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惹姝色 循又 822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3章

  苏婉禾抓着侍女的手臂,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潇湘阁的冬珂曾向她透露,画舫行事的男子左手有一处月牙的印记,怎会就这样巧,郑夫人身边的侍女也在同样的位置有一处胎记。

  当日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那侍女看着苏婉禾这样看自己,一把将手抽了出来,匆忙中盖住自己的胎记,眼中满是?防备。

  “苏娘子这般,可是?于理不合,这般夜深了,夫人都已经说?了不便见客,何故来硬闯。”蓝衣侍女一脸的不屑,郑夫人对苏婉禾的态度,便是?郑府对苏婉禾的态度,府中下?人便也看碟下?菜。

  苏婉禾稳了稳心神,冷冷地看向她:“请问这位姑娘,可认识福王?”

  那侍女在听到苏婉禾的话语时,神色凝滞,慌张中转身即逝:“奴婢不明白苏姑娘的意?思,还有,现在夜已经深了,苏娘子还是?请回吧。福王这般身份,岂是?奴婢可攀的。”

  蓝衣侍女说?道此处,眸中转喜:“不过?听说?福王与苏娘子关系匪浅,还曾同入一画舫。”

  “姑娘听说??听何人说?的?”

  苏婉禾没有放过?那侍女面上的每一个神色。

  当初这件事除了府中的云枝映月,再无人可知,她又是?听谁说?的,看着侍女的神色,苏婉禾更加确定,当初诱福王到画舫的人,便是?此人,既如此,当初酒中的药也是?郑夫人下?的。

  哀莫大于心死,她以为郑夫人只是?不满意?这桩婚事,想不到现在还未嫁到郑府便已经用这样的方式来毁她清白,做下?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当初若不是?她跳入水中被?救,眼下?便已经成了千人唾骂的对象。

  其心可诛。

  苏婉禾一双手紧紧绞着衣摆,突然?觉得这桩婚事变得如此可笑,郑翊外放未归,现在便已经闹出这许多事情来,郑翊当真能按自己的心意?娶她吗?

  那侍女大概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看着苏婉禾审视的目光,忍不住心惊,等不到她解释,便看到苏婉禾已经离开?了王府。

  冬雨惊雷,夜风阵阵,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能听到打更的声音,还有疾驰的马车,苏婉禾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力,苏恪还在宫中,生死未卜,如果不能进宫去,她不敢想象苏恪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尤其是?心肠歹毒的赵贵人。

  宫中人多眼杂,每一刻都会有意?外发?生,即便是?在天子脚下?,也有万种磨搓人的法?子,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

  她蹲坐在巷子中,任黑夜将自己隐没,寒气一点点侵入,淋了雨的身子,知觉也在不断流失。

  父亲在时,曾是?她的天,纵然????他时常在战场上,一有时间便会带自己出去,母亲常常说?她,耽误了父亲休息的时间,不懂事,可父亲从来都是?拂了母亲的面子,事后?也会买来朱钗给她赔礼道歉。

  不曾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攀诬,这种伴随她一直以为是?理所应当的,直到父亲死去,苏府落寞,身边的亲友一个个疏远了,她才明白何为树倒猢狲散。

  哭诉无门,她甚至不知谁会来心疼她,也好过?被?人的冷眼嘲讽。这天下?之事,非身临其境不能感同身受。

  “下?雪了。”不知是?谁在路上喊了一声,苏婉禾置若罔闻,将自己埋在黑夜中,片片雪花覆在她轻薄的襦裙中,已经湿了衣裳。

  因先前走得急,连披风也未带上,眼下?彻骨的寒意?早已让她失去了的知觉。

  蓦然?间,路上已经可以听到“簌簌”的声响,积雪了,行人踩在上面发?出阵阵声音。是?散乱的,渐行渐远的声音,远到苏婉禾快要失去了意?识,有一道声音停在了她的面前。

  “苏娘子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倒是?让孤开?了眼界。”熟悉的嗓音带着戏谑,苏婉禾一抬头便看到裴珣撑着一把伞站在她的面前。

