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1 / 1)

我又初恋了 慕吱 4130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52章 52

  52.

  书吟霎时明白过来。

  王春玲哪有病?

  她是在装病, 骗书吟回家。

  骗她回家,相亲。

  王春玲看见了她冷下来的脸色,硬拉着她, 压着声音,道:“这么多?人在,你给妈点儿面子。”

  又是面子。

  子女?要为父母的面子买单,而父母从不会为子女设身处地着想过。

  书吟到底是心软的,强撑着笑,和面前的男生打招呼。

  “你好?。”

  “你好?,我叫许钧豪。”

  “书吟。”

  “我知道你的名字,书吟, 你的名字很好?听。”男生站了起来, 夸赞完,反倒自己不太好?意思, 略有些?拘束地挠了挠头。

  “钧豪这人就这样,很腼腆害羞的。”边上坐着的一位阿姨开腔了。

  许钧豪叫她:“小姑……”

  “好?好?好?,我不说, 你们年轻人聊, 我们打麻将去了,给你们小年轻腾地儿。”

  说完, 沙发上坐着的人都走了。

  王春玲钻进厨房:“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小许啊,你留在家里吃个晚饭再走。”

  许钧豪看向书吟。

  冬日阳光光线稀薄,落在书吟的脸上,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她嗓音里不含一丝温度, 说:“吃了晚饭再走吧。”

  以为她会把人赶跑,没想到她却松口留人。

  王春玲心想, 书吟该不会看上这小许了?

  她趁热打铁:“书吟啊,小许是北师大毕业的,现在在附中——你母校,当数学老?师。人就比你大一岁,你俩应该有共同语言!”

  许钧豪诧异:“附中是你母校吗?”

  书吟神色清冷:“嗯。”

  许钧豪说:“也是我的母校。我是15年毕业的。”

  书吟:“我是16年。”

  许钧豪:“那你得叫我一声‘学长’。”

  见他俩就此展开话题,王春玲喜上眉梢,适时离开。

  “说不准我们还见过呢?我——”

  余光瞥见王春玲进了厨房,书吟打断许钧豪,“——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可以吗?”

  许钧豪顿了顿,说:“可以。”

  王春玲和书志国执意给她留了个房间,但?书吟没在这里睡过一晚。

  她走进来,敞着门,不待许钧豪开口,书吟直说:“抱歉,我很久没回家了,我爸妈对我的事不太了解。”

  许钧豪讷讷:“什?么意思?”

  书吟声音清淡:“我已?经?结婚了。”

  许钧豪脸上表情崩坏,过半分钟,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开玩笑的吧?不想相亲你可以直接说的,没必要用这种理由?拒绝我。哪有人结婚不告诉自己爸妈的?”

  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到底是不一样的,有理有据地分析着:“王阿姨也和我说过,她之前给你介绍过几个男的,你连面都没见就拒绝他们。我希望你不要太拒绝相亲这种事,也不要太有压力,相亲不过是认识人的一种渠道,不是说,我和你相亲了,我俩就是要结婚的。”

  怪不得王春玲要用这种方?式骗书吟回家。

  许钧豪俨然是她母亲眼里的完美女?婿人选。

  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谈吐大方?又有礼貌。

  兴许是他太过体面,让她的拒绝,有些?难以启齿的狼狈。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许……老?师,”她记不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是老?师,她呼吸裹挟着疲惫,“前不久领的证,隐婚,暂时没有和任何人说。”

  许钧豪仍旧不相信,但?他也不相信,会有人拿结婚当挡箭牌。

  半信半疑里。

  书吟胸肺里沉着口浊气,她说:“你比我高一届,那你应该认识商从洲吧。”

  许钧豪:“认得,他和我还是一个班的。”

  书吟:“他是我丈夫。”

  许钧豪呆住了好?半晌。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震惊,茫然,错愕,到最后,竟然隐有一丝的鄙夷。

  “开什?么玩笑?他是你丈夫。”

  书吟怎么会看不出他眼里的嘲笑呢?

  人们常在相亲后面加一个词,市场——相亲市场。

  因此,相亲与做生意没什?么差。

  相亲的人,总要审视另一方?,与其是否配对。学历、身高、外貌等?等?都在考察范围内,匹配成功,才有进一步了解的机会。这是门槛。

  而在这个市场里,商从洲是放在高端商场奢侈品店的顶级产品,全球限量款。

  至于书吟。

  说的好?听点叫全职翻译,难听点呢?是没有固定工作、固定收益的无业游民。家境普通,最拿得出手的,是她的学历。

  可在繁华的南城,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一抓一大把。

  书吟是搭建在商场走道里临时展销柜上摆放着的衣服。

  比地摊货高一个档次,却无法放入橱窗里。

  一句话简单概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书吟双唇翕动,但?她意识到自己和商从洲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光尘涌动,沉默间,许钧豪离开她的房间,走去了厨房。

  王春玲的嗓门很大:“什?么?这就走了?”

