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诡异命案
那日春宴河秋游后,吕如宁就真的怕了段萧了,虽然段萧一出现,她的眼神依旧控制不住的往他身上粘,可她再也不敢随意往前凑了。
丢过一次脸,不能再丢第二次。
就在京城人士洋洋洒洒地在茶余饭后时光议论着段萧、宋繁花以及吕如宁时,宫中发生一件奇异大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柳贵妃的宫女红央死了。
她死了不惊奇,惊奇的是,她死在了皇帝的床上!
云淳连夜将薛凌之和段萧召进了宫。
宽大的龙床上,红央身上盖了一层薄被,但其实,她躺在被子下的身子一丝不挂,还有刺目的痕迹。
柳纤纤脸色异常难看地坐在一边,她看着面前的帝王,红着眼眶道,“皇上若喜欢红央,大可直接封了她,她与妾身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就算一起侍候皇上,也无妨的。”
云淳脸色比她还难看,“朕没碰她,你以为朕是什么女人都碰的?”
柳纤纤眼泪流了下来,“可红央是死在皇上的龙床上的。”
云淳眼瞳狠狠一缩,他当然知道这个贱婢是死在了他的床上,可他压根没碰过她,尤其今晚他是准备带柳纤纤来他的龙床欢娱一番的,谁知道,竟会出这种事。
云淳在意的不是一个婢女的死,也不是在意一夜的欢娱没了,他在意的是,他的龙云宫何时这般松懈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兵那么多,这个贱婢是怎么被弄进来的?试问这天下间,到底有几个人有那本事在他的龙云宫来去自如还不被禁军发现?
云淳有怀疑的对象,但不能确定,尤其今夜这危机有九成以上不是争对红央,而是争对他,他脸上覆着晦冷阴沉的光,视线停留在段萧的脸上足足审视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稍顷,他冷声喊,“来人!”
黄襄贵立马跑进来,战战兢兢地道,“皇上。”
云淳道,“传暮西凉。”
暮西凉被传到龙云宫,云淳对他吩咐,“封锁城门。”
暮西凉按着腰中佩刀,沉应一声,“是。”
当夜,禁军出动,守住各个城门。
段萧官袍加身站在那里,一派波澜不惊,对于云淳刚刚碾压似的目光浑然不在意,即便这事真的是他做的,以他的城府心思,哪怕是云淳,也是瞧不出来的。
云淳对段萧道,“今夜这事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段萧恭恭敬敬地道,“臣领旨。”
薛凌之眯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缓缓收回。
云淳双手都落在龙椅的扶手上,心中是惊怒交加,看着柳纤纤无声刷泪的样子,烦燥顿起,他瞥一眼龙床的方向,冲薛凌之道,“去验尸。”
薛凌之听令,拿了手套戴上,走到龙床边,脸色凝重,指尖掀起薄被。
薄被下的女子全身青紫,身上一片衣衫都没有,两腿大张,血液贴腿,神情安祥,薛凌之看着这样的裸体,眼中一点儿旁生的邪念都没有,他只是寸头寸尾地将这具尸体看了一遍,又伸出手,戴上手套,在好几处可疑的地方按了按,还将红央的腿抬了抬,看了看流血的地方,最后,他一脸了然地摘了手套,转身冲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说,“皇上,此人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段萧立于黄幔后的眼微微一眯,手微微攥了起来,传说薛凌之是断案神手,果然名不虚传。
柳纤纤瞠目道,“自杀?”她眼泪一滞,难以置信,“不可能。”
薛凌之对她道,“是自杀还是他杀,臣断案多年,是不会看错的,若是他杀,红央的身上必然有他杀的痕迹,不过,她虽然身上青紫无数,却都不是别人弄的,是她自己弄的。”
柳纤纤不相信。
云淳也不大相信。
薛凌之就将红央的身子翻转了过来,身子一转,前后形成鲜明的对比,光滑的后面肌肤从头到脚,完璧无暇,别说青紫淤痕了,就是一条抓痕也没有,可红央的身子,前面全是青紫痕迹。
柳纤纤一愣。
云淳眯眼问,“怎么回事?”
段萧也看向薛凌之,目露询问。
薛凌之道,“臣摸她身子,以她目前微凉但又没有完全凉透下来的体温来看,她死了将近有三个时辰,现在是丑时一刻,三个时辰前就是亥时了。”说到这,他顿顿,转头看向柳纤纤,“柳贵妃,臣问一下,亥时将近两刻的时候,你的这个婢女在做什么?”
柳纤纤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擦了擦眼道,“那个时候皇上刚刚传话要过来,我就让红央去备浴。”
薛凌之问,“你可有特别交待她什么?”
柳纤纤脸色微顿,瞥一眼云淳,道,“因为皇上很喜欢血棠花,我便让她去折了。”
血棠花养在御花园,本身御花园里有很多花,又逢秋季来临,那些逢秋而开的花都毫不逊色地绽放,柳纤纤想讨皇上欢心,派宫女去折花并不稀奇,只是柳纤纤不知道,云京城的血棠花遇血便会成毒,这也是为什么云淳很喜欢这种花的原因,当然,血棠花这种奇花只生在皇宫,能来御花园赏花的也得有那个身份跟地位,很少有人知道这种特殊的花,但云淳却是知道的。
柳纤纤一提到血棠花,云淳就眯了眯眼。
薛凌之道,“这就是她死亡的原因。”云淳挥手,冲门口的黄襄贵道,“送贵妃娘娘回去。”
黄襄贵应一声,即刻朝柳纤纤拱身,“娘娘,走吧。”
柳纤纤不想走,她要弄清楚红央死的真相,可云淳不让她留,她就是想留也不敢,她深深吸口气,看着段萧从始至终不言不语的样子,心没法安定下来。
她总觉得红央就是段萧弄死的,可段萧这个人,在衡州的时候就是个让人猜不透的男人,如今到了京城,那城府越发的深了。
柳纤纤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了龙云宫。
她走之后云淳的脸色垮了下来,他冲薛凌之道,“你确定这个贱婢是死于血棠花?”
