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宜室47
几人也没再继续逗留, 见到宋宜禾,打过?招呼便离开,门被合上, 家里又只剩他们两人。
地板有些凉,虽然已经入夏,但宋宜禾光着脚踩在上面, 仍是觉得脚尖发?麻。她稍稍蜷缩了下?脚趾,不经意间踩上贺境时的鞋面。
被这么一触碰,贺境时低垂下眼。
看见宋宜禾莹白的脚趾,他眉心蹙了蹙:“怎么连鞋都不穿?急什么。”
宋宜禾轻声?:“我不小心的。”
瞥了眼她老实?巴交的模样,贺境时轻哂, 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走进一楼洗手间内。他随手扯了条毛巾,铺在洗手台上, 让宋宜禾坐好。
而后捏起脚踝,拿了湿纸巾擦脚底。
“他给你发?什么东西了?”贺境时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向她脚底,“说威胁你的话了吗。”
湿纸巾很冰, 刺激的宋宜禾颤了颤,下?意识往后缩,被贺境时拽了下?才安分:“嗯。”
贺境时看她一眼:“你回复了?”
“没有的。”宋宜禾想?了想?短信里的内容, “我当时有点儿担心他再来找我。”
贺境时低低嗯了声?。
她还不知道许志国?被赶回川宁的事。
贺境时耐心地换下?另外一只脚,没有说话,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想?到每每提及许志国?,宋宜禾都如同做噩梦一般的样子, 他慢条斯理地将她右脚沾上的灰尘擦净,丢掉纸巾, 轻轻捏了下?指骨。
听?到清脆响声?,宋宜禾看向他:“怎么了?”
“我在想?。”贺境时顿了顿,将她两只脚丫子握在手心暖着,“应该要怎么以绝后患。”
宋宜禾微惊:“你要干嘛?”
不经意地扫过?她这表情,贺境时的眼尾顿时蔓延出笑痕:“在想?什么?”
他含笑的嗓音里裹着细碎的颗粒感,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蛊惑人心,宋宜禾被戳破心思,舔了舔唇角:“随便想?想?。”
贺境时也没说信没信,只哼笑了声?。
旋即,抵开她的腿,他往前上了一小步,包裹住宋宜禾脚心的手稍微游移,捞起她的腿弯,就着这姿势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刚要往出走,宋宜禾挣扎了下?。
贺境时让人又重新坐回去,垂眼一瞬不瞬地看她,抬眉,像是在无声?询问?怎么了。
宋宜禾收回腿并拢,扭捏:“生?理期。”
闻言,贺境时面上淡淡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屈起手指敲她额角:“那还敢不穿鞋?”
“疼。”宋宜禾伸手去捂,“忘了呀。”
贺境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瞧着他的模样,宋宜禾露出了个求饶的笑,拽住衣角晃了下?:“别生?气。”
贺境时盯着她看了须臾,才没什么表情地回握住她的手:“你就算准我不会收拾你。”
“……”
话落,贺境时直接伸手,卡在宋宜禾的腋窝之下?,轻轻提起她:“踩住我脚。”
宋宜禾微怔,反应极快地按照他说的去做,而后紧张兮兮地抓住了贺境时手腕,感觉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会摔倒的。”
“摔倒不是更好吗?”贺境时手一松,面前的人便条件反射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见状,他极淡地扯了扯唇角,“这样才能长记性。”
生?怕他就这么扔下?自己,宋宜禾没敢接话。
紧接着,贺境时的掌心贴上她腰窝,让人靠在身前,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反倒是脚背只占了小部分的重量。
而后他提步朝前走,这姿势亲密至极。
宋宜禾的嘴角禁不住抿出笑意。
回到房间,贺境时翻了翻短信,看到之后发?送来的几条未读内容,眸光动了动。
而就在他翻看内容的这几分钟内,许志国?又发?来了不少骚扰信息。
【怎么不回老子短信呢?我们阿鹞长大了,果然是不一样了。】
【你以为?让你对象把我弄回川宁,我就不敢去找你了?你信不信我直接去你公司?】
【不说话?害怕了吗?】
【手头没钱了,先?给你老子打点。】
这人字里行间都如同一块难以甩开的烂泥,贺境时几乎无法想?象,宋宜禾是怎么过?来的。
一想?到那些,他就浑身发?疼。
