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针尖对麦芒(1 / 1)

司绒 容溶月 557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0章 针尖对麦芒

  越往北, 雪越大。

  封暄冒着大雪连日疾奔,几乎是咬在阿悍尔车队的尾巴跟着,双方默契地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那几日,他举目间只有茫茫天地, 他知道司绒就在前方二十里的地方, 雪林白影里, 搁满了她那夜果决离去的背影。

  他不能上前,皇后把他的理智吊了回来,就是告诉他一个事实,此刻对司绒冒进, 就等同于把他从司绒心里彻底踢出去, 司绒会做得更绝。

  而此刻退一步,才能重新规划一条合理地站到她身边的路, 与她对话,甚至与她并肩。

  对待司绒, 不能操之过急。

  不能急。

  这三个字死死压着封暄抽响马鞭的力道,与他胸口沸腾的情绪激烈对冲。

  掌心的伤口为此反复磨破,结了薄痂再磨掉,重新结痂再脱落, 染得缰绳上满是血渍。

  他都不在意,面容在风雪中无比冷酷,一切痛感都变得迟钝, 只有心底在源源不断地淌血。

  这场自我折磨到翼城才停下, 他站在翼城城楼上目送那支车马队继续北上,直到天际线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而后便沉入了忙碌的状态里。

  先到翼城校场巡了一遍青云军。封祺性格温吞, 在军营里磨了一段时间, 苦头没少吃, 人也瘦了一圈,但那锐气是被拔高了些,再磨一磨可以送上前线见见血了。

  巡过青云军后,封暄没作停留,连夜往东,赶往唐羊关六城中最靠北的旭州城,在这儿与李栗碰了一面。

  落日斜铺的时候,两人站在甲板上。

  这是一条崭新的战船,封暄从山南海域的航道中抽出来的银子数额巨大,除了养兵,就是用来造船养船。原本是用来对付阿勒的,现在山南风平浪静,海寇退出了铁扇群岛,战场变成航道,旭州湾这批新战船连血都未见过。

  须臾,浪沫拍打船身,天际的橘云刺眼。

  工匠和士兵都已就位。臂力雄浑的士兵站在一只怪异的四足铜柜旁,四足柜上边搁着长长的巨筒,他手里拉着一只鼓风柄似的东西,随时准备演示。

  李栗引着太子殿下往前,靠近那只四足柜。

  “了不得,了不得,大杀器这是,”李栗声音洪亮,指着这火油柜,“句桑王子派人送来时,属下还真不知道这大铜柜怎么用,好在阿悍尔那边还送了军匠来,看着咱们安上了,教明白如何用了才走。”

  “已经试用过了?”封暄没带别的饰物,只拇指上套着一枚墨黑扳指,食指抵着扳指时,新拉出来的豁口粗糙,让他想起司绒在八月十六那夜改进的图纸。

  封暄的目光沿着这只四足柜走了一圈,和记忆中的图纸细节比对,和司绒改进过的不一样,这应该是最初模样的火油柜,只能注油、推风、燃火,不能放置火油铜弹。

  想着图纸,便会想到她在他怀里比出的夸张手势,以及伴随的那声得意又俏皮的“轰——”

  他们分开后,许多碰撞出来的计划就此搁置。

  扳指无声地转了一圈,里侧的司绒花贴着他的指骨节停住,他不能再想,再想就会遏制不住胸口疯狂生长的恶念。

  “已经试过了,殿下您请往后边站些,这会儿风向正好,来福!”李栗喊那准备就绪的士兵,嘴上没把风,高声道,“给咱们太子爷喷条火龙!”

  “是!”响亮亮的一声应答后,那士兵一手撑在柜沿借力,一手□□手里的鼓风柄,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气液挤压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巨筒里迅速升温燃烧,而后就见巨筒另一端爆出一点火星,接着猛地窜出一条火龙!

