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句桑(1 / 1)

司绒 容溶月 557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2章 句桑

  泰达早就忙着下达命令去了, 周围的士兵都在有条不紊地动着。

  四营遇敌,就说明二营需要立马搭起容纳伤兵的帐篷,军匠要赶制弓箭与马刀,火头军连肉干、干奶块都要备好。

  稚山正在调集一队两百人的轻装弓骑兵, 拎起一只皮革袋丢给白灵, 把腰间的小水囊也塞进去, 指一下司绒的方向,再拍拍白灵的脑袋。

  白灵嗅了嗅,小机灵马上咬着袋口一路拖过来。

  月隐云浪间,厉风如刀割, 空气中悬浮雪沫, 整个营地白雾腾腾,人头攒动, 司绒骑在白马上,她的兜帽被风刮得往后飞, 雪影里露出一双充满怒气的眼睛。

  封暄低下了头。

  司绒以为他会后退,没想到封暄突然抬手,就着她俯身的姿势,把她的兜帽盖上, 飞快地给绳子系了个死结,只露出她的眉眼,而后罩住她的后颈往下压, 重重地往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亲了一口!

  他太高了,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半点反应的机会都不给, 亲得司绒猝不及防。

  悬浮的雪粒环绕了两个人, 在一片忙碌紧张中隔出了安静的一隅。

  封暄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 呵出的白雾清爽冷冽,平静地说。

  “现在就杀了我,司绒。”

  “否则,你就跟着我走。”

  司绒懵怔,想还手,他已经把这片刻的怔愣当作了默许,松开了她,弯身从白灵嘴里提起皮革袋,往司绒马背挂上去,里头是她的补给,拉开看了一番,把水囊抽出来拎在手里。

  等她的补给上好后,利落地翻身上了她的战马,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环抱,把她的手塞进大氅里,自个儿握住了缰绳。

  封暄调转马头,对策马而来的朱垓说:“青云军分层推进阿悍尔。哈赤草原驻军往北进一步,驰援阿悍尔四营,南边青云军往北进一步,守住哈赤草原,作二次推进的准备。”

  “同时封死雨东河,一条鱼都别给孤洄游上来!”

  “绥云军尖刀营拨五百人,陈译带队,轻装分化,随军渗入阿蒙山!”

  雪雾间的兵刃迸光。

  三道命令掷地有声,泰达在不远处感到震惊。

  朱垓翻身上马:“是!”

  司绒电光火石间明白了,顾不得私情与私仇,往朱垓那儿丢了一枚令牌:“拿我的牌子过哈赤草原,否则青云军进不来。”

  朱垓凌空接过,抽响马鞭,在重重叠叠的声音里肃声应:“是!”

  司绒扭头,嘶声朝泰达喊:“备两个营的补给送往前线!扩建二营营地!把一营的军匠调过来!我们需要地网!”

  这几道命令下下去,司绒几乎是把嗓子拉到了极致,说完后嗓子就彻底废了,低头咳个不停,肺部像缠满丝线,那咳嗽声就一丝一缕从肺部拉扯出来,经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口,简直像往外扯火线。

  轻骑正在快速整装集合,白灵半俯身体刨着前蹄,随时准备一冲而出。

  封暄一边拍着司绒的背,一边提醒稚山:“把你们穿甲衣的战马带上,轻骑换重骑。”

  “可是我们要赶路,轻骑速度更快。四营打的是守卫战,敌方又不跟我们打平野战,你们刚刚说过,在山林里重骑的优势荡然无存。”稚山提出了质疑。

  封暄懒得跟他解释。

  稚山气闷,司绒拿拳抵着唇,朝他点头,他这才转头吩咐下去。

  在重骑整装列队的时候,封暄把水囊口顶开了,等她说完就送到她手边,司绒把手盖在水囊口急剧地喘息,喘过这口气后才喝了药茶。

  “去骑你自己的马。”

  封暄反手往她口中塞一颗糖丸:“我劝你少说话。”