  雪色的狐裘更显他欣长?的身影,一双桃花眼此刻在灯火中沉沉,苏婉禾抱着自己的身子蹲在原地,看着如雪松一般凛凛的男人。四处人烟寂寥,甚少有人注意?到这处小巷,不知裴珣是?如何看到她的。

  苏婉禾想要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而说?,寒夜几?乎让她失去了知觉,一张口便觉有什么阻塞了喉咙,只怔怔看着裴珣。

  “莫非苏娘子现在又想假装不认识孤?”裴珣说?起话来毫不留情面,让苏婉禾想起了在画舫的时候,那时她知他权势滔天,一心只想要与他撇清干系,可朝堂之上盘根错节,她生于此,又怎能与偌大的上京脱开?干系。

  大概是?苏婉禾的注视过?于专注,她听到男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蹲下?身来,将身上的披风解开?,覆在苏婉禾的身上,清浅的龙涎香盈入鼻尖,还带着裴珣身上的体温。

  “跟孤回去。”不容置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婉禾眼中除却不解还有震惊。

  “殿下?。”苏婉禾的嗓音喑哑,仿佛被?霜雪弄伤了喉咙,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突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恐怕都忍不住要怜惜一番。

  裴珣第一次在苏婉禾的面上看到她这般落寞的神色,平日里如同小刺猬一般的防备,如今却宛如一只冻僵的小兔子,眼眶红红的,让人忍不住安慰一番。

  “能站起来吗?”大概是?眼前这样的景象过?于令人迷惑,裴珣的语气较平日里少了一丝凌冽,多了一分温和。

  “嗯,殿下?,臣女可以的。”说?罢,苏婉禾双手拥着大氅试图站起来,伶仃的身影在夜中停了太久的时间,微微起身便有些不稳,除却双手,双腿如同被?灌了铅一般,虽没有伤口,却泛着疼。

  她贝齿轻咬,还未站稳,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度揽住了腰,尚来不及惊呼,便听到耳边男人警告的声音:“苏娘子若是?再乱动,孤可说?不准会不会掉下?去。”

  苏婉禾咬着唇,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男人的手很稳,托在腰上仿佛便有了稳稳的倚靠,苏婉禾的小脸被?紧紧包在了披风里,只露出一双杏眼,顺着她的视线,正好可以看见裴珣利落的下?颌线,硬挺的鼻子,还有一双泛着帝王之气的瞳孔。

  雪夜的路并不轻松,不远处有人倾倒,手中的东西落了一地。

  苏婉禾却并不担心,裴珣的每一步落在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好像有他在,便不用生出那般慌乱的情愫。

  裴珣带苏婉禾回了蘅芜苑,阿竹站在小院内看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抿了抿唇,发?怔的同时被?身边的周策敲了敲头:“还不快去准备热水。”

  见苏婉禾将整个头都靠在裴珣的怀中,阿竹瞄了好几?眼,还伸长?了脖子差点跟上去,被?周策一把拉走。

  还是?这里,苏婉禾看着熟悉的场景,被?裴珣轻轻放在了榻上。室内温暖如春,地龙烧地正旺,与窗外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婉禾的身子也在渐渐回暖,发?白的唇有了淡淡的血色,先前喑哑的喉咙也有了知觉。

  裴珣将大氅放下?,身上的雪尚未清理便已经被?融化了,整件衣服半湿,贴在身上。

  苏婉禾看到裴珣走到门口,忙叫住他:“殿下?,能不能先别走。”

  裴珣蓦然?转身,看着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女人,平日里恨不得与自己隔出几?丈院的距离,他离开?这里不是?正合她的意?。

  “苏娘子,今日就先歇下?吧。”裴珣说?话间,已经打开?了门,一阵寒风袭来,将室内的珠帘吹动,发?出阵阵敲打的声音,也让刚刚聚起来的暖意?渐渐吹散了些。

  苏婉禾知道若是?今夜不能留住他,一切便晚了。

  眼看裴珣马上就要离开?,苏婉禾忙将身上的被?子挣脱,尚未穿鞋,便快步到了门口。

  在男人伟岸挺拔的身姿后?,用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了男人的腰。

  一阵暖意?带着柔软几?乎是?撞了过?来,裴珣顿下?了脚步,便看到苏婉禾将身子紧紧贴着自己。

  他的眸色微皱,语气似乎严厉:“苏娘子,孤与你男女有别,你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些隐忍,在苏婉禾看来,恐是?怒气,她知道裴珣不喜欢攀附权势的女人,不知道这般作?践自己,会不会引来他的反感。