之前只想?着把人弄走,盯一段时间。
但凡他再敢找来江北,就找人揍一顿,挨的打多了,自然就不敢再来骚扰了。
偏偏许志国?是宋宜禾的噩梦。
只要他出现,她就一定无法安眠。
贺境时很快浮现出某个念头,趁宋宜禾还在浴室,他缓慢敲字:【多少?】
许志国?:【呦,我就说是你,还给我一直不回信息。怎么,被我骚扰得受不了了?】
许志国?:【一口价五十万。】
看到这几个字,贺境时嗤笑,齿间溢出难以置信的无言感:【我现在只有二十万。】
许志国?:【那就去问?你对象要啊,他不是很有钱吗?老子养你这么大,五十万都少。】
贺境时眸光沉沉:【爱要不要。】
许志国?:【妈的行行行,要现金。你最好别给我整歪门邪道,我知道你对象的身份,小心我爬到他公司楼上曝光你。】
“傻逼。”
贺境时无声?念了句,贺氏大楼进出门都需要门禁卡,没有门禁卡也要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大门都进不去,还想?爬楼简直做梦。
正要再回复,宋宜禾洗漱完走了出来。
看到他微凝的面色就知道在干嘛,她抿了抿嘴唇,紧贴着贺境时靠过?去。
“你都回了什么?”
贺境时将手机交还给她:“给他钱。”
“……”宋宜禾滑动屏幕的动作微微停顿,侧目看过?去,“你答应了多少?”
贺境时不以为?意:“二十万。”
宋宜禾:“他不会知足的。”
“我等的就是他不知足。”贺境时搂住她,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小腹,“这次疼不疼?”
宋宜禾目光微闪,几乎立时明白了这意思,垂下?眼:“不疼。”
“嗯。”贺境时好笑,“你这什么反应?”
“我觉得很抱歉。”宋宜禾的嗓音极为?艰涩,“你原本可?以不用面对这样的人。”
明明贺境时与许志国?,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用在意这些。
现在看到贺境时帮她收拾烂摊子,或许是因为?经期综合征,宋宜禾感动的同时又愧疚至极,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才是。
思及此,宋宜禾转身抱住他。
将脸埋进他颈窝,忍受着腹部传来的阵痛,她听?见贺境时笑着开口:“那怎么补偿我?”
“你想?怎么样?”
“亲我一下??”
话音刚落,贺境时的脸就被捧住,宋宜禾坐直身子,重重在他唇上啄了下?。
“这么听?话。”贺境时抬眼看她,唇边噙着浅浅的弧度,“那老公说话听?不听??”
很少听?他用这个称呼,宋宜禾耳根微热,安静了须臾,乖乖地点了下?头:“都听?。”
“那以后不准再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来跟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贺境时另一只手朝后,拍了下?她软肉,“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宋宜禾笑起来。
眼尾弯弯,梨涡浮现,明媚的面庞仿若一壶清酒,越看越搅人心肠。
-
那晚贺境时以宋宜禾的名义回复许志国?后,他就让付衍将留在川宁的保镖撤了回来。
三?天后,许志国?来到江北。
刚刚走出车站,全程盯着他的人便给贺境时回了话,说他迫不及待地联系了宋宜禾。
当天,贺境时安排小朱助理拿着二十万现金去见了许志国?。他很谨慎,甚至踩点了一个连道路监控都没办法录清楚的死角处。
之后一周,许志国?都没有再出现。
江北的盛夏酷热而又绵长,整整后半个七月,除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气温始终保持在三?十五度居高不下?,烈日炎炎。
宋宜禾每天照旧上下?班,贺境时一如往常那样早晚接送她,甚至每天还会早到十五分钟。
隔周周三?,许志国?又有了动静。
这次他一口咬定了五十万,贺境时仍是跟他磨了磨,而后勉为?其难地分批给了钱。
这件事的进程始终被宋宜禾看在眼里,转眼到了八月初,她接到宋老爷子的电话。
自从?那次离开宋家,期间宋老爷子找过?她,但宋宜禾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始终没有回去。
可?听?说他近期旧疾复发?,很严重。
想?到当初是因为?她,宋老爷子才离开疗养院回到宋家住,宋宜禾没办法狠下?心。
于是这天下?班,刚上车,贺境时便让司机修改了目的地,两人一起回了明水湾。
不可?避免地遇到唐瑾。
三?人面对面站立,贺境时的视线淡淡掠过?女人的脸,扭头:“你先?上楼?”
