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珠宫贝阙 小锦袖 290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93章

  第?93章

  傅蓉微疾步离开了刑狱, 夜风吹在她的脸上,也没能令她冷静下来?,她咬牙切齿:“好一个萧磐, 他真?敢……”

  以前她一直以为,萧磐是想要谋夺这个天下,而不是想要毁掉这个天下, 他理应珍视这片土地上的子民,毕竟他也是萧氏皇族的后人。

  如?今看来?, 是她高估了。

  封子行跟了出来?, 停在她身后, 略显担忧唤了一声:“少夫人?”

  傅蓉微缓过了胸中郁结的那口气, 道:“没事, 封大人, 请你?告诉我, 去年萧磐与南越勾结之事败露后,除了静檀庵的那几个女尼, 还有其他身份可疑之人吗?”

  封子行是最了解此事的人,他回想了一下,道:“当?初萧磐见东窗事发,先一步行动?,到皇上面前磕头认罪,涕泗横流, 皇上念着手足亲情,谅他一时糊涂, 此事在皇上的示意下压住了。静檀庵的女尼被秘密处决, 阳瑛郡主?禁足反省,除此之外, 没连累其他任何人。”

  傅蓉微呢喃道:“胥柒刚才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暗示我,萧磐手中仍掌控着一部分南越的势力,而且他们仍在馠都,甚至有可能与北狄不清不楚……应该再好好查一遍,戏场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封子行道:“此事不难,可以做到,我手里有人见证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他说的人是自己?府上的书?童。

  封子行的小书?童是他收养的孤儿,刚满十二岁,性格养得十分活泼,爱凑热闹,戏场百姓□□的那一晚,他正好在城外玩耍,亲眼目睹了来?龙去脉。

  傅蓉微跟着到了封子行的宅邸。

  一座朴实?简陋的小院,种了各种各样的兰花,透着一股读书?人的清雅。

  小书?童有点拘束的站在傅蓉微面前。

  封子行道:“把你?那天晚上所见,再说一遍,仔细别添油加醋,说一是一。”

  书?童缩了下脖子,说好。

  听?他说,一开始是杂耍艺人在笼子里驯熊,有个老妇人提着一篮子的糖糕和果子,挤在人群中,硬往人手里塞。

  书?童也得了好几块,幸而那天他牙痛,懂得克制,浅尝了一口便?不敢贪嘴,所以没怎么受到影响。

  “起初,围观的百姓里忽然有人嚷嚷头晕,紧接着,许多人附和,挤挤挨挨的乱了一会儿,紧接着,那笼子里的熊不知是何缘故,猛地暴躁了起来?,掀破了铁笼子,冲出来?便?暴虐伤人。再后来?的场面就失控了,断臂残肢到处都是,一行北狄人趁乱骑马冲进了城,我吓得躲了起来?,直到有官兵来?援。”

  傅蓉微点头:“明白了——先是有人分发糖果,令人心智不清,然后有人利用黑熊制造混乱,引得百姓们在恐惧与神昏下,不受控制的发生了□□。你?还记得分发糖果的人长什么样?驯熊的杂耍班子又是从哪来?的?”

  书?童摇头说实?在不知。

  封子行道:“我想办法查。”

  总算是稍微理出了一点头绪。

  傅蓉微奔波了一整晚,累了,便?起身向封子行告辞。

  封子行送她到车前。

  傅蓉微见他一路眉头紧皱,好似憋着什么难处,于是停在马车前,道:“封大人在担心什么?”

  封子行道:“我以一个编纂的身份掺和此案不合适,势必会给那些碎嘴子留下话柄,参我一本。”

  “馠都最近丧事不少,街上到处都是灵幡纸钱,好些世家勋贵因此丧子丧女,一片哀戚。”傅蓉微说:“封大人不必苦恼,您只需用计将案情的疑点散布到他们的耳朵里,他们自会竭尽所能的恳请皇上彻查。有些事情是可以借力打?力的,用不着您亲自动?手。”

  聪明人之间讲话一点就通。

  傅蓉微见他已经意会,登上马车,趁着天还没亮,回到了将军府。

  一只灰鸽停在她的窗外,头埋在翅膀下,正安睡着。

  傅蓉微进院门第?一眼,就瞧见了那只灰扑扑的小东西,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上前小心捧起鸽子,将它爪上的字条取了下来?。

  姜煦那家伙终于晓得给她消息了。

  信上说,山丹王子带人往西北逃了,姜煦一路追杀,现已深入蜀中。

  蜀中山匪盘踞,情况非常复杂,姜煦没细说其中详情,只道要多耽搁一段时日,最迟下个月能归,让她放心。

  傅蓉微看完了信,抿了抿唇,心情不大好。

  姜煦不回来?,她身边少了个商量的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顺心。

  她是不愿意再过一个人深夜算计的日子了。

  不过,这也实?在没办法,姜煦有他自己?该做的事,傅蓉微只能慢慢哄着自己?,开解情绪,她提笔给姜煦回了一张字条,简明的说了点眼下的烦心事,清晨小灰鸽睡饱了,啄了几口米粒,带着信飞走,在厚重的云层里一闪,不见了。

