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那蒙面客怀抱单刀,双目之中神光凛凛,众人看不到他脸上神情,却见她眸子里微有诧异之色,只听他淡淡的道:“常听说王大人对下三滥的门道并不十分在行,能于锦衣卫中得居要职,身手出众之外更因走南闯北广结高贤,对各门各派武功家数烂熟在心,办起案子来这份眼力每每大有用处。”
王孙止瞧了一眼顾子休,面露得色,哈哈一笑,拱拱手道:“过讲,过讲。”心下大觉受用。
哪知蒙面客话锋一转,冷声道:“只不过王大人这次却看走了眼,在下既非昆仑派弟子,刚才那一招也不是什麽‘连坠七星’。”
王孙止听了,不禁脸上变色,说道:“阁下先前所施展的刀招中固然杂有许多门派刀法的路数,却属从正宗昆仑刀法里演化出来,就算那些似是而非的招数尚能掩人耳目,然而这一招‘连坠七星’无论方位力道抑或出手的时机拿捏都是妙到毫巅,且属昆仑刀法中所独有。”
他言下之意那是想赖也赖不掉的,两眼紧盯着蒙面客,好像要从对方眼中神色里加以印证。
蒙面客见他言之凿凿,一脸固执之态,不觉暗暗好笑,心想时间拖延越久,那才越合我意,微一沉吟,笑道:“昆仑刀法中或许确实育一招名叫‘连坠七星’,我这一招则纯系误打误撞使出,凑巧震飞了七件兵器而已。”
顾子休心中一动,缓步而出,嘿嘿笑道:“阁下既然已被识破师承,又何苦矢口否认,敢做不敢当岂是大丈夫所为?”
他这话听来语含讥刺,挤兑对方,实则别有深意,是想要探明点子的根底。
昆仑派这一代掌门人李知己武功绝顶,位望尊崇,与少林寺方丈、武当派掌教并称于世,而昆仑弟子在武林中的地位较诸少林、武当两派门人似乎犹高出一筹。
皆因长久以来昆仑派对其门下弟子庇护殊甚,绝不容旁人欺凌,谁将晦气寻到昆仑弟子头上实无异于自掘坟墓,不管以往有通派之好,又或并气连枝,但凡开罪了一名昆仑弟子,整个昆仑派便不惜跟对方撕破面皮白刃相向。
昆仑派乃名门正道,门规极尽森严,这一节很多白道门派帮会均有所不及,如确有不肖之徒为非作歹,清理门户亦只能由自家进行,旁人越俎代庖即可归为饭吃多了没处消化闲来捅马蜂窝解闷。
昆仑派昔年便因此同多个门户起过冲突,动则倾派而出寻上门去找场子,若当真是本派弟子不对,放手和对方斗上几场就是了,若然己方占理则非血债血偿扯直了不可。
久而久之,各派全都心中有数,极少再有人愿惹麻烦上身,万一撞上昆仑门下恃武横行,或睁一眼闭一眼,洋装不见,或传书其掌门人让对方自行处置,有胆量上前伸手制止,而后再向昆仑派说明的人少之又少。
表面看来昆仑弟子行走江湖威风得紧,许多人都敬而远之,其实他们自己最是清楚,一旦有甚作奸犯科之事被掌门得知,其下场必定惨痛至极,因此昆仑弟子虽有师门倚仗,但向来自持,声名甚好。
今晚顾子休听王孙止道破蒙面客来历,又见他武艺精强,分明应属昆仑嫡传弟子,是李知己的爱徒也未可知。
这锦衣卫原只是侍卫亲军,后来职权越来越大,只听命于皇帝,满朝文武全不放在眼中,不过尽管如此,却也不敢轻易同诸如少林、武当、昆仑、丐帮这样的难缠角色结怨,是以顾子休才出语相激,暗有大事化小之意。
蒙面客前后一加联想,登时心领神会,冷哼道:“哪个矢口否认来着?我既说并非昆仑弟子,那便决计不是,倒不知昆仑派的人几曾得罪过顾大人,以致你必欲嫁祸昆仑派而后快?”
顾子休霎时间冷汗涔涔,暗忖:“你一味抵赖那又骗得了谁?如若不是昆仑门下,你干吗又执意为昆仑派洗刷?,换了旁人此时此境寻这靠山犹恐不及,更指责我何以跟昆仑派过不去,分明意存威胁,由此足可认定这人必是昆仑弟子断不会错!”
一转念间,恍然而悟:“大家心照不宣,倒好过他直言承认,否则的话就要使我骑虎难下了,同时又令昆仑派脱去干系,实是一举两得,看不出他心思如此缜密。”
耳听得宫外人喊马嘶,知是大队御林军赶到,当即扬声道:“也不管阁下是什么来头,总之擅闯禁宫杀伤侍卫均为国法所不容,而今你已身陷重围穷途末路,还不放下凶器就擒更待何时?”
这话已摆明是在提醒对方情势危急快些逃走,耽搁下去势必越发难以脱身,只是说来义正词严罢了。
岂料蒙面客非但毫不领请,反而纵声大笑,昂然道:“在下所作所为不溶于朝廷法度那是半点也不假的,顾大人欺人霸产却不知又是遵照哪一条王法而行?”
顾子休听在耳中,不由得脸色骤变,厉声斥道:“胡说,你敢诽谤朝廷命官,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蒙面客目光如电,一字字的道:“我长几个脑袋不劳顾大人费心代数,不过被我诽谤过的朝廷命官倒时常顷刻有官无命。”
他说这几句话时语气很是平和,在场数百人却都顿生寒意,王孙止更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心头疑云尽释,不觉失声道:“难不成阁下就是雪疏狂雪大侠?”
顾子休一听,险些气昏过去,瞧这蒙面客身形气度,他早猜到是谁,而对方提及欺人霸产一事立知自己所料不错,来人正是近年江湖中声名鹊起如日中天的雪疏狂。
原来五年前顾子休听人说起清凉山上有处风水宝地,用作阴宅可保家中人丁兴旺福寿双全,偏他人到中年,夫人连娶了数位,身子日渐亏空,却无子嗣,莫说男丁,千金也不见有,闻之不免大是动心,便拟将祖坟迁至该处,以求得不断香烟,来日财运更旺。
哪料想那宝地的主人极不识相,无论如何也不肯移动自家坟茔,巴巴的拱手相让,顾子休多次暗地里指使人百般滋扰始终未能如愿,他一怒之下,使出绝招,命人乘夜色去挖人家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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