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珠宫贝阙 小锦袖 328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5章

  傅蓉微听他这么?问, 认真回想:“我刚刚叫他什么了?”

  可能是受伤了,脑子转的慢,聪明如?她, 好似过了几个时辰才回过味来。

  姜良夜。

  她喊错了。

  姜煦如今年不到二十,还没有表字呢。

  良夜这二字是未来圣上所赐。

  只?有她知道。

  傅蓉微没觉得问题有多严重,疲惫的“啊”了一声, 说:“许是喊错了,少?将军听着像什么??”

  说着, 她就要去摆弄自?己的胳膊, 伤口以下似乎已经没有知觉了, 她现在更担心自?己的这条胳膊是否会废掉。

  姜煦死死的盯着她, 直到一双眼睛泛起了血丝。

  傅蓉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姜煦向?后撤开了身子, 没答话。

  傅蓉微说:“那个……你?们军中人是不是会接骨, 就是咔嘣一下, 骨头就接好了。”

  姜煦侧身对着她,说:“那是治脱臼的, 你?这是断了,接不好,得军医来治。”

  傅蓉微意识到是自?己孤陋寡闻了,不太好意思的哦了一声,说:“我不懂你?们打仗的事。”

  姜煦回了一句:“您不用?懂那些。”

  傅蓉微听着这话跟往常不一样,仿佛格外尊敬了些, 倒也没多想。

  姜煦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号,发到半空中, 说:“他们会来救人的。”

  很快有绳子从上面垂下来。

  姜煦把绳子系在她的腰上, 生怕这样还不保险,硬是把人护在臂弯里, 稳稳当当的送了上去。

  傅蓉微对每一个拉她的人都诚心道谢。

  常年驻北的五大三粗的爷们儿很少?接触这样娇软的千金,接连不好意思的退开了。

  姜煦吩咐亲兵:“交代下去,不许乱说话。”

  然后,他对傅蓉微道:“你?这个样子,回去少?不了闲言碎语,先跟我回去换身衣裳吧。”

  傅蓉微很感激。

  叛军悉数被缴,军报先一步传回行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行宫里也恢复了正常。

  傅蓉微身上裹着姜煦的衣服,被人一路送进了姜家的院子里。

  姜煦没有亲自?送她,一是因为他身上有很多眼睛盯着,二是他回行宫的第一件事必须亲自?面见?皇上。

  姜夫人见?自?家兵带回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亲兵如?实答了。

  姜夫人一听,这姑娘为了拉自?家儿子,竟也一块跌下了山崖,立马招呼人烧热水,请军医。

  亲兵伏在姜夫人的耳畔,说了句:“傅家的。”

  姜夫人意识到,这就是那位百闻不如?一见?的傅三姑娘了。

  她儿子深夜还去爬过人家的院子。

  姜夫人的眼神当即就不对了。

  傅蓉微忍着痛清洗干净身上的脏,在姜夫人的房中换了一身新?衣裳,姜家的军医替她治伤,用?上好的续骨药,将她的断臂固定起来。

  听说傅蓉微准备告辞。

  姜夫人急忙披上衣裳,说:“三姑娘且慢,我亲自?送你?回去,与?你?家主母说清原委。”

  傅蓉微一颗冰凉的心,就因为姜夫人的一句话,蒙上了一层暖意。

  对于姜夫人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抬抬腿、张张嘴而已。

  可对于傅蓉微,有姜夫人的回护,她在家里面对主母的质问与?闲言碎语,也有了十分的底气。

  傅蓉微深深的福了一礼。

  果然,府里人见?了她眼里都意味深长。

  蓉珠端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道:“我记得三妹妹出门?时?穿的不是这一身,怎的在外面换了衣裳?”