  “书吟,你送送小许啊!”

  也不知道许钧豪说了什?么,王春玲气急败坏地走到书吟面前,“你和小许说了什?么?他不是答应了在家里吃晚饭的吗,怎么又走了?”

  “我和他说我结婚了。”

  “什?么?”王春玲的声音响的几欲掀起天花板,“你上哪儿结婚的,你和谁结婚,你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和一个男的结婚了。”

  “书吟!”王春玲气的脸上下垂的肉都在抖,“你现在什?么理由?都能编出来了是吗?”

  “我没有编,我也没有骗你。”书吟淡声,“我要回家了。”

  “回什?么家?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

  “是我家,是我没住过一晚的家,是连书桌都积灰的家,是我一进屋就发现屋子里坐着一堆我不认识的人的家,是我一年回一次迎接我的不是爸妈的关?心问候而是相亲的家。”

  “妈,您看这里像是我的家吗?”

  她眼眸紧阖,再睁开,眼里流淌着的无奈,落在王春玲眼里,是无可救药的嘲讽。

  回应她的,是“啪——”的一声。

  疼。

  刮骨的疼。

  极用力的一个巴掌,扇在书吟的脸上。

  她被打的脸往一侧斜去,身体不受控地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不知安静了多?久。

  巴掌打出去后,王春玲恍然回神,她神情里有自责。可木已?成舟,巴掌已?经?扇了出去,再自责也无济于事。

  她心疼地问:“……疼吗?妈妈不是故意的,书吟,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妈妈的感受?这里就是你的家啊,我是你的妈妈。如果你是我,你听到自己的女?儿说的这些?话,你心里会好?受吗?”

  火辣辣的疼感在脸上蔓延。

  冬天昼短夜长,日落尤为迅猛。

  天色暗了下来,书吟半低着头,脸藏于暗处,看不真切表情。

  她深着呼吸,反复几次的深呼吸,眼里的潮气叠浪翻涌,都被她沁在眼眶里,没有落下来。

  “嗯,我的错。”书吟温顺又服从的姿态,是个完美的乖乖女?,“那你呢,你就没有错吗?”

  她始终低着头,没有看王春玲。

  连反抗都是轻声细气的。

  “骗我说你生病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说过很多?遍我不需要你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你有听过我的话一次吗?”

  “你总是让我去考编当个老?师,为什?么?我有说过我喜欢当老?师吗?还是因为你觉得有个当老?师的女?儿很体面,很有面子?”

  过去过去,有太多?的委屈时刻了。

  分明她是家中独女?,可书吟很少有受父母宠爱的时刻。

  读书时,只要她成绩倒退,迎接她的不是安慰,而是数不清的指责。

  怪她不努力,怪她不认真。——他们是结果论的父母。

  等?到上大学了,得知书吟勤工俭学,他们便直接断了书吟的生活费。

  书吟要买房时,父母一万个不同意,要不是奶奶把书吟的户口本偷出来,房子估计买不成。因为在父母的眼里,书吟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她的未来老?公会备好?新房,她一个小姑娘买什?么房?

  商从洲反问过书吟,当他们的儿媳妇,比当他的妻子要重要吗?

  其实二者,一样重要。

  因为书吟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观念是——

  “你得学做家务,等?结婚了,要给老?公做饭的,你不会做饭,你俩怎么过日子?婆婆会说你的。”

  “你的房间怎么这么乱,要是被男朋友看到,估计会嫌弃你。”

  “结婚了肯定要生小孩儿啊,至少要两个,不生小孩儿的话,婆婆肯定不开心。现在婆媳关?心多?紧张啊。”

  书吟真的很想反问她妈一句:“你到底是给自己养女?儿,还是在给别人养儿媳妇?”

  可即便如此,长年累月的“训导”,造就了书吟敏感多?疑的性格,造就了她的讨好?型人格。

  她要讨好?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听到书吟的话,王春玲的表情,有震惊,但?更?多?的,是受伤。

  “我是你妈,我还会害你不成?我让你当老?师,是因为老?师这份工作很安逸很稳定!我让你相亲——哪有人是不结婚的?早点相亲,就能遇到条件好?的男孩子,等?你岁数大了,遇到的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残羹冷饭!”

  放在以前,书吟肯定会反问一句,结婚有什?么好?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书吟忍着脸上的疼感,每说一句话,唇角牵动着脸皮,生疼。

  她说:“我真的结婚了,上个月领的证。”

  王春玲眼刀锋利:“和谁结婚的?你结婚之前不带那个男的回家让我和你爸见见吗?书吟,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爸妈?”

  书吟说:“见不见都不影响我和他结婚这件事。”

  王春玲大怒:“你被那男的灌了迷魂汤了!”

  她斥道:“家长都不见就把你骗去结婚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书吟,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动动脑子?”

