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立案
院门关上以后,韩青阳从书房走了出来,他今天得知祝熙语要请假在家等侯海上门以后也执意留在了家里。侯海再怎么说也是个坚持锻炼的强壮男人,虽然有黑子银子在,祝熙语也?很聪明,但?韩青阳还是怕侯海狗急跳墙伤害到祝熙语。
祝熙语正在看侯海留下的协议,见到他出来抬头?安抚地笑笑,“我?没事。”
韩青阳的心这才安稳下来,他刚刚单听着两人的对话,还以为祝熙语被侯海气哭了。他见祝熙语还在看也没多说,安安静静坐到祝熙语身边等着,祝熙语见状把协议往他那边移了一点方便他一起看?。
协议的内容不是很复杂,两人很快就看?完了。大致意思就是限制祝熙语再借助黎家外孙女这个身份插手厂里的事,配合侯海解释他们的关系并承诺不再对外诋毁侯海,侯海则归还前些年的租金但保留黎家在厂里重要事务的投票权。
“还真是有恃无恐。”祝熙语将协议随意地放回茶几,顺手将侯海夫妻使用过的茶杯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洗它们都?是污染水池。
韩青阳不是很清楚他们刚刚谈话里涉及到的祝熙语舅舅的事,迟疑着安慰,“没关系的,一切都?按照你的心意来,舅舅的消息更重要...”
祝熙语摇摇头?,说出她的推测,“我?觉得侯海是在诈我?。七四年的时候你二哥就帮我?查到了我?舅舅的消息的,那时就已?经确定了他的安全?,只不过没查到他离境以后去了哪个国家。”
她把腿边的信递给韩青阳,“你看?,这里写的是第九封,我?舅舅提到政策收紧、‘满满是个大姑娘’,所以这封信的时间点应该至少?是在我?十五岁以后。”
祝熙语一边和韩青阳解释,一边继续往下分析,刚刚侯海在这里她并不敢太过分神,“结合以前侯海他们俩对我?的态度,之前都?还算收敛,恶化是在两个节点,一个是我?十六岁的时候,护着我?的谢爷爷下放了,另一个是侯海当上了厂长的时候。”
“所以这大概是侯海手里的第一封,甚至唯一一封信。”祝熙语轻声说出自己的结论,“如果前八封他有,那在这之前他就会有恃无恐起来。那时候谢爷爷家里已?经陆续被停职了,认真算起来和下放的区别不是很大。所以第一个节点不是谢爷爷的下放,而?是他拿到了这封信,认为可以靠这个拿捏我?。”
韩青阳觉得祝熙语分析得非常有道理,他补充,“而?且按正常的思维来讲,他都?和你走到谈判这一步了,肯定会尽可能地亮自己的筹码。要是所有信他都?有的话,无论是最开始的一封,还是最近的一封,都?会比不上不下的这封更有力一点。”
“要是真有,他不会归还租金的,而?是直接要求我?签协议。”祝熙语点点桌上的协议,她对侯海夫妻的贪婪本性?很了解,“现在我?唯一不敢赌的就是他手里有没有我?小舅舅的地址,就算没有,他也?至少?会有这封信寄信人的消息,要是能找到寄信人,也?许就能找到我?舅舅了。”
韩青阳看?着祝熙语脸上明显纠结的神色,觉得自己的分析能力可能还比不上祝熙语,故也?不敢乱说话,害怕自己影响她,默默给她的杯子里添了热水。
祝熙语留意到韩青阳的关心和无措,清楚他的心意和为难,再一次被韩家的团结打动,昨天晚上韩云深也?特意来了一趟,本也?想住下的,被祝熙语劝了很久才?勉强离开。韩家的所有人,是真得像真的亲人那样在关心她、保护她。
她看?眼时间,“等你哥哥下班了,咱们给他打个电话吧,听听他怎么说。”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祝熙语虽然很想关心一下韩青阳的大学生?活,但?是今天的她的确不是很有心情闲聊。因?为没有韩嘉珩,北城的家里也?没装电视,祝熙语环视一圈,有些无奈,“要用我?的书房吗?我?从学校里借了些书。”
“我?现在看?见书脑袋都?晕。”韩青阳撇撇嘴,“今天太阳很好,我?还是给黑子银子洗澡吧,学校之外不想看?书了。”他摸摸安静伏在祝熙语脚边的黑子的脑袋,带着它们去了院子里。
在等韩宥下班的这段时间里,祝熙语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手里的东西,按照她的原计划,她是准备在黎明拿到最后一份证据确保万无一失后再报警的。但?看?着信,她越想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无法平静。
于?是等韩宥回到家接到祝熙语的电话的时候,他很容易就从祝熙语看?似冷静的分析里捕捉到了她隐藏着的愤怒和委屈。
韩宥握着话筒的手无意识的用力,放在膝上的手也?逐渐收拢,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他无法抑制地感到厌烦,厌烦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