  重骑整装完毕,稚山翻身上马,朝天吹了一记嘹亮的长哨,这是划破长夜的号角。

  白灵长啸一声,率先蹿出。

  封暄一夹马腹,马儿跟着颠跑起来,刹那间撞散了悬浮的雪雾,气势凶悍,离弦而去。

  他把下颌抵在司绒发心,在风雪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阿悍尔战马速度奇快,承载着两个人也拥有惊人的爆发力,黑甲黑马的重装弓骑兵跟在头马后面,冲出了营地,奔入了夜色里,像一群装备了铁翼的夜鸦,所经之处,气势浩荡地铺开。

  易星是最开心的一个!他喜欢带着公主跑!他和白灵前后不断替换,在雪夜里快速辨别方向,快得要飞起来。

  在极致的速度里,司绒的视线模糊不清,她紧紧抓着马鞍,从喉咙口咬出三个字:“我恨你。”

  “我知道,我也恨我,你别原谅我。”

  *

  山脉下的四营营地浮动在混乱中,这里驻扎着一万人,他们的将领被引出了防御线,前锋精锐一个都没回来,密密的雪林中,流出的血液淌成一条长河,从阿蒙山上盘桓而下。

  句桑王子冲入山林里不见踪影,剩余的八千人失去了将领,军心动摇,他们都是从定风关下来的战士,但跟此刻的猛攻相比,定风关那一场仗简直像挠痒。

  老旧的城墙犹如一道蜿蜒的长龙,由南至北,横卧在防御线上。

  它伤痕累累,备受摧残,在猛攻下发出疲惫沉闷的喘息。

  接替黑武的副将叫木恒,他是泰达的小儿子,此刻就在城墙上,稳着这躁动的军心。

  木恒把着弩,从望山里寻找着对方潜伏的弓箭手,太暗了,妈的,连月亮都不出来,他偏头啐了一口,把肉干咬在嘴边,耳边厮杀声震天,城墙轰轰地震颤,他什么都听不见,全神贯注地在黑夜里寻猎。

  黑夜里的阿蒙山犹如一头沉寂的兽,上面爬满了嗜杀的虫,大树是他们的遮掩,他们的步兵在前方冲锋攻墙,弓箭手居高射杀。

  忽然,一点寒芒从远处半坡上飞来,“砰”地扎在城墙上,霎时石砾飞溅,土块稀碎顺着墙沿滚落在地。

  逮到你了。

  木恒稳稳一压脚,脚蹬上弦,一支长弩矢激射而出,直指寒芒飞来的方向,敌方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搭上第二只箭,就被穿胸而过,身子遽然飞出,砸在山石上,滚落在地再无生息。

  去死吧。

  最强的弓骑兵在阿悍尔,跟爷玩弓玩弩,孙子少生了一百年。

  一旁的士兵体会不到木恒的成就感,倒下一个弓箭手,还有千千万万只黑虫从山坡上下来,这一段没有河谷作为天然阻隔带,这些黑虫迅速地下山穿过平地,想要侵蚀阿悍尔的城墙。

  士兵们配合紧密,多发弩、投石机、弓箭全用上了,但敌方人实在太多,他们没有攻城床械,简直在用人海战术以最粗暴原始的方式猛攻城墙。

  “攻势太猛了!我看起码有两万人!”

  “两万?你说的是对面的前锋吧,这攻势后面起码还有上万人。”

  只要把城墙撞开一道突破口,他们就能如潮水涌入,顷刻间淹没踏平四营。

  所以,要死守啊!

  “报————”

  远处的传讯兵气喘吁吁地来,跑得头盔都掉了:“东南角的城门快被冲破了!!”

  “填石堆土!不要出入口了!把城门封死!”木恒犹豫一瞬,就果断地下了命令。

  可是这样,已经出去的人也回不来了,句桑王子没回来呢,可是在阿悍尔,军令就是天,传讯兵不敢耽搁,立刻掉转马头往回跑,默念着:阿悍尔天神保佑,援军快来吧。

  马蹄声由近及远地散在了混乱的防御线上。

  *

  在那马蹄声逐渐消散的尾音里,另一串惊天的马蹄声炸响在四营营地外!

