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别走(1 / 1)

只惦念你 晚遥 456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7章 别走

  大概是那双被额发阴影掩盖的眼眸太强势, 拒绝的话到嘴边也没说出口。

  车内暖气很足,关上车门,呼啸的冷风和寒气瞬间被隔绝在外。

  距离很近, 只要抬眼,视线就能撞上男人劲瘦的背影。

  印象中独属少年的青涩被成熟取代,但那坚.挺的轮廓透着些凉薄,不近人情。

  周宜宁捏住手机的指尖紧了紧,垂下眼睫, 掩饰心底被他掀起的翻涌。

  他们不是早都形同陌路吗, 怎么不到一天时间, 她又一次和他同处一室了?

  “地址。”

  简单的两个字, 语调很淡,并无情绪

  起伏。

  “……西江苑。”

  周宜宁的唇肉被咬得发疼, 看似平静回应,却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保持勉强的从容。

  车子发动。

  两人一语不发, 车内的氛围又陷入僵硬。

  雪天本就难行,加上十字路口限流导致堵车,等待的时间自然加长,所以原本十几分钟的行程,愣是走走停停,硬生生变成半个小时。

  都说人的嗅觉最敏锐, 鼻尖缭绕的木质清香太熟悉, 周宜宁索性合闭上双眼,免得视线不受控, 让他察觉出自己难言的心思。

  “林申不是良配。”

  猝不及防的, 男人低哑的声线落进耳畔。

  好半晌,周宜宁终于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下意识看过去, 却见他面色冷硬,趁等红灯的间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滑动着。

  明显不想和她再有言语的交流。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周宜宁差点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也对。

  他都彻底不在意她了,又怎么会关心她是否遇到良人了呢?

  她偏头靠在椅背上,转头瞥向窗外倒退的街景,任由破碎的记忆,在困顿的思绪里一片片拼凑起来。

  透过前视镜,余光瞥向那张素白纯澈的脸,光线昏暗,但眼底的疲惫却明朗。

  握住方向盘的动作加重,他眼皮压了压,敛住眼瞳里的起伏。

  “到了。”

  冷冰冰的两个字,瞬间唤醒周宜宁昏昏沉沉的大脑。

  她解了安全带,想到总归是麻烦他第二次,快速组织好语言,用最客气的语调真诚说:“刚刚的事,谢谢你。”

  预料之中的,他并未应声。

  周宜宁倒没想象中的失落,等站稳身形时,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他隐在光影里,单手靠着方向盘,左手半倚车窗,姿态懒散,明明最满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暗含讽意:“怎么,只会口头说谢谢?”

  同样的话。

  却没有记忆里少年时期的亲近,满满都是疏离。

  明明白白又一次告诉她,他不在意她了。

  没等她出声,那辆黑色宾利,迎着越来越大的风雪,毫不犹豫涌进车水马龙的街道。

  心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往外渗血,丝丝缕缕的痛感折磨她的五脏六腑。

  周宜宁闭了闭眼,脑海里纷杂的念头,把她拽回七年前和他决裂的那天。

  少年满是嘲讽的质问涌进呼吸间:

  “所以,你说的答应,其实是在玩我?”

  她淋着暴雨,回去后发了很长时间的烧,一度寝食难安,只要陷入梦魇,反反复复都是楼梯拐角的画面。

  甚至有时候,她卑劣想,如果当初抛弃所有的顾虑赖在他身边,往后七年,她会不会不像现在这么痛苦?