韩宥安静地听完妻子的分析,轻浅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到祝熙语的耳边,祝熙语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所以我?现在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赌。”
“满满的分析很对。”韩宥先肯定了祝熙语的分析,“我?也?认为侯海给你看?的是他手里有的时间线最早的一封。”
“我?刚刚听了舅舅给你们写的信,舅舅写得很保守,不排除侯海特意截留的可能,但?按正常的逻辑来说,信的内容越能激起你的情绪变化对他越有利,他不拿的话大概率就是没有。”韩宥的语速缓慢,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和温柔,“而?且以舅舅离开的时间来看?,那时候的运动非常激烈,他大概是不会在信里冒险留太多的信息的,避免累及到你们。”
“嗯,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妈妈,舅舅都?是恨不得替我?们抗下所有。”祝熙语抿抿唇,沿着韩宥的思路继续说,“所以侯海可能还会有别的信,但?不会有更有用的筹码。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那个帮舅舅带信的人的消息,哪怕一点可能呢?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侯海赌。韩宥,我?挺不甘心的...”
“不用赌啊,宝宝。”韩宥的心跳因?为这一声饱含委屈和依赖的“韩宥”乱了几拍,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话和语气不要太苍白,“我?们还是可以打侯海个措手不及。我?留给你的那个本子里,第一页的彭兴杰是我?当时在南省的第一个团长,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会从侯海嘴里撬出这些信息的,只不过可能会晚一段时间。”
祝熙语本来恹恹垂着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韩宥,你真是太聪明了!”
韩宥听出她话音里的雀跃,心里的阴霾也?散开了一瞬,笑着回答,“没有,我?们满满也?很聪明,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韩青阳听到这里便主动离开了客厅,他刚刚在自家二哥叫祝熙语宝宝的时候就想离开了,但?还没商量出结果便硬着头?皮继续待着。还好祝熙语那时没注意到他,但?即使这样韩青阳的整个耳朵也?红了。韩青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二哥二嫂之间默默流转的爱意和自成?一个结界的默契,但?还是会一次次为此感到幸福。
注视自己在乎的人幸福本身就是一种?幸福。韩青阳看?向院子里嬉闹的两只狗狗,没忍住叹了口气,“连你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啊!”
屋里的祝熙语都?没留意到韩青阳退出去了,定好后续对策以后,她才?在最信赖的人面前正视自己的情绪,“韩宥,我?今天真得好难受,我?一想到舅舅在外面一直想尽办法带消息给我?们却被居心叵测的人截留,想到我?妈妈去世的时候还在担心我?小舅舅,我?就好难过好愤怒。”她有点委屈,“你都?不知道,侯海拿出那封信后的表情有多可恶,就好像是拿准了我?会为此退让一样。”
“对不起。”韩宥的声音沉下来,他这些日子越来越觉得无力,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了所谓的未来把妻子一个人留在一个并不简单的环境里的决定是否正确。
就像此刻,他虽然好像也?参与了这件事,但?侯海逼上门的时候他不在,事情有变的时候只能靠电话,妻子难过的时候他不仅不能第一时间安慰还要让她迁就自己的工作,韩宥低低叹一声,“真想能抱抱你。”
祝熙语不知道为什么,最愤怒、最不甘、最委屈的时候没有想哭的欲望,此时听见韩宥这句话时泪水却很快就溢了出来。她摇摇头?,语气还带着点急切,“不准你说对不起,也?不准你觉得对不起。你也?是在为我?们的家奋斗呀,而?且虽然你不在北城,但?我?只要想到你就会安心,这已?经很幸福了。”
她的泪落得越发?厉害,“我?也?很想你的,但?我?希望我?们彼此都?不要因?为异地这件事对对方产生?愧疚。按大多数人的思想,我?这样还是抛夫弃子呢,但?你从来就是最支持我?的那个,所以你要不要怀疑自己,好吗?”