  可是?,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眼下?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帮自己,若她放弃这唯一的稻草,苏恪便保不住了。

  索性无论进退,都是?万丈深渊,苏婉禾只能出此下?策。

  “殿下?,你不要走好不好,臣女自知轻贱,配不上殿下?,能否请殿下?再帮臣女最后?一次,殿下?要臣女做什么......都可以。”

  苏婉禾的声音中带着些颤抖,胸腔在裴珣的身后?起伏,不知她说?出这样的话用了多大的勇气。

  裴珣并未转身,感受着背上传来的一簇又一簇的热源,背脊绷起:“苏娘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今夜孤便当苏娘子是?神志不清才说?了这番话。苏娘子早些安歇吧。”

  看着男人冷硬的嗓音,苏婉禾顿时慌了神,咬着唇用双手紧紧搂着裴珣的身子,莹润的杏眼中略带点点泪光,看起来绝望极了。

  “殿下?,臣女是?真心的,只要殿下?想要的,只要是?臣女可以做到的,臣女都听殿下?的。”

  这般乖巧的模样是?裴珣从未在苏婉禾面上见到的,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裴珣转过?身,一双手并未触碰苏婉禾,只是?定定看着她,他眼底平静无波,苏婉禾看着她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拨开?:“苏娘子,今日恐是?被?冻糊涂了。”

  苏婉禾眼底的祈求和希望寸寸暗了下?去,她自轻自贱,果然?还是?遭了嫌弃吧:“既如此,殿下?就当臣女今夜没来过?此处吧。”

  她哀哀欲绝,朝前院走去,在她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捞了回去,房门顿时被?一阵力度关上,阻断了外面的霜雪,紧接着便听到一阵重重的力度撞在上面的声音。

  苏婉禾来不及轻呼,被?裴珣堵住了嘴巴,是?霸道的,不容挣脱的吻,裴珣几?乎要将人拆入腹中,苏婉禾的呜咽都被?吞了去,一股清冽的霜雪混着龙涎香袭来,渐渐让她忘了挣脱,一双手微微垂下?。

  室内静悄悄的,那种极力压抑的女声与窗外的寒风混在一起,几?乎就要听不见了。

  良久,裴珣才微微起身,将指腹覆在苏婉禾的唇上,然?后?拿开?。

  他本就身形欣长?,面容俊美?,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英挺。

  两人都沉默一瞬,微微的喘,息渐渐平复了下?来。

  苏婉禾不可置信地看着迎面的男人,她的唇被?吻地发?麻,莹莹水润,如娇艳欲滴的海棠。她的身子全都落在裴珣的身上,腰间的一双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因为刚刚的吻,那宽大的手掌滚烫熨帖在上面,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冷与热,柔软的强硬,在这一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人低着头,已经渐渐平复,眸色却黯地厉害,沉沉的呼吸落在苏婉禾的面上,说?出话来一如既往的霸道:“孤说?过?让你走了吗?”

  苏婉禾企图睁开?裴珣的束缚,见男人又加紧了力度,便只得扭过?头来,不去???看他:“殿下?不是?不想帮臣女吗,何必将臣女留在此处。”

  裴珣用手将她的脸转过?来,让她与自己直视:“孤为了抱你,衣衫都湿透了,连换个衣服都不行?”

  “可是?殿下?明明让我早些休息的。”苏婉禾赌气说?道,她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敢落了当今太子殿下?的脸面。

  裴珣被?气笑了,用手将苏婉禾的下?颌转过?来,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几?乎连起伏的心跳都能听到,他看了看已经湿透的衣衫,转而又看向苏婉禾有些赌气的面色:“那现在说?说?,孤要如何帮你?”