  这火龙足有三四丈长,掀起的气浪滚热,烫得四周的空气仿佛也变形,远远看起来就像船头吐出了火舌。

  封暄站得远也感受到了那股灼热,他对这武器有数了。

  “行了行了!”李栗哈哈一笑,给主子演示过即可,那士兵旋即停手,识趣地退下去。

  李栗接着说:“自从旭州湾被突袭之后,东海域受过十二次小型袭击,对方试探深浅的意图明显,属下用的都是咱们的老战船去对敌,新战船都藏着呢。”

  “嗯,四十只火油柜都安上了?”

  封暄转身在甲板上走,落日坠下去后天色就暗得快,海风遥遥卷来,带着冷冽的寒湿,他的袍子吃风,被搅得猎猎作响,迎风的侧脸有种略显忧郁的英俊。

  李栗偷眼觑了下,心里直咂摸着京里的传言,都说殿下与那阿悍尔的小公主闹掰了,这是情伤啊。

  想是这么大逆不道地想,脸上不敢表露,答话答得顺溜:“四十只全安上了,储油的池子也挖好了,四围半点儿火星都燃不起来,但这玩意儿贵啊殿下,又是纯消耗的东西,供一只不亚于供个祖宗,属下担忧的是此刻利器在手,往后无以为继岂不要糟。”

  “价格孤去谈,别杞人忧天,我们有求于阿悍尔,阿悍尔也有求于我们,”封暄冷静地说,“你只需把绥云军训好,这七万青云军孤也教给你,一个月内至少要能辅助东海域战场。”

  “欸!是!”李栗挠了下后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您让高瑜什么时候来?绥云军属下训练着还成,破云军在山南那边年年对着零散的海寇,打法不正规,跟游击似的,软绵没劲儿,恐怕没那么容易适应这东海域的凶猛打法。”

  “小瞧她了,”封暄一手搭在船舷,看渐渐染黑的海面,“破云军是钝了,不是废了,再磨亮就是重现锋芒,不要轻视一支被压抑三十年的军队,他们爆发的怒火能让你侧目。高瑜有变废为宝的本事,反倒是你,性子不收一收,她来了东海域便要踩在你头上。”

  "哈!那小丫头片子,还要喊属下一声李叔呢,要踩绥云军头顶还得再练二十年。"李栗不以为然。

  封暄点到即止,这都是跟他多年的老将,李栗安逸久了,没有新血液进来就容易麻痹自固。

  除了战船,诸位水师将领还在军营里等着,要和封暄详述这十二次小规模袭击的战况。

  后头两日封暄都待在唐羊关。

  天气晴朗,可视度极高,不论是遥远的海面还是近岸处密密麻麻的战船,一概呈现清晰的轮廓。

  封暄乘巡船沿着海岸线走了一遍,到中部渝州沿岸停下,这里有一条直通哈赤草原的信马道,这个月正在拓宽,准备做南北的军资输送道,他要从这条路去阿悍尔。

  最后一个夜晚,封暄看完水师演训后,出了大营来到附近街巷。

  渝州是古城,满城海味风物,幽深骑楼,带着海风咸湿味儿的方言,带有一种特有的安逸与从容。

  这座城市适合两人漫步,最好洒点细雨,连伞也不必要撑,牵着心上人的手在雨里奔跑,然后到那漆巷里捧着对方的脸颊,把冰凉的雨水和心上人的唇都吃进去。

  封暄孤身一人,目的明确,走到长街尽头,站在一座爬满藤蔓的白石子两层屋宅外。

  屋宅簇新,门外立着白玉灯座,他没走进去,手放在灯座上,静静站了会儿,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那身影被远街的灯火衬得有点寥落。

  静立了一会儿,转身,看向对面倚树而站的男人。

  两人没有见过面,可封暄还是凭借对方那身散漫轻佻的气度,以及与司绒极具相似性的眉眼,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久闻不如一见。”阿勒半身立在阴影里。

