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裙下臣(1 / 1)

司绒 容溶月 395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8章 裙下臣

  司绒没有动。

  四周都浮动着平滑的暖光, 光束从屏风顶滑过,也在识趣地躲避,床榻边的这个角落不但昏暗一些,连温度与湿度都与外边不同, 并且因为视线毫不避讳的交碰, 在过近的距离里把期待和渴望都放大。

  呼吸声平缓。

  她需要反应的时间, 在观察,在辨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像兽一样遽然而起,把她吃得渣都不剩。

  不能怪她谨慎, 封暄常做这事儿。

  他的退, 是为了更好地进。

  可是封暄连眼神的力道都收敛了,飘满了雪雾与烟海, 把那股侵略性遮得半点儿不剩,棱角也被阴影笼得模糊不清, 皮肤在昏光下就像融化的糖块儿,只要司绒伸手碰一碰,那甜味儿就会听从她的号令,把两个人包裹起来, 化在一起。

  司绒碰到了。

  很轻的一下,一触即离。

  她的手像豆花儿,软软热热, 柔若无骨。

  封暄把这当作默许和奖励, 慢慢地往前倾身,他身段高挺, 这样也比司绒高出一大截, 因此张了张双臂。

  “抱你?”他学乖了, 正在征得司绒的同意。

  司绒没应,这感觉……太奇怪了。

  司绒看到了封暄脖子上绷出的青筋,封暄对她从来没有克制过,从镜园的那个雨夜开始,他就在进攻,在掠夺,在不知疲倦地驰骋,仿佛有一丝一毫柔和,都不能体现他对她浓烈的爱。

  只有这样激烈到难以承受的方式,才能诉说他胸膛那些滚烫的热意。

  而此时此刻,他息掉进攻的号角,收起具有杀伤力的利爪,两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往另一片领域过度,这不是封暄擅长的,他在通过眼神和询问向她讨要一点甜头。

  司绒呢,司绒摇了摇头,她撑起身子,坐在床沿,这样,才能和他平视,随后她踢掉了靴子,只着一双锦袜,抱着膝,把下颌搁在膝头,细细的小辫子垂到身侧,封暄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是雾海里前行的两个人,雾气遮天蔽地,把一切好坏都盖住了,如果,司绒是说如果,做点儿坏事,也不会被人发现的吧。

  大狮子太乖了,哪怕是装的,也让司绒有驯服的冲动,这冲动里还夹着些许酸涩的痛感。

  这头自负的狮王,咬伤她的狮王。

  辫子里缀的珊瑚珠忽地动了,司绒的脚尖点在了封暄的肩头,隔着两重布料,也能感觉到他肩头遒劲的肌肉。

  一个动作后,她停住了,更加谨慎地盯着封暄,那眼神十分锐利,透的意思都是:如果他敢反制,她就踹他!

  封暄微挑眉,没动,他早说了,他今夜是来认错的,乖得很。

  对视片刻,司绒没有感觉到危险,她是个好猎手,擅长在动作语言间吃得对方半点儿不剩,但是驯服需要讲究分寸与力道,要时刻踩在禁|忌的边缘,拽着狮王柔软的命脉,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这样,它就会乖顺地追随在你身后。

  期待你的下一次驯服。

  司绒的脚面缓缓下移,放到封暄另一边膝盖,锦袜有些松动,露出了她的半面脚踝,司绒察觉到封暄的呼吸变沉了。

  她倏地收回脚,双手环着小腿,警惕地看他,像只机灵又敏捷的雏鹰。

  “我……”封暄想解释一下,他脚麻了,最终揉了揉额角,干脆跽坐在床下的地毯上。

  这床不高,配合军营的规制,和家里那张矮榻差不多,封暄即便坐下来,也像把她困在了身前。

  困,或许不太合适,他没有任何禁锢的意思,由于距离的拉近和平视的角度,司绒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雪雾和烟海更浓,底下或许压抑着岩浆般滚烫的掠夺欲,但他克制得很好。

  小不点儿驯兽人和狮王对视。

  看吧,狮王只是打了个滚儿,伸了个懒腰,甚至露出了柔软的肚腹,没有要进攻你。

  你可以踩在我的肚子上蹦,也可以拽着我的尾巴,还可以埋到我的被毛里,选脖颈吧,数那儿最柔软,能够承接你的喘息和齿印。

  这一次,司绒没有太过谨慎守成,她的位置太好了,他的要害全不遮挡,让她可以放肆胡来。

  双脚平放下来,红色的裙摆下伸出了小小的布团,踩在正中。

  “司绒……”狮王低低叹一声,又醇又慢,说不清是爽的,还是忍的。

  司绒的肩颈到耳下的皮肤也烧热了,温度把她白皙的皮肤催红,耳珠尤甚,她今日没戴耳饰,只在额前佩了红珊瑚额饰,细小的珠子们窸窸窣窣地随着她的动作,敲打在她利落的眉峰上。

