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询问

　　周日,六号楼似乎都因为庄玮的婚事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韩家四人也?是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韩宥要陪着庄玮结亲,祝熙语要在家属院陪新娘子，韩允要带着好友赶喜宴...

　　今早的早饭是储淑慧从部队食堂买回来的，她昨晚一夜都没睡好,想了很多以前忽略的问题，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她见屋内还没有响动，快速洗漱完就去了食堂。当时来家属院的时候韩允没让她带礼物,但她也?不能真的就这样在人家家里吃住一个周末。

　　回来的时候其他人也?都起?了,见她手上提着好几个餐盒都很惊讶。韩允几步上前接过，“我就猜到你是去买早餐了,最后一次了哈，以后你再这样客气我也不去你家了,你也?别来我家了。”

　　储淑慧笑着示弱,“我想出去走走，顺便就买了。别生气,允儿。”

　　韩允哪是真的生气呢。她也?知道?储淑慧是个很讲究、很体面的姑娘，将早餐摆好，“好香，我还没吃过部队的早餐呢，托你的福。”

　　祝熙语也?凑过来看,“好丰盛,谢谢慧慧,今天你韩宥哥能偷个懒了。”她拐拐韩宥。

　　韩宥最开始冷淡是被类似于陆妮这样的人搞怕了，干脆对?着未婚姑娘都无差别释放冷气。但和储淑慧几次相处下来,韩宥也?看出来她是个很懂礼的姑娘，心思也?很正，他便露出类似于面对?上韩村乡亲们时的表情，整个人松缓了下来，“辛苦你了，下次和韩允回来就当自己家就好。”

　　储淑慧受宠若惊，实在是韩宥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就很冷漠，似乎除了妻子和妹妹对?谁都不在意，但此刻却温和得像高文柏一样。

　　储淑慧夹起?一个包子，不，也?是不一样的。高文柏是从内到外?彻底的温柔，所以会绅士地让出桃酥，会耐心地陪着小孩子玩耍，会贴心地照顾每个人的情绪。但韩宥不是，即使他此刻态度柔和，但面对?他的人还是会有直面猛兽的感觉，即使它闭着眼。

　　韩允见储淑慧拿着一个包子吃得慢吞吞的，以为她不喜欢，去厨房里端了一小碟辣酱出来，“你要尝尝吗？这就是今天新娘子的手艺，很好吃，就是我吃着很辣。”

　　储淑慧回神，用放在中间的小勺子盛了一点到自己的碟子里，“闻着就很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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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韩允提到的杨夏夏此刻刚打扮完，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吃着早饭。她的家境算不上太?好，不然?全家人也?不至于让她去黑市冒险。

　　但她家缺钱却不缺爱，杨家父母是饥荒逃到这边的，两夫妻过得辛苦却很相爱，对?家里的四个孩子也?一视同仁的疼爱。杨夏夏的弟弟妹妹也?被教育着要感谢姐姐的付出，所以对?她也?是又亲近又尊敬，此刻最小的弟弟还在屋外?哭呢。

　　杨父杨正平此刻那叫一个春风满面，这是他来到油坊岭这二十多年里最风光的一天，他们杨家在村里一直算是家境不好的那批，女儿也?因此一直被条件好的人家看不起?。

　　但谁能想到呢？过了个年，突然?有个开着吉普的附近军官来了家里要求娶杨夏夏，这几个月来更是像杨家自己的子弟一样照顾家里人，家里父亲还是市级大厂的厂长?，真是处处都将以前那些挑剔女儿的人家踩在了脚下。

　　他耳后别着庄玮送来的大中华，眼里都是喜气。他手里还拿着两包，但却只发给没说过他家坏话的村人。

　　杨母彭新美守在女儿身边，没忍住又叮嘱一次，“嫁过去了就不要再去那里了，庄玮的工作最要紧，你照顾好他就行。家里的弟弟妹妹有我和你爹呢...”