  只是,她的人生不会有这种如果。

  —

  西江苑位于京北古街西段,偏国风的建筑风格,周宜宁调整好情绪,对镜补了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气色,才迈步走进去。

  刚穿过走廊,在拐角处,正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由内而外的气质,有些眼熟。

  他身穿黑色大衣,修长的手指握住伞柄,主动朝她问好,“周小姐,好久不见。”

  似乎担心她不记得自己,他将伞面周宜宁那边倾斜,主动自我介绍:“我是谢意泽。”

  眉眼俊朗,笑意轻柔,周宜怔了片刻,从模糊的角落找出记忆:“……好久不见。”

  见她面露疑惑站在原地没动,谢意泽温声解释:“家母让我在这里等你。”

  原来那位刺绣师是谢意泽的妈妈。

  毫无准备遇见曾经的同学,周宜宁还没适应和他离这么近,只能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注视,礼貌应声:“麻烦谢先生带路。”

  短短的一段路,谢意泽始终落后她半步,保持好分寸。

  进入客厅,她看向坐在右侧穿墨色旗袍的女人,微微颔首示意:“丁老师。”

  两人早在微信聊过几次,丁芳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非常投缘。

  如今面谈,周宜宁正如屏幕里表现得那样,恭顺乖巧,让人很难不产生好感。

  于是,她不动声色看了眼正要离开的自家儿子,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别这么客气,坐吧。”她弯起唇角,把泡好的茶递过去,“试试看。”

  周宜宁双手接过,轻轻抿了口,淡淡的茉莉清香很快在口鼻间四散开来,很神奇的,散去她今天所有的疲惫。

  “好茶。”周宜宁放下茶杯,柔声夸赞,“您的手艺很出色,我很喜欢。”

  两人聊了几句家常,周宜宁全程保持耐心,并不着急扯到工作,丁芳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切。

  难怪那小子火急火燎赶回来,敢情有点心眼子都用在追姑娘身上了。

  不过这姑娘灵动秀气,心性又沉稳,谁见了能不喜欢呢?

  想到这,她忍住安利自家儿子的冲动,倒没忘记今天的主要任务,拿出空白真丝面料,先试试周宜宁的基本功底。

  原本从入门到精通的时间,少说也得以年为单位衡量,但周宜宁宣发的内容都和非遗相关,每期她都会提前去学习。

  不说达到入门水平,起码指法和针法,她都能做到不出错。

  女孩侧脸清俪白皙,眸色专注认真,甚至准备了笔记本记录遇到的问题,哪怕一下午的时间耗进去,都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

  丁芳越看越惊喜。

  也总算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拒绝无数追求者了。

  有宁宁这样的珠玉在前,其他普通女孩又怎能轻易入了他的眼?

  就是不知,那闷葫芦有没有本事把人追到手了。

  —

  一下午都在绣房度过,不知不觉间,天色暗沉下来。

  和丁芳敲定好每周三次的指导学习后,周宜宁婉拒了晚饭的邀请,却没能拒绝谢意泽送她回去的好意。

  毕竟高中毕业后,满打满算也有七年没见,即使坐在后排,周宜宁还是有些不自在。

  谢意泽主动打破尴尬的氛围,“宜宁,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虽然……不太熟,但一个称呼,周宜宁犹豫几秒并未找到拒绝的借口,索性答应。

  不得不说,谢意泽的情商很高,没几句就打破了久别重逢的那种陌生,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和他聊天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很早之前我就刷到过你的作品,”谢意泽轻笑出声,“很优秀的制作者。”

  刚才从丁芳那,周宜宁得知他从清大信科院毕业后,以独到的眼光和手段创设了新智科技,目前已是圈内认可度极高的新贵。

  “谢谢,”周宜宁腼腆弯唇,“能被一向眼光独到的谢总肯定,荣幸之至。”

  “我们这算是商业互吹吗?”谢意泽半开玩笑调侃道,趁等候红灯期间,试探性问:“宜宁,我能加你微信吗?”

