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临行之三
魏年做事向来不乏手段, 你好声好气的, 他也不是不讲理, 可你招惹他, 叫他不痛快, 他完全不讲情面的。
王二舅私下还说, “那陈家也是不讲究,我听说, 阿年媳妇小时候,很受了些亏待。”陈萱在叔叔家受亏待的事,于王家完全不是什么秘密, 就凭魏年陈萱这房发达了,多少出去做事的机会,王家村儿的人能为去北京做工的机会把王大舅家的门槛儿恨不能踩平了, 陈萱从没的提过一句陈家村儿。若是陈家叔婶是厚道人,这样的好处, 肯定不能让王家村儿的人占了先。
王大舅叹,“平时不积德,看人家日子好了再凑跟前儿来,谁是傻子呢。”魏年非但不傻,还精明的很。特意让人盯着陈家,果然陈家直接叫魏年这一手闹的险没失心疯, 竟然要去找土匪半道截了魏家!
魏年比土匪还是良善很多的,只是把陈家所为告知三乡五里罢了,也没怎么着他们。可是, 这样一来,原本村里对五十亩地的事儿还有些犹豫。毕竟,外头法律如何,村里自有一套规矩。譬如,这没儿子的人家,女儿顶多能继承一半的家业,也就是说,哪怕陈家长房该有五十亩地,陈萱顶多继承二十五亩。如此,村儿里还在为向陈家讨二十五亩地还是五十亩地的事情犹豫不决,结果陈老二竟是要请土匪打劫魏家。村儿里立刻落井下石,毕竟,原本想从陈老二手里要出二十五亩地怕也不容易,现下有这个短儿捏手里,就不是二十五亩地的价格了,五十亩地都弄到了手。就这样,陈家村的村长还去问魏年,要不要把陈老二交官法办,魏年叹道,“二叔对我无情,我不能对二叔无义。二叔家里还有儿女要养育,这事儿就算了吧。”
如此,魏年还落了个仁义的名声。
魏年还借此教导两个侄子,“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小人,就要防着他狗急跳墙!”
魏年回到北京与陈萱说起此事,陈萱气坏了,批评魏年,“就该把他们都送监狱里去,你最后做那好人,他们也只会更恨你!”又说,“你说这人心怎么这样歹毒,竟然要请土匪害你!”
陈萱瞪圆了眼,再次强调,“这就是要害你性命!”
“我能叫他们害了?早防着他们哪。”魏年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摸肚子,“咱儿子还好吧?”
陈萱说一句,“以后可别这么烂好心了,他们那样的人,不会领咱们情的。”见魏年点头应了,才说,“好的很,都没什么感觉,也不想吐。”
“是个乖儿子。”
陈萱说,“总念叨儿子,万一生出来是闺女,阿年哥你会不会特失望啊。”
“那有什么失望的,咱们小丫头多机伶。我不是看你想要儿子,才这样说的吗?”魏年揭陈萱的老底,陈萱问魏年,“有这么明显么?”
“特别明显。”
陈萱不好意思笑笑,“我还是旧式人的老思想,总想给阿年哥你生个儿子。咱们有闺女了,我自己也想要个儿子,岔岔样儿。这年头儿,还是男人在外讨生活更容易些的。”
“儿子闺女都一样,咱闺女比程苏家儿子小一年哪,比程大根儿机伶一百倍不止。那小子,每次都是跟咱闺女屁股后头听指挥的。”这说的是程苏的儿子程大根。
陈萱想想,也不禁笑了。陈萱问,“大哥大嫂那边儿安置下来没?”魏年走前,把当初给李氏在东四置的出租的宅子收了回来,陈萱带着刘嫂子打扫了一遍,也请魏金帮着看了看,瞧着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上了。添置东西并没有花什么钱,这院儿里本来也有家俱,再说,还有当初老宅的家俱用什,要添的无非就是些家常日用的米面油粮,这个陈萱让刘嫂子从家里搬了些过去,再有不足的去市场上买来补上。
魏年见床头放着本书,拿来翻了翻,复又放下,“我瞧着安置下来才回来的。云姐儿就住大哥大嫂那里了。”
“我猜也是。”陈萱道,“今天估计大嫂得忙一日,明儿我过去瞧瞧大嫂,我跟大嫂也大半年不见了,大哥大嫂在乡下一切都好吧?”
