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路辰焕觉得温越肯定是生气了。
他笃定道：“阿越, 你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游戏本来就有失败的可能性。”温越起身就要往餐厅那边走。
她怕再多待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维持住。
路辰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是解题解上头了, 忽略了你, 对不起阿越, 下次我绝对不会了。”
温越撇开脸：“你没有什么可抱歉的，我遇到感兴趣的事?情, 也希望能全身心地投入, 不被别的事?情打扰。”
难道要她说这?是因为他在那儿解李渺给的题, 她心里难受吗？
是她自?己不问的，如果为此跟路辰焕摆脸色，确实太没道理了。
路辰焕脱口而出：“但是对我而言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蓦然?间，温越的脸上的皮肤滚烫地像是烧起来。
路辰焕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知道这?么说有多么暧昧, 多容易让人误会吗？
很显然?他是不知道的，他的语气, 他的神情, 自?然?的仿佛在说要去吃什么。
但她无法否认的是，听到这?句话,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与之还有浮上来的一丝浅浅的喜悦。
随即而来的，又是无尽的怅惘。
他这?么说, 只因为她是他姐姐。即便没有血缘作为枢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是其他新的感情所无法比拟的。
可是时间长了呢，等他和他喜欢的人一起度过了足够长的时间，那么总有一天?, 他们的感情会超过她和他之间的这?份姐弟之情，到时候, 他还能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吗？
只做姐姐的意思不仅是要她掐灭所有的旖念，还意味着她要做好心里准备，面对她不再是他最重要之人的那个时刻。
温越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只觉得浑身都是僵硬的。
她的心一半像是被烈火烤着，一半像是被寒冰冻着，仿佛要被撕开来。
好在这?时有意外发生，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哎呀，别过来——”
紧接着是一声巨响。
两人纷纷往那边看去，只见家?里的阿姨站在门口，周围地上是被打翻的汤菜与碗的碎片，再外围是那只美短，依旧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这?番景象。
“少爷，小姐，你们小心点，别踩到玻璃碎片了，我先?打扫一下。”阿姨见温越和路辰焕走过来，急忙 做出停下的手势。
“刚才这?只猫直接朝我冲来，估计是闻到饭菜的香味了，我一个没拿稳，就掉地上了。”阿姨拿过拖把，边拖边念叨着，“别的猫都挺听话的，就这?只美短，整天?上窜下跳，根本管不住。”
路辰焕走过去，把美短拧起来，做出要打它的手势，却?没有真打，只是虚空拍了几下，一边骂道：“叫你不听话，以后没有小鱼干吃了。”
美短毫不畏惧，半点不躲闪，就懒洋洋地看着他。
路辰焕见状，瞬间挑战心理被激发出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他开始专心逗猫，一会儿抓抓美短的脸颊，一会儿捏捏它的耳朵，美短半点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享受的神态。
温越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阿焕，找个时间把猫都送走吧。”
“诶？为什么？”路辰焕很是讶异，不理解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没有时间管它们，只会增加阿姨他们的工作量。”温越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
路辰焕无法反驳她的话，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但他不想把猫送走，所以只是面上敷衍的应了一声，暗中?想大不了每天?晚上他多抽些时间来训练这?只美短，他就不信把它训练不出来。
由于周末两天?都一直在玩游戏，即使?补了一晚上，温越也没有做完家?庭作业。
于是周一她只能一大早就到学校来抄作业。
这?是她头一次抄作业，她的座位靠近教室后门，老师进教室一眼就能看到，因此她全程提心吊胆。
“温越，你这?课外补习班忙得连作业都完不成了，”金妍整理着书本，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会不会有些本末倒置？”
“……还好吧。”温越没法告诉她，因为家?教没来，她玩了一个周末的游戏。
接下来几天?，路博涛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回过温越一条消息。