  说?到苏恪的事情,苏婉禾收起了刚刚的小脾气:“殿下?可否帮我进宫,我阿弟还在宫中,我想去看看他。”

  苏婉禾有些期待地看着裴珣,眼下?只有他有这个权利,恪儿的安危就在一瞬之间,她没有别的退路。

  裴珣定定看着她的目光,杏眼潋滟泛着祈求。

  “既如此,你先休息,等明日孤自会带你进去。”

  “不要,殿下?可否今日就带我进宫?”苏婉禾的声音有些急,她害怕夜长?梦多,苏恪是?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么急?”裴珣将手放在苏婉禾的面上,帮她将额上的一抹头发?撩到耳后?:“可是?孤是?有条件的。”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苏婉禾眼底一瞬的凝滞,但她不能否认,这是?她要求的,她低垂了眉睫,只是?一瞬间便不再犹豫:“只要殿下?保我阿弟一生平安,无论殿下?有什么要求,我都愿意?。”

  将军府即使是?姻亲,却也不愿意?这举手之劳的事情,除了裴珣,又有谁能有这样大的权利。

  裴珣用手抬起苏婉禾的下?巴,眼中带着笑意?:“当真?”

  “当真。”

  “不后?悔?”

  “绝不后?悔。”苏婉禾深知迈出这一步后?,自己便再也没有退路了,可是?眼下?比长?远更为重要,将来的事情她尚不得知,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珍惜的人。

  “好,苏娘子知道孤想要的是?什么,孤不屑于强迫威胁,既然?是?苏娘子自愿的,孤便答应了。”裴珣将人揽在怀里,感觉到怀里的姑娘虽然?在说?话的时候斩钉截铁,此刻身子却微微颤抖。

  苏婉禾用力挣脱了裴珣的怀抱:“既如此,现在便进宫吧。”

  说?着苏婉禾便要离开?,被?男人一把拉了回来,然?后?朝上托举了些,在苏婉禾不解的目光中朝着床榻走去,苏婉禾一时有些慌了神,看着裴珣势在必得的目光,深知最后?逃不过?,却还是?适时打断:“殿下?,现在不行,可否等明日,我阿弟现在在宫中生死未卜。”

  裴珣搂着苏婉禾的脚步一顿,露出一丝笑来,然?后?继续朝着床榻走去,苏婉禾心中焦急:“殿下?,不可。”

  男人非但没有听苏婉禾的,还直接将人放在了床榻,正要俯身的时候,苏婉禾有些心慌地闭了眼睛,一双手也抵在裴珣的胸膛。

  预料中的沉重并没有到来,裴珣看着她视死如归又慌乱的神色,笑了笑,然?后?撩着衣袍蹲了下?去。

  苏婉禾感觉自己的脚有一双温热的手掌,将已经冻僵的知觉唤醒了起来,她睁开?眼睛,看到裴珣蹲下?身子正扶着她的脚帮她穿鞋:“苏娘子也是?侯府里正经的娘子,整日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孤在苏娘子的眼中便是?那般饥不择食。”

  苏婉禾看着裴珣矜贵自傲俯身的模样,心中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纵使她再骄纵,也不好让当朝的太子殿下?亲自给她穿鞋:“殿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试图挣脱,被?裴珣握地更紧:“别动,马上就好了。”

  裴珣极有深意?地看了苏婉禾一眼:“苏娘子在想什么,若是?再不听话,孤一定会做你想的那件事。”

  苏婉禾瞬间就乖乖听话了,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裴珣言出必行。

  一阵敲门的声音传来,阿竹端着姜汤走了进来,在定睛的时候,差点惊呆了下?巴,她竟然?看到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一个女人穿鞋子。

  她何故来到蘅芜苑,她是?知道的,当初是?为了服侍这位苏娘子,蘅芜苑都是?男子,周将军才会将她买了回来,平日里即便太子在府上,也不许女子靠近一步,好在她一直惧怕太子,没有什么不该的想法?。

  整日清闲,还有工钱,这样的日子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殿下?不曾带过?其他的女子来,如今她竟看到殿下?这般对苏娘子,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还愣着干什么?”裴珣沉沉的嗓音将阿竹的回忆打断,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凌厉,果然?太子就是?太子,对待旁人时,还是?那个尊贵威严的上位者。

  阿竹收回了自己刚刚的感慨,端着姜汤走到苏婉禾的身边。

  裴珣走过?来拿起一碗,只是?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转身坐到了床榻边:“先喝了它,若感染风寒,恐怕等不到你进宫,便要倒下?了。”