“韩宥,听你说对不起,我?的心会很痛。”祝熙语的语气低下来,毫不掩饰她的心疼,“我?不想你这样。”
在祝熙语哭诉这一段的时候,韩宥的眼眶也?泛起酸意,他的心头?饱胀又柔软得像快要沁出些什么来。“好,我?以后都?不说了,宝宝。”
韩宥摩挲着指根的戒指,“不哭了。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现在去睡个午觉,我?联系一下彭团,等你睡醒了就去公安局找他。”韩宥知道祝熙语昨晚是和自己妹妹一起睡的,清楚她是为了不辜负韩允的好意但?肯定会不适应,“青阳还在家吗?下午让他陪你去。”
“好。”祝熙语乖巧应下,重新打起精神,“他还在的,我?休息一个小时就出门。”
“午安。”韩宥等祝熙语切断电话以后立即联系了自己的老团长,大致说了一下自己妻子的事,“彭哥,我?不在北城,这事儿就拜托你了,等我?回北城了咱们再聚。”
彭兴杰没有犹豫地直接应下,这个案子足够严重、影响也?很大,最近他在哪儿都?能听见人讨论纺织厂的这个案子,没想到还涉及到了公事。且按韩宥说的,他们手里已?经收集了百分之八十的证据,这几乎是送上门的功绩,彭兴杰哈哈笑着,“你小子,现在都?是‘回’北城啦,早就听说你在川省宠妻都?宠出名了,现在看?来是一点儿也?没夸张。这事儿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手里的消息都?撬出来,不是难事。就是你这顿饭,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了,汪师看?你看?得紧吧。”
“很快。”韩宥轻笑,也?不和自己的老团长见外,“但?今天下午这顿已?经定好了啊。我?知道这事儿笔录得录不短时间,但?到了饭点咱们还是先吃饭,您尽管带上队上的人,我?请客。”
彭兴杰啧啧直叹,“啥请客呀,我?看?你是怕饿着弟妹吧!我?可真想见见你,看?看?你把咱们团有名的硬心肠韩宥藏哪儿去了?”
两人侃了几句后才?挂断,韩宥拿出自己的工作日程确定了一下后就径直去了汪师长家门口外的长椅,等着汪师长午休结束出来。
汪光霁看?见韩宥时还有些惊讶,以为韩宥还是来问那个北城进修名额的,正想安慰几句的时候韩宥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师长,能不能麻烦师部给我?开个介绍信,购买往返北城机票的介绍信。”
汪光霁先是一愣,这才?明白韩宥在这儿等着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和他聊私事。汪光霁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才?回来多久呢。”他示意韩宥和他一起往办公楼走,“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就是想小祝同志了。”
韩宥也?笑,难得带着点害羞地摸了摸后脑,“是纺织厂那边的事,但?其?实主要还是想她了。”
“行吧,给你开。”汪光霁清楚韩宥为他做出的牺牲,谢老爷子话里话外都?称韩宥为孙女婿,以谢家的背景和韩宥自己的履历,调到北城继续当团长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但?不能给你假期了,你们俩小夫妻本来就惹眼,好多人都?盯着呢。”
“没事儿,两天够了,谢谢师长!”韩宥的开心都?无法掩饰,眉扬着、唇弯着,活像个愣头?青。
自从韩宥当上团长以后,由于?太年轻的缘故,韩宥是刻意压着自己的,汪光霁已?经很久没看?见他这样放松了,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走吧,我?亲自给你开介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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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来吗?”乔淮娟借着收衣服的缘由躲到了阳台,焦急地往家属院门口的方向张望。侯海自回家以后就在客厅等着祝熙语上门,但?祝熙语迟迟未来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一个,客厅的气压已?经低到乔淮娟如坐针毡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黑蓝色的天际下家属院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群小孩在其?中穿梭笑闹着,一片岁月静好。但?这并不包括乔淮娟,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精神也?紧绷到了极限,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踮着脚往外望,只恨不得立马看?见祝熙语的身影。
“叮铃铃——”沉寂了一整个下午的侯家被急促的铃声划破,乔淮娟急匆匆折返,就见客厅里的侯海也?长长松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乔淮娟赶紧凑过去。
“侯厂长,厂里来了一群公安!正在封厂办!”尖锐到刺耳的男声似乎将乔淮娟的心脏都?穿透了,她不顾侯海,自己凑到话筒边急急发?问,像是在求证,“什么意思,公安为什么封厂办啊?为什么封了厂办不通知我?们?”