但温越还是在本地新闻上看到些关于锦立集团的动向?，什么人员大规模变动之类的，上网搜了下，还有各种小道消息众说纷纭，有人说锦立集团马上就要乘风而起，也有人说锦立集团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温越有些担忧，但担忧没有任何作用，这?些不是她一个孩子能够帮上忙的。
半期考试快要到了。
考试前一周，兴趣班下课后，温越和姜哲照例等金妍来了一起回去。
回教室的路上，金妍凑到温越耳边说：“编程虽然?很难，但确实令人着迷。温越，能让你们家?的天?才传授点经验吗？”
温越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太了解路辰焕的恶劣之处了。
初中?刚开学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又聪明，不少女生都对他有好感，想找机会接近他。有主?动的女生故意拿题来问他制造聊天?机会，他刚开始还能勉强讲几句，可一旦问多了，他就会觉得别人蠢，毫不委婉地直接说出来，惹哭了好几个女生。
当?然?，后来随着路辰焕声名远播，没有人再在被他的外表迷惑，大部分女生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
“怎么，你们又闹矛盾了？”金妍笑道，“兄弟姐妹之间都是这?样的吗？动不动就闹别扭？”
温越摇摇头：“反正……他经常会做出一些很烦人的事?情。”
“但无论?再怎么闹别扭，最终也会和好吧，毕竟有血缘在那儿。”金妍感叹了一句，没再说什么，又开始闲聊起学校里的其他八卦。
温越不得不佩服金妍消息的灵通，高?二高?三年?级的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什么高?三有学长本来都保送Q大了结果放弃保送资格立志去警校，高?二有学姐买彩票中?了五百万，直接退学出国了等等。
回到教室，落座后，金妍似是不经意地道：“听选了美术课的同学说，看到李渺在帮路辰焕打理颜料。”
温越拿着着笔记本的手指紧了紧，没等她接话，金妍就被其他同学为社团的事?情叫走了。
温越才意识到，她之前虽然?有怀疑路辰焕对李渺不一般，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地担心过他们会有发展，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李渺会和裴天?旭是一对。
就算之前听闻李渺否认和裴天?旭谈恋爱，她也认为那也只是暂时没谈，他们总有一天?会谈上。这?些年?来，城东裴家?大少爷天?天?追着一个司机家?的女儿跑这?件事?，在圈子里一直是热门话题。
可是感情上的事?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没有人规定裴天?旭对李渺好，李渺就必须喜欢他。
就像从小到大，温越她整颗心都扑在路辰焕身上，他不也还是对她没有丝毫想法，只把她当?姐姐吗？
只是如果李渺喜欢的是路辰焕的话，路辰焕和裴天?旭该如何相处？
温越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关心这?些做什么，该操心的人又不是她。
正好姜哲这?时候来问题，温越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集中?注意力?解题。
看完题后，温越发现?刚好前一天?路辰焕她讲的一个公式可以套，很快解了出来。
姜哲向?她道谢后，露出犹豫的神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温越问。
姜哲往门口看了一眼，说：“……金妍好像对你弟弟挺关心的。”
温越顿了顿：“她对天?才都有滤镜。”
姜哲没再说什么，温越坐在座位上，盯着眼前的练习册，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她再怎么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金妍喜欢路辰焕。
可这?注定只能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
注定会失败的事?情，没有必要尝试。温越可以这?么对自?己说。但她无法左右金妍的选择，只能尽可能让她受到的伤害少一些。
与此同时，实验楼的天?台上。
路辰焕靠着栏杆，抱着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敲打着。
实验楼是学校最高?的楼，之前有发生过学生跳楼事?件，所以平时天?台的门都是锁着的，学生无法上来。
但总有人有办法搞到钥匙，规则束缚不了有特权的人，比如裴天?旭。
“怎么能快速提高?语文成绩，以及对诗词的鉴赏能力?？”路辰焕写完一个模块，停下手中?的动作，忽然?问道。
“你脑子抽什么风？”裴天?旭正用手机刷着财经新闻，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你又不会参加高?考，花时间到这?上面做什么？”
“这?几天?看阿越老在看那本《五言飞鸟集》，入迷到连游戏都不玩了。”
这?几天?晚上做完作业，他想拉着温越去玩游戏，都被她坚决拒绝了，搞得他差点以为她对那个游戏失去了兴趣。
但她平时骑车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哼着里面的配乐，所以他又认为她不可能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