  张氏一张脸黑的像锅底。

  姜夫人含笑进门?,道:“哎呀,多大点事儿,这不我来了,听我说说。”

  张氏见?了姜夫人才摆出几分笑。

  姜夫人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前因后果:“军变时?不巧,你?家三姑娘正困在山里了,我们家的亲兵把人带了回来,我见?孩子被雨淋了一身,还摔了一跤,伤了胳膊,像个小?鸡儿似的,怪可怜见?的,便留在府里梳洗了一番,这不,行宫一解禁,就把人给你?送回来了,怕你?在家里担心。”

  傅蓉微一身清白,都靠着姜夫人嘴里那几句话保住了。

  姜夫走之前,特意留下了许多续骨药。

  张氏终于没再说什么?。

  府中其他人也都闭了嘴。

  姜煦面见?皇上。

  皇上问起了这件事:“听人说你?的军里带回来一个姑娘。”

  私下里,皇上身侧只?有一个萧磐陪着。

  萧磐正抱着胳膊看笑话。

  就是他说的。

  姜煦不会对皇上有隐瞒,实话实说:“是从山里带回来的傅三姑娘。”

  皇上听到傅三姑娘几个字就皱眉,他最近快要被念叨烦了:“这个傅三……我还当她是个聪明的,现在看来也就那么?回事,人还没进宫呢,就先把皇后和淑妃得罪了,搅的宫里一团乱。你?们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姜煦道:“军变时?,傅山姑娘被困山上,是我把她捡了回来。”

  皇上眉头一直没松:“她……”

  姜煦明白皇上想问什么?,答道:“她未失清白。”

  皇上:“那传出去名声也不好了。”

  萧磐大声叹了口气,假装很惋惜的样子:“命太薄,给了泼天的富贵也接不住,到底是个庶女,皇兄在她身上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皇上思忖了片刻,下了决定:“你?找个机会跟平阳侯放个口风,让他别误了三姑娘的婚事,早早打算吧。”

  傅蓉微进宫一事,经过皇上的金口玉言,终于算是黄了。

  萧磐点头:“嗯——这个傅三,出身差了点,当人正妻勉勉强强,做妾肯定有人抢着要。”

  皇上训斥:“你?闭着嘴吧。”

  姜煦上交兵符之后,没有立刻离开,听了萧磐两句话,他上前两步缓缓跪下了。

  皇上一惊:“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呢这是?”

  姜煦道:“臣有情要陈。”

  皇上:“你?站起来说。”

  姜煦偏要跪着,道:“傅三姑娘,有恩于臣,臣跌落悬崖之际,是傅三姑娘不顾性命,拉了臣一把。臣想,既然傅三姑娘的姻缘不在宫里了,臣斗胆,请皇上讲她赐婚于臣吧。”

  皇上听了这番话,第一感觉竟然不是冒犯,他皱眉有些想不通,继而又劝道:“姜煦,你?今年才十六,馠都有许多更好的姑娘,你?若是念着她拉你?一把的恩情,朕可以赏赐她些别的东西。姜煦,娶妻不是闹着玩的。”

  姜煦自?嘲一笑:“皇上,臣生在关外,长在关外,馠都的姑娘都是娇养的花,是有更好的,可臣配不上她们,想了又想,可能也只?有傅三姑娘那样的人不嫌弃关外苦寒,她若是肯,臣回关外就一并把她带走了。”

  皇上可不笨,思量了一会儿,猜到了大概,他点了点头,把军报往桌上一甩,道:“朕听明白了,她在你?心里还挺特别的,与?馠都其他千金不一样,是吧。”

  萧磐迫不及待跳出来上眼药:“好你?个姜煦,原来是你?自?己看上了傅三,却?把她举荐给了皇兄,你?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拦下了跳脚的萧磐:“你?轻点叫唤,阿煦能有什么?坏意思,他无非是想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举荐给朕罢了。”

  萧磐:“……皇上您这心真是偏到嗓子眼了。”

  皇上对姜煦道:“你?起来吧,朕考虑一番,再给你?答复。”

  姜煦退出了皇上的行宫。

  姜长缨正在外面等他。

  父子俩碰面,姜长缨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满眼心疼:“你?小?子是真飘了,在崖边也不晓得多个心眼,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娘得哭晕在家。”

  姜煦沉默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我娘她……真的不能再生了吗?”

