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恰到好处(1 / 1)

司绒 容溶月 3445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9章 恰到好处

  司绒唇尖被咬得又热又疼, 都能尝到点儿血味了,她费力地躲,封暄便乘胜而追,吻得她汗湿了鬓发后才松开手。

  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封暄揩掉了司绒的薄汗, 余光将屋子巡一圈, 到里间去点起灯。

  绢灯换了新烛,油座添够了油。

  光线一一亮起,像归巢的燕尾拖动光带,扇动的都是掩不住的旧日思念。

  一些记忆里被惯性忽视的细节涌上来, 这些灯盏亮起的次序、在屋里张起的光线, 到全部点燃后形成的柔软光潮,连同光潮里朝她走来的人。

  都那样熟悉, 熟悉到刚刚好。

  这是不作声的投其所好,是藏在手心里揉碎的细节, 好招人。

  “我一直以为,屋里的灯是侍女摆的。”司绒的汗都消了,可心口发烫。

  “嗯?”封暄不知道她心潮起伏,自然地抱起人, “还有谁能把灯摆得这样合你心意?”

  话里有难得的得意,像悄悄种下又精心呵护的种子结出喜人的果子,成就感与满足欲一并涌来。

  “是太子殿下。”司绒把手圈到他脖子后, 不吝啬地反馈予他一个吻。

  说是吻, 更像啃。

  “又胡来。”

  封暄脸上沾湿,往前凑去要蹭在她脸上, 司绒笑着往后仰头, 露出了脖颈的要害, 被人一口含住,笑声撞破珠帘,变成难耐的求饶。

  太子殿下没有二次追击,他在恰到好处的光线里,给了司绒一个恰到好处的吻,心里搁着失而复得四个字。

  司绒浸在熟悉的光线里往左右看,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封暄是个自觉寡淡的人,他的饮食起居被刻板教条推着走,黑白分明,没有多余的色彩,秩序堆不出温情,也构不成琐碎的寻常热闹。司绒的闯入搅乱了这汪平静的水,把镜面点出涟漪,在镜影中放起东风,她带来的热闹在镜园野蛮生长,充斥每一个角落。

  她的痕迹被精心保存,只要一踏进来,仿佛就能看见无数个自己的影子,司绒揪着自己的衣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腰霎时抵上只手,把她轻轻往前托着走。

  如同沉水之人,痕迹瞬间淹没了她。

  那些……她曾决绝抛弃的痕迹,像蛛丝一般,一圈一圈缠在她心口,司绒像是站在过去与现在的罅隙里,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曾离开过。

  她转过身,低头勾住封暄腰带:“若我不回来呢?”

  封暄笑了笑:“不回来你要如何?”

  “那谁说得准,在草野上放鹰跑马,破云追风,自由自在,若是遇到个可心人儿,便成亲,若是遇不到个可心人儿,跑一辈子的马也是好的。”

  封暄笑声更沉,他恶狠狠地对准她,又认真说着情话。

  “可心人会追你而去的,我们在哈赤,在八里廊,建一座小城,眉挑烟火,衣染晨霜,足踏暮霭,过一辈子。你想回京便回京,想回阿悍尔便回阿悍尔,想在哪儿都行。”

  “骗人,你是储君。”

  “正因为我是储君,才不会骗你,你可以信我,还可以爱我……”

  穿过窄廊,踢开两重门,水雾氤氲绕身,封暄解掉了束缚,哑声说:“太医说泡汤泉能养身。”

  所以他将浴池作了改动,前后分隔成大小两池,引了热汤泉盛在后头的小池里。

  司绒被他的气息烫到了,她把额头靠在封暄胸前,手里还在弹拨那圈玉带,说:“我自己泡才能养身,与你一起泡,伤身。”

  腰带弹来弹去,弹得封暄后腰发麻,嗓子发紧,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胡说,我也要养身。”

  “你,”司绒闷闷地戳一下他硬邦邦的手臂,“你养得够足了,单臂便能抱起我。”

  “不够……”封暄托着她沉入水里,热汤泉溢出池面,倒不全是因为进了人的关系。

  水里不必寻路,热流自会带封暄去他该去的地方。

  那里远比热汤泉池更暖。

  司绒被热水浸透了,她额上汗涔涔,半个人沉在水里,水面上生了好浓的雾,两人鼻息交互着,却连神色都看不清,衣衫湿湿地贴在司绒身上,轮廓半遮半掩,那儿光是被封暄的目光盯一眼,便紧张得怯怯站立起来。