  相比与她的暴怒,书吟万分平静。

  她颤抖着手,捂脸,缓缓抬起头,眼里蓄着一行泪:“反正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王春玲气的整个人都在抖:“你把他叫来!”

  她猛地扑向书吟,翻找着:“你手机呢?给那个男的打电话,让他滚过来见我和你爸!”

  王春玲力气很大,书吟躲闪着,一个趔趄,整个人跌落在地。

  手机也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恰好?手机响起来电音乐。

  书吟想去拿,王春玲快她一步,拿起手机。

  她瞥见来电人,是商从洲。

  书吟心猛地一紧,脸上表情不再是平淡无澜的,紧张又慌乱:“妈,你把手机还给我。”

  王春玲抽了抽嘴角:“这就是那个骗你结婚的男人,对吧?”

  然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按下了接听按钮。

  “妈——!”书吟瞳仁地震,声嘶力竭地喊着。

  声音穿过耳膜,穿过手机,直抵商从洲的耳边。

  还不待王春玲开腔。

  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王春玲看见眼前黑屏的手机,痛心欲绝,“书吟,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个男人,和妈妈吵架?你别忘了,是谁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又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的。父母的养育之恩,比不过一个半道认识的男人吗?”

  她盯着书吟好?一会儿,而后,满脸失望地离开了书吟的房间。

  紧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书志国新奇道:“楼下停了辆宝马,崭新的,听说是咱们家吟吟的车?真的吗?”

  王春玲哼了声,冷嘲热讽道:“你家闺女?赚钱了,发达了,不把爸妈放在眼里,做事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书志国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

  顿了顿,疑惑:“和吟吟吵架了?该不会因为相亲那事吧?”

  王春玲没好?气:“我要给你们做晚饭,她在房间,你问她去!”

  她骂骂咧咧的,“大半年才回一趟家,为了她回家,我还忙里忙外地买好?吃好?喝的,就为了她回家能舒舒坦坦。供她吃哄她喝供她上大学,结果呢?念完书,直接搬去外面住,有主见有想法了,可真是了不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让她读书!”

  “不让我读书,让我二十岁就结婚生小孩是吗?”

  不知何时,书吟走了出来。

  书志国见到她红肿的脸,左半边脸,印着明显的指印,震惊之余,很是心疼:“谁打的你?”

  王春玲怒道:“书吟,你别是不是以为读过书就很了不起?敢顶撞我了。”

  父母多?矛盾——

  想要自己的子女?在外独当一面,却无法接受子女?在自己面前有独立的思想。

  书志国一头雾水:“到底在吵什?么啊?”

  王春玲转头斥书志国:“你养的好?女?儿!”

  怒火迁移到书志国身上来,本就听得莫名其妙,书志国现下火大:“说什?么呢?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吗?”

  一派争吵声里。

  书吟面无表情地离开。

  身后,书志国叫她:“书吟——”

  王春玲故意抬高了声音:“叫什?么?你闺女?说了,这不是她的家!”

  书吟几乎是跑着下楼的,步伐慌乱,像是逃离。

  夜色昏沉沉的,周遭是苍茫的雪,路灯时明时暗。

  寒冷的雪天,街道里是寂寥的空旷。小区里点着一盏盏灯火,菜香浸在湿冷的空气里,寒风卷过,被凛冽吞噬。

  书吟孤身一人的往前走,低着头,漫无目的。

  出来的匆忙,她才发觉,车钥匙和手机,都落在了家里。

  一阵寒风吹过,极冷。

  冻得她鼻尖泛红。

  不知走了多?久,书吟似是终于支撑不住,在边上积雪重重的公共座椅上直截了当地坐了下来。

  落雪如同雪崩般压在她身上,盖住她的衣服,她的肩,她的头发。

  头顶是一盏朦胧昏黄的灯,隔着枯朽枝桠,在她身上落下一层光圈。

  商从洲跑动的步子,顷刻间停住。

  附近的街道他几乎跑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和她极像的身影。他浑身冒汗,气喘吁吁地走到她面前。

  湿了的眼睫如同淅沥眼帘般,书吟看着面前出现的人,隐忍着的泪,终于滴落。

  商从洲俯身,和她的视线保持着同一水平线上。

  他忍不住伸手,微凉的掌心,触碰到她冰凉的左脸,不受控地颤着。

  “疼吗?”他问。

  书吟眨眼,眼泪夺眶而出,蔓延至他掌心。

  她带着哭腔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疼吗?”

  她说:“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带着白雾。

  雪好?像在这瞬间下得更?大,将他们都埋住。

  商从洲解开衣服,把书吟抱进自己的怀里。

  他怀里是温热的,柔软的毛衣抚慰着她的脸,她听见他的心跳声,也听见了他的心碎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问。

  “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我。”他说。

  像是电影画面般,他的出现,伴随着救赎的宿命感。他是心软的神,让她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