薛凌之道,“必然。”
云淳冷冷道,“不管她是死于什么,朕现在要知道的是,她是如何从御花园跑到朕的龙床上来的。”
这才是重点。
薛凌之道,“臣断案有一手,但查案却不太行了。”
云淳看向段萧。
段萧毫不推迟,“臣即刻去查。”
云淳摆摆手,段萧和薛凌之都退了下去,云淳看一眼床上的尸体,只觉得晦气,让黄襄贵差人将尸体给弄了出去,自此,他再不住龙云宫,而是搬去了太和殿。
红央是柳纤纤的婢女,突然暴毙死在云淳的龙床上,虽然这事看上去跟柳纤纤没有关系,云淳却再不宠幸她。
柳纤纤从一时的圣宠沦为了冷宫弃妃。
柳纤纤也不惊慌,每天只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宫殿里,听月离每天汇报一次段萧查案的进程。
当天夜里,段萧回到已经更了牌子的剌史府,茗香和采薇照常守在门口,见他回来了,一个开门,一个端茶倒水,段萧看也不看她们,如往常一般,把她们遣了出去。
无方将门关上。
段萧揉揉眉心,冲他道,“去打水,我要洗澡。”
无方应声,下去准备。
段萧起身脱掉官袍,身着中青色的里衣站在窗前,没一会儿,窗前风叶微动,段萧转身,将窗关上,跨过屏风走到内室,等无方打来了水他就脱了衣服洗澡,洗罢澡,换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去了书房。
无方将门守住。
段萧进到书房内,不坐,站在那里说一句,“出来。”
夜不鸣立刻现身,“少爷。”
段萧道,“那天可有人看见了你?”
夜不鸣道,“我若不愿意,这天下间大概是没人能看见我的。”
段萧点点头,又道,“暮西凉也不简单,我是担心他会坏事。”
夜不鸣道,“那日不是他值守。”
段萧沉沉笑着理了一下衣袖,“你知道我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但凡下手,就不会让他有意外产生,暮西凉忠君,那就让他来当这个指证人。”
“嗯?”
夜不鸣没听懂。
段萧慢条斯理地道,“柳纤纤被冷落,云程不会坐视这么好的时机而不顾,他必然会有行动,就算他不想淌这个浑水,我也会让千叶力劝他淌的,暮西凉每日都会在日暮时分去太和殿向云淳汇报当日城门情况,若他撞见了柳纤纤与云程在一起,你说,他会不会向皇上举报?而皇上遭遇了龙云宫那一宫女死亡事件,对周遭的人都怀着警惕之心,这么个时刻,偏柳纤纤与云程接触上了,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
夜不鸣一愣,随即笑道,“少爷,你好坏。”
段萧轻轻捋着手指,漫声轻笑挑眉道,“哦,男人不坏,女人大概不爱的吧?”
夜不鸣哈哈道,“宋姑娘不在呢。”
意思是,你说这话她也听不见。
段萧撇嘴,“早晚她会知道。”说罢,挥了挥手,夜不鸣笑着离开,段萧又在书房呆了一会儿,这才出来,回卧室睡觉。
第二天温千叶下朝后就去了太子府。
云程也是刚刚回来,窝在榻上把玩着琉璃杯,见他来了,只眼皮抬起斜了一眼,又垂下,继续玩手上的琉璃杯。
温千叶走过去,问,“太子对今日朝堂上段萧所奏之事有何看法?”
云程反问,“你呢?”
温千叶道,“柳贵妃原就是云苏的人,她进宫的目地到底是想得圣宠还是想为云苏效力,我们都不知道,可她婢女意外猝死在皇上的床上,这就很令人费思了。”
温千叶眯眯眼,说,“臣看是有人想给皇上一个下马威。”
云程冷笑,“谁有那个胆。”
温千叶轻笑,“太子不想吗?”
云程猛地一个激灵,琉璃杯脱手而出摔在地毯上,还好地毯铺的够厚,没有摔碎,那琉璃杯只是从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堪堪停在了一个四脚椅的椅脚边,云程看向温千叶,危险警告,“虽然本宫是觉得状元是个不世之才,可不当说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温千叶道,“臣携烈日银枪归你,不是看你庸庸无碌的。”
云程脸色一阵难看。
温千叶又道,“这是个好机会,柳纤纤无缘无故死了一个婢女,又遭皇上冷落,她心中必定是有气有恨的,恰逢云苏不在,这个时候太子若能拉拢她,对付皇上就轻而易举了。”见云程要反驳,他又道,“你只有登上皇帝宝座,才能拥有肖锦莺。”肖锦莺。
这个名字从脑海里一过,云程顷刻间手指攥紧了手心。
他一直不喜欢云苏,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云苏贵为天上明月,而他身为太子,却连他半袖气度都比不上,肖老头一直想把肖锦莺嫁给云苏,可肖锦莺是他看上的,怎么能嫁给云苏?
皇上那个老爹疑心病很重。
一边是云苏,一边是皇上,云程就是想异动也不敢。
同样的,皇上和云苏也是顾及此。
这是个三角关系,除非一角塌陷,不然这局面永远破除不了。
而今,云苏远在琼州,哪怕京中留了势力,那势力也不会贸然出现,利用云苏的人来对付云淳,这似乎真的是一步好棋。
云程眯眼深思了起来。
温千叶点到即止,不再多说,他怕说多了会引起云程的怀疑,便掸了掸官袍,起身告辞。
云程在想事,也没管他,任他走了。
温千叶回到状元府,冬青迎上来,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晚?”