宋宜禾回神。
之前许志国?那时跟唐瑾打过?照面后,两人也很久没再见过?,但因着她在唐瑜手底下?工作,不免会听?到许多风吹草动。
譬如唐家目前已经被贺帆起诉。
譬如唐瑜也许久没再回去。
虽然不清楚唐瑜的情况,但唐家现在的处境必定不是很好,不过?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无论许志国?有没有被唐瑾撺掇,宋宜禾心里都清楚,他不会坐视自己只带走施嫚玉。
找上门来只是早晚的事。
宋宜禾慢慢挪开眼:“不上去吗?”
“不了。”贺境时捏捏她的手指,“我有点事儿打个电话,就在这里等你。”
宋宜禾应了声?好。
等她走后,贺境时手抄着兜,目光凉凉地放在唐瑾脸上,寸寸扫过?。
被这么一言不发?地盯着,明明对方是向来好性格的贺境时,唐瑾也依旧头皮发?紧。
但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被小辈恐吓到。
唐瑾拧眉:“你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贺境时看了眼几扇落地窗,确定周遭没人,才慢步朝前,走到唐瑾面前,“你跟许志国?是什么时候有联系的。”
唐瑾轻笑了声?:“我不太明白你——”
“你明白。”贺境时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眼耐人寻味,“你不仅明白,你还清楚,你跟许志国?的联系,或许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
“……”
唐瑾顿时心生?骇然。
捕捉到她面色间极快闪过?的波动,贺境时扬了扬唇,嗓音散漫:“唐女士,你不会真?以为?这世上会有不透风的墙吧?”
唐瑾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
贺境时旋即便抬手挡住了她的话,不轻不重地撂下?了颗炸.弹:“川宁医生?很好收买吧?”
唐瑾面色一变。
贺境时笑:“这些年你守在寺庙吃斋念佛,怎么样,过?往的罪孽都赎干净了吗?”
“闭嘴。”
唐瑾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不似贺家老宅见面般温和,疲惫的眼里露出细微的戾意。
见状,贺境时摊开手笑了笑。
四目相对,唐瑾紧咬牙:“她还真?是好福气,死的时候老爷子护,现在又有你护。”
“福气?”贺境时笑意渐隐,耐人寻味地看着她,眼底森冷一片,彻底撕破那层纸,“她原本能在宋家健康长大,现在这样你说是福气?”
唐瑾低低笑:“在宋家长大?她一个私生?女,凭什么跟我的孩子平起平坐,做梦。”
“应该是时间长,唐女士忘了。”贺境时莞尔,“如果不是你的插足,怎么有宋星瑶?”
“……”
不知想?到什么,唐瑾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法律上没有私生?女的说法。而非婚生?子女的一种仅是非婚生?,有爱情基础且没有第三?者,一种是违背婚姻另外产生?。”贺境时难得多话,面色静静,“前者符合道德,后者道德不符。”
唐瑾浑身冷汗地看着他。
分明面前的年轻人,曾经差点成为?她的女婿,年纪甚至可?以做她的孩子。
可?眼下?被撕破那层遮羞布,他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压下?,就叫她止不住地颤栗。
贺境时轻描淡写地提醒她:“需要我直白点告诉你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吗?”
这些年他总看到一些类似“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的话,贺境时从?前以为?不对,情感里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可?理念上,人总该有是非曲直。
直到现在,他反倒觉得要就事论事。
宋宜禾父母的短暂故事里,郎才女貌,感情笃深,没有家庭阻力。如果不是唐瑾横插一脚,宋宜禾会出生?在江北,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怎么会在江北不见天日地生?活那么多年。
思及此,贺境时似乎是笑了下?,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才应该是那个,用卑劣手段抢走宋宜禾母亲人生?的第三?者。”
“……”
这是贺境时第一次需要摒弃道德理念,无条件地站在爱人身后。
……
耳边传来贺境时气定神闲的声?音,宋宜禾靠站在门口,一墙之隔外,这次终于有人撑腰。
闭了闭眼,她很轻地吐了口气。
见之后没人再说话,宋宜禾走出去,径直去到贺境时身边,握住他的手,仰头:“走吧。”
贺境时惊讶于她的突然出现,并未多问?,回握住她指尖:“你爷爷还好吗?”