  封暄有反应了,地块的碰撞与挤压隆起了高山,还是一座久未爆发的火山。

  火山上覆盖的植被都是多余的,封暄把它们撇开了。

  这座高山地形崎岖,环绕虬髯的青筋小道,海拔未知,需要司绒的足底来丈量。

  只要她的脚踩得够结实,就能感受到山形在急剧变化,高山再度隆起拔升,形成骇人的形状。

  好凶的一座山。

  可司绒不动了,她想起一件事儿:“我要沐浴。”

  “你很干净。”封暄褪掉了她的锦袜,露出像豆花儿一样小巧白腻的脚,把多余的阻隔彻底丢掉。

  “还很香,愿意出汗吗?”封暄带领她找到地方。

  出了汗她就更香了。

  那潮湿的水汽会顺着他的鼻腔进入,爬满他四肢百骸。

  “不……”她扭动脚踝,不愿意被引导,她是驯兽人,不能被狮王反牵着走。

  她说着不愿出汗,可是额头和耳下已经覆了薄薄的湿意,似乎连睫毛上都笼了烟雾,认真且充满诱惑。

  她的脚连接封暄的衣摆,两人的上身都是完好的,绝想象不到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被踩住了要害。

  矜贵的太子成了裙下臣。

  强横的封暄作了足下客。

  白灵四脚朝天,睡了一觉醒来,嗅到点儿不一样的味道,它站起来在帐篷里寻找异样,小鼻子拱到了屏风底下,规律的翕动清晰地传到两人耳朵里。

  他们都没动。

  司绒想让它离远点儿,可她的脚底突然变得有点儿滑,只有一点点儿,她的脸唰地通红,眼睛里蓄满水汽,那是情催的。

  “不要紧张。”封暄喉结上下一滚,滚出道闷哑的声音,那是压的,他想把她摁在屏风上,听她哭。

  要死了。

  白灵还在嗅,沿着屏风底下嗅了一圈儿,在帐帘底下发现了一只风干羊蹄,眼睛霎时一亮,什么异样都被进食的本能抛在了脑后,它又伏回了桌底下,细爪子抱着羊蹄啃得欢快。

  “咔嚓咔嚓”。

  盖过了衣料摩擦声。

  司绒湿漉漉的眼睫偶尔颤抖,是被烫的,她很紧张,也没有做过这事儿,笨拙到显得有点鲁莽。

  她能感觉到封暄被她弄疼了,哪儿知道对封暄来说,疼痛算什么,他腰眼儿整个发麻,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把她吞吃入腹的冲动。

  他早说过了,她随便勾勾手,都直指他的要害。

  “我很想你。”封暄忽然开口,他忍得难受,青筋甚至从额角迸出来,动情的按捺和眼神的认真形成反差。

  司绒不给他想要的回应,她撑在床沿的手揪紧了被褥,颤抖地看着他。

  他们一起罩在闷热的布料里,不见天光。

  而眼神又在紧密地缠连。

  她抗拒他,又折磨他;

  要他克制,还要他沉沦。

  狮王没有得到抚慰,如虹的气势被驯兽人扯飞,眼底的烟海浮现出隐约的痛,他托住了司绒的脚踝,加重了力道,要按照他自己的节奏来。

  把乱七八糟的踩玩儿,变成了规律的滑压。

  “豆花儿……”他胸腔低鸣,溢出因为极度抑制而喑哑的声音。

  绵。

  软。

  热。

  滑。

  两人的视线没有一刻分开,痛也痛,爱也爱,恨也恨。

  他们都在被回忆吊打。

  那些拥抱的温度和缠绵的湿吻,那些跌宕的力道与潮涌的水花,它们拉帮结派,从晚夏到深秋,从深秋至初冬,浩浩荡荡地迎雪而来,汇聚成澎湃有力的爱意。

  爱意狂奔向她。

  司绒被烫到了。

  *

  封暄从外头打了水,把她的脚摁在热水里,细致地清洗,他做惯了这事儿,边揉着她的足底,把附着在上面的黏稠洗干净,边说:“黑骑和青云军配合良好,南线压力小,主要是北二线,敌方已经打过了中线,正沿北二线侵入北一和北三的东面战场。”

  知道她挂心前线,所以封暄把最新战况说与她听。

  “比想象要多。”司绒在想,已经过了一个日夜了,陈译走到哪儿了呢?

  “嗯,有意思的是,都不算正规军,”封暄手指滑入她指缝间,“打法粗糙,但十足强悍,战意不输重骑。”

  “这主将厉害……嗯?!”