温千叶看她一眼,慢慢地脱了官袍,进屋洗了把脸,冬青将他的官袍拿着挂在屏风上面,又从衣柜里取了一套衣服递给他,温千叶当着她的面将衣服换上,末了,他道,“大概过不了多久,你与我就不用这般了。”
这话冬青没听明白,她歪着头问,“什么意思?”
温千叶道,“意思就是可能很快,你就能与你家小姐团聚了。”
冬青大喜,“真的?”
温千叶看着她脸上的笑,缓缓沉了沉脸,淡应一声,“嗯。”
冬青大笑道,“太好了。”
温千叶薄唇紧抿,哼一声,出了门。
冬青却没心情管他,只要一想到能够再回到宋明慧身边,她就高兴的忘乎所以,喜滋滋的哼起了歌,压根没注意到她越是欢快温千叶越是阴沉的脸,到了晚上,一向极讨厌碰她的温千叶将她一把抱起,扔在了床上。
冬青大惊,“做什么?”
温千叶站在昏暗的烛火下,一边慢条斯理地解着盘扣,一边冲她阴笑,“睡你,看不出来?”
冬青抓紧脖领,“咱们那一天说好的啊,只那一次。”
温千叶道,“一次你能爽吗?”
冬青脸色一红,怔怔地看着烛火前透着几分妖冶的男子,她心下大骇,在温千叶往身前欺近的时候,她眼中露出惊恐,“别,温千叶,你不是说我身份卑下,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命,你那天碰我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是怎么回事啊?你今天又去太子府了吗?太子又说什么话了吗?”
温千叶拉住她冰冷发颤的手,低声笑,“太子说明日要给你验身。”
“啊?”
“所以今晚你好好表现。”
冬青才不要,她虽然对这个温神棍挺有好感,可到底第一次的时候她疼的死去活来,那种滋味一次就够了,还来第二次?不不不。
冬青红着脸说,“不用了吧,我已经……已经……”
温千叶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呢喃失笑,“一次不够。”
冬青懵然。
温千叶却不再跟她废话,直接落了床幔,脱了她的衣服,将她压在了身下,这一夜的温千叶与第一夜的温千叶不同,第一次的时候他是公事公办,所以冬青才会那般的疼,他也毫无技巧可言,可这一次,他让冬青软成了一滩水。
第二日冬青没能起来,温千叶收拾好自己就上朝了。
在朝堂上,他与段萧只轻轻一个眼神互动,段萧就心领神会,罢朝之后他就开始布局,是夜,段萧将飞天猫召了回来,问他证据收集的情况,飞天猫笑道,“有我出马,少爷还能不放心吗?你想要的,我都找齐了。”
段萧道,“好。”
飞天猫找的证据不单有人证物证还有线证,当时宋明慧被掳又被救,画了一张人物画像给段萧,段萧让范止安去追查此人,没有查到,那是因为衡州已经没有这个人了,入京之后再查就很容易了,飞天猫轻松查到那个人,又顺藤摸瓜,查到了云程。
飞天猫将每个人提供的罪状的亲笔画押信给了段萧。
段萧接过,眯眼笑道,“等云程入了瓮,这小小的画押信就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温千叶的暗中煽动,段萧的苦心设计下,云程在第二天的罢朝后就去找了柳纤纤,柳纤纤不管是被宠还是被冷落都是波澜不惊的,她既不会恃宠而娇,也不会因冷落而惆怅,她本就不爱云淳,入他后宫也只是无路可走的破釜沉舟之举,她要为柳元康报仇,要为柳绍齐报仇,所以,她会让自己好好活着。
虽被冷落,日子却依旧。
柳纤纤坐在宫殿的膳堂里吃饭,听到宫女通传说太子来了,她吃饭的手一顿,轻轻掀起眼皮,问,“你说谁?”
那宫女又重复一遍,“太子。”
柳纤纤道,“不见。”
宫女一愣,没想到她竟敢这般说,那可是太子啊。
柳纤纤眉目轻转,“怎么,没听懂?”
宫女被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一看,浑身一颤,顷刻间就垂下头去,忙道,“奴婢这就去……”
话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道轻笑,“敢拦本宫的驾,柳贵妃派头十足啊。”
宫女扑的一下往地上一跪,大气都不敢喘。
柳纤纤搁下筷子,看着云程踏步走过来,她站起身,冲他道,“我与太子素来不熟,太子是走错路了吧?”云程笑道,“本宫刚好要比柳贵妃熟悉皇宫一些。”
柳纤纤眼神清寒,“太子找我何事?”
云程看着她,啧啧两声,“这被冷落的女人,果然脾气不大好。”他施施然地往后面的椅子里一坐,佯佯道,“自然是来看看柳贵妃最近过的怎么样。”
柳纤纤冷道,“我很好。”
云程支着下巴讥笑,“柳贵妃果然不愧是柳公的女儿,死了贴身婢女,失了一大靠山,还能这般淡然,本宫都要对你竖起大拇指了。”
柳纤纤被揭伤疤,心口一疼。
云程缓缓摸出腰间的佩扇,不声不响地把玩,玩了一会儿,视线落在那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启唇道,“滚。”
那宫女立刻爬起来滚出去。
云程又把其他伺候的人也给赶出去了。
柳纤纤脸一白,“你想干什么?”
云程窝在椅背里,漫笑着看她,“失了云苏的庇佑,你就不委屈吗?”
柳纤纤捂着心口,那里在细细密密的疼,云苏,云苏,这个男人是她的念想,是她的信仰,她承欢在云淳身下的时候,闻着身上男人所渗出来的龙涎香她都会落泪,她爱云苏入骨,云苏却弃她如履。
柳纤纤仰起脸来,心想,委屈吗?自是委屈的。
可当一天,你一无所有了,你就会忘掉这种矫情的情绪。
与生存比起来,委屈算得了什么。
与仇恨比起来,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柳纤纤咬牙吞掉一肚子的泪,冷冷地冲云程道,“委不委屈都与太子无关。”
云程摇摇头,“柳贵妃这话就说错了,你若委屈,本太子可以帮你的啊。”
柳纤纤狐媚的眼一眯,“太子什么意思?”