还是说只是因为《五言飞鸟集》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路辰焕一向?对文学不感冒，缺少这?方面的细胞，完全不明白这?本书到底哪里吸引人。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温越这?么沉迷，不会是因为书是姜哲送的？
他想给她换一本，可惜他发在网上的收购信息挂了这?么久，价格也不断增加，却?一直没有卖家?出现?。
裴天?旭没理他，而是问道：“写的怎样了？”
路辰焕前段时间因为买猫身无分文，虽然?他当?时跟温越说了要她接济他，但他怎么可能真的要她接济？从小到大，她接济过他太多次了，以至于她想买东西?时都拿不出钱，比如上次的自?行车。
所以，路辰焕最后只能找到好兄弟裴天?旭。
路辰焕不好总借钱，毕竟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正好裴天?旭需要一个爬虫收集数据，两人达成了交易。
“话说，你要这?个做什么？”路辰焕好奇问道。
裴天?旭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这?头发弄下来那么轻松？我家?老头给下了死命令，每个季度都有指标，得投资赚到足够的钱。”
“这?个季度要多少？”
裴天?旭比了个数字。
路辰焕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可怕了吧，相当?于我十年?的零花钱了。”
“这?世上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裴天?旭拿出打火机，想点烟，却?没有打燃。
“艹。”路辰焕想吐槽他一句是不是中?二病犯了装什么深沉，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没写完爬虫，等于还是欠钱状态，拿人手短，还是暂且先?别吐槽了，转而问道：“你为什么不让绿毛怪帮你写？”
“要她帮我写的话，她肯定不会收钱。”裴天?旭打了许多下都没把打火机打燃，只得收回口袋里，“还有，别一天?到晚都绿毛怪绿毛怪的叫她，不好听。”
路辰焕没有答应，只是啧了一声：“之前你让她给我游戏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不让你帮忙也带一份，她也说你肯定不会收她的钱。”
“下周考完后就把碟子给她吧，阿越要是一直不通关，也不能总干等着。”裴天?旭说，“周末我给你一份新的。”
“另外，别让她帮你打理颜料了。”
路辰焕提出质疑：“可是我如果忽然?说不让她帮忙打理颜料的话，这?事?不就穿帮了？”
裴天?旭：“……”
路辰焕显然?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潜台词，自?顾自?地分析着：“你想，以绿毛怪对我的了解，我肯定不会这?么便宜地给她碟子，忽然?不让她打理颜料了，她怎么可能不怀疑。”
“你还想学校贴吧里出现?第二个贴子吗？”裴天?旭忍无可忍，走过去给了他一记爆栗。
路辰焕这?才反应过来裴天?旭是什么意思。
那天?看到那个荒诞至极的贴子时，路辰焕刚到校队训练室，进去就看到李渺盯着那层说“学神和裴哥是一对的”楼看的出神。
见他进来，她指着电脑对他说要不要比谁删贴更快。
路辰焕从不畏惧挑战，说比就比，结果输了，李渺在他前面把贴子删了。
贴子存在的时间很短，路辰焕本来担心温越看到了不高?兴，但回家?路上她没问过，想来是没看到，他也就没提删贴的事?，毕竟输给李渺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而裴天?旭那天?家?里有事?迟到了，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有过这?一出，对此没说什么，但现?在看来，并非是毫不在意。
“好好好，我以后自?己上课前打理好颜料就行了。”路辰焕答应着，心想要他自?己打理太麻烦了，不如以后画画的时候减少调色，干脆不调色好了，纯色又不是不能画。
两人埋头各干各的事?。
写了几行，路辰焕冒出一句：“那个姜哲配不上阿越。”
裴天?旭专注地研究着数据，敷衍地随口问道：“那谁配得上？”
路辰焕想了想：“配的上阿越的人……至少要比我优秀吧！”
“嗯，那你以后娶阿越不就行了。”裴天?旭继续敷衍。
“……她是我姐！”话题完全无法继续下去，路辰焕闭嘴继续写代码。
写着写着，他突然?灵光一现?。
“对啊，旭哥，我不如去散播一下消息，就说阿越是我童养媳——虽然?那只是小时候的玩笑话，但这?样可以让那些不识好歹的东西?来打阿越的主?意之前，总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裴天?旭刚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差点呛住。
缓过来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往远处的操场撇了一眼：“行啊，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听到他的肯定，路辰焕不禁沾沾自?喜：“不愧是本天?才，能想出这?么棒的主?意！”
“没错，是很棒。”裴天?旭憋住笑，附和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