  哨塔上的士兵紧张地看向马蹄声来处,漆黑的夜色在风里震颤,递来了阿悍尔雄鹰的力量。

  士兵眼睛亮,一下子就看到了为首的双人马,激动地抬高手势,命人抬起营地大门:“公主,是公主……”

  阿悍尔天神的子女。

  这是他们信仰的来源。

  为首的白马就像闪电,悍然地撕开了夜的一角,封暄在进营后就下马,往司绒口中再塞了一颗糖丸,他知道司绒是来做什么的,他要把台子给司绒撑起来。

  在漆黑的雪夜里,阿悍尔四营火光点点,营地里不断有伤兵被抬进来,然后再替补上去,一轮一轮地撑着薄弱的防御线。

  士兵们停下来,他们有的头上包裹纱布,有的用马刀拄着瘸腿,有的肩膀上扎着箭矢还没拔下来,他们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公主,有片刻奇异的寂静。

  司绒拉下兜帽,辫发在风中侧扫,锋利的眉眼被火光照亮,这一刻,它脱离了“美色”的形容,成为“力量”的代表。

  她神情坚毅,夜风和雪雾凝成她眼里倒映的煞气。

  她什么也没说,缓缓地抬起手,握拳,往左胸轻一击。

  ——和你们同在。

  阒无人声里,骤然爆发出震天的呼声。

  “阿悍尔!阿悍尔!”

  这高呼声盖过了前线的厮杀声,躁动的士兵们沉静下来,动摇的军心在呼声里慢慢稳定,对军队来说,士气尤其重要。

  木恒红着眼睛,囫囵地咬了几口肉干,生硬地吞下去,又一弩射翻了对面的弓箭手。

  阿悍尔人的信仰纯粹而不可动摇,从神祇信仰演变到对统治者的信仰,他们敬爱从青灵湖畔诞生的阿悍尔天神,相信每一代大汗都是天神的血脉传承,这种信仰极度专一,且不齿背叛,是阿悍尔不可分裂凝聚力的来源。

  司绒就是句桑,句桑就是赤睦大汗,赤睦大汗就是他们每个人足下的土地,穹顶的蓝天。

  城墙是很弱!

  但是阿悍尔很强!

  封暄在这里看到了另一个司绒,他没有见过的司绒,他静静地看了会儿,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哨声。

  封暄看向南边,黑蒙的暮色里,出现了一点火影,火影越来越近,往后拉出了绵长蜿蜒的火龙,他转了一圈护腕,对稚山作出口型:援军。

  稚山知道司绒喊不了,他策马往前,进入那圈明亮的火光里,高声吼着:“援军到了!!”

  这一把火添上去,高涨起来的士气霎时又壮大了一圈。

  守墙的士兵齐齐地吼了一声,拼了!

  然而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里,似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嗡嗡”,木恒五感出众,立刻暴吼一声:“退!”

  随着这声暴吼,城墙上的士兵都往两边阶梯跑,脚下不断震颤的墙体抖得更厉害,本来就不稳固的城墙开始簌簌地往下滚落碎石,木恒跑得飞快,但这墙抖得太厉害了,人就像踩在抛动起伏的浪潮上一般,身旁的小兵被带得跌倒,木恒一把拽起人,扛在背上,三两步往下奔。

  在他身后,墙体摇摇晃晃,正在被人强攻。

  原来是敌方匍匐在地,伪装着缓慢逼近了城墙,木恒的眼光凝聚在远方山坡,没有看到脚下。

  伴随惊天动地的一声“轰——”

  墙是很弱!!

  可墙真塌了啊!!