云程道,“帮你回到云苏身边。”
柳纤纤是个聪明的女人,正因为聪明,她才入了云苏的眼,虽然因为宋繁花的重生,她一度受挫,可她骨子里的聪明睿智却没变,是以,才在无路可走之时,果断地攀上云淳这颗大树,但云淳因一个婢女的死就冷落她,可见,云淳这个男人,也是靠不住的,那么,想要复仇,能怎么办?
柳纤纤没有宋繁花重生一世的优势,也没了柳府依撑,更没了柳绍齐的帮衬,她想在这片贵族子弟满惯天下的京都活下来,只能靠拉帮结派。
薛丞相是皇上的人,她拉不了。
吕府神秘低调,她也拉不了。
肖家老太师都不屑看她,她更拉不了。
那些偏低一些的贵族,比如赵家、田家、王家,他们虽然好拉,却没有用。
柳纤纤这几日坐在宫殿里静思,就是想着从哪里打开突破口,如今云程的话一落,她倒是笑了,她冲月离说,“给我泡杯茶来。”
月离看一眼云程,轻应一声,下去泡茶。
柳纤纤挑了个椅子也坐下来。
云程看着她,大笑,“柳贵妃果然是聪明人。”
柳纤纤回他一记冷笑,“太子也不笨。”
云程哈哈大笑,笑罢玉扇收手,眯眼打量着她,轻轻叹道,“这么一个才貌惊人的美人,云苏怎么就舍得丢了呢?”
柳纤纤漠寒着脸不应声。
月离泡了茶过来,给柳纤纤斟上,给云程斟上,之后柳纤纤就把她挥退了出去,让她关上门,守在门口。
柳纤纤与云程在房间里说了什么月离不知道,她只知道,在云程走后,这个打小就让人敬佩的小姐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
月离看着这抹笑,浑身一麻,似乎看到了周氏的样子。
云程从柳纤纤的宫殿出来后,段萧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云淳自然也接到了,他将御笔狠狠一甩,大怒道,“这两个人是当朕是死的吗?”
黄襄贵不敢应腔。
云淳阴狠道,“给朕将那贱人带来!”
黄襄贵立刻胆颤着心去找柳纤纤。
柳纤纤被带到御书房,跪了整整一天,这消息传到下面的各大王侯将相府中,掀起了微澜。
薛蔚坐在书案后,问薛凌之跟薛少阳,“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气息有点儿不对?”
薛少阳道,“太子是故意在惹皇上生气。”
薛凌之摸摸下巴,“我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薛薜问,“什么大事?”
薛凌之摇头,“不知呢,可心里总是有点不踏实。”他冲薛蔚道,“爹,要不你去一趟吕府?九王爷不在京中,若京中大乱了,那……”他眯眯眼,“岂不让外人有了可乘之机?”
他说的外人,薛蔚心知肚明,无外乎就是段萧。
薛蔚道,“吕府虽掌天机谶言,可没皇上奉召,他们是不会轻易开口的,我就算去了也问不到什么。”
薛凌之揉了揉眉心,说,“我去找吕止言。”薛少阳看他一眼,没拦,薛蔚也没拦,薛凌之去找吕止言,让他卜算京城里近期是不是要有大事发生,吕止言看着他,笑道,“我若有那能力,还闲游四海?”
薛凌之一噎,瞪着他,“好歹你是姓吕的,难道一点儿都算不到?”
吕止言摊摊手,“我是吕府异类。”
薛凌之气闷。
吕止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你要是邀我去喝酒游玩或是逛花楼,我大概会很在行,但是,算天地命运嘛……”他摇头无奈,“我是门外汉。”
薛凌之见他那般无用,气的将他一推,走了。
吕止言抿了一下唇,在薛凌之走后,他仰头看天,那搁在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他一点一点地眯上眼,轻喃道,“京城何止是要发生大事了,是要变天了。”
吕止言甩袖进屋,静观天变。
段萧在听到云程去找了柳纤纤后也凭心静气地等着,他一向不急功近利,在衡州卧薪尝胆那么久,又在京城虚与委蛇这么久,如今,计划一步步在成形,他有的是耐心等。
除了云程的命,他还要拿回烈日银枪。
他说过,宋繁花送他的东西,不管到了谁的手上,到最后,还会回到他手上。
对她的东西是如此。
对她,亦是如此。
段萧坐在夜色下,十月的京城已经有了微凉的冷意,再过半月,霜气就会侵袭,那个时候会更冷,段萧捏杯倚靠在贵妃靠上,长腿伸起,搭在长长的木垣柱上,青色长袍顺风而下,在半腰阑干下轻轻晃动,段萧一边饮酒,一边赏月,一边思念心中的佳人,或许是月光太朦胧,或许是酒意太浓,他微微仰头的下颚弧线不复往日来的冷冽,平日里鹰隼般的锐目也剑起了锐色,在月色下,闪着柔软的气质。
酒喝到一半,段萧想到什么,眉心轻轻蹙了蹙,从袖兜里掏出一物来。
茗香和采薇就守在他的身后,但凡在屋外,茗香和采薇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
段萧心知肚明她们是在监视他,他也无所谓。
能让她们看见的,她们自然能看见的,不能让她们看见的,她们即便有三头六臂,那也是看不见的。
茗香和采薇看到段萧拿着一张白纸折成的四不像的东西在把玩,二人互对了一眼,茗香笑问,“大人,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段萧向来不爱与她们说话,可这次却奇迹地开了口,他拧拧眉,说,“不知道。”
茗香一愣,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笑道,“能让奴婢看看吗?”