  总归以后要经常去他们家,周宜宁打开二维码名片递过去。

  “叮”一声,添加成功。

  卡宴拐过路口,稳稳停在「悦秀湾」小区门口。

  谢意泽绕过车身来到斜后方,手背撑住车顶,方便周宜宁下车。

  她有些窘迫:“……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这么客气啊?”谢意泽挑眉,没等她搭话,把手里的伞递给她,“这把伞算借花献佛了,快回去吧。”

  许是他的眸色太坦荡,周宜宁本就不是擅长拒绝别人的性格,再次道过谢后快步进去。

  她转身的动作太着急,并没注意到路对面停了辆张扬的帕加尼。

  江从南人生爱好之一就是豪车,恰巧这两超跑是他高价拍到的,所以一有时间就出来兜风,结果接了通对象的电话,视线正巧看向对面小区。

  谢意泽这几年也混得风生水起,他自然不陌生,就是一直寡着,没听过有对象啊?

  江从南原本抱着八卦的心思,想看看被他弯腰护着的女孩是谁,结果越看越觉得眼熟。

  像是……

  “操,这不宁妹妹吗?”

  江从南惊得烟盒都从手里掉下去,他心里咯噔一跳,连忙想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只是刚摸到把手,周宜宁就快步离去,他只好坐回座位,摸着下巴寻思几秒,他掏出手机拨通。

  停顿几秒,那边才接通。

  “裴裴我要给你说个惊天大八卦,和你家宁妹妹有关系的,你还记得谢意泽吗,就每次被你甩开十几分的那小子……”

  裴京闻:“……”

  刚结束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手术,连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他倚靠墙壁,右腿曲起,眉眼间难掩疲惫。

  结果听筒里还传来一堆喋喋不休的废话,他修长的指尖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些后悔浪费时间接这傻逼的电话。

  本想直接挂断,敏锐捕捉到“宁妹妹”三个字的称呼,有些不耐的眸色顿住。

  而后,他凉凉出声,“三秒钟说不到重点,你就死了。”

  江从南:“……”

  知道这位爷心情不佳,他没敢再铺垫,绘声绘色重复了刚刚看见的画面。

  末了,他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情敌都知道追女孩要登堂入室了,您老既然对人旧情未了,就别死装不在乎了,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你哭都没地方——”

  话还没说完,只剩“嘟嘟”被挂断的提示音。

  “……”

  他是服了这位的少爷脾气。

  不过看少爷这反应,他这话明显是戳进心窝子了啊。

  江从南仰躺进椅背,好心情发动引擎,决定去找程泽扬好好嘲笑一番。

  —

  周宜宁现在住的「悦秀湾」,是刚在京北落脚时和裴舒语合租的。

  只是裴舒语经常在外赶通告,她也因拍摄工作不常在京北,所以一年的多半时间都是空着的。

  她换好鞋子,刚去冲完澡,手机铃声不绝如缕响起。

  她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摁下接听键。

  是房东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好意思啊周小姐,原本房租还有一周才到期,但装修公司刚好后天有空,我想你肯定介意,为了避免住的不舒心,你还是尽快收拾东西搬出去。”

  噼里啪啦说完后,房东直接挂断。

  干脆利落,不容拒绝。

  周宜宁:“……”

  她看了眼时间,不算晚。

  而后,她给裴舒语把电话打过去。

  等了半分钟,那边才软着嗓音接起:“宁宝,怎么了?”

  听这样,像刚睡醒的状态。

  “抱歉啊,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啦,”裴舒语摇摇头,强撑着困倦从被窝里爬起,“睡了一下午,刚醒。”

  周宜宁这才放心,言简意赅把刚才房东的话复述一遍。

  “怎么这样啊,通知的这么突然,是想让人睡大街吗?”裴舒语瞬间清醒,气呼呼说,“不行,我要找他理论。”

  “算啦舒舒,我没事的,”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没地去,周宜宁连忙宽慰,“我先去酒店住,过两天再找其他房子。”

  房东能让她连夜搬出去,说明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不想让裴舒语无辜受气。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住酒店多不安全?”裴舒语连忙阻止,“你先过来住我家,等找到合适的房源再说。”

  周宜宁有些迟疑:“可是……”

  知道她怕添麻烦的性子,裴舒语语气强硬:“你是不是不认我这个闺蜜了?”

