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5 章(1 / 1)

指南录 酒徒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的人,自然欲除之而后快。

但实际上,邹洬和自己是生死兄弟,一同从死人堆中打过滚的人。自己可以不赞同他的见解,却没资格认为高他一头。每个人都有思考和表达思考结果的权力,即使他的想法,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如何荒谬。但这种权力却不可剥夺,否则,既不是平等,而是自以为是正确者,对错误者的绝对压榨。

正想着,邹洬的住处到了。文天祥打了个手势,命令邹洬的亲兵不必通禀。轻轻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刘子俊跟在文天祥身后,踏进了邹洬的家门。临入门的刹那,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

邹家对面,刚刚开门迎客的酒馆中,几个在大厅喝酒的人愣了愣,站起来,默默地走出了酒馆,向城外走去。

街道两边,三三两两,陆续有一些行人、小贩收拾好家什迅速离开,整条街静了静,瞬间又恢复了喧嚣。

“卖鱼啊,刚捞上来的海鱼啊”一个声音拖着嗓子喊道。

“老板,给我来一条大黄花”有人隔着街道,远远地回应。雨季终于过去了,难得又见了海鲜,又见阳光,大伙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风雨过去了,听着远处的买卖声,刘子俊微笑着想。抬腿走向内院,看见邹洬在院子中摆了个棋盘,拎了壶酒,自顾自落子。

文天祥走到近前,看了看一个人的棋局。笑了笑,从脚下取了一个子,“啪”地一声,砸在了纹称上。

“丞相来送我” 邹洬抬起红通通的双眼,问了一句,不待对方回答,抓起酒壶,扔了过来。

文天祥抬手接壶,对着嘴抿了抿,放下酒,又下了一颗子。

“一人一招,不得耍赖”邹洬斥责了一声,抬手,快速应了一记。

“局是你布的,我开始落子,已经出于下锋,自然多下一子算一子。否则,凭何取胜”文天祥笑吟吟地回答,手上动作却不慢,一颗颗黑子摆下去。

“大伙看谁手快,心快而已”邹洬与文天祥争辩着,手上动作也不肯相让,一粒粒白子跟着黑子而落,片刻间,残局已经结束。

棋盘上的子黑白分明,犬牙相错,不细数,无法分出输赢来。

邹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自从黎贵达投降达春,并写檄文,指责文天祥为宋贼的消息传来,他就存了必死之心。

不死,他无法赎回自己的过错。

不死,他也对不起曾经生死于共的朋友。

所以他闭门谢客,将练兵的心得整理了出来。然后一边下棋自娱,一边等着刘子俊派人上门,抄自己的家,砍自己的头。

唯一不甘心的是,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无法更好朋友解释其中的误会。

没想到,文天祥亲自来了,陪自己下完了人生最后一盘棋。

“除了快,还要讲全局,讲谋划”文天祥一边收子,一边说道。

“痛快,没想到丞相此时还肯来,陪我下一局棋。平生与你所下,此局最快,也最痛。” 邹洬仰天长啸,抓起面前酒壶,狠狠灌了几大口。

门口的亲兵悄悄地转过身去,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邹家老小在空坑一战,尽落入李恒之手。两儿一女死于押送途中,妻子不知流落何处。破虏军稳定福建后,一些将领纷纷娶妻纳妾,邹洬却一直孤身奔波在邵武和福州之间,没有任何牵挂。

这几天,门口有很多不相干的人走来走去,邹洬的亲兵知道其中蹊跷。见上司意志消沉,不敢告诉他,但心中早已做了最坏打算。

“杀退了元军,你我再来十盘,百盘又如何。难道凤叔怕了我,准备永远认输了不成”文天祥从邹洬手中夺下酒壶,轻轻抿了抿,放到了一边。

“嗯”邹洬愣了愣,伸手去夺壶,却没有从文天祥手中夺下。狐疑地看着文天祥的眼睛,说道:“假海路救援幼帝的事,是我修书告诉黎贵达的”

“是啊,所以根据破虏军军规,你犯了泄密之罪要被处罚。我已经决定,上本朝廷,建议皇上免去你的枢密副使职务,并在破虏军中,把你的军衔降到少将”

“黎贵达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西线防御任务,也是我替他争来的” 邹洬仿佛没听明白文天祥的话,继续去夺酒壶,一边夺,一边说道:“你这个时候能来送我,已经不枉你我相交一场。为了破虏军的将来,我知道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你荐人不当,对属下的行为考察不清,应该受责。但具体承担多大责任,需要破虏军高级将领聚齐了,议论决定。但眼下军情紧急,大伙无法聚齐,所以,这个错先记下。参谋部制订了个防御计划,需要人带队迎战元军”

文天祥按住酒壶,缓缓说道。

“丞相”邹洬抬起通红的双眼,仿佛从来不认识文天祥一般,看着,看着,突然,放弃了整顿酒壶的努力,放声大哭:“我没有通敌,我没有通敌啊。丞相可以杀凤叔,但不可以通敌之罪辱其家门。”

四十几岁的人,如个失意少年般,双肩不住抽动。

门口的亲卫跟着哽咽起来,邹洬待人体贴,根本没有破虏军中二号人物的架子。并且敢作敢为,从来不用自己的过错刁难属下。这样的人,说他有弄权之嫌,大伙信。说他通敌,亲卫们是打死也不肯相信的。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来找你”看着大伙难过的样子,文天祥也动了感情,伸出手,拍了拍邹洬的肩膀,大声说道,“拿出点样子来,这还是百折不挠,溃军之时也要呼喝酣战的邹凤叔么”

闻此言,邹洬用力抹了把泪,大声回答,“丞相欲凤叔去哪里”

“邵武。眼下军情紧急,你有个机会待罪立功,去邵武,把军校没训练完的那些新兵领出来,带着他们去稳固西侧防线”

“西线”邹洬又是一愣,抓起根树枝来,在地上勾了几笔,画了一个粗糙的地形示意图,低声问道,“丞相准备在哪里与鞑子决战”

“戴云山和太史溪之间,具体战场,要看局势发展。眼下只是达春一部杀了进来,张弘范的人马还没到。所以,咱们集中全部力量迎上去,争取把达春击退。然后步步为营,把张弘范拖垮”文天祥在邹洬画的地图上标了几笔。

邹洬画的地图很见功底,虽然线条不多,却清晰地标识了福建西部的所有险要所在。太史溪和戴云山之间,是一片宽度达八十多里的丘陵地带,此处没大山大河,所以最利于骑兵展开。达春突破龙岩后,最合适的攻击方向就是这一带。

“杨晓荣将军已经带人迎了上去,漳州守军也抽调出人去阻击。再加上从达春包围圈中突围出来的破虏军残兵,应该能拖得达春一拖。等萧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