  “跟了孤一路,有何指教?”封暄反问。

  “宅子漂亮,”阿勒偏头,挑点儿笑意,“不请我进去喝两杯?在这饮风沐月,这么有情调的事儿我跟你可做不来。”

  这又轻又坏的神情跟司绒就更像了,封暄冷眼一瞥,转身往另一处走。

  *

  阿勒是来与封暄谈生意的,不管封暄和司绒是和还是吵,对阿勒来说,这和生意是两码事。

  两个人站在靠海的二楼栏杆上,迎面吹着湿冷的夜风,灯光朦胧,远远地只能看到两道高挺的身段。不过他们都不需要灯火的加持与光影的青睐,就算隐在昏暗里,也能慑住旁人的目光。

  易星跟着九山守在楼下,攥着小刀,前所未有的紧张,这是他见过最危险最善变也最会伪装的人,他做好了随时加入他们战局的准备。

  但紧张的只有侍卫们,二楼的气氛算得上和谐,他们轻声慢语,好像两头互相试探的兽,并不进攻,而是绕着对方转,试图在平静中找到对方的破绽。

  “我的人已经撤出铁扇群岛,恭喜你,太子殿下,铁扇群岛现在是北昭的巨型港口与中转站了。”阿勒一杯酒也没捞着,语气里有几分意兴阑珊。

  这话说起来简直像封暄占了多么大的便宜,事实上铁扇群岛是个什么模样两人心知肚明,那里住着十几个本岛部落,光管束好这些人就要费一番功夫,否则那些本土部落会像油鼠一样把经港或者停留的货物蚀空。

  明明是丢掉了一颗烫手山芋,偏偏要说得诚意满满的样子,换个人就要被阿勒这模样骗过去。

  封暄压根不接这茬,他从虚浮的客套里挑出重点,问:“铁扇群岛东、西、南三面的航道什么时候能肃清?”

  “随时,只要铁扇群岛清干净了,东、西、南三面航道立刻就可以通船,”阿勒微笑,显得很配合,随后话风骤然一转,似乎在关心封暄,“殿下急了吧,打仗就是烧钱,北昭的国库能撑多久?殿下的私库能撑多久?航道的重要性在此刻太明显了,原先的山南三大航道是三条金船,如今航道拓展,我助你拉来的是三座挖不空的金山。”

  随时这两个字就是在打太极,铁扇群岛是给北昭了,但三条航道什么时候通行还是阿勒说了算,这狡猾的黑蛟龙,从来不会好好遵守规矩,他信奉的是弱肉强食四个字。

  一个是正统与秩序里浇灌出来的太子殿下,一个是混乱与无序中野蛮生长的海上王。

  阿勒不会拿他当妹夫,封暄也不会拿他当兄长,他们得在较量里让对方忌惮,讲感情就没意思了。

  “孤不急,速战速决就是止损,”封暄察觉到他话外还有意思,正在慢慢地把他的意图钓出来,“你这么关心北昭战况,这好意孤心领了。”

  “心领不如行动,此一时彼一时啊,太子殿下,你原先给我的条件放到如今,不够看了。”阿勒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

  “还想要什么?”封暄转头看他。

  司绒曾说阿勒没有自我约束的意识,更不会给人约束他的机会,他不讲究道德,在话语间想试探就试探,想推翻就推翻。

  那看起来懒而散漫的外表下,其实充满危险性,他随时都在犯规,找不到他出招的规律。

  譬如,现在就在明目张胆地越界。

  两人之前已经谈好,航道拓展出去后,北昭送出去的商船在阿勒的海域不受人为风险,简言之就是在阿勒的海域,不能有海寇对北昭商船下手,甚至他们要为北昭商船保驾护航,以此可以降低北昭商船的风险与成本,从中获得巨大商利,阿勒要从这利益中抽取部分数额。

  但现在,他抓到了北昭正处于战时这一点,还想要别的条件,典型敲竹杠。

  封暄在等阿勒开口,而阿勒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又放慢攻势,为自己即将提出的要求叠加砝码:“不急,我再给你送个消息。”

  “黎婕。”封暄沉沉吐出两个字。

  不管阿勒怎么变化多端,封暄稳若泰山,经风不动,不会被他的节奏带跑,阿勒觉得有意思。

  他把手肘往后靠,搭在栏杆上,说:“对,你没有查到和黎婕有关的消息吧?”