　　十九岁的杨丽丽附和母亲，“是的姐，你就不要再操心我们了。我马上就毕业了，我会照顾家里的。”

　　杨夏夏笑着摸摸窝在身边的两个弟弟，“好。”但她怎么可能会彻底放手不管家里呢？家里现在的劳动力?只有父亲了，丽丽还要上学，她再怎么也?要帮着两个弟弟上完学才能安心。

　　“来了来了——”村口?的小孩跑着来汇报，“开了两辆吉普，太?威风啦！”

　　没等他说完，吉普已?经停了下来，庄玮从后座下来，拉开了副驾驶车门，一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中年男人跟着下了车。

　　庄父环视周围一圈，心里不是很满意，但儿子好不容易结婚了，自己也?不敢再挑剔。对?上别着红花的夫妻，庄国兴大步靠近，“亲家公、亲家母，现在才来拜访实在是不好意思，还好请到假了，没错过正日子。”

　　杨正平有点紧张，但他不敢露怯，害怕给自己女儿丢脸，伸出手和庄国兴相握，“没事?没事?，欢迎欢迎。”

　　庄玮在后面撇撇嘴，装模作样的老家伙特意来抢自己风头是吧？他从孙虎手里抓了一大把?糖，分给围观的小孩，人群立马重?新热闹起?来，庄玮趁机夺回主场，迎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广市这边的习俗和汉台那边差不多，但也?许是因为在部队，闹洞房闹得格外?的凶。祝熙语心有余悸，低声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鸡蛋给她的韩宥感慨，“幸好咱们没在这边办婚礼。”

　　话还没说完，一团的三营长?徐焕东突然?起?哄，“韩哥，你给嫂子喂什么呢？兄弟们没赶上你的婚礼，今天补偿我们一下呗，庄哥正好累了，也?让他休息休息。”

　　祝熙语整个人僵住，回想起?刚刚那些明显就非常折腾的“小游戏”，可怜巴巴地望向韩宥。

　　两人是背着站在角落的，韩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脸兴奋的战士们，扬起?唇笑了一下，弯腰低头飞快地在祝熙语的侧脸上落下一吻，站起?身，“够了吗？”

　　他的动作很快，大掌几乎罩住了祝熙语的侧脸，众人看不见祝熙语，却能看见他眼角眉梢的温柔爱意。

　　徐焕东咳了两声，不敢直视韩宥，“那要问庄哥休息好了没有。”

　　庄玮很想再坑韩宥两把?，但韩宥刚刚太?帅了，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抢走他的风头，赶紧回答，“好了。”

　　庄玮为这句“好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韩允混在人群里快笑疯了，“庄玮哥怎么越努力?越好笑啊，还是我哥哥比较帅，是吧？”

　　她回头，却没看见自己的好友，反而看见了正笑看着她的高文柏，“储同志说她出去一会儿，等下在楼下和你汇合。”

　　韩允点点头，没忍住细细看了会儿今天收拾得很板正的高文柏。

　　高文柏感受到她的视线，努力?维持住风度，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穿这种长?大衣。以前在研究所，他都是保暖、轻便为主，但想到今天会和韩允见面，犹豫了一下下就还是找到梁佩珊问了这件大衣的位置。

　　韩允想起?祝熙语的叮嘱，很突然?地收回了视线，清清嗓子却没说话。

　　高文柏见状低声，“我出去一下。”过了一会儿又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这边，先给韩允周围的长?辈发了一圈，最后才递给韩允。

　　韩允尝了一口?，她这杯明显是刚好可以进口?的温水，对?高文柏的细心和体贴有了新的认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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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宥无可避免地，是醉着回来的。祝熙语留在家属院照应杨夏夏，也?才回到家，见高文柏送人回来，连忙伸手去接，“谢谢你啊，文柏。”

　　高文柏避开，“嫂子，我来吧。”话音未落，韩宥已?经自己走到了祝熙语身边，拉着她的手定定站着。?*?

