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十八娘听她醒了, 也过来了。
萧醴问道:“这位是谁?”
傅蓉微答:“是我请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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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的人都很意外,包括十八娘,也惊诧的看了她一眼。
傅蓉微的神色平静似水, 她对十八娘的所有礼待都是比着贵客的身份。
有林霜艳在院子里镇着,傅蓉微离开的这几天,府里没闹出什么要紧事, 隔壁淑太妃也安安静静的。
迎春似乎考虑到什么不妥,犹疑了一下, 道:“主子, 王爷今晚回屋吗?”
院子里多了小孩和女人, 原本属于他们?夫妻的私密现在也敞开向外了, 傅蓉微和姜煦若想在屋里亲近, 多少有几分不合适了。
傅蓉微当然懂, 她随口问了句:“他在前厅?”
迎春点头说?:“是, 姜帅今日?也回了。”
正说?着,姜夫人身边的人到了, 说?是有几句话要请傅蓉微到前厅去商量。
冬日?边关吃紧,姜长缨难得?抽空回一趟家,前头多半是准备好家宴了。傅蓉微交代屋里人晚膳不用等她,便跟着去了。
到了院子门口,里面不知在聊什么,姜长缨浑厚低沉的嗓音说?话非常清晰:“儿子, 咱家从来没有把女人推在前面顶受风雨的道理。”
傅蓉微放缓了脚步。
她听见姜煦道:“我?明白,但她不同, 儿子不愿把她当做摆在家里供人把玩观赏的物件, 那样只会?消磨掉她的生命和灵气,变成?一尊蒙尘的死物。”
姜夫人开口:“可是, 自古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姜煦道:“爹娘,假如我?生下来是个女儿身,你?们?也会?把我?拘在宅子里不许见外面的光景吗?”
姜长缨鲠了一下。
那指定是不会?的,将门出身,无论儿女,都一样要承袭家风,姜家不看远,只看近,往上数两代,就有那么位名震四海的女将军。
“那怎么能一样呢!”姜夫人急了:“若是将门之女,那是从小摔打着长起来的,自然无惧于外面的风霜,可你?媳妇那是侯府里娇养的姑娘,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见过大风浪。微微她跟了咱家,本就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现在你?做了摄政王,身份形势更微妙了,你?竟还要把她往前推?微微的亲娘泉下若有知,还不知该如何?心疼呢。”
傅蓉微听着颇为无奈。
且不说?她在侯府里有没有被娇养。
她亲娘泉下指不定能不能认出她这张脸呢。
傅蓉微在这个时候触到了心里藏了许久的柔软,花吟婉故去好多年了。傅蓉微犹记得?当年刚出事时,她在花吟婉笔记中发现的秘密。平阳侯断子绝孙得?给花吟婉记一份头功,甚至于她下手惩治亲生骨肉都没见手软,花吟婉柔韧的性情下,狠辣和决断都令人无比心惊,那也是她在欺骗和压迫中所能做出的最撕心裂胆的反抗。
假如花吟婉泉下有知她要走上这样一条路,想必会?是极欣慰的。
她养出来的女儿,绝不做任人搓扁揉圆的物件。
傅蓉微走进去,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父亲,母亲。”
一家人围在炉前正烫着黄酒,姜煦身边空着一个位置是给她留的。姜夫人怀中抱着暖炉,慈和地笑了:“微微,快来。”
他们?彼此默契绝口不提刚才的话。
姜煦不做声的盯着她入座,给她面前的杯盏里斟了一杯热酒。
傅蓉微端起杯子,与家人共饮了一杯,怀里也被塞了个热腾腾的暖炉,浑身都烫了起来。
姜夫人旁敲侧击道:“微微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可是累了?阿煦到底是军中长得?,不懂心疼人,你?若有什么委屈,尽可说?与我?听,娘一定给你?做主,莫要勉强自己,明白吗?”
傅蓉微笑着道:“娘放心,阿煦才舍不得?委屈我?。”
姜夫人:“那就好。”
姜煦今晚异常沉默,姜长缨话也不多。半个多时辰,几乎都是姜夫人和傅蓉微在聊,从家长里短到风花雪月。
姜煦偶尔向她投来一眼,傅蓉微无论在做什么,总能立刻感应到并回应他的目光。
确实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一壶酒见底时,灯里的油也快烧尽了,丫鬟上前准备填油,姜夫人说?不用,马上要散了。
姜煦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明日?我?到军中一趟,就不回来了。”
傅蓉微双手捧着暖炉,里面的炭火已经烧尽,铜壁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但她心口被酒染的余温还没散,仍是热的。她问:“明日?不回?何?日?再?回?”
