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的状况还不错,便小心翼翼地让她平躺下来,自己则偷偷地绕到庙前去察探。
昨夜所生的柴火早已燃尽,伸手摸去,一点温度也没有,钱坤一行人,可能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离开了吧?左元敏做如此想。
折腾了一夜,他早已感到饥肠辘辘。山神庙是昨夜最热闹也最危险的地方,既然如此,现在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左元敏又回头看了张瑶光一眼,整理一下四周的环境,便连忙下山,寻到一处小村落,向居民百姓们买了些吃的东西,便又匆匆地返回山上。他想自己既然饿了,那张瑶光也一定饿了,于是便先喂她吃东西。
张瑶光虽然不曾张开眼睛,但是当东西入口的时候,她还是可以本能地自主咀嚼,左元敏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接着开始仔细地替她将食物尽量弄成小块,再一片一片地喂在她的嘴里。一直到张瑶光不再咀嚼食物,左元敏这才为自己吃了些东西。紧绷的心情,至此也才得以松一口气。
他心思甫定,立刻又想起云梦来了。两个月以来的朝思暮想,昨天晚上是两个人最接近的时候,结果却失之交臂,怎么能不令他不扼腕叹息呢?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两个人见到了面又怎么样呢?云梦找自己,恐怕不过是基于关心罢了,自己又能留在云梦身边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所有的主客观情势根本就没有丝毫改变,到最后,自己还是得离开云梦。
所以昨天没有见到云梦,到底是利多于弊,还是弊多于利,左元敏也搞不清楚,不过现在云梦和燕虎臣在一起,总还是比待在青楼妓院里面强得多了,再说燕虎臣雄壮威猛,侠名在外,正是云梦心中的典型,足堪匹配,自己再突然冒出来,未免太煞风景了。
左元敏无端喝起干醋起来,或说他有点自怨自艾。
如此胡思乱想许久,现实世界逐渐将他从思绪当中拉了回来。心想:“张姑娘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我害的,我得想个办法救救他才行。”又想:“只可惜我太阴心经学不到家,要不然的话,就可以为她疗伤了,唉,谷中人说得对,我是后悔了。像我这样半调子的上不上,下不下,反而令人难过,说不定只有死得更快些。”
他一夜没睡,这会儿肚子填饱了,倦意便开始一波一波地攻击着他的意识。左元敏反射性地在张瑶光休息的地方附近,随便就地躺平歇息,又胡乱想了一阵子,这才不支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左元敏但觉肚子又饿了,拿出早上一起在山下村落中准备的干粮果腹时,才发觉日影西斜,一天居然又要过去了。想起张瑶光不知好了一些没有,便转身去瞧她。
张瑶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只是周身乏力,精神萎靡,左元敏去看她的时候,她正怔怔地瞧着屋梁出神。
左元敏细声问道:“张姑娘,你好些了吗?”张瑶光将目光从屋梁上移下来,见着左元敏一眼,说道:“左公子你好,我觉得好多了。”说着,又将视线投向别处。她似乎是找到了自己能够接受的,如何与陌生男子独处的方式,此时表情神态,已不似刚开始那般拘谨慌张。
左元敏原以为她会大发雷霆,戟指怒骂自己一顿,没想到听她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左元敏反而不知如何应对是好。过了半晌,讪讪说道:“张姑娘大人大量,那是没话说的。但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我知道,如果不是我自不量力,自告奋勇要帮姑娘疗伤,也不会连累姑娘伤上加伤。”
张瑶光摇头道:“是我自己不好。”想那自己原本只是受到掌力的震荡,按一般情况处理绝无大碍,若不是自己发现敌人大举进到庙里,一时紧张地提气运劲,也不会惹来左元敏的插手相助。所以归根究底,张瑶光倒觉得自己要为自己负绝大多数的责任。
左元敏怀着歉意笑了笑,猛然发现自己手上拿着干粮。笑道:“姑娘饿了吧?我这里有一些面饼……”张瑶光挣扎着要起身,左元敏连忙将手上的东西一放,伸手去扶,张瑶光先是一愣,后来明显地可以瞧出她尝试着放松心情,接受左元敏的搀扶。
左元敏道:“姑娘想上哪儿去?”张瑶光道:“我想到庙前坐一坐,在里面待了一整天,闷都闷死了。”
左元敏想想也是,于是扶着她走到庙门前,就坐在石阶上。左元敏将面饼分给她,自己则坐在一旁大嚼起来。吃了一会儿,瞥见张瑶光将面饼拿在手上毫无动静,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她。
日头西偏,夕阳余晖将树林的影子长长地拖进庙檐长廊下,也将左张两人的身影一同带进庙里。左元敏瞧着张瑶光的侧脸,几脉金黄色的阳光从她的发际、睫毛、鼻尖、颈边轻轻泻下,时光在她的脸上仿佛停滞下来,放眼的一切,尽是一派平静祥和。几只归鸟林间盘旋徘徊,天边晚霞嫣红绚烂,左元敏不知多久未曾这么悠哉地欣赏风景,一时之间,忘了身在何处。
那日头越往下沉,就越发膨胀,颜色也越偏橘红,此时已宛如一颗鹅蛋黄挂在天边。那张瑶光忽然吟道:“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那左元敏跟着云梦也读过几年书,知道这是唐朝诗人的一首“乐游原”,正苦无话题与她说话解闷,便道:“写这首诗的李商隐,当时正驾着马车玩耍,他心情快活,自然觉得时光易逝了。没想到姑娘身子不适,也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吗?”
张瑶光轻轻一笑,说道:“人的心情时时不同,有时候想这样,有时候想那样,要是达不到,求不得,就怨天尤人。其实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但时间却是最公平的,不管你是皇帝乞儿,还是老板伙计,人人都一样,一天就是十二个时辰,有钱的不能多买,没钱的也不能出卖。夕阳黄昏的时间,也是日日相同,不同的是人们内心中的需求罢吧?”
一谈起这个,张瑶光仿佛健谈起来,不论左元敏东拉西扯,她都能随口回答。只是这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四周便逐渐暗了下来。那左元敏得趁着还看得见,先将柴火准备好,不得不打断话头。这一夜,张瑶光已不再那般拘谨,只是左元敏还是尊重她没架上门板,睡觉的时候,也还是跟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经过一天一夜休息,张瑶光还是觉得周身乏力,一提气运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