　　祝熙语抱歉又害羞地对?着高文柏笑笑，“文柏，进来坐，我先把?你韩宥哥送进去。”

　　高文柏连忙点头，韩允在后面噗嗤笑了，“你想和我嫂子抢我哥，那怎么可能？”

　　高文柏无奈，“我确实有些不自量力?了。”

　　储淑慧笑着接话，“每次看到韩宥哥和熙语相处，我都会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幸福了。”

　　另外?两个未婚男女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肯定，“我也?是。”三人对?视，都笑了。

　　祝熙语好不容易从韩宥的怀里脱身，去客厅的时候却见韩允连东西都收拾好了，“熙语，我正准备叫你呢。今天哥哥帮庄玮哥挡了好多酒，最后部队里的其他人也?灌他，今晚就让他好好休息吧，高文柏说他送我们。”

　　高文柏想起?昨晚祝熙语难得对?韩宥的冷声，“嫂子，我今天只喝了一小口?，您放心。”

　　祝熙语确实因为这句话安心了些，“那你们路上慢点。慧慧，有空再来家里玩啊。”

　　储淑慧点头，“好嘞，熙语你快进去照顾韩宥哥吧，我们先走了。”

　　祝熙语将三人送到门口?，“那就多谢文柏了。”

　　高文柏今日和韩允又亲近了些，此时也?有心情打趣了，“好的，嫂子，其实我今年二十三岁了。”

　　祝熙语微愣，看对?面三人都一脸笑意，有些羞恼，“找你们韩宥哥说理去。”

　　韩允哈哈大笑，捏捏祝熙语的脸，“好羡慕我哥。”

　　祝熙语退后躲到门后，“路上慢点。”潜台词就是：快点走吧。三人笑着告辞，这次是真的走了。祝熙语从走廊往下望过去，见三人一直说说笑笑的才回卧室“伺候”让她二十一岁就变成所有人的嫂子的罪魁祸首。

　　韩宥还是在她刚靠近时就睁开了眼睛，但现在的他已?经不用特意辨认来人是谁了，祝熙语的步频、脚步声、味道?、甚至是呼吸声对?他来说都是熟悉的，他伸手将人抱紧怀里，“睡会儿。”

　　祝熙语也?确实有些累了，想着反正韩宥和衣睡过这套床上用品是得换洗的，便窝进他怀里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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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机械厂，在外?散步的人又看见了吉普车，因为韩允，他们活生生见惯了吉普车，这次也?以为是韩允的哥嫂送她回来，并没有特意留意。

　　高文柏将车停在宿舍楼下，回身轻拍韩允的肩膀，见她醒过来才低声说，“我下周日就要回津市了，这几天可以来市里找你玩吗？”

　　韩允的睡意在这一瞬间完全消失了，她看着高文柏眸子里的期待，顿了顿，“可以。”

　　“那你叫淑慧同志吧，我就不下车了，免得招闲话。”高文柏的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高兴。

　　韩允抿抿唇，“你累吗？要不休息一会儿再走。”今天很热闹但也?很累，不然?她和储淑慧也?不会在车里睡着。

　　高文柏听见她的关心，心里柔软得快要融化?，“我不累，累了会在路边休息的，不用...担心。”

　　他从副驾驶拿出一个小布包，“我见你上次很喜欢吃红糖口?的麻花，还有大白兔和白巧克力?，给你装了点，你带上吧。”

　　韩允不知道?高文柏是怎么在她几乎无差别吃了一圈糖后还精准猜到自己的喜好的，她心情复杂地问了出来。

　　高文柏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有点害羞，“你吃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舔舔你的虎牙尖尖。”他的语调轻柔，车里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氛围。

　　储淑慧暗暗在心里叫苦，停车太?久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啊！她装作快要睡醒的样子，唤回好友迷失在男色的理智。

　　送走高文柏，韩允又和储淑慧急匆匆赶去了澡堂，直到洗完澡擦干头发躺到床上的瞬间才松口?气。

　　韩允将被子展开，“结婚真累啊，我只是宾客都这么累，新娘子不知道?得多辛苦。”