姜煦道:“待大胜之日?。”
姜夫人叹了口气。
傅蓉微被酒意洗过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辰,她嗓音微哑,道:“待你?大胜之日?,我?定送你?一个安康和乐的华京。”
姜长缨扶着自己的夫人回屋。
下人们?上前收拾残杯冷炙。
姜煦拉着傅蓉微起身。
傅蓉微借势靠进了姜煦的怀中,枕在他的胸前,能听见他骨肉里传出来的阵阵心跳。
姜煦在半路上转了方向,没有回他们?那养了一堆杂七杂八人的院子,而?是随意找了一间闲置已久的客房。姜夫人的丫鬟一路跟在后?面看照,见状十分懂事地去将迎春悄悄叫了过来。
迎春得?了信,匆匆赶来时,屋里漆黑一片,看似寂静。迎春深谙他们?二?人的习性,没敢靠近,远远的守着。
屋里降下了一场春雨绸缪。
明明是严冬,可傅蓉微却觉得?自己身体像是烧了起来,要把津液气都蒸干似的,清醒和沉沦断断续续,交织在一起,梦里无数起落,傅蓉微把一切糊涂都归结为醉了。
迎春守了半宿,竟也没有一次被喊进去送水,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凑近了几步,贴在窗下,结果听见了傅蓉微一声不知死活的呢喃:“你?没劲了……歇吧。”
姜煦:“……”
迎春仓惶后?退,蹲下身抓了一把雪,糊了自己一脸,冷静下来。她嘴里呢喃着要疯,估计一时半会?看来是用不着她了,傻子才站在这里挨饿受冻,她贴着墙根一溜烟回院子里取暖了。
傅蓉微根本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一觉好梦,再?次惊醒时,外面天光大亮,她仍躺在客房中,身边早已空了,迎春守在屋子,炉子上煨着一碗不知什么汤,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傅蓉微清了一下嗓子。
迎春撩帘子进来:“主子,醒了。”
傅蓉微:“几时了?”
迎春道:“午时了,您这一觉睡得?可踏实。”
傅蓉微撑着锦被坐起来:“他走了啊?”
迎春回道:“王爷辰时就走了,他留了句话给主子。”
傅蓉微早已恢复了一脸冷淡:“说?。”
迎春眼观鼻鼻观心,不带任何?感情的复述到道:“王爷说?,他还有的是劲。”
傅蓉微:“……”
沉默了良久,迎春才敢偷眼去瞧傅蓉微的脸色。
刚经历过一夜春雨的傅蓉微早已退了潮,平心静气不起漪澜,唯独那一双眼睛像被秋水洗过,格外透亮,却也冷澈,她怔怔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迎春把炉子上的汤盅端了下来,道:“主子,您最好用些?清淡的,厨房备了七宝素粥,温了半日?了。”
傅蓉微身上不舒服,胃口也不盛,她挡开了碗,道:“先沐浴吧。”
客房里传了热水。
傅蓉微把自己打理妥当,拧干了头发,又歇了小半天,双腿没那么软了,才随便用了几口粥,慢慢走回了院子。
萧醴在屋里写字,十八娘竟和皇上混熟了,守在一侧静静地看。
十八娘透过窗见她回来了,脚步轻轻出来,到她面前。
傅蓉微问道:“我?这里住着可还适应?”
十八娘点头:“很多年不看奢想有如此安定的日?子了,你?待我?以礼,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傅蓉微道:“不急,我?们?要做的事情需慢慢来,我?眼下有一桩要紧事马上要办,你?这些?时日?先陪着皇上读书,等我?忙完手头的事。”
她所说?的要紧事,就是截断佛落顶的山道。
姜煦给她留了人手。
裴碧趁她得?了空,到她院门前求见。
傅蓉微没料到,姜煦竟把亲信副将留在了华京。
她立在门前,看着阶下的裴碧,道:“你?们?少帅此次可是大动作,你?不跟着去?”
他毕竟是武将。
哪个武将不盼着战场上建军立业?
留在华京属实有些?委屈了,连傅蓉微都觉得?不合适。
裴碧素来沉稳,拱手道:“在哪都是给少帅办事,不分高低贵贱。镇北军对上北狄战况是不容乐观,但华京城的稳固同样重要,少帅对属下予厚望,属下必会?协助夫人把事情办漂亮。”
此人的心情和格局非一般人可比。
傅蓉微准备了几日?,在姜煦大军出关的那一日?,她带着人分几批秘密出城,到了佛落顶扎营。
裴碧向傅蓉微引荐了一个人,是早前他遵姜煦的命,寻访到的一位游士。
傅蓉微见着了此人,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先生,蓄着长须,身形清瘦,穿着一件半旧的朴素道袍。
裴碧介绍道:“这位是徐先生,好游历山川河海,他从南到北走过很多地方,先帝爷在位时私藏了好几本游记,都是出自这位先生之手。”
傅蓉微:“失敬。”
她此时心里还是迷糊的,不知这位高人出现在此有何?见解。
徐先生向她欠身行了一礼,说?道:“王爷前些?日?子请我?探查佛落顶的山脉走势,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将整座山截断,别的且不说?,但论这份决断,王爷实在是个脱俗的妙人,在下岂有不帮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