  “没有。”

  “那就对了,”裴舒语弯唇,一语敲定:“那就不要可是了,限你一个小时打包好东西,等我来接你。”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就显得矫情。

  于是她默默把这份感动藏在心底,快步进入卧室。

  好在她们东西并不多,很多东西怕落灰都放在收收纳箱里,所以收拾起来并不麻烦。

  —

  一个小时后,裴舒语开了辆招摇的玛莎拉蒂停在楼口。

  乘坐电梯上楼,她摘掉墨镜,和周宜宁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把所有东西都搬进车里。

  “宁宁,有件事我得和讲清楚,”她驱动车子,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人员组成:“我暂住的地方总共二层,我哥读大学时住过一阵子,不过他现在已经在医院旁边盘了套房住。”

  听到前半句时,周宜宁的心跳倏地僵住。

  昨晚被裴京闻送回去的途中,她知道了他好巧不巧,竟是好友从小关系就很亲近的堂哥。

  好在后面的话,让她紧绷的思绪缓缓放松开。

  “你别紧张,他就是出了趟国才变得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对象甩了,”裴舒语自然注意到她的异样,安慰道:“别担心,他最近比狗都忙,肯定没时间回来。”

  周宜宁:“……”

  耳畔不自觉地浮现了重逢以来,他和她说话时夹着冷讽的语调。

  可她动了动唇角,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闺蜜的好意,又怎么去表述她和裴京闻的关系。

  毕竟,他现在要彻底和她保持距离,再提七年前的旧事,如果被他知道,指不定要怎么想她。

  ……她不想再让自己给他的印象更差了。

  自尊心作祟,周宜宁纠结半晌,最终还是寄希望于裴舒语的那句“肯定没时间回来。”

  ……应该,不会遇见的。

  同时她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这几天还是尽快找好住处。

  —

  可能她的自我安慰起了效果,等回到枫禾公馆,她甚至都做好了及时跑路的最坏打算,里面确实安静没人。

  悬着的那口气总算放松几分。

  来到二楼,周宜宁暂住在裴舒语的隔壁。

  两人笑闹了几句,看见手机屏幕亮起助理让她明天去拍广告的消息,裴舒语只得早些去睡觉。

  室内暖气很足,她脱掉长裤毛衣,只穿了件杏色的及膝睡裙,躺进柔软的床铺。

  久违的困顿袭来,她闭上眼,脑海里难得没被那些凌乱的回忆缠绕。

  只是睡到半夜,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打开台灯,她小心翼翼推开门,借着脚灯微弱的光芒,轻手轻脚下楼走到水吧处。

  刚喝完水,只听玄关处很轻的转动声。

  转身的脚步顿住,心头没来由的紧张,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最不想发生的可能性。

  没工夫去想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周宜宁正思索该怎么用最快的速度避开时,一股浓郁的酒精味瞬间缠绕住她的鼻尖。

  等她理智回笼,只见最不该见到的人,高大的身形半倚墙壁,眼尾泛红,状态明显有些迷醉。

  不知是不是室温太高,他扔掉臂弯的大衣,单手扯开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锁骨。

  昏暗的灯光下,他低低的喘息起伏着,凸出的喉结有着致命的性感。

  周宜宁从没这么近距离和异性接触过。

  除了视觉直观的冲击,更多的是不知该怎么应对再见他的不知所错。

  周宜宁的耳根通红得几乎滴血。

  怔愣间,只见那双讳莫如深的黑眸定定望向她,而后扶着墙壁,一步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气息太具有侵略性,周宜宁只觉整个人都变得燥热,意识到不该再待下去。

  然而转身的那一瞬,裴京闻忽然快步走近,不由分说将她逼近角落。

  紧接着,他俯下身,双手倏地禁锢住她纤细的腰肢,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尖。

  四目对视。

  周宜宁从没想过他的眼神会这么炽热,她稍稍偏过头,却避无可避。

  他声线低哑,下巴搭在她的头顶,模糊的尾音更加撩人。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