　　储淑慧侧过身和她对?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韩允笑着闹她，“我看你比较快，怎么样，今天有没有看上的？描述一下，我让我哥替你打听打听。”

　　储淑慧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望着天花板，“允儿，去你家这两天，我发现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相看，而是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婚姻。”

　　“我父母是典型的媒妁之?言，哥哥嫂嫂也?都是先相看，然?后成亲，身边的人。”她的话音带上笑意，“也?几乎没人是像你哥哥嫂嫂那样相处的。”

　　储淑慧一边回忆一边叙述，“见过了他们的相处，我才知道?，原来丈夫也?可以做出很好吃饭菜、嫁了人也?照样可以睡到自然?醒；感受过他们的感情，我才知道?比起?相敬如宾，原来也?会有人即使不对?视，你也?能感受到他们对?彼此的爱。”

　　储淑慧转头看向韩允，“我觉得韩宥哥和熙语之?所以这样幸福、甜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婚姻、过什么生活、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对?方又是什么样的人，在此基础上慎重?地选择了对?方，才能将他们的家、感情经营得这样好。”

　　韩允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了，她认真听完储淑慧的话，认同，“也?有冲动，我哥哥说过，他遇见熙语的第一晚，就决定一定要把?人娶回家。意识到自己因为熙语产生了改变人生规划的欲望以后，他就更加肯定了这个决定。”

　　储淑慧听得津津有味，“好浪漫。”

　　韩允有些得意，“当然?啦。”她不再讲祝熙语和韩宥的故事?，问好友，“所以你今天没有相中的？”

　　储淑慧点头又摇头，“我其实没注意，我昨晚一夜都在思考这些问题，认清我自己想要的是两个人平淡着互相守护的婚姻以后，我就不再执着于那些世俗里的条件了。我可能更适合和我一样土生土长?的、有稳定工作的性格温和的男青年。”

　　她转头看向韩允，“那你呢？允儿。别告诉我你昨天不是和高文柏相看的，不知道?高文柏喜欢你。”

　　韩允没回答，储淑慧还以为她还在考虑，说了自己观察的结果，“我在一旁看着，高文柏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他们对?你哥哥嫂嫂也?很亲近，熙语不是还在叫梁阿姨姐吗，应该是一直都相处得不错。梁阿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但她明显是不太?愿意讲话，却还拉着你聊天。他们一家都很在乎你。”

　　韩允顺着她的话回忆和高家人的相处，“叔叔阿姨确实很好。”

　　“那高文柏呢？你就没什么感觉？”

　　韩允闭上眼睛，“他很好，但是我只想跟在我哥哥嫂嫂身边。”

　　储淑慧支起?身子，“韩宥哥会四处调职的呀，你...”这个要求应该没人能做到，哪怕是部队里的其他军官，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跟着韩宥的职位变动。

　　韩允扯扯嘴角，“我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太?奇怪、太?苛刻了，但我就是想陪着我哥哥一起?生活。如果没人能做到，我可以一直跟着我哥哥直到他定下来，只要给他和熙语说我不喜欢遇到的人就好。”

　　储淑慧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认知里的韩允就是个很可爱的、看起?来就很单纯快乐的姑娘，但此刻她话语里的坚决却很像她的哥哥，让听者一点也?不会怀疑她话语的真实。

　　韩允见她一脸为难，伸手够着拍拍她的床，“好啦，不用担心我，说不定就有这样的人呢？”

　　“那高文柏？”储淑慧不否认自己刚开始对?高文柏有过悸动，但自从她知道?他是韩允的相看对?象并且对?韩允很有好感以后，就毫不犹豫地掐灭了自己还没萌芽的心思。

　　她和韩允的友谊可比一个刚认识的男人重?要。

　　韩允拉过被子躺好，“找机会我和他说的。熙语的书里不是有句话吗？一个人足够真心的话，他一定会给你们之?间的每一个问题都找到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