  “没有。”封暄派过人去蓝凌岛,第一拨回来的探子并没有在岛上打听出有用的消息,他们用名字查探,没有人听过“黎婕”二字;他们用时间查探,也没有找到二十五年前上岛且在岛上闯出分量的女人。

  所以封暄倾向于黎婕隐姓埋名,或藏在某个势力之后,把自己的过往洗干净了。

  “那女人是个传奇,是个硬茬,蓝凌岛没人听过‘黎婕’这两个字正常,但十年前,大帝之名如雷贯耳,无人不知。黎婕,二十五年前上蓝凌岛时还是个无名氏,带着个孩子什么苦累活都做过,二十三年前,她遇到第一个贵人,那是个富商。”

  蓝凌岛几百年都没有成立一个政权,就是因为地形复杂,势力分散且混乱,有钱就能招兵买马,立个山头就敢称大王,除了几个屹立不倒的寡头,其余势力更迭换代比潮起潮落还要快。

  北昭政权是基于正统与道德性的。封家打下江山,自诩承天命,安万民,自上而下地形成层级约束,具有伦理道德约束力。

  蓝凌岛截然相反,混乱的土地孕育不出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君子,那里不讲血缘与正统,就是一群混蛋的聚集地。

  蓝凌岛的富商其实就是拥有私军的小型势力,在寡头之下,在平民之上。

  “你猜怎么着,她花三年吃掉了那富商,把控他的财势和兵马,接着投靠了另一个男人,在合作中又翻脸吃了他。任何能让她扩张的力量,她都抓住了,不管是要和对方虚与委蛇,还是要和对方真刀真枪,她都敢做。这是一个只要挨上,就要被她吸干净的狠人,多少人不信这邪,觉得自己能拿捏住黎婕,最终死得皮都不剩下,而黎婕越爬越高,势力最大时,半座蓝凌岛都是她的。”

  蓝凌岛上不少人管自己叫大帝、龙王,能在十年的时间里,独占大帝这个名号的,只有黎婕。

  封暄面向夜海,潮浪拍打礁石,这声音绵长动人,永不休止,像是海的脉息。

  在这规律的声音中,他知道黎婕藏在哪儿了。

  “而你之所以找不到黎婕的消息,是因为黎婕早早把自己藏在了局后。大帝之名响彻十年,之后渐渐消散,被新起的浪潮拍倒在岸上,人人都以为大帝死了,或者离开蓝凌岛了,实则她退了一步,推出了自己的儿子。这人你知道,如今蓝凌岛三道势力,烬三是其中一个,他是黎婕的亲生儿子,你的,兄长。”

  “总之,你以为这些小规模进攻是试探,其实她或许已经从其他角度渗入了北昭,只是你没有注意,”阿勒想到了龙可羡说过的话,转述给了封暄,“黎婕能忍,手段隐晦,不擅猛攻,喜欢放长线,折磨对手。”

  这消息至关重要,意味着封暄要对整个东海域的战术施策做出调整。

  封暄浸在夜风里思考,给阿勒抛了个建议:“龙可羡要吃蓝凌岛,我们可以里外夹攻黎婕。”

  好胆色,阿勒缓缓拉出一道笑,眼角折出的碎光在夜色下显得幽怖:“敢拉我的人下水,我就吃掉铁扇群岛,把你的山南海岸线往里侵蚀。”

  “试一试,”封暄还他一个平淡的笑,气场在瞬间铺开,“让孤进入你的领地,孤就没有往回收的打算。”