  司绒想得入神,脚下热乎乎,舒服地张开了脚趾,圆润的拇指被捏了一下,立刻惊回神,水面顷刻激荡,溅出来的水花儿渗入了地毯,松软的绒毛耷拉一片。

  “是个人物,”封暄神色自如地接话,把她的脚搁在膝盖上擦拭,“这支军队既野又悍,能把它凝起来,变成这样凶猛的一把刀,这人不容小觑,若是还有后备军,乌禄的苍云军也要东调。”

  封暄的行动总是早于言语,多于言语。

  他此刻会这么说,那一定已经下了军令,苍云军已经整兵待发。

  司绒的思绪跟着凝重起来:“会是黎婕本人坐镇后方吗?”

  隔着帕子,封暄的掌心和她足面相贴:“若是,说明她对阿悍尔的重视远超我们的想象,若不是,说明她麾下人才济济。”

  不论是哪个,都说明他们要重新估量对方的实力。

  司绒好不容易把自个儿的思绪摆正了,又被他的动作干扰扯歪,她的脚趾头不禁蜷起来:“痒。”

  封暄松了手,把铜盆端出去,再进来时司绒盘腿坐在床头,洗干净的脚白里透粉,像兔耳朵。

  她朝他勾手:“过来。”

  封暄俯身,想把人捞起来,司绒手往后撑,屈起腿,一只脚踩在他腰带上,把他轻轻往后送,说:“你该去中军帐了。”

  “不要我留?”封暄神情有点儿不满,眉毛压下来时,压迫感再次袭来。

  他想抱她睡一会儿。

  司绒没再说,那眼里是澄澄澈澈的清明,半点儿浮红都瞧不见,好像方才的水雾和潮热都是一场错觉。

  行吧。

  他的喉咙口短促地跳了一下,出去了一趟,端着一只药碗进来:“一会儿把药喝了。”

  司绒背对他站在床边,歪头摘额饰,只穿着中衣,背影薄薄的一道,随口应了声“嗯。”

  封暄倚在屏风边看她:“抱一下。”

  给点儿甜头,给点儿奖励,这很重要。

  司绒半回头,蹙起的眉峰又冷又美,用眼尾轻轻勾着他,然后挑了一个隐晦的笑。

  坏死了。

  封暄没讨着甜头,进了中军帐,一头埋入军务中。

  风停下来了,积雪不再翻涌,雪白的颜色浅浅地挽着帐篷脚。

  *

  塔音是天亮时到达哈赤大营的。

  絮状的灰云上浮出一轮日,晨曦敷亮大地,营地里驶入成列的粮车,车轱辘在雪地轧出深深的灰色波浪线。

  这波浪线一直从营地外向内延伸,尽头处站着黑武。

  他养着伤,不能上前线,就给后营帮把手,做些清点装备粮草的杂活儿,塔音从马上翻身下来,跳落在地后弯身拍了拍裙摆,喘了口气,道:“幸不辱命!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顺利吗?”黑武夹着册子,命人清点数量,他手里抓着一块饼,问完咬了一大口,塞得脸颊鼓囊囊。

  “不太顺利,前日雪太大了,翻了两车,我已经做好了标记,为防潮湿,你们需要先查验。”塔音在哈赤大营里有些拘束,左右张望。

  黑武知道她在找谁,脸色拉下来:“别找了,那小子不在这,上北二线了。”

  塔音举起手搭在额上,朝前眺望,看到了白灵的小鼻子,说:“我找司绒。”

  黑武脸更黑了,甚至别过身去,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似的。

  “啊,来了!”塔音朝帐篷后转出来的人影高高挥手,紧接着迎着晨光小跑起来,一路跑到司绒跟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扎扎实实地转了好几圈。

  “塔……”司绒刚从中军帐过来,刚想和塔音打个招呼,一口气便噎在了喉咙口,眼前飞快地旋转,眩晕之中,雾气和曦光一起搅荡,变成了流动的金色线条。

  “你放下她,她病着呢。”

  黑武嘴里咬着饼,一手握笔,一手捧册子,正写着数量,余光瞥见司绒都快被转吐了,急得喊塔音,这一开口,嘴里的饼啪地就掉入了雪地里。

  “抱歉抱歉。”塔音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上回在二营两人没有碰上面,这回总算见着了,差点儿想把司绒抛起来,停下了旋转,还是握着司绒的双臂,认认真真把她打量了一遍,碧色的瞳孔里流着金色线条,亮眼极了。

  “没什么,”司绒扶额稳了稳,她没有想到小王女力气这样大,“你长高了,小王女。”

  塔音是乌禄族,乌禄族人褐发碧眼,身量稍高,体型玲珑有致,她性子不算太外放,但在司绒跟前格外放松,眨了下眼。

  “雪天押运粮草不容易,辛苦你跑这一趟。”司绒和塔音转身往中军帐走,晨光刺破云层,白灵叼着一只灰扑扑的烙饼,欢快地跑在跟前。

  司绒想起什么,回头望了眼。

  黑武抿唇站在原地,身上收拾妥当,没有昨日的狼狈,是个干净的少年模样,有点儿傲,有点儿轻狂,可那双眼睛红通通。

  像雨天里,打湿了皮毛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