段萧瞥她一眼,道,“不能。”
茗香便又往后退开,不敢再言了。
采薇倒是歪着头,就着月色研究了那个图案半天,最后道,“大人手中拿的,可是盛传在女子堆里非常出名的心愿鹤?”
段萧眯眼,“鹤?”
他垂头打量着那个小东西,哪里像鹤了?
采薇笑道,“心愿鹤确实是鹤没错,不过大人手中拿的,应该只是心。”
段萧双手捏起那纸片,摆在采薇面前,“你说这是心?”
采薇往前一步,认真看了两眼,笑道,“奴婢确定,是心。”
段萧将心扣起来,笑道,“哦。”
采薇见他笑了,猜测他今天心情应该很好,就大胆了一些,笑问,“这是大人的未婚妻送给大人的吗?”
段萧脸上的笑一收,顷刻间酒杯从手中离手,擦着栏下的花花草草,嗖的一声落在了远处的石桌上,他收起袖子,收起垂落而下的裤腿,冲她冷道,“多言,退下!”
采薇一惊,慌忙欠身退下。
退下之后,心有余悸,拍着胸口直擦汗。
茗香嘀咕一句,“果然是不能说不能提啊。”她拉住采薇的胳膊,小声道,“大人未过门的妻子想来很厉害,性格不好,长相又丑,却能得大人这般维护喜爱,可见,手段绝非一般呢。”
采薇道,“若是一般,能入大人的眼?”
茗香道,“说的也是。”
采薇道,“不过,像大人这种脾性的,大概也只有他的未婚妻降得住,受得了,一般女人怕是吃不消,你没看他刚睃过来的眼神,简直像刀片。”
茗香低笑,“虽然这个大人冷是冷了点,又很不近女色,可他人还是挺好的嘛,皇上原本派我们来是要给他当暖床丫头的,他不要,也没虐待苛待我们,平常虽凶了点,却从没罚过人,也不过问下人的事,在这个府里,我们就像自由身一样,你不觉得很舒适吗?”
采薇道,“我当然觉出来了。”
茗香道,“我不想回宫了。”
采薇看她一眼,轻叹,“我们的来去,从来不由自己,命,也不由自己。”
茗香眼中的伤痕一闪而逝,闷闷不乐地回了屋。
采薇也跟着回去。
段萧进到内室,单手枕在头下躺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那颗“心”,想着宋繁花一脸拙败又一脸笨拙可爱地折着这颗心的样子,心口甜蜜的不得了,傻傻地笑出声来,笑罢,想到这多日来的分别,又是一阵惆怅,不知道她在琼州做什么,不知道她办完事后会不会来京城,以宋繁花那没心没肺的样,段萧猜想,她离开琼州后定然不会来京。
段萧闷叹,果然女人这种生物,不能接近,会心乱。
段萧将那纸收起来,脸一斜,靠着衾被睡了。
第105章 太子府灭第二天段萧起的很早,在所有的事情向着自己理想的方向发展时,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怠,尤其皇上让他彻查红央死于龙云宫一案,他还没查到,不是他查不到,而是龙云宫一案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跟别人没有干系,要怎么查呢?自己查自己?当然不可能。
段萧一边穿官袍一边深思,起初他是想把这罪名安在云程身上的,现在么,怕是会牵强附会,太多矛头指向太子会让皇上心生警觉。
那么,龙云宫一案就不要把云程扯进来了。
不扯云程,还有谁能扯?
云苏。
云苏手下的能人异士众多,皇上心中大概也有怀疑过他,但仅是怀疑,不敢断定,那他身为臣下,自然帮皇上排忧解难,让他定心。
云苏远在琼州,断不可能插手这件事,但沈寒就不好说了,那天他进了宫,偏又不是奉召进宫,段萧阴阴地想,在衡州,你逃过一劫,在云京,我看你如何逃得过这一劫,段萧缓慢将官袍穿好,走出了门。
无方已经驾了马车等在外面,见到他出来,立刻跳下马车。
段萧上车,进车厢,靠在了榻里。
无方将马车赶到皇宫,到皇宫门口,段萧下了车,却不让无方等他,让他先回府,无方也什么都没问,打了马又回去。
段萧去上朝,罢朝后就去了御书房,他向皇上汇报这几天查案的情况,云淳翻着卷宗,看着上面俱俱详细地写着红央死的那天从早到晚皇宫内外的情况,当看到沈寒有入过宫见过柳纤纤又被段萧特殊标注出来时,他眼一眯,手指着红线标注的地方,问,“这是何意?”
段萧轻飘飘看一眼,本本职职地道,“臣怀疑这个人有问题,就标了出来。”
云淳问,“哪里有问题?”
段萧道,“沈侍卫一般是不奉召不轻易进宫,那天却突然进了宫,这本身就很奇怪,加之他进宫后不为公务,反而去了柳贵妃的宫殿,虽说呆的时间并不长,可也很奇怪,他与柳贵妃无亲无故,去叙旧说不过去,去看望也说不过去,臣实在是想不通沈侍卫为何会去柳贵妃的宫殿,联想到红央死于龙云宫一案,臣就把他列为可疑人了,毕竟,沈侍卫武功高强,又打小呆在九王爷身边,对皇宫内外都份外熟悉,别说无声无息带一个人进出龙云宫了,就是……”
话没说完,传来云淳一声怒喝,“混帐!”
