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少年总会有一些叛逆期啦
距离上次外出捕猎意外遇上黑龙后已经过去有些时段了。
刚回来的时候,族人们各个都还心有余悸,生怕黑龙扭头吃了他们。
可当时间逐渐推移,族人们也逐渐遗忘了对黑龙的恐惧,照常生活,仿佛之前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噩梦。
除了……逢春。
大巫的目光落在了身侧的人影,少年此刻正俯着腰身撑在桌子上,低埋着头不知道在桌子上摆弄着什么,黑发蜿蜒垂落在他雪白挺拔的侧脸,他却无暇顾及,长睫垂下如羽翼,眸光充斥着认真。
少年一只手提着笔勾勒着墨水,而另一只手却垂在桌底,玉削般的指尖轻轻搭在天青色的衣缎上,无意识的抓揉下,指尖总会将那一片布料抓出些许褶皱。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指尖搭在天青色的衣袖上,而顺着天青色的衣袖往上是面色无奈的大巫。
他抓的是她的袖子。
逢春他似乎因为上次黑龙现世受到了惊吓,这些天格外缠她,他时常跟在她身后,甚至会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抓住她衣服的一角。
以至于鱼丽有时候见到了都会嘲笑他是没断奶的稚子。
可奇怪的是,听到其他人的嘲笑,少年并没有生气,只是抬起鸦黑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地扫过他们,被扫过的人心神一寒,然后他依旧我行我素,压根不管其他人的嘴碎。
逢春是无所谓了。
可大巫却颇为苦恼,这让她有种被拘束的错觉,虽然说她是喜欢小孩不假,但如果孩子太黏人的话,她也遭受不住。
况且这个孩子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逢春每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高大的阴影倾下来,都能遮住她面前的日光了。
大巫喜欢的是小小一团,一吓就哭的小孩,而不是一看就能将她举起三丈高、吓得别人说不出话的少年。
为此,大巫也曾试过避着他,自己清净一段时间。
可无论她躲在哪个地方,逢春好似在她身上下了咒,分开还没隔多少时间,他便能精准找到她。
大巫曾在大树上、草堆里、屋顶上被少年一一找到。
当然,少年也不是无时无刻跟在她身后,那一次倒不是她故意避着他,只不过她没有告诉逢春自己在玄星台观星。
直至大殿门被猝然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踉跄狼狈的身影。
少年漂亮的面上仓惶无助,他死死看着高台上的明月身影,张着口急促呼吸,似是不敢惊醒台上的人,一步步缓缓轻轻踱步登台。
直至最后,他默默跪在大巫面前,似雏鸟归巢般眷念地将自己埋入大巫的怀里,手也不知不觉中抓上了她的衣角。
他在恐惧。
那是大巫第一次看见逢春如此脆弱的时刻,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软了一下,伸手擦拭去他眼角滑落的泪水。
往后的日子里,逢春更加黏她了。
或许是敏锐感觉到旁边人投来的视线,逢春终于抬起了头,一双漂亮姣美的凤眸专注落在她面上。
“怎么了,大巫?”
大巫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纹丝不动。
反而少年指尖收紧,布料被抓得更紧了。
大巫有些惆怅地移开视线,她漫不经心地想着。
算了,一个孩子而已,或许等过段时日就好了。
可这一过便是三年,时间如流水般一去不回,眨眼便是三年后。
在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算少。
譬如,逢春变得更加黏人了,不同于大巫猜想的那样,他现在几乎是与大巫形影不离,就连族人们都渐渐习惯了。
只要是有大巫所在的地方就会有逢春。
逢春的身高固定在三年前,后面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亦不会长高,就连五官也保持着少年模样,昳丽漂亮是矣,但不够成熟。
逢春也不在意,反正他对于身体的异样视若无睹,他全身心只挂在大巫身上。
到了现在,大巫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有时候都能完美忽略他的存在。
再譬如,东方的那几个部落打了三年,直至现在已经死了不少人类了。
亦如大巫当年所预料的那样,如今看来,是后一种情况。
这一场战乱并没有停歇的趋势,反而越扩越大,已经波及到不少周围的部落了。
要不是巫青禾的部落有她坐镇,否则战火早就蔓延到他们这边来了。
其实就算没有波及到他们这边,但他们的生活却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印象。
洁白如玉的指尖伸出窗外,接住天空下降落的雨丝,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至大脑。
这场大雨已经连绵下了好几个月,天空始终呈现出阴沉昏暗的色调。
大巫清楚意识到,这场大雨是那些部落争斗带来的,那些部落的巫祝使用通神之能,呼风唤雨,在凡间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她身后传来一句清越的少年音:“大巫又在占卜吗?”