  司绒翻身下马,营地里可以望见城墙上的火光,风里来往的都是血腥和伤药味,她没有上过前线,这仿佛在跟死神争抢领地,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中间地带。

  她静立在风中,看到猛然倒塌的一角火光,消息还没递来,但所有人都从那朝天空腾起的黄色尘烟里看出来了。

  ——城墙塌了。

  风静下来,高呼声戛然而止。

  他们刚刚涨起的士气被勒住了气口,人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们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攻破了。

  司绒立在光影中,凝视那团黄烟,嘎嘣一下咬碎了嘴里的糖丸。

  她作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决策:“塌了正好,原守军弓\\\\弩掩护,打散敌军攻势,黑骑整装冲锋,给青云军开路。”

  一切的失败都不是失败,是为之后的胜利铺路,城墙若在,有守成平稳的打法;城墙塌了,有猛烈回攻的打法。

  司绒必须在此刻迅速拉起四营的士气,这关系到驰援的两百重骑的冲锋力,也关系到已经到达的青云军步兵的士气。

  “怕什么,塌的是墙,立起来的是阿悍尔的英雄们。”

  司绒咬着糖丸,一层薄薄的蜜化开,药味儿充斥口腔,在伤兵和传讯兵的注视下,她的声音是嘶哑的,神情是平静的,却说着最张狂的话。

  “现在,该让他们见识见识阿悍尔弓骑兵的厉害了,碾碎他们。”

  四营上空,士气完全被点燃,火光冲天,怒气冲天,冲劲儿直啸夜空。

  他们不是被攻破了,他们是要转守为攻,憋了一晚上,闷挨了一晚上打,也该轮到阿悍尔拔刀了!

  有人与司绒同时作出了一样的决策。

  封暄从司绒身后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往旁伸手:“弓来。”

  九山吃力地抛上九张弓,封暄身骑白马冲入高涨的士气里,迅速搭弓,浑凝滞涩的拉弦声在风里揉散开,紧接着一道爆裂般的声响,银色的游光势不可挡,刺破沉闷的夜色,猛地扎入了坍塌的城墙左侧。

  “砰!”

  封暄力道大,判断力惊人,瞄准的是坍塌城墙左侧摇摇欲坠的部分,这道力一点儿没浪费,从墙体薄弱处进入,巨大的冲击力把左侧的城墙瞬间轰塌。

  彻彻底底把那道缺口打开了!

  底下的敌军正要冲入,就被头顶再次砸落的石块土块打了个措手不及,抬头迎面又是守军密集的箭雨!

  稚山策马离得最近,这声儿剌得他耳朵疼,不过他马上就知道为什么封暄和司绒要带重骑来了。他们带来的不仅是重骑,还是阿悍尔最引以为豪的骄傲,是他们士气的黏合者。

  黑甲黑马的重骑兵像愤怒的潮水,跟着这一箭的力道往前冲锋,跺得土地震起灰尘,那惊天动地的力量让人鼻子泛酸。

  沉默无声的青云军迅速跟上,在黑色怒潮后边形成了源源不绝的后继力量。

  敌军的脑袋还没能穿过坍塌的城墙,就先被重骑踏翻了。

  夜凉逼人,每个人的胸口都很热。

  *

  “你听到了吗?”句桑趴在巨大的岩石上,他听见风里传来了重骑的声音。

  “没有。”小兵什么也没听到,他紧张地趴在句桑身边,朔风贴着头顶刮啸而过,一旁的老树被压低了腰,那簌簌的枝条正好成为他们的掩护。

  老树底下还藏着一个重伤的黑武,他咬着牙靠坐在树干上:“是黑骑的声音。”

  阿悍尔内部把弓骑兵分为黑骑和白骑。

  黑骑是重骑,从人到马全副铠甲武装,就是一堵可以平地推进的墙,通常配合战术群体进攻,可以互相形成阵型;

  白骑是轻骑,穿单面甲,以攻代防,速度更快,单体杀伤力更强,可以作为突袭队,也可以侧方包夹。

  黑武就是黑骑,他在定风关割下的敌人头颅让小兵们羡慕又佩服,在那里连重伤都没有受过,那场仗让他以为阿悍尔所向无敌,他也所向无敌,然而今夜他败了,他的前锋队都是精锐,被敌人当狗一样诱捕围剿,两千人里活不到二十个。