  苏婉禾到底是?爱惜自己身子的,马上去接,还未触到,便被?烫到了手,裴珣眼疾手快,才没让姜汤倾倒下?来。

  “算了,孤来吧。”说?罢又让阿竹下?去,阿竹经不住好奇,在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竟然?看到裴珣正在喂苏娘子。

  “殿下?,我可以的。”苏婉禾看着裴珣递过?来的勺子,想要从裴珣的手中拿过?婉来,被?裴珣制止:“若再这样下?去,等苏娘子自己喝完宫门恐怕就要完全关了。”

  裴珣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他总是?懂得如何拿捏苏婉禾的七寸,就比如现在,苏婉禾乖乖低下?了头,然?后?就着裴珣的手抿了一口,柔顺的模样宛若一只小猫。

  姜汤辛辣,苏婉禾忍不住蹙眉,她从前便不喜这味道,在府中的时候总是?会让云枝少放一点姜。

  但在裴珣的面前,她未说?,只忍着难受,喝完了整碗,她怕裴珣会反悔。毕竟,本就是?她有求于他。

  好不容易喝了一大碗的姜汤,苏婉禾抚着胸口,口中更涩得厉害,突然?口中被?放进了什么,酸酸甜甜的,正解了她的不适,苏婉禾瞪大眼睛看了裴珣一眼。

  “是?话梅,放心,没毒。”裴珣说?罢便起身了。

  “多谢殿下?。”苏婉禾惊诧于裴珣难得的好心,看着男人走到黄花梨木的屏风旁:“殿下?不喝一碗吗,殿下?身体贵重,也要注意?身子。”

  裴珣并不作?答,看了床上端坐的姑娘,然?后?将手放在了腰带上。

  “咔哒”躞蹀玉带解开?,月白色的衣袍散了去,露出了裴珣精壮的胸膛,他从小就在军营中历练,又曾亲自领兵打仗,自然?不同那些整日饮酒作?乐的世?家公子,此刻站在那里,便能感受到那身子的冷硬,与白日里穿衣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苏娘子,可是?满意??”戏谑的声音传来,裴珣没有忽视苏婉禾的神色,紧接着手便继续,她被?吓得赶紧捂住了眼睛,说?话也难得不复平日里的端庄:“你...你...你说?过?今晚不动我的。”

  裴珣目光极深地看了苏婉禾一眼,然?后?朝着苏婉禾的方向走去,月白色的袍子落在地上,上身裸露着,因为室内的温热冒出了细密的汗,混着刚刚的水气,一道水线顺着胸膛流下?来,蜿蜒在强劲的腹上,直至消失不见。

  苏婉禾听到朝自己走过?来的脚步声,已经慌得说?不出话来,莫非裴珣要硬来?

  “殿下?,时间不早了,若现在不进宫,恐怕就要晚了。”苏婉禾企图阻止裴珣,看着男人近身的模样,撑着手臂一步步朝着床榻内侧移动。

  裴珣不说?话的时候,只那样沉沉看着自己的模样,苏婉禾心中便已经慌了,纵然?是?他想,她恐怕也阻止不了什么。

  男人俯身过?来,精壮的身子落在苏婉禾的上面,苏婉禾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忽然?间便有些视死如归,但是?,紧接着她便听到耳边的低笑。

  那种压迫感转瞬即逝,再看裴珣的时候,他已经拿好榻上的衣服自顾自穿起来,系好了玉带,又恢复霁月风清的样子。

  男人英眸未改,待穿戴好,转身朝苏婉禾的额头轻敲了一下?。

  “嘶!”苏婉禾轻呼一声,却不敢再动作?了。

  “年纪不大,想的倒是?挺多。”裴珣说?罢,将屏风上的一个包袱递了???过?去:“穿好,一会随孤进宫。”

  苏婉禾怔怔看着裴珣,并未马上打开?包袱。

  “总不能穿着你身上的这身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裴珣提醒着,唇角微勾,说?话间看到苏婉禾那警惕的眼神,然?后?试探一般慢吞吞解着身上的带子。今日的带子好像格外顽固,迟迟不见苏婉禾解开?。