巫青禾眉宇微皱,清灵秀美的面容似有化不开的忧愁,她仰头看向天空,下意识喃喃道:“我在算我……”
紧接着,她感觉到了身后贴来一具温热的躯体,她垂落在身体另一侧的手被一只手牵住。
大巫声音一顿,她扭头看向身后佯装无辜的白衫少年。
逢春面不改色道:“我怕冷。”
大巫怎么能看不出来少年在睁眼说瞎话,可这些年都过来了,少年如今能如此肆无忌惮,可不能说没有大巫的纵容。
所以,她也只是轻叹一句:“你这个孩子……”
语气温吞却不带半点怒气,大巫的脾气是真的很宽和了。
可逢春却抿紧了唇,漂亮的眉眼沉了下来,他不喜欢大巫的语气,不喜欢大巫说这话的眼神。
明明他已经长得比她高了,比她还要可在她眼里,他似乎永远都是刚捡回来的那个瘦弱小兽。
那种慈爱的、像长辈一样的语重心长的姿态。
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明白,他根本不是曾经的那个孩子。
他眷念她。
他信仰她。
他爱她。
是的,他爱她,这是很早之前,逢春就发现的事实。
可重新转过头的巫青禾并没有看见少年眼底涌现厚黑的占有欲与汹涌的爱意,那是足以将人溺毙的情愫,惊人的可怕。
她还在继续着上一个话题,自言自语道:“可惜我算不出来战争什么时候结束,这场雨什么时候落下,今年的丰收已经受到影响了,冬季来临前需要准备更多的食物呢。”
逢春对于大巫的话却充耳不闻,他根本不关心这一场下了好几个月的大雨,他也不关心持续了好几年的战争,他甚至对于族里的储粮也漠不关心。
他只在意一个人。
可现在这个人却对待他如小孩一样,根本没有发现他已经长大了,看待他的一些行为甚至都还只是长辈的滤镜。
逢春很烦,他烦女人的迟钝,可又在庆幸着女人的迟钝。
这样,他就有理由接近她,女人从来不会对他设下防备。
他黑沉沉的视线落在面前人皎洁如明月般的侧脸,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巫青禾听到了身后人传来的轻语,声音轻轻的,却如窗外的雨丝溅落在绿叶上,骤然一下重重溅起,然后四处散开。
他说:“大巫,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大巫愣了愣,意识到小孩倔强的自尊心在作祟。
所以,好脾气的她弯起狐狸眼,似是感到几分好笑,回头转过身去温和附和道:“嗯,这是自然,逢春已经长高了这么多,自然不会是小孩了。”
又是这样的表情,逢春甚至都感觉到一丝无力,昳丽漂亮的眉眼压低,透出直白阴沉的凶性。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偏偏她就是不知道……
“我喜欢你……”
逢春口舌一僵,微微放大瞳孔,亦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一句这样的话。
他就这样……说出来了?
他懊悔着自己的失言,胸腔却蔓延起一股无比鼓胀澎拜的情绪,贯涌入筋脉,心跳随之加快。
她会怎么回答?
大巫的眸光一怔,反应过来后眨了眨眼,像是终于意识到了少年别扭的症结,她迎着少年期待黑亮的眸子,踮脚温柔摸向他头道:“是,我也同样喜欢逢春,”
“不。”少年低声直接否认道。
巫青禾身形一顿,她感受到少年突然攥紧的手,握的她手掌有些疼。
在这一刻,逢春突然就不想这样下去了。
所以,他咬着牙倾身俯下去,迎着巫青禾放大愣怔的瞳孔,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少年的吻总是莽撞的,带着一股鲜活蓬勃的少年意气,横冲直撞地闯入柔软的口腔,热烈卷席着一切,哪怕吻得唇齿摩擦得生疼,他也死死不愿松开,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猛兽得到垂涎已久的肉,大快朵颐。
巫青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他吞噬进去了。
两人唇齿分开前,拉扯出一道湿濡暧昧的银丝。
少年压着凌丽凶劣的凤眸,微微喘着气在她面前挑衅轻声道。
“大巫,没有一个孩子会这样亲你。”
看见对面女人殷红肿胀的唇瓣,他也下意识舔了舔自己同样红肿的下唇,尖锐的犬齿抵在舌尖,疼痛激出半分清醒。
大巫万年不变的狐狸眼里终于升起了一抹别样的情绪,她正想开口,鱼丽却闯了进来。
“大巫!”鱼丽的声音一顿,看着房屋里僵硬的气氛,她又讪讪住了嘴。
逢春别开了眼,耳朵几欲红的冒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惊骇的一件事,理智回脑,他低低抛下一句:“我先走了。”
便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鱼丽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视线落在大巫红肿的唇瓣上。
“大巫,你……和逢春那小子怎么了?”
大巫恍惚,对于鱼丽没有一丝隐瞒道:“他亲了我。”
鱼丽陡然瞪大了眸子,惊愕开口道:“欸!他居然忍到现在才露馅吗?!”
于此同时,大巫迷茫的声音响起:“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两双眸子在空气里相互对视着,突然弥漫起尴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