  如果不是句桑,就是真正的全军覆没。

  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惨败,这让他迅速颓丧下来。

  句桑把双手搭在太阳穴,合拢起来,仔细地看平原上亮起的火光,严谨地推断敌人的数量。

  他往后看了眼,又轻轻地爬下石头,和黑武一起缩在树下坐着:“是黑骑的声音,没有错,你也是黑骑,不要被一场失败打倒。”

  “我不是合格的黑骑,我害死了一支前锋队,我太……太废了。”黑武振作不起来,他今年刚刚十九岁,是最容易得意也最容易颓废的年纪,他的颓废里还藏着另一种失落。

  “打仗就会有失误,就会有伤亡,我也做过错误的决策,因此失去了最好的伙伴。”句桑望着浓稠的夜色,他提起自己的失败,已经能从容地面对。

  “你是句桑王子,你犯的错很少,那些和你的战功相比什么也算不上。”黑武认为这不能相提并论。

  “你错了,我是在错误里成长起来的,司绒说,”句桑提到妹妹,神情就显得更温和,“人之所以对眼前的错误耿耿于怀,那是因为还不知道未来会犯更多错。”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安慰,黑武十分郁闷,而且提到司绒,他就更失落了,他低垂着头,摁着自己腰间的伤口,想要落泪。

  “我在战场上领会到了她要表达的意思,人可以被一个错误打倒一次,但要把它变成自己的鳞片,把缺陷补完整,在不断犯错的过程里武装自己,”句桑嗅了嗅风里的味道,掏出磨箭石,磨着箭头,认真地说,“所以黑武,站起来往前看,打得多了你就会发现,你还会犯更多错。”

  “……”黑武竟然被反向鼓励到了。

  “司绒回来了,所以你想打场漂亮的,对吧?”句桑转头看他,突然点破他今夜冒进的原因,说,“那你可要快点振作起来,她带来了黑骑,我们很快就要碰面了。”

  黑武难得红了脸。

  句桑重新趴在巨石上,静默地看底下平原上密密麻麻,缓慢前进的敌军。

  他在营救黑武时,发现进攻四营的敌军打得相当鲁莽,前方的攻势要多猛有多猛,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黑武就是被这莽劲儿钓出来打的,但深入阿蒙山就会发现,敌军后继力不足,没有补给,也没有人从战场上拖走伤兵。

  这说明他们只有这一波攻势,没有后续的援兵。

  句桑当即就断定,这是声东击西,敌人的目标不是四营!如果说有哪里比三营四营的地理位置还重要,那一定是可以直通阿悍尔腹地的哈赤草原。

  所以营救前锋队之后,句桑没有回撤,他作势后退,实际上埋进了人堆里,让下属扒了敌军的衣裳,从战场侧方摸进了阿蒙山,隐秘地绕向哈赤草原侧方,他们在这一处山坡藏匿了将近两个时辰,对方的人马仍然在缓慢地推进,半山底下,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黑色人头。

  这就明了了,一波对四营的猛攻是要打乱四营阵脚,把阿悍尔军力往四营引,敌方的真正目的是,要以绝对的军力优势占据哈赤草原。

  “这至少有十万人,”一旁的小兵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直哆嗦,“王子,我们只有五百人,冲进去,对方一人一脚就会将我们踩成稀泥。”

  句桑反问:“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跳下去送死?”

  “哈?”小兵不懂,“那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等我们的援兵。”句桑脸上又浮现那种温和的神情。

  “援兵……我们哪里有援兵?”小兵绞尽脑汁地想,最终丧气,“四营还在挨打,说不定城墙都要被攻破,到时候四营也破了,哈赤草原也险了……王子,王子实在应该留在四营,不该绕他们屁股的。”

  “可是不深入,哪里会发现大队人马,”黑武龇牙咧嘴,缓慢地挪移,爬上石头,“司绒公主带来了黑骑,句桑没有回到营地,她很快会发现不对,他们兄妹俩做起坏事来有绝对的默契,对吧。”

  句桑笑了笑:“我的妹妹,绝对不会被动挨打。”

  “不但不会被动挨打,还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