段萧一惊,猛地闭了嘴。
云淳将手中御笔生生折断,大概气的不轻。
段萧余光扫了一眼,又缓缓垂下。
云淳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拿柳元康一事来说,他宁可错杀,也决不错放,死一个无辜之人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能扫除威胁,多杀几个又何妨?尤其,云淳与云苏的关系很怪异,说是父子,不像,说是仇敌,不像,云苏虽贵为九王爷,却从不踏入朝堂,看似闲云野鹤,却又令人忌惮,云淳应该是想杀云苏的,却苦于无门,便一直拖延着。
段萧将云淳、云苏、云程的关系剖析的很精僻,也很精准,这几个月在京城,他可不是白呆的,正因为剖析的精准,所以下手必扼咽喉。
云淳彻底怀疑起了沈寒,但他没说,他将黄襄贵喊进来让他重新取了一支御笔给他,又继续往下看,段萧在后面还圈了几个可疑人出来,这几个人都是云程一派的,为了混淆云淳的视线,段萧还加了一二个薛宰相也就是皇上的人,当然,这些人皇上要不要杀不重要,段萧要的,只是沈寒的命。
云淳将卷宗看完,二话没说,只批一个字,审。
段萧谨遵圣意,派出唐河和高显,将那几个可疑人都拎到了剌史府衙,唐河是薛凌之的人,高显是云程的人,这两个人一出动,薛凌之与云程就得到了消息。
薛凌之没动。
云程也没动。
这两个人都坐观其变。
当听说沈寒被冠上嫌疑犯的头衔,被段萧扣留在了剌史府衙时,薛凌之一个人坐在院中,看着头顶被秋意肆虐的越来越弱的阳光,叹道,“段萧他可真敢。”
云程坐在太子府中,冷笑,“不知所谓。”他冲温千叶说,“皇上是沉了心要拿段萧当矛,斩我跟云苏呢。”
温千叶笑道,“一个段萧,不足为虑,太子先下手为强就好了。”
云程没说话,只眼中颜色越来越黑,藏着狠辣。
温千叶其实也为段萧捏一把汗的,皇上这般重用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在利用他,等利用完,差不多也该死翘翘了,如果皇上不死,死的,可就是他了。
温千叶担心段萧,段萧却不担心自己,审问沈寒的时候句句带针。
沈寒冷笑,望着桌前那个官袍加身,威仪凛然的男人,听他鬼扯连篇,他冷笑,“想治我的罪,你还没那个本事。”
段萧轻笑,“沈侍卫有没有罪可不是我说了算,是皇上说了算,我只是公事公办,律纲询问,你只需要回答即可,有何不满,你可以在皇上面前陈诉。”
沈寒一噎,气道,“在衡州没能杀了我,想在云京借皇上之手杀我?”
段萧啧啧道,“本官刚说了,我只是律纲询问。”
沈寒眯眼瞪着他。
段萧挑眉,“你认真回答,若无罪,皇上自不会怪罪于你。”
沈寒心想,不会怪罪吗?他一直想拿九王府的把柄,可他家王爷素来低调,不参与国事,也不发表任何意见,但凡入京,必然是清心寡欲,呆在府中不出门,回了琼州,皇上想拿捏也拿捏不到,所以,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会放过吗?不会,沈寒很清楚皇上不会,所以心中早就存了以死明志的决心,对于段萧的问话,一律不答,段萧没办法,只好原原本本地将情况反映给了云淳。
云淳拍桌怒道,“他是觉得朕审不了他?”
段萧道,“大概是沈侍卫觉得,他出自于九王府,臣没那权力审他。”
云淳冷笑,“不必审了,直接拿下。”
段萧一愣。
云淳眯眼,“没听清?”
段萧立刻垂首,“臣听清了。”
云淳道,“那就去办。”
“是。”
段萧退身御书房,呼一口气,被秋风一吹,浑身爽朗,他仰头看天,笑一声,带着圣旨回府衙,将沈寒投进了死牢。
云淳说直接拿下,没说要拿到死牢,但也没说不拿到死牢,段萧就假装糊涂,直接将人投进了死牢。
沈寒一入狱,朝堂震动。九王府中飞鸽传书,当夜发出,直往琼州。
云苏在接到这封信时琼州城内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差一个导火索了,他站在院中,指尖捏着这片纸,看着上面写的内容,缓缓眯眸,他正缺理由携苏家正武军入京城呢,这就千里送来了东风,他优雅俊逸的笑,将纸递给身后的弥月,“沈寒被投进了大牢。”
弥月大惊,“啊?”她连忙接过纸,低头去看,看罢,她瞠目道,“是段萧?”
云苏低笑,“不,是皇上。”
弥月一噎,她说,“王爷,要怎么做?”
云苏背手而站,看着眼前的青杉白树,看着白树下垂着长长的绦条,看那绦条聚堆成雪,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指尖微弹,弹出一股气,将那雪花震散,刹时,白雪纷飞,他清冷的声音掩映其中,半冷半寒,“他敢杀本王的人,本王就敢杀他。”宽袖一掸,冷风铺面,掷地甩出两个沉闷的字,“回京!”
云苏说回京,弥月自是下去准备。
本来他们来的时候就两人,轻装简便,是以,来的也快,可这回京,带了苏家正武军,正武军虽只有百人,可也没有两个人跑的快,是以,路程就延迟了,又加上宋繁花得知云苏要回京,携了暗军埋伏在路上,要杀他个措手不及,所以,回京之路,耽搁了很久,等云苏真正抵达京城的时候,沈寒已被问斩,太子云程也被斩了首级,太子府一夕没落,久不出世的吕府浮出水面,而柳纤纤,因为举报有功,被赐太和殿,长伴帝王,圣宠更甚,段萧被封敕伯侯,风头无限。
当然,这都是后话,目前,云苏并不知道京城会发生这些大事,宋繁花也不知道,在她得知云苏要回京的时候,她就把王七和杨豹召进了书房,倾心奉云苏命令寸步不离地跟着宋繁花,宋繁花为了不让倾心听到他们的对话,让王七用异力封住了门窗。
王七作罢,问她,“做什么事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宋繁花笑道,“杀人的事。”
王七眉头一蹙。
杨豹问,“杀谁?”