“我?也?不清楚,光警车就来了好多辆,我?还看?见了市里的领导,好多人!”
侯海却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看?向窗外,乌泱泱地一群人正在往这边走。他放在腿边的手轻颤,心里的预感快要成?真,赶紧交代,“邓乐,不管发?生?什么,我?交代给你的事,继续做。”
说完侯海主动挂断了电话,拉开乔淮娟握着他小臂的手,眼神冰冷,“别忘了我?教你的话。”
话音还未落,躲到外面的保姆已?经听从公安的话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拿着枪的特警立马呈包围状环住了客厅,领头?的公安亮出证件,“侯海同志,我?们接到群众检举,你涉嫌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非法牟利、职务侵占等数罪,北城市公安局总局现已?立案,请你配合调查。”
听到公安列举的罪名,侯海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他的视线越过前面的人,在人群里仔细扫视,他看?见了许多人,公安、纪委、市领导、家属院甚至隔壁家属院的人,但?他没看?见祝熙语。
身后已?经响起了乔淮娟崩溃的哭声,围绕着客厅的特警正拿枪对准着他,侯海知道,自己但?凡敢反抗,下一秒就会没命;而?就算他不反抗,他也?逃不掉了。
院外的人群忽然喧闹起来,侯海垂下的眸又抬起,对上了一张淡漠的脸,也?是他一直在找的脸。他有些拘偻的腰背重新挺起,紧紧盯着那个将他这辈子所有的成?就都?毁灭了的人,抬起手表示配合。
手被反剪到身后,沉重冰冷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声音,侯海的肩被下压,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院门口的祝熙语。
韩青阳看?着侯海阴恻恻的眼神背后直发?冷,侧着身子想要把祝熙语往身后带?*?,祝熙语却摇了摇头?,毫不退让地回视侯海,看?着他被公安狼狈地押出小洋楼,她勾唇,缓慢做出口型,“丧家之犬。”
侯海自公安出现后就没再说一句话,辨认出祝熙语的口型后反而?低低地笑了,此时他已?经离祝熙语很近了,祝熙语听见他的回答,“年少?气盛。”
“快走!”彭兴杰也?听见了这句话,侯海的语气听着就让人不舒服,他蹙眉,用枪抵上侯海的后心处,“少?废话。”侯海的步子一顿,面色平静地坐上了警车,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要维持自己的体面。但?难掩疲惫的神情、带着镣铐的反扣的双臂、被崩开的衬衣领口的纽扣、一左一右羁押着他的特警...每一样都?在明晃晃地昭示他的狼狈和结局。
乔淮娟和侯海截然相反,早在公安闯进家门时她就瘫坐在了地上,等侯海被带走了,她也?不听公安的话,缩在一团,涕泗横流,“别抓我?...别抓我?...”但?这怎么可能由她说了算,最后她是被特警架着走出来的,路过祝熙语的时候,她挣扎着还想要辱骂,但?彭兴杰的枪刚对着她举起,她就彻底被吓晕了过去。
两个嫌犯逮捕到位,彭兴杰留下一队人继续封查侯家,转向祝熙语,“祝同志,查案期间不可离京,我?们可能会随时通传你。”
“好的,彭局。”祝熙语没在意周围人的反应,“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彭兴杰也?上了车,跟着他来的领导们也?上了后面的车,大概是要连夜办案。
等人都?走后,家属院的人才?敢大声讨论,他们注视着几年未见的祝熙语,心里五味杂陈。和她亲近的人自然觉得欣喜,比如黎兰已?经在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和她没什么关系但?也?没恩怨的人也?都?无所顾忌,大大方方地询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但?以前帮着侯家做过错事的人,无论当时是否是被蒙骗,此时都?心虚地垂下了头?,根本不敢和她对视。祝熙语看?见了很多熟面孔,甚至都?能想起他们曾经是如何?指责她的。