宋宜禾嗯了声?:“走吧。”
两人转身,而仍僵硬立于身后的唐瑾,于宋宜禾而言,仿若只是浮生?万千中的陌生?人。
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留下?。
坐上车,宋宜禾耳边依旧回荡着下?楼后,听?到贺境时对唐瑾口中私生?女的辩述。
那一刹那,她的喉咙有些堵。
等到车子驶出明水湾,汇入车流,宋宜禾升高隔板,转身看向旁边的人。
直接撞入贺境时漆黑的眸。
沉静地,宛若一汪能够包容情绪的湖。
“原来你都知道。”由于许志国?那事,宋宜禾对他清楚自己身世一点儿也不意外,轻声?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只是有点自卑。”
贺境时的唇线绷直。
宋宜禾:“私生?女和你,是真?的很不般配。”
听?到这话,贺境时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拽住她的细瘦腕口,用力一扯,手臂绷出张力十足的蜿蜒青筋,勾着她的腰把人抱到腿上来。
宋宜禾的视野一晃,坐进了他怀里。
表情愣了愣,还没出声?,腰窝处的掌心忽地压住她往前,温吞抵住,然后听?到贺境时慢悠悠地说:“我们哪里不般配了?嗯?”
宋宜禾的手撑在他腹肌,指尖触碰到肌理分明的薄薄痕迹,刚刚才浮现的低迷心情,就这么被贺境时一句话压下?,神色惊愕。
她讷讷:“你怎么偷换概念……”
“我只是在侧面论证。”贺境时撩起眼皮,唇边勾起漫不经心地笑,“我以为?你很满意。”
宋宜禾的脸颊蔓延开一层薄红,低下?头,羞耻地将脸贴在他脖侧:“别说了。”
贺境时笑,扣住她腰的手指摩擦着:“为?什么不说了,刚刚不是还在讲着不般配?”
“……”
“那我回头再学点儿看家本领?你朋友买来的衣服,今晚穿给我看?”感受到传来的热度,贺境时低声?喟叹,“宝贝,你这样我很不放心啊。”
宋宜禾避开话:“不放心什么?”
车子突然经过?减速带,两人就着姿势被不轻不重地颠了下?,怕她坐不稳,贺境时将人往怀里捞了点,扶住后背,声?音变得沙哑:“以后要有个什么小三?小四,你会不会被勾走啊?”
品出他这话中隐藏的含义,宋宜禾抿唇,抱紧了他的脖子:“不会。”
贺境时随意地嗯了声?。
宋宜禾:“只有你。”
听?着她乖软又羞窘的语调,贺境时闲适地弯起嘴角,没再接话。
大抵是觉得车内太安静。
前座司机突然切出歌,正好播放到一首粤语歌,随着悠扬的伴奏,歌手踩着节拍开口。
就在宋宜禾阖眸的那一刻,贺境时忽然偏头亲了亲她可?爱的耳垂。
莫名其妙地在歌手已经唱过?的歌词里捡起了几句,凑近她耳畔,声?音从?齿间溢出——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
……
二重拍的歌传入耳中。
贺境时嗓音很轻,因为?距离近,刻意压低的声?线有些沉,却又带着属于他的清澈,气息低缓,咬着粤语歌词的尾音染着酥麻的性感。
不像男歌手被话筒扩音那般环绕立体。
贺境时慢慢悠悠地哼唱着,逐字逐句,都宛若带了勾子,挠着她的耳膜。
宋宜禾眼睫微动,双臂收紧,而后又忽地直起身,看着贺境时近在咫尺的眉眼。
她从?来没听?过?他唱歌。
可?此时此刻,男人正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要砸进宋宜禾心头,让她永永远远地记清楚。
她的心脏后知后觉地发?空。
而下?一秒,贺境时勾唇,亲了下?她柔软的唇瓣,认真?回应:“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