  “殿下?能不能先出去,我很快就好了。”苏婉禾自知理亏,两人即将而来的关系,她有什么资格阻止裴珣,可现在就让她这般坦诚相见,确实?已经超过?了她的接受范围。

  裴珣负手背后?,眼中的笑意?深了深,就连眸光也带着耐人寻味的意?思:“孤刚刚也吃亏了许多,可是?都没说?什么。”

  苏婉禾知道裴珣指的是?什么,想到那场景,面上一热,可男人与女人怎么能混为一谈。

  “又不是?我想看的。”苏婉禾一边慢吞吞解着衣扣,一边小声嘀咕,裴珣看着那动作?,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去,恐怕要穿到明天了。

  一阵关门声响起,裴珣看到守在门外的阿竹,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便恢复到平日里胆小的模样,裴珣的气量,阿竹这辈子可能都会惧怕。

  她看到裴珣穿着与刚刚进门前不同的衣服,又看了里面一眼,赶紧低下?头来,生怕惹了他不快。

  “你进去,帮她。”裴珣并未看阿竹,在离开?之前嘱咐了这样一句话。

  大概过?了两刻钟,太子的马车自宫道而来,守卫们随之放行,恭敬行礼。

  黑沉沉的夜色,更深露重,守卫森严,这偌大的皇城,不知藏了多少尔虞我诈。

  处于这样的环境中,苏婉禾心中的慌乱反而更甚,她不知道苏恪现在的情形如何,只能祈求现在还不晚。

  上书房的事情未了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婉禾不相信苏恪会故意?将十三皇子推下?水,但赵贵人是?晋帝的宠妃,只怕这件事还有的磨搓。

  眼见就到了苏恪所在的地方,苏婉禾快步下?了马车,正欲上前的时候,被?门口的守卫拦在了外面。

  “把门打开?。”裴珣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那侍卫面露难色,最终还是?让开?,不料这时,另一个守卫上前:“殿下?有所不知,这里面关着谋害皇嗣的罪犯,眼下?还没有调查清楚,任何人都不能与之相见。”

  那守卫穿着铁甲,苏婉禾并不认识,但“罪犯”二?字,还是?深深刺痛了苏婉禾的心,她看向裴珣,眼中忍着泪意?,手却紧紧捏在一起,指甲深陷在肉里,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流了出来。

  裴珣瞥见她的拳头紧紧握着,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再看那侍卫的时候,宛若在看一个死人般:“罗统领,事情尚未调查清楚,未知全貌,怎可轻易就断定苏家的小公子是?罪犯。”

  “殿下?有所不知,上书房的小宫女亲眼看见十三皇子与苏小公子起了争执,才会双双落水的。”罗统领说?话的时候十分笃定,全然?没有起身的打算,只俯首向裴珣陈述。

  “罗统领这样武断,听信他人之言,想必曾经这宫中禁军之事,都是?道听途说?就下?了判断,也不知大晋何时有了这样的惯例,没有证据便随即给旁人定下?罪名。”

  罗统领的面色一难,看到面前十分迫人的未来储君,心中到底没了几?分底气:“臣也是?奉命行事......”

  “不知道罗统领是?奉了谁的命令!”裴珣看着罗统领的眸光微闪,定定看着他。

  眼前的人大气也不敢喘:“是?赵贵人见十三皇子落水,臣等刚好在上书房巡逻,便听从娘娘的命将人抓了过?来。”

  罗统领说?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敢再与裴珣直视。

  “孤倒是?不知,罗统领如此行事,如今已经成了后?宫里的人。”裴珣瞥了他一眼,说?话的时候意?味深长?。

  罗统领在宫中当值多年,最近才被?调到御前来,也是?看到赵贵人深得帝心,便开?始揣测圣意?,即便圣上此刻还在南巡,并未回宫。

  却没有想到会遇到裴珣,他赶紧跪地求饶:“殿下?,是?臣僭越了,求殿下?放过?臣吧。”

  裴珣并不言语,一旁的侍卫见状再不敢言语,将门打开?,苏婉禾提着裙摆径直快步走了进去。

  “取消统领职责,下?去领五十大板,肆意?扰乱宫中秩序,流放三千里。”

  沉沉且极具威严的声音落下?,也给罗统领下?达了最后?的审判。五十大板,即便人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罗统领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了攀附权势得罪了裴珣,他本以为赵贵人是?宠妃,她的心意?便是?皇帝的意?思,却终究还是?自己僭越了,他怎么敢在宫中阻拦未来的储君!

