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人向远山去第十七节
陆长亭见他所使虽是弯刀,但刀身既宽且长,分量极是沉重,刀法走的又是刚猛凶悍一路,知他膂力非凡,当下脚步斜踏,剑走偏锋,刺他左臂。
郭志远左臂使刀一时还不顺手,来不及挥刀挡格,只得沉肩闪过,正待欺身进招,但听得玉蜂儿叫道:”郭二侠,你还要命不要?”郭志远惦记着解药之事,对她的话哪敢不睬,当下转脸问道:”怎么,你说我斗他不过?”言下大是不服。
玉蜂儿道:”你是不是他的对手另当别论,即令你能将他杀了,那解药难道你不想服了麽?”郭志远脸色紫胀,瓮声道:”我杀他为雪本门之耻,这同解药又有什么相干?”玉蜂儿忍笑道:”你不知道他是我一起的麽?你若将他杀了,本小姐还会赐你解药不成?”郭志远愤然道:”这姓陆的一口剑挑了本门总舵,害的我们郭家日后在江湖中抬不起头来,我一定要杀他讨还公道,你不给我解药,老子连你也一刀杀了。”玉蜂儿道:”那可好极了,你杀了我便再也休想拿到解药,非但活不长久,而且死状必定奇惨绝伦,你出尔反尔,也刚好应了死无葬身之地的毒誓。”郭志远听得心头一凛,思忖道:”是啊,他早便说过,解药不在身边,真杀死她又往哪里去寻解药?”想了想道:”那老子怎样做你才肯赐下解药?”玉蜂儿沉下脸道:”记得我是你主人,先要改口不准再自称老子,你还须保护本小姐安然无恙,绝不能让你们郭家的伤到我分毫,并且不得再去纠缠陆公子,如能样样办到,届时自有解药赐你。”郭志远搔搔头皮,自言自语:”如此说来难道本门的颜面就不顾了?”脸上大现为难之色。
玉蜂儿冷哼道:”你只知一门心思要找回郭家的颜面,也不想想他们是如何对待你的,几曾顾及过你的死活?总之成破利害我已向你分说清楚,接下来的事只能由你拿主意了。”郭志远砰砰顿足,直震得屋瓦乱颤,粗声道:”你干嘛一味袒护这姓陆的小子,令老……老……嘿,令我好生为难。”他说到此间,微微一愣,若有所思,跟着哦的一声,双眼紧盯玉蜂儿道:”他姓陆,你也姓陆,敢情你是他亲妹子,先前还骗我们说并不认识。”玉蜂儿倒听得一呆,本欲否认,但一转念间:”我胡乱用陆小琼这名字发了个毒誓,如今若然改口说并不姓陆,那一掌之约便不能作数,一旦给他得知我在使诈,那可再诌什么也不灵光了,说不定立招杀身之祸,小不忍则乱大谋,反正我又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便权且姓陆又怎样?何况长颈鹿刚才那番话堂堂正正慷慨激昂,做他妹子也还不算辱没了我。”她想到这里,点头笑道:”郭二侠料事如神,陆长亭的确是我哥哥,你非杀我兄长不可,那解药自然不能给你啦。”郭志远踌躇半晌,沮丧道:”好罢,我不杀他便是。”忽然浩叹一声,说道:”你们兄妹相亲相爱互相帮扶当真好的很啊,哪像我们郭家时常耗子动刀。”言至于此,竟自黯然。
这时郭震、郭柱及郭志高已将陆长亭围在垓心,三柄弯刀此进彼退攻势汹涌,房中狭小,陆长亭一时又不抽身不出,只得暂取守势,长剑舞成一团白光,门户封得严密无比。
玉蜂儿一闪身,退进西里间,叫道:”郭二侠,小梅姑娘给你们吓坏了,不许你进门来,否则我不答应,你在门外护法,谁要来杀我,那就是存心要害你死得凄惨万分,该怎么做也不须我多说吧?”说完砰的关上房门。
就听郭志远在外恶狠狠的道:”谁要老子死,我便先给他切开晾着。”玉蜂儿暗自窃笑,但也不禁后怕连连,晃亮火折子四下一照,发现刘伯一家神情颇为怪异,瞧向她的眼光也不似先前。
她当下并没多想,再看雪疏狂时,见他双眉紧皱,脸上并无喜色,忙来到榻前低低道:”郭老三被我刺了一剑,虽不致命,却也无力再战,郭老二则被我收降了,言听计从,乖乖替咱们看门,”雪疏狂微微点头,问道:”你真会毒掌功夫?到底师承哪家?”玉蜂儿猛然醒悟,抿嘴一笑,在他耳边低声道:”大笨蛋,怪不得你脸色阴沉沉的,原来是信以为真了,我骗那头呆牛的。”雪疏狂似乎松了口气,迷惑道:”我听得郭志远呼喝,内功颇为浑厚,你既不会邪派武功,那又是如何胜他的?”玉蜂儿又把火折子晃亮,张开右手,嗤的一笑,道:”全靠它了。”雪疏狂定睛一看,见她掌心里是半截束发的银簪,沉吟道:”你趁对掌之机用它刺穿了郭志远的手掌,破了他的劳宫穴,接下来以言语挑拨恐吓,再施灵药为他止血,令其信服,直至听命于你。”玉蜂儿低声笑道:”本小姐巧计连环妙绝天下,你又并非头一遭见识,可服气了麽?”雪疏狂道:”以姑娘的资质,学一身上乘武功实是绰绰有余。”话语间颇有惋惜之意。
玉蜂儿一怔,缓缓的道:”你是说我这些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麽?”雪疏狂忙道:”姑娘不要错会我的意思,我只是想,你若得遇一位名师点拨,前途定必不可限量!”玉蜂儿冷冷的道:”偏偏是暗师调教出来的小贼危机关头接二连三救你性命,你便自认倒霉好啦。”说完背过身去,闷闷生气。
小梅悄悄移步走近,小声道:”多谢姑娘救我,今生今世小梅永远不忘你的恩德。”玉蜂儿胸口一热,伸手揽住她头颈,难忍委屈,眼泪簌簌而落。
此刻陆长亭与郭震等三人已从房内斗到庭中,弯刀门武功确有独得之秘,三柄弯刀互为呼应上下翻飞章法井然,显是平时习练有素,仿佛一座三才刀阵般。
陆长亭身形飘动,剑舞银蛇,寻暇抵隙,连绵递出,尽管他禀赋出众,刻苦用功,甚得华山剑法精义,然一口长剑应对三柄弯刀短时之内要想有所建树也是极难。
双方激斗正紧,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脚步声,听来十分杂乱,还有人窃窃低语,齐往这边涌来。
陆长亭心下一沉:”这次莫非真是大队官差赶来了?三凶虽是作恶多端,但他们此番乃是被举荐进宫当差,并无半点顾忌,一旦获悉雪大哥藏身于此,想必更要不顾一切抢这头功,我充其量将这三凶缠住,外面的敌人谁来对付?”言念及此,不由得暗暗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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