  还是藏着些好啊,偏生没地儿躲,藏也藏不住,站立起来便要被擒住。

  齿是硬的,舌是软的。

  司绒是昏沉的,她脑中飘着氤氲水雾,那些雾气里的水珠会凝聚,从相连的地方渗出来。

  封暄撞出了水面的波澜,又咬着那点儿湿衣服,逐渐让司绒战栗不止,她的双手无处可放,听从封暄的引诱穿入他发间,却敞开怀抱方便了他的行事。

  “水,扑上来了……”司绒断续地说着,热水溅到了她脖颈,溅到了她脸颊,让眼睫湿答答,她看不清,耳朵里被呵了热气,堵得哪儿都酸,便只能闭眼感受。

  他们赶跑了池水,让它们向岸上狂奔。

  他们倒在了更柔软的锦被上,额饰和钗环落了一地,敲响的叮当声盖不住迭进的潮浪声。

  像下雨。

  像涨潮。

  像决堤。

  “司绒。”

  封暄拿鼻尖挨着她湿透的鬓发。

  “司绒。”

  封暄的尾音渐渐喑哑。

  “司绒。”

  封暄用鼻尖轻轻地磨着司绒脸颊,把那儿磨得一片红,还不甘心,湿湿重重地咬了一口,偏头衔住润着水泽的耳珠,像吃到了什么宝贝。

  “我可以用力吗?”

  司绒撑起手肘,咬住了他下颌,用两排齿印作回答。

  他们再次额抵额地对视,都从那层光膜里看到了坦坦荡荡的情意。

  他讲着让人温度飙升的胡话,司绒挑挑拣拣,选着不那么混账的应,水雾似乎漫到了帐幔里,否则怎么会这样潮湿。

  镜园是归燕的巢,这里不设任何疆界,封暄在柔软跑道里驰骋,檐角的惊鸟铃通宵达旦地鸣响。

  *

  腊月廿二。

  拙政堂一早便站满了人。

  内侍把窗子支开道缝,散味儿,也散声儿。

  呜咽声从裴国公下垂的嘴角爬出来,阴魂不散地萦绕在拙政堂半空,师红璇垂着手,和垂眉吊须的温相对过一眼,一个八风不动,一个年老成精。

  封暄从主峰下来,一脚踏入拙政堂,随风压入的气势碾碎了呜咽声,裴国公垂首跪在堂前,余光瞥着途径的杏黄蟒袍,额头的冷汗不住地落。

  “老臣年轻时也曾跟惠武帝打过东北赛罕部,不说立下汗马功劳,用这一身老骨头守了寸把国土也是有的,我裴家满门忠烈啊,老了老了孩子受了冤却无处可诉,‘殿上虎’李大人参我儿挪公款宴朋党,那不过是年尾同窗相聚罢了,他李广宁就没吃过同僚几盏酒吗!”裴国公声嘶音哑。

  “臣确实未曾饮过同僚酒,更不曾饮过裴公子这般一盏千金的琼浆玉液。”李广宁侧步而立,肃声道。

  “……”裴国公觑了眼太子,抹把冷汗,老泪纵横,“那都是谣言,是误传,是那有心人盯着我儿下绊子!我儿蒙受了好大冤屈,形销骨立,颓于家中,老臣哭诉无门,猪油糊了心去求淑妃娘娘,娘娘病中也将老臣怒斥一通,道后宫不参与前朝事,天道自在人心!老臣糊涂,殿下便罚老臣一人,老臣自当摘了国公府匾额,送到李大人脚下,作你的青云梯……”

  简直胡搅蛮缠。

  太子离京后,后方的魑魅魍魉们没有让裴国公聚成势,去搅一搅龙栖山顶的紫气氤氲,而是落进了太子网中,被师红璇兜在一块儿,喂了点实权实职的饵,就内斗成一团,狗咬狗地恨不得把大伙儿的遮羞布全扯了。

  裴国公见大势已去,太子归京后,必定要一个个地收拾,这刀子迟早有一日要落在裴家满门顶上,便日日跪在拙政堂前,企图用一把老骨头沾点儿旧功勋,把这罪责能撇的撇了,能扛的扛了,再不济丢官罢爵也要保下几条香火。