那些被冤枉的时刻,祝熙语委屈到了极点就会设想以后揭发?了侯海夫妻的真面目后该怎么样回击他们。但?真到了这一刻时,她却只想回家喝一杯热牛奶、好好洗个澡、再和她的丈夫聊聊天。
想到这里,祝熙语觉得一下都?不能等待了,她想立刻听见韩宥的声音,立刻回到他们的家里。
“小语。”唐德运急匆匆拨开人群,挤到祝熙语面前,他的额上密密麻麻都?是汗水,是他听到消息急着赶过来的证明。他的眼里都?是愧疚,声音颤着,“小语,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祝熙语点点头?,想要绕开人群离开,即使她看?出了唐德运的欲言又止。
唐德运是祝远霆的战友,小时候对祝熙语很好,当时黎曼去世后他还争取过祝熙语的抚养权,算是家属院里除了侯家以外和祝熙语牵绊最深的一个。
祝熙语没有忘记他,但?她早已?不再把唐德运当做长辈来看?了。她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被乔淮娟和侯语希联合做戏逼着下乡的那天唐德运的话,“黎家的人多好呀,祝团也?是个正直的性?子,怎么...”比起其?他人,他的用词很温和,但?其?中的含义最重,也?伤害祝熙语最深。
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认为自己既不好也?不正直,既对不起黎家的长辈又对不起父亲,既不配做黎家的外孙女又不配做祝远霆的女儿,这是对祝熙语全?方位的否定。
显然唐德运也?知道自己曾经的话对眼前的姑娘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年近六十的他此时热泪盈眶,对着祝熙语深深地弯下了腰,“小语,叔叔给你道歉,对不起。”
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唐德运为人和善,在家属院里人缘非常好。此时看?他颤颤巍巍向一个晚辈道歉,许多人就忍不住帮腔,“哎呀,都?是侯海夫妻的罪孽,小语你也?别怪你叔叔,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都?是被乔淮娟和侯语希骗了...”
祝熙语没理那些人,她看?向唐德运,“您道歉是为了取得我?的原谅吗?”
“不是。”唐德运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的爸爸和舅舅,我?不仅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还误解了你...”他看?向祝熙语,“我?最对不起你,你小时候明明来找我?求救过的...”
祝熙语安静地听完了他的忏悔,侯海夫妻伏法、她多年的冤屈解开、故交的长辈真心的道歉,似乎只要她说出那句“没关系”就能迎来所有人想要的美满的大结局。
祝熙语抿唇轻笑,清冷的面容立马生?动起来,小巧的梨涡像是能酿出蜜,“那正好,我?也?不打算原谅你。”
落针可闻,像是刚刚晴朗的天空立马又迎来了乌云,含苞待放的花朵下一瞬就被人掐断,人群彻底沉寂了下来。祝熙语环视众人,找到每一个曾经站在制高点指责她的人,一字一顿,“永不原谅。”
被她看?到的人或羞愧地垂下头?,或不满地蹙起眉,但?祝熙语都?不在意了,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往事暗沉不可追,她的情感和精力,只献给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