  没直接将他砍头,已经是?最后?的仁慈了,只是?流放三千里,此生恐怕再也不能活着回到上京了!

  苏婉禾进了室内后?,闻到了一丝发?霉的味道,里面的摆设十分简陋,明明是?寒冬,外面还下?着雪,整个屋子里却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

  她看到蜷缩在床榻上小小的一团,呼吸一滞。苏恪身边连个侍候的宫人都没有,窗户打开?,上面已经断了几?根横木,几?乎抵挡不住寒冷。

  苏婉禾快步上前,趴在床榻,一手抚着苏恪的面容,轻轻唤了一声:“恪儿,阿姐来了。”

  她声音哽咽,为了不让苏恪担心,极力忍着,喉中有淡淡的腥甜溢出。

  或许是?昏迷着的苏恪感受到了苏婉禾召唤,在苏婉禾深深自责的时候缓缓睁开?了眼。

  “阿——姐。”

  苏恪虚弱的声音伴随着浅浅的咳嗽,苏婉禾赶紧摸了摸苏恪的额头和手心,发?现已经一片滚烫,不仅如此,苏恪身上还穿着落水时的衣服,已经湿透。

  “阿姐在这里,恪儿是?不是?很难受,阿姐这就带你回府,带你看大夫。”苏婉禾解开?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将苏恪包起来,在看到苏恪苍白而痛苦的面容时,再也控制不住了。

  有些情绪即便是?极力隐忍,也是?难以抵挡的,苏婉禾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落在枕边,落在苏恪的手边,在深冬寒夜中。

  她慌乱地擦着,正欲抱起苏恪,便看到裴珣已经走了进来:“孤已经命人请来了太医,你这般将他带回府中,不但不会缓解他的病情,反而会加重。”

  “娘子,还请将苏公子放下?,臣这便给他诊治,已经耽误不得了。”

  苏婉禾这才注意?到裴珣身边的张太医,因在蘅芜苑曾为自己诊治,所以印象深刻,她也深知裴珣说?的是?对的,便小心翼翼给苏恪盖上了被?子,退到床榻一旁,看着苏恪半是?昏迷的模样,心中钝疼。

  明明都落入水中,赵贵人却命人将苏恪关在此处,甚至在尚未查明真相的时候任苏恪自生自灭。

  他尚且才六岁,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因此出现了什么意?外,那谋杀皇嗣的罪责便再也脱不开?干系了。

  莫说?苏恪,便是?整个苏府都会因此而获罪,赵贵人这一招是?想要斩草除根。

  苏婉禾不知苏家何时与赵家有纠葛,才会惹来如此罹难,竟不惜赵贵人连十三皇子也算计在其中。

  虎毒尚且不食子。

  “苏娘子,小公子此番病症很是?凶险。”张太医愁容满面,看到一旁守着的姑娘心中很是?不忍,医者仁心,苏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可惜这对姐弟,连个倚靠也没有。

  苏婉禾掐着手心,先前掌中的伤口又裂开?了,微微渗着血,她努力使自己镇定:“张太医,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我受得住。”

  “小公子从娘胎中带着咳疾,恐是?之前又受了什么刺激,臣看他身上还带着痊愈不久的伤痕,眼下?又发?着高热,若是?这几?日能撑过?去,便还有的救,若是?——”张太医看着苏婉禾暗下?去的眸子,实?在有些不忍心。

  “娘子也不要过?分担心,臣现在就给公子开?药,今夜恐要辛苦娘子了。”张太医说?完又看了裴珣一眼。

  “你先下?去吧。”裴珣的视线落在床榻边跪着的女子,今夜是?他第一次在苏婉禾的面上看到如此痛心的神情,此刻她眼眶红红的,哀哀欲绝的模样让他想到另一个落水的孩子。

  裴珣的眼中突然?凌厉起来。

  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