  姜长缨反应了一会儿,刹那间?所有心疼都似喂了狗,解下腰间?的马鞭就抽:“你?个不孝子,滚回来,别跑——”

  姜煦见?状不妙,早就没影了。

  经过叛军一闹。

  皇上的春狩再也没法继续了,第二日,皇上便传令启程回京。

  至于叛军到底是怎么?回事,风言风语挺多的,可是没个准话。

  平阳侯那里倒是得了个准话,是关于傅蓉微的,皇上金口玉言,不许她进宫了。

  张氏就好像那秋后的蚂蚱,忽然间?又活泛了,一边捂着眼睛擦泪,一遍掩着嘴唇偷笑。

  盛夏午后,傅蓉微盯着烈日跪在院子里。

  平阳侯从她身边经过,面无表情的撂下一句:“收拾东西,滚回你?的云兰苑去,这院子你?本不配。”

  钟嬷嬷在院子里陪她一起跪,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多亏傅蓉微扶了一把,才没栽倒。

  傅蓉微瞧见?廊下站着的彩珠和彩月,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收拾东西吧。”

  彩珠和彩月都站着没动。

  傅蓉微静静的望着她们。

  彩珠开口:“三姑娘,方才周管事命我们到大姑娘院子伺候,今日我们就与?三姑娘作别了。”

  傅蓉微淡淡的:“既然是周管事的意思,那走吧。”

  彩珠和彩月一人提着一个小?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蓉微并没有多少?东西,旧衣裳收拾了一箱,从角门?喊了个小?厮,帮忙拉走。

  府中也不尽是些捧高?踩低的人,她叫来的这小?厮就很乐意帮忙。

  箱子挪到了云兰苑前卸下。

  傅蓉微还想让小?厮帮着抬进去,不成想那小?厮竟一声不吭,一溜烟的就跑了,叫也叫不住。

  钟嬷嬷愁坏了,拍着大腿:“小?崽子,属兔子的,溜那么?快是怕人吃啊!”

  傅蓉微的脸色一凝:“嬷嬷……不好,快开箱子。”

  钟嬷嬷不明所以,还愣在原地。

  傅蓉微自?己动手,将箱子掀了,发现里面最显眼处,赫然摆着一只?掐丝的金莲花冠。

  钟嬷嬷:“姑娘,这是?”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傅蓉微闭上眼,心道晚了。

  云兰苑的甬路上走来了一群人。

  张氏:“说你?是小?娘养的贱蹄子,你?还不服,坏了侯爷的大事,不知悔改倒罢,竟然还偷东西,来人,给我搜!”

  也不用?搜。

  陈嬷嬷带着仆妇们冲上来,一眼就看见?箱子里的莲花冠,她们大喊:“夫人,东西在呢,贼人拿住了!”

  张氏得意地笑:“贼人是谁?这个老的?还是小?的?”

  钟嬷嬷下跪解释:“夫人明鉴,这本不是我家姑娘的东西,我家姑娘并不知这花冠从何而来……”

  张氏厉声呵道:“张嘴。”

  仆妇拎着钟嬷嬷左右两个耳光。

  张氏道:“既然你?家姑娘不知道,那就一定是你?这个老虔婆了。”

  说这话时?,张氏的眼睛一直盯着傅蓉微。

  傅蓉微知道,她要是不认,钟嬷嬷的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府中无人替她主持公道了。

  傅蓉微道:“是我。”

  张氏没听清,侧着耳朵:“你?说什么??来,大点声!”

  傅蓉微:“是我偷的东西,夫人,听清了吗?”

  张氏抿着嘴哼哼唧唧笑了:“都听见?啦,三姑娘自?己承认的,押进祠堂,请家法!”

  傅蓉微伤口还没好,被扭送着带走了。

  钟嬷嬷声声惨烈的哭叫着冤枉,无一人理会她。

  傅家的家法是一根足有小?臂粗的紫荆杖。

  一杖下去,威力非浅,平阳侯这一代,因为家里没男孩,女孩又娇弱,这根杖子从未被请出来用?过。

  傅蓉微这也是第一次见?。

  上面不知沾了多少?傅家子弟的血,透着乌油油的光。

  张氏抚摸着紫荆杖,点了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前,一字一句地吩咐道:“让她浅尝一下滋味,别打死。”

  伏在桌案上时?。

  傅蓉微还在想,这一杖打下来,和断了骨头比,到底哪个更疼。

  很快答案来了。

  傅蓉微没能忍住痛呼。

  骨头断也就受难那一下,哪里能和这伤叠着伤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