  “裴世珩任职三载,收受名家字画,四方珍奇异物,折银四百二十万两,”封暄端坐上首,略翻了几眼折子便合上,“旁人收受冰敬碳敬,裴家只收珍玩名经,名头都打出京城了,孤在唐羊关都有所耳闻,国公爷真是谦逊了。”

  封暄蓦地起身,将折子往裴国公跟前一丢。

  “啪”,裴国公觉得自个儿的脊骨都被砸折了一截,冷汗滴到了手旁,他伏地不敢说话,几乎要以为那丢下来的是断头铡刀。

  师红璇品出了点味道,侧身上前一步,作礼下拜,道:“臣有本奏。”

  *

  “你猜师红璇奏的什么?”高瑜嗑着瓜子儿,吐了皮,悠哉地问。

  “捞裴国公一把。”司绒想都不用想。

  “嘿你怎么知道,太子同你支过声儿?”高瑜霎时坐正。

  “没有,裴老爷子哪儿都扯,就四个字没扯,裴家确实满门忠烈,到如今军中还有老将肯为裴家说话,这是裴家和太子相斗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司绒望着外边的天,扔一颗糖粒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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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闹得太难看了,其他小鬼好处理,裴国公顶着国公府的招牌把老脖子伸出去让太子砍,就是要保儿子。那太子爷这样重视四军,这会儿也不能真砍啊,师红璇这一奏,奏得好,把裴国公的脖子从铡刀底下拉了回来,稳住四军里那些耿直老将的心,可师红璇拉了一把裴国公,紧接着又推了一把,你再猜太子爷要怎么对裴家?”

  抽空。

  司绒和高瑜默契地比出个口型,同时笑了笑。

  从前如何对纪家,此时便如何抽空裴家。

  师红璇是太子手底下第一人,知道太子要收权,还得收得漂亮,便配合太子唱了一出黑白脸。

  太子要在刚直参奏的清流跟前撑住场子,便要作出要铁面直斩裴国公的模样,师红璇就悬崖勒马,和温相一起细数了裴家功勋,说得连裴国公都臊得慌,由此保下了裴家上下性命,也彻底绝了裴家人的青云路。

  自此往后,裴家拿祖上功勋作保命符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一门上下都得掂量着过日子,在京里做个缩头王八。

  这才是收权。

  “洗掉了裴家之势,淑妃深居后宫能做什么?她倒想再得宠,也得皇上起得来床啊。一个裴国公,一个淑妃,换了三皇子在大理寺担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人还得夸一句太子能容人,亲手足。”高瑜啧啧地叹,和司绒一道儿,嘴上就没把门。

  “高将军小心功高盖主啊。”司绒也跟着笑谈。

  “我有什么功?我无功!我早想好了,破云军输了半年,才打赢这么场大的,这怎么说都是功过相抵,谁要往破云军头顶上盖大功我就跟谁拔刀。”高瑜不傻,太子这边儿清着朝堂,年末朝中风向如此,御史们的笔全削成了刀,谁敢往风口上站那就等着挨笔削吧。

  “户部别卡着破云军军饷就成,我可不想再穷了,再穷下去男人都快养不起了,”

  高瑜又灌一口茶,“前两日阿勒回来了?”

  “嗯,”司绒没多提,她回京已有十几日,五日前封暄才放出回京的消息,就是要错开凫山河畔那场血洗,以及模糊行踪,她点点头,“但第二日便走了。”

  高瑜听着不对劲儿,没问,从怀里掏出个红木小盒,移过去:“小天仙,给你打的头花儿。”

  “一对儿啊?”司绒抚着盒子,笑。

  “一对儿!那能送一朵吗。”高瑜饮尽茶,站起身挥挥手就要走了。

  司绒问:“上哪儿去?不跑马了?”

  高瑜瞧着天色:“军中有事儿!”

  司绒揣着小盒子:“别怪我没提醒你,私扣丹青国手,一旦事发,皇后都得收拾你。”

  高瑜理直气壮,提着刀翻出栏杆,倚靠在柱子旁,朝司绒眨个眼:“谁私扣纪五?没私扣!破云军就这规矩,他窥得了破云军行军布防之道,我更换布防这几日关他一关怎么了,防军情泄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