  傅蓉微天亮方?才睡下,到了下晌才醒来?。

  封子行的小书?童跑腿送来?了她想要的消息。

  馠都那些正办丧的世家家主?,已经互相约在一起进宫面圣,朝晖殿外跪倒了一片,有两个时辰了,皇上不给一句准话,他们就誓要活活跪死在宫里。

  傅蓉微悠闲在院子里饲弄起了花草。

  傍晚时分,宫里那些陈情的人终于散了,皇上下令大理寺彻查。

  傅蓉微目的达到。

  萧磐陷入了不太美妙的处境中。

  太后又病了,宣萧磐进宫侍疾。

  萧磐守在太后的病榻前,道:“儿子给母后请了一盏长明灯供在王府里,母后别胡思乱想,安心休养,会好的。”

  太后靠着引枕咳嗽了几声,满脸是遮不住的病容,道:“良妃有孕,你?听?说了吧。”

  萧磐点头道:“听?说了,宫里有几年没有这般热闹了。”

  太后抬手抚了一下萧磐的头,让他靠在膝头,道:“我儿,哀家一旦去了,皇上必定留不得你?。哀家若不能给你?扫清前路,怎能安心赴死呢。先帝恨着哀家呢,为了月妃那个小贱人,等到了九泉之下,他们帝妃情深,想必不会给哀家好脸色……儿,哀家怕啊。”

  萧磐勉力笑了笑:“母后想得也太远了,哪里就到那种地步了,母后千秋万福,那一天还早着呢。”

  嘴上如?此安慰,其实?他心里清楚,不早了。

  太后大限将至。

  肖半瞎已掐算出不祥之兆,就在这一两年里。

  太后紧紧的攥住他的手:“记住母后交代你?的话,他是个小偷,偷了哀家与先帝的嫡系血脉,他才是窃国之贼,你?要争气啊儿,一定要把属于我们娘俩的东西抢回来?。”

  萧磐安抚着已经被病痛折磨到偏执的太后,喂她用了一碗安神汤,亲眼盯着她睡熟了,紧蹙的眉头在梦中舒展开。

  太后的心腹嬷嬷走来?,在萧磐身边耳语道:“王爷,岚婕妤来?给太后请安了。”

  萧磐帮太后掩好被角,道:“请进来?吧。”

  太后正睡着,岚婕妤进殿便?是与萧磐四目相对。

  萧磐上前几步,牵岚婕妤的手,走进了屏风之后。太后的心腹嬷嬷眼睁睁瞧着这一切,将所有下人都打?发到了门外。

  在皇上的旨意下,大理寺彻查那夜戏场的暴动?。

  傅蓉微时刻关注着动?向。

  驯熊的杂耍班子已人去楼空,不见了踪影。

  那位在戏场里趁乱分糖果糕点的老妇人,根本查无此人,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胥柒仍然被羁押在刑狱中。

  真?凶一日不暴露,他就一日洗不脱身上的嫌疑。

  傅蓉微百无聊赖又爱上了与自己?对弈,棋子一黑一白布在局上,看似乱糟糟不成章法,却处处有迹可循。

  小灰鸽飞回来?,落在棋盘上,踩住了一枚黑子,拨乱了。

  傅蓉微笑了笑,取下了姜煦的回信,展开一看,是笔迹十分潦草的一行字——

  “南越七殿下心机深不可测,仔细他利用你?。”

  傅蓉微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姜煦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胥柒颇有微词,认为他不是个简单的人。

  傅蓉微暂且还没瞧出什么不对劲,但是她想着,姜煦远在百里之外,特意传信嘱咐这么一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傅蓉微将乱了的棋局彻底打?散,黑子白子分别拣出来?,放进盒中。

  她决定去找胥柒喝茶。

  这一次傅蓉微没有空手去探望,而是准备了丰盛的茶点,靠着封子行手中的御赐金牌,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刑狱深处。

  胥柒垂首盯着面前白团子一样的软糕,手指在袖子里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傅蓉微端详着他那温和没有攻击性的眉眼,聊天一般的说道:“你?的年纪与我丈夫差不多大,但气质差多了。”

  胥柒谦虚道:“我怎么敢跟少将军比呢?”

  “他像一团燃烧的明火,温度灼人,可他活着的每一刻都在竭力耗费他的命,有种不顾死活的热烈。”傅蓉微婉婉而谈,“你?与他不一样,你?看似也在燃烧,但你?是一团没有温度的火,哪怕旁人把手伸去,也不会灼伤半分,只能感觉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冷。”

  胥柒听?了这番论调,忍不住道:“少夫人真?是活在一片诗情画意里。”

  傅蓉微听?出其中的隐含的一丝嘲讽,但那却是没有恶意的。傅蓉微道:“我带来?了一幅画,是特意为你?作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画筒,推到了胥柒面前。

  胥柒打?开画筒,解开丝带,展开画。

  一座宫殿,盘着一条巨蛇,有一模糊的人影高坐于殿上,伶仃瘦弱被笼罩在巨蛇的阴影之下。

  胥柒指着殿中的人影,道:“此人是谁?”

  傅蓉微道:“此画为你?而作,画中人自然是你?。”

  胥柒又指着那条盘踞的蛇,道:“那它又是何意?”

  傅蓉微笑而不语。

  胥柒便?不再问?了,用手轻轻抚摸过画上的颜料,放在鼻前一嗅,道:“是刚画成的。”

  傅蓉微一点头。

  胥柒将画小心铺在了草榻上,打?算晾干收藏起来?。

  他说:“多谢少夫人赠画。”

  傅蓉微道:“七殿下,既然要用我,给我一点提醒,该从谁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