  “太子殿下这就要翻脸?”阿勒不慌不忙,笑意更深,眼角眯起来,他的语气里不是怕,反而显出某种迫不及待。

  “翻脸?不,陪你玩儿罢了。送了孤这消息,如今该提你的条件了。”封暄很平静,阿勒今夜往自己身上累加这一个个砝码,送出的消息都是至关重要的,说明他对封暄有所求,只要他提出要求,封暄就能在今夜的对峙中占据主动,要打压他还是借此换取更多好处都在封暄一念之间。

  是真有意思。

  阿勒笑笑,他此前以为封暄只是手段高明些、强硬些,恐怕还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太子,可他显然错判了这个人。

  太子或许风光霁月,循规蹈矩,但封暄绝对是个有疯劲儿的混蛋。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不介意和封暄多玩一玩。

  但,阿勒忽然转了个话题,盯着封暄的侧脸,说:“你就是这样被司绒抛下的吗?我猜……你对她用了不体面的手段,她那脾气就是小犟猫,磕破了伤着了绝不会回头,兄弟,你危险了。”

  封暄遽然转头看他,两道气场在无形中擦碰,瞬间剑拔弩张。

  楼下的侍卫们齐刷刷地握紧了刀柄。

  这是封暄的伤口,但他如此骄傲,不允许除了司绒之外的人触碰一丝一毫,就连提及也不可以,连他自己也不能让伤愈合,它只能交给司绒,由她处置。

  “她回到阿悍尔的那日,下了大雪,她在雪里站了一会儿,哦,那样子就跟你刚才站那宅子外边儿差不多,是真可怜啊,可再回军帐的时候,就不能再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了,”阿勒得寸进尺,欣赏封暄这一夜唯一一次的情绪起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把自己冻在大雪里,连同对你的感情一起封冻。”

  “她是个对伤痛很敏感的人,这来源于幼时的阴影,我们好不容易把她从八岁的阴影里拉出来,你呢,砰——又把她推回去了。”阿勒承认他说得夸张,他就是个恶趣味的坏蛋,但这夸张有必要,让封暄在想象中尝到剜心噬骨的痛苦,这更有必要。

  他说得爽快了,才肯抛出自己的要求:“天晚了,我来与殿下借几条船,再借道从渝州湾出海,我要去……蓝凌岛。”

  “你可以往南,那是你的海域。”封暄拒绝。

  “那不成,我姑娘在蓝凌岛打架,东海域出去更快,再迟点她要把蓝凌岛的天捅下来了,这不成给你铺路了吗?亏死了。”阿勒理直气壮。

  “三条中型战船,”封暄松了口,接着提条件,“十一月之前,铁扇群岛要让北昭商船通过。”

  “成交。哦,殿下还得给我派五千兵,绥云军精锐尖刀就不错,毕竟夜黑风高,浪狂潮猛。”

  阿勒冲他一笑,露出颗尖尖的虎牙:“我怕黑。”

  *

  翌日,天边破光,一道橙红斜打在渝州军营。

  封暄和衣在床沿坐了一夜,和司绒不同,睡觉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封暄觉得自己不需要睡眠,他不会疲惫,也不困,被阿勒扯出来的伤口横亘在他胸膛,让他没有睡意。

  他好想司绒。

  司绒曾说要从他肩骨中长出来,她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又毫不犹豫地割裂了这部分,这伤让两个人都鲜血淋漓,他可以痛,他该的,可他不想司绒痛。

  这想念混杂着苦涩的情绪,在夜里蔓延,像暮色一样从他脚底下升起来,重重叠叠地推高,淹没他。

  九山敲门进来,报说东宫卫队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殿下,是回翼城吗?”

  掌心里被碎瓷割破的伤口结了厚痂,封暄坐在床沿,低头把那硬痂扯掉。

  “去阿悍尔。”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面,你们觉得司绒会是个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