,将帕子放在凉水中浸湿,拧干后放在胤禛额头上,帮着他降温,倒春寒虽然结束,天气稍稍转暖,却也不是能?直接用凉水的季节,白皙的手放入水中,瞬间被冻得通红,云珠却恍若不觉,眉头都没皱一下地拧干帕子放在胤禛额头上。

  帕子换了几条后,气喘吁吁地太?医终于到了南三所,他一抬眼,便瞧见坐镇在床边的德妃娘娘,忙收起?应付的心思,仔仔细细地替四阿哥把起?脉来。

  数息过?后,太?医神情越来越凝重,他皱着眉,将手收回?。

  云珠忙问道?:“太?医,胤禛到底怎么病了?是骤然换了居所不适应吗?”

  “禀德妃娘娘,”太?医收起?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最近换季,偶感风邪的人格外多,听到西三所宣召的时候,太?医也以为四阿哥得了此病,只要清清静静饿上几顿便好,太?医也没怎么在意,谁知道?这四阿哥的脉象,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四阿哥脉象显示,他心血消耗过?多。”

  云珠眼神如刀,直直射向太?医:“细细说?来。”

  太?医被云珠这一眼神吓得心惊肉跳,他忙详细解释:“四阿哥前些日子损耗太?过?,身子被煎熬地厉害,今日休沐,高度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骤然放松,前些日子累积的疲惫全?部袭上心头,便突然发热。”

  “四阿哥这样,如何?才能?康复。”云珠最关心的还是这点。

  太?医恭敬地回?到:“康复不难,只需卧床静养,再配以食补,好好休养些时日,将耗损的精气神补回?即可。”

  云珠一直板着的脸终于见到笑意:“小欢子,去乾清宫替胤禛告假几日。”

  “额娘,不要。”一直很?安静的胤禛却突然剧烈反对,他慌乱地抓住云珠的手,眼中满满全?是哀求。

  云珠没有急着拒绝,她反而向太?医询问:“若四阿哥不休养,会如何?。”

  冷汗从太?医额头滴下,他鼓足勇气:“德妃娘娘,四阿哥此时尚是初期,还能?养得回?来,倘若长此以往点灯熬油,必将是油尽灯枯之相。”

  “听见了吗?”云珠瞪了胤禛一眼,不容置疑便要为他告假。

  胤禛痛苦地闭上眼睛。

  云珠将太?医送走,这才将夏荷召开询问详情,胤禛这反应,必有内情。

  夏荷也是后怕不已,她边回?忆便说?到:“昨日里阿哥请安回?来后,用了一碗清粥,几碟小菜,又吃了两个饽饽,然后便去书房看书,等到了亥时,熄灯睡觉,那?时候都还是好好的,今日早上醒的有点晚,奴婢想着难得的休沐,便也没有叫醒四阿哥,直到六阿哥过?来,才发现四阿哥发热了。”

  “亥时?”云珠一惊,阿哥们寅时便要在书房复习功课,等着师傅的到来,西三所离尚书房距离不近,为了不迟到,胤禛丑时便要起?床,即使刚到亥时便睡下,满打满算也不到三个时辰。

  胤禛年岁还这么小,这么一日日的熬下去,可如何?得了,难怪会突然生病。

  云珠出离愤怒地拍着桌子:“这么多人伺候着,没有一个人将这事汇报给我,一个个的,都反了不成。”

  夏荷从未见过?云珠如此勃然大怒,她一声不吭地跪下请罪,深深为辜负了主?子的信任而自责。

  “夏荷。”云珠缓慢环视,将伺候胤禛的宫人直吓得抬不起?头来,最后定在夏荷身上:“我将胤禛交给你的时候,你让我放心,这就是你说?得放心吗?”

  夏荷一言不发,只低头请罪。

  “主?子不知道?休息,下人也不知道?劝吗?”云珠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

  “额娘。”胤禛嘶哑着声音,挣扎着说?道?。

  “你好好躺着。”云珠瞪过?去,却听见胤禛痛苦地说?:“额娘,是我不许他们说?的。”

  “若不这样,我跟不上功课。”

  “到底怎么回?事?”云珠声音更冷,胤禛既然已经开了头,一股脑地将话全?部说?完。

  听完胤禛的话,云珠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吩咐夏荷好好照顾胤禛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娘娘,您去哪儿?”小欢子着急跟上。

  “去乾清宫,找万岁爷好好讲讲道?理!”这几个字,几乎是一个一个字从云珠嘴角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