宋繁花眯眼道,“云苏。”
杨豹一愣。
王七道,“你可真敢想。”
宋繁花撇撇嘴,“我不杀他他就老想着杀我,你们是想让他活着还是让我活着?”
杨豹想都没想,说,“你。”
王七犹豫了片刻,低声问,“你想怎么做?云苏那个人很强的,我们所有的人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杀他,若你没布局好,那就别想了,我不想让暗军刚出来就全军覆没。”
宋繁花瞪眼,“说的暗军很不堪一击似的。”
王七拧眉,“暗军当然不可能不堪一击,但对上云苏,还是要掂量掂量,他手上有尚方宝剑,那是最大的掣肘。”
宋繁花一想到尚方宝剑心口就疼,她被那剑伤的太狠了,如今还有点怕,可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云苏落单,身边只有弥月跟正武军,此时不杀他,何时杀?若让他回了京,那杀他就越发的难了,在琼州也杀不了,苏府势力太强大,只有不在琼州,不在京城,在这两间之间的路上,她才有那希望,斩了他。
宋繁花一想到能杀云苏,血液都在沸腾,她对王七道,“我既然敢说,就是想好了计策。”
王七看着她。
杨豹也看着她。
宋繁花朝他们勾勾手,“过来,听我说。”
王七和杨豹持怀疑的眼神,但还是听话地凑了上去,三个人在书房里呆了很久,差不多有三个多时辰,王七和杨豹一前一后推开门出来。
倾心守在门外,看到他们出来,冲他们笑了笑,等到宋繁花出来,她立刻迎上去,问,“宋姑娘,怎么呆书房里这么久啊?”
宋繁花笑道,“哦,一不小心睡着了,他们不放心我,就守在了边上。”
倾心想,真的吗?可若不是这个原因,她也实难想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们声音都不发却又能呆那么久,她笑问,“宋姑娘昨夜没睡好?”
宋繁花叹道,“睡不好,我二婶那个样子,我哪里睡的好。”
倾心劝道,“早晚会好起来的。”
宋繁花充满感激地道,“借你吉言,相信有府上苏三爷的帮助,我二婶定会好的。”
倾心笑着点头。
宋繁花说,“我要去静方园看看我二婶,你就不必跟着了,我刚睡了一觉,有点饿,你去帮我准备吃的,我看了二婶回来就吃。”
倾心想了一想,说,“好。”
宋繁花嗯一声,往静方园去了,她去了静方园,直接找宋阳,对他说,“我要走了。”
宋阳一愣,抬眸看她,“走?”他问,“去哪儿?”
宋繁花道,“云京。”
宋阳吓了一跳,他看看左右,没人,把宋繁花拉到一边,小声问,“怎么突然又要去云京了?”
宋繁花眨眨眼,说的理所当然,“段萧在云京啊。”
宋阳一噎,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瞪她,“还没成亲呢,你要不要这么眼巴巴的凑上去?或许他在云京早把你忘记了,我之前可是听说他升了官。”
宋繁花轻笑,看着远方天云,甩一字,“他敢。”
宋阳道,“他有何不敢的?他年轻有为,又得皇上喜爱,若皇上想拉拢他,必会给他找一门亲事,他不能抗旨就只能顺应皇命。”
宋繁花抿嘴,“如此,我就不会要他了。”
宋阳没想到她会这般说,怔了怔,又想到她与段萧的那一年之约,笑了,“你若真想去那就去,二叔就不陪你去了,我要在这里把你二婶的病治好。”
宋繁花应一声,“我去看看二婶。”
宋阳点头,带她去了,看罢方意瑶,宋繁花就往门外走,她要去杜府,向杜莞丝辞别,当然,还要去天字琴铺,向姚宴江辞别,走到别门,还没出院门,就与也准备出门的云苏撞个正着。
云苏看着陡然现身在自己面前的女孩,面色微怔,眸中闪过片刻的恍惚,似乎好久都没看到她了。宋繁花撞到他,一开始也有些惊吓,但很快镇定下来,冲他问,“王爷也要出府?”
云苏浅漫看她一眼,淡应一声,“嗯。”
宋繁花往后退一步,笑道,“王爷先走吧。”从这个地方往门外的路只有一条,刚好两个人都走到了这里,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讲,宋繁花都是做退让的一方,她也不介意,反正退一步路而已。
她退开后云苏却没动。
很久之后,宋繁花抬眼,看到面前的男子盯着前方的景物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宋繁花暗道,不会又在琢磨着怎么杀她玩她吧?她努努嘴,哼道,“王爷不走我就走了。”
云苏收回视线看向她。
宋繁花却不看他,提步就走。
云苏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抬步跟上。
这条路不长不短,宋繁花在前面走着,云苏在后面跟着,画面很诡异,诡异到令宋繁花心中警铃大作,可这一路,云程没对她出手,走出门外,宋繁花脸色就冷了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云苏每次见她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今天这般平静,是为何?
宋繁花想不通,不想了,她去杜府,向杜莞丝辞别,杜莞丝惊问,“你要走了?”
宋繁花道,“嗯。”
杜莞丝问,“回衡州?”
宋繁花咧牙笑道,“不是,我想去京城看看段萧。”说罢,小女儿作态的羞涩样子,“我好久都没见他了,去看看他再回衡州。”
杜莞丝也有心爱的人,自然明白这种心情,她轻笑,打趣她,“哦,这是思春了。”
宋繁花佯怒,瞪着她,“我是去看看他有没有规矩,若是他不规矩,惹了乱七八糟的女人,我就……”
“就如何?”
