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那侍卫虽说自始至终没敢有丝毫大意,但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吴安身上,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万料不到竟会祸从天降,等惊觉不妙,抽身欲走为时已迟,那张大网早将他二人从头到脚缠的结结实实,缚在廊柱之上。
随着罗网落下,“叮铃铃”的示警铜铃之声大作,静夜之中听来格外响亮。
那侍卫惊怒交加,想恃利剑割破巨网脱身,哪知不动犹可,这一挣扎,原以死死束缚住他身躯的罗网愈发紧上加紧。
如此连挣三次,非但空持削铁如泥的神兵至宝全然派不上用场,到后来更连半点动转的余地也无,这时四面八方的串铃声已响成一片。
正没做理会处,只听吴安在耳旁阴森森的道:“大胆狂徒,你竟敢擅闯皇宫谋夺国宝,难道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不成?”言下颇是得意。
那侍卫暗恨自己小觑了他,再度运劲一挣,“咯咯”连声,那罗网又朝内收紧了几寸,虽未脱出身来,但杖凭武功了得,还能咬牙支撑得住。
这一来可苦了吴安,两个人被缠绕在一起,他处于那侍卫的内侧,罗网骤然收缩,那侍卫不由自主的向后急靠,吴安背抵廊柱,身前受到重压,胸口窒闷难忍,喘息着道:“这天罗地网乃……乃是用海外异丝织成,坚韧无比,精钢淬炼的刀剑也难伤它分毫,何况是你……你这这血肉之躯?还是不要再顽抗了,以……以免自讨……讨苦吃”一口气接不上来,禁不住连连咳嗽。
那侍卫低声骂道:“死太监,我本无心跟你为难,快将这劳什子除去,不然的话……”说到这里,气运丹田,身子突然一振。
他知吴安武功造诣较诸自己远为不如,而耐受之力相应也该差些,是以要用这法子迫使对方屈服,岂料奋力一挣之下,身上疼痛异常,不觉“啊”的一声低呼出口。
吴安全身骨节格格作响,冷笑道:“臭小子,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咱家在里面至多是……是气闷些而已,你在外面胡乱折腾却需忍受千……千刀万剐之苦,这副天罗地网上带有芒刺倒钩,被捉之人倘不老老实实等人来收网,那也只……只有自苦皮肉的份儿了。”
那侍卫闻言心头一紧,口中漠然道:“既敢进宫,我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就可惜同你死在一处让人好生不甘。”
言至于此,忽尔声音一涩,仿佛想到了什麽,触动心怀。吴安听在耳内,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颤声道:“你当真不怕死麽?”
那侍卫头颈无法转动,见不到他脸上神情,但听他语声似在微微战抖,便道:“如此说来怕死的反而是你啦?这也不难,只消你放我出去,我答应给你留条生路,你愿意陪我一起死麽?”
此时示警的铃声已然传遍整座皇城,宫里人声嘈杂,步履凌乱,业已乱成一团,早不复平日整肃森严的气象,但因不知警铃最初起自何方,而东宫侍卫又都悉数受制,没人传出消息,以致这里的异状尚未被人发现.吴安气息粗重,吃力的道:“这操控天罗地网的机括在承恩阁内,咱家又不会使分……fenshen法,怎能放……放你出去……”
话犹未了,又已大声咳了起来。那侍卫一听此言大急,当下也难分辨他这话是真是假,暗思落入御前侍卫甚或锦衣卫手中绝没自己好果子吃,一旦挺刑不过招出供来,后果更加不堪设想,设若这老太监是在扯谎,能逼他相救自是最好,即令鱼死网中,那也是无怨无悔,好过害己害人。
他打定了主意,又是奋起全力一挣,肩头、手臂、大腿、足踝等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实不知有多少尖芒利刺嵌进了肌肤之中。
与此同时,接连“咔嚓、咔嚓”几声响,耳畔响起一声闷哼,原来他yongli之际,自身受苦不说,吴安胸骨、肋骨难菏重压,折断了数根,嘴里鲜血溢出,已经疼昏过去,人事不知。
耳听得东宫外脚步声杂沓,有人提声问道:“赵头儿,太子殿下可安好麽?怎地没人回话?“那侍卫情知脱身无望,发觉东宫情形不对,想必众多大内高手很快便会赶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一颗心犹如浸入了冰水当中,默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平生所历之事尽都浮现眼前,千头万绪,烦乱异常,却唯有一个念头最是清晰无比:“我绝不能连累了他!”
想到这里,他深吸进一口气,双眼一闭,便待逆运内息,震断经脉自尽。
就在此时,突然间承恩阁上方微风轻掠,一人落下地来,那侍卫立时察觉,忽生异感,连忙张开眼睛,凝目看去,只见几步开外立着一条硕长的身影,在黯淡的夜色里显得分外寂寥,却也再熟悉不过。
他霎时之间惊喜无限,禁不住冲口而出:“果真是你,雪大哥,快来救我……”
急切中竟浑忘了遮掩行藏这回事,所发乃是极清亮娇脆的女子语音,然而待最后这个“我”字出口之时,声音却已低不可闻,喉间仿似被平空伸来的一只无形大手猝然扼紧,再也说不出话来。
对面那人面罩青纱,双目神光炯炯,身形略晃,宛若一片云影,已来到她身前,只听他低声叹道:“枉我费尽唇舌,你终究还是来了!”短短两句话中,尽是酸楚之意。
那女子瞬间已然宁定下来,淡淡地道:“小妹鬼迷了心窍,不听你良言相劝,如今实属自作自受,此间乃龙潭虎xue,高手云集,大哥又何苦来为我犯险?”
蒙面客道:“明知龙潭虎xue,你却仍这般固执,足见心意之坚,做这些你当真出于自愿麽?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女子抬目向他深深望了一眼,凄然道:“连雪大哥你都无法使我改变主意,除非自己鬼迷了心窍,试问又有谁能如此勉强于我?”
蒙面客摇了摇头,苦笑道:“你是发自本心就好”言至于此,眼神里充满着述说不尽的无奈之情,从怀内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晃,火光微闪,忙即熄灭,却见他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阵战栗,险些失声惊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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