没等宋繁花说完杜莞丝就接了话,她道,“就算他惹了桃花你也别发怒,男人出色才会惹来桃花,他能惹桃花只证明你看中的男人很出色。”
宋繁花撇嘴,“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他若因为出色就惹桃花,那就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也做不了我的夫君,成不了我的良配。”
杜莞丝一怔,她每天与她谈琴谈曲,可从没谈过感情一事,倒是不知道,宋繁花的感情理念是这样的,她轻声问,“若他真纳了妾室,你要如何?”
宋繁花一字一句,“休了他。”
杜莞丝一愣。
宋繁花不看杜莞丝脸色就知道她接受不了她的观念,因为杜莞丝看中的男人很出色,出色到几乎令所有绝色的女子趋之若鹜,大抵,杜莞丝认为,不管云苏得多少女子青睐,不管云苏娶多少妻妾,他都是她心中坚固不变的男人,是她的良配。
宋繁花垂了垂眼,心口窝了一团火,可这火又不知为何会窝,可能是想到了杜莞丝上一世的悲剧,可能是想到了韩廖,总之,她有点儿不大舒服,又与杜莞丝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宋繁花去天子琴铺,向姚宴江辞行,姚宴江一样的震惊,“你要走?回衡州?”
宋繁花点点头,“嗯。”
姚宴江问,“怎么就要突然回了?”
宋繁花撇嘴道,“玩够了自然就回去了,琼州虽然好,可不抵家乡美啊,我想家了,也想家人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姚宴江看着她,心中不舍。
宋繁花对他却不像对杜莞丝那样,还与他促膝长谈一番,她就是单纯来告辞的,辞别话说完,她扭身就走。
姚宴江喊住她,“等等。”
宋繁花拐回头,“怎么了?”
姚宴江跑到制琴阁,从里面拿出一架短小的琴递给她,“刚做好的,还没调音,原本是想等两天给你的,你今天既要走,那便带上吧。”
宋繁花看着那琴,伸手摸了一下,问,“冰丝蝉琴?”
姚宴江点头,“是啊。”
宋繁花蹙眉,“不是说没材料吗?”
姚宴江道,“原本是没材料的,不过莞丝那一架修了很久都没修好,后来与莞丝商量,用剩下能用的丝弦重做了一把小琴,这是我的心意,也是莞丝的心意。”
宋繁花看着那琴,伸手接过来,诚恳地道,“谢谢。”
姚宴江笑道,“你喜欢就好。”
宋繁花道,“我很喜欢。”
姚宴江眉眼都染了喜色,他道,“这琴就算送你了,你也不用给我钱了,等哪天我去了衡州,你负责我的吃喝住行就行了。”
宋繁花一听这话,顷刻间从感动中抽身,瞪着他,“奸商。”
姚宴江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好像是有一点儿。”
宋繁花冷哼一声,抱琴就走。
姚宴江看着面前的女子一点一点地走出视线,想到那一天她弹凤凰朝天曲的样子,想到那一天她弹江山笑的样子,他心里好舍不得,虽然知道她有了未婚夫,可,能够跟她做朋友他也很开心的,他是姚家天字琴的传人,素来交朋友都很挑剔的,会弹琴没琴品的他不要,有修养有气质但不会弹琴的他不要,有修养有气质但琴弹的不好的他也不要,琴弹的很好可长的不好他也不要,到目前为止,真正算得上他好友的,除了杜莞丝,就是杜莞丝,云苏是兄弟,但他常年不在琼州,只有杜莞丝这一个好友,他很孤独的好不好?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可又要走了。
姚宴江很失落,失落的他将大门关了,不营业。
宋繁花抱着琴回到韩廖的住处,韩廖斜她一眼,问,“又去天字琴铺了?”
宋繁花没理他。
韩廖气结,“你自己数一数,你一天要跑多少次天字琴铺,那姚宴江一看就是喜欢你,你已经有段兄这个未婚夫了,还这么恬不知耻地去招惹别的男人,你对得起段兄吗?”
宋繁花嘟嘴,“我很对得起他。”
韩廖闷哼,“都不知道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不害臊!”宋繁花挑眉,“你再怼我一句我晚上就不带你见杜莞丝了。”
韩廖很没骨气地扭头,将一肚子的不满憋屈地咽下。
宋繁花抱臂冷笑,跟我斗?
韩廖不想看到她,起身就走了出去,等他晚上回来,哪里有宋繁花的影子了?不单宋繁花不见了,就是王七、杨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婢女倾心也不见了,韩廖立刻冲到宋繁花住的房间,看到她睡的床整整齐齐,床被枕垫都整整齐齐,他大惊,连夜跑到苏府找宋阳,当被告知宋繁花离开了琼州,他又是惊又是气又是怒,这个该死的臭女人,他今天都没怼她了,她竟然走了!那他如何去见杜莞丝?
韩廖气闷地回到府邸,想到宋繁花不辞而别,晚上铁定见不到杜莞丝了,很难过地回了房间,一回房间就看到方圆的桌上摆了一架琴,很小的一架琴,有点眼熟,他走过去,看到琴下压了一张纸,他将纸拿起来,纸上写了一行字——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不想你坏事,冰丝蝉琴我留下了,那是杜莞丝曾用的丝弦,我想你会喜欢,江山笑的曲谱我也留下了,那是杜莞丝毕生念想想要得到曲谱,我没给她,你若聪明,知道怎么做。
韩廖看着这封称不上信的信,深邃的桃花眼眯了一下,他将纸叠起来,伸手触了一下那琴面上的丝弦,又取出琴下压的曲谱看了看,最后闭上眼,对着漆黑的月色微叹,宋繁花这个女人,真是可恶到极致了,当坏人不够彻底,当好人不够坦荡,老是给他玩阴的。
韩廖撇嘴,收了琴和曲谱,安心地睡了。
宋繁花却没睡觉,带着倾心骑着马,悠悠然地行在官道上。
倾心往后看一眼,问,“宋姑娘,王七和杨豹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