“挺好的,有王家照应着,没受什么苦。阿杰阿明还去村儿里小学当了一段时间的小先生,我们来前儿,乡亲们送了好远,送了许多吃食水果,让路上带着吃。”魏年道,“大哥精神头儿也大改了,现在特有精神,以前的事也都悟了,知道是上了姓傅的当。”
“看来这趟乡没白回。”陈萱又问起老太爷的下葬的事,魏年道,“都挺顺利,有王家几位舅舅帮衬,还有咱村儿里的乡亲们,下葬当天日头就极好的。托了族里的一位老族亲每年帮着照料坟莹。”
“这就好。”陈萱摸摸魏年的脸,“我去给你放水,一会儿好好泡个澡,这出去一趟,没晒黑,倒是晒红了。”
“别提了,就是路上受罪。”魏年跟在陈萱屁股后面进了浴室,陈萱放水,他就在陈萱身后说话,“唉哟,当初你来北京的路上道儿也那样么,颠的很。”
“我那会儿可不像你们坐的轿车,就是普通的马车,没篷子。其实也不是很颠啊,颠就下来走一会儿,不颠再坐呗。”陈萱不觉着马车如何颠,这边儿浴缸里放着水,陈萱又出去给魏年拿睡衣,魏年跟出去,“咱小丫头什么时候回来啊,让刘嫂子去接一接吧。”大妹留在大哥家帮着收拾了。老太太魏银一回来就去自己屋儿歇着了,魏年跟媳妇说了一回话,想起自家小丫头来。小丫头不在家,被魏金一大早就接到王府仓胡同玩儿了。小丫头跟大姑感情好,爱守着大姑玩儿,魏金也喜欢小丫头,她每天过来看陈萱,就顺道把小丫头接过去玩儿,据小丫头自己说,她还会帮着大姑摘草莓、拔草,特别有用。一出去就一整天,中午跟着大姑吃饭。
魏年这出门大半个月,心里最记挂的就是媳妇闺女,且不见闺女回来,忍不住叨叨起来。陈萱道,“你先洗澡,我看看晚上都烧什么菜,让刘嫂子顺道去羊肉床子那里买二斤红焖羊肉,晚上叫大姑姐过来吃饭,也把小丫头接回来。”
刘嫂子被陈萱派去接小丫头,结果,小丫头是被魏金送回来的。魏金听说老太太回来了,让刘嫂子只管去买焖羊肉,她带着小丫头还有一篮子新摘的草莓过来。陈萱正在厨房择菜,听到小丫头扯着嗓子喊奶奶,忙先接了草莓,小声说,“老太太阿银都在房里休息。”
小丫头蹑手蹑脚的到奶奶屋里看过奶奶,出来小小声的说,“奶奶睡着了。”又问,“妈妈,我爸爸呢?”
“在楼上洗澡,一会儿就下来了。”
小丫头蹬蹬蹬跑上楼找爸爸去了,魏金见陈萱洗草莓,就继续择陈萱没择完的菜,问陈萱,“阿年回来说什么没?爸爸下葬的事怎么样,顺利么?”
“阿年哥说,样儿样儿顺利,还有件喜事得跟大姐说,大哥大嫂和孩子们都回来了,已经在东四的宅子安置下了!”
“啥,阿时他们都回来了!”魏金既惊且惊,她原就担心魏年一家出国在北京就没了娘家做靠山,如今听说魏时一家回来,顿时高兴的了不得,当下问,“他们住哪儿?”
“东四四条,离隆福寺不远,打西向东数第三家就是。”
魏金立刻菜也不择了,跑上楼去叫小丫头,带着小丫头就风风火火的往魏时家去了。陈萱不忘叮嘱一句,“大姑姐你跟大哥大嫂说,要是收拾好了就过来,咱们晚上一起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魏金风风火火的出去叫黄包车了。
于是,魏年刚跟闺女说了三句半话,结果,闺女就叫大姐抢走了。待魏年洗好澡穿着睡衣下楼,脸上那叫一个怨念深重,直说,“大姐也是,喜欢闺女就自己生俩,成天的带着咱小丫头不撒手!”
陈萱把摘好的豆角泡水里,继续洗黄瓜、茄子、西红柿,让魏年把芹菜择了,魏年先拿个草莓喂陈萱,自己也拿一个吃了,方在陈萱身边择着芹菜问,“大姐有常过来看你不?”
“有,大姑姐每天都过来。我们一起商量着给大嫂收拾的宅子。”陈萱眉眼温和,“大姑姐还时常送草莓过来给我吃。”
“要不是见着这一篮子草莓,还真不敢相信。”魏年想想他大姐的脾气,也是想笑,“大姐再在转了性,大方多了。”
“大姑姐不算太抠儿的,其实,这抠儿,主要是来钱的地方少。我以前也很抠儿啊,咱们刚搬到王府仓胡同儿的时候,你每次去胡同口儿买烧饼油条做早饭,我就特心疼钱,后来才慢慢好了。”陈萱把菜洗好放在竹篓里沥水,开始咄咄咄的切黄瓜丝,一面说,“大姑姐现在可好了,她舍不得咱们走。”
“这也只是出国念书。”魏年志向高远着哪,魏年道,“咱们老魏家,这些年就是做买卖挣吃喝,还没人出过洋。我想着,咱们借这机会出去瞧瞧,一则自己个儿能长些本事,见些世面,就是对咱们的生意也是大有好处的。二则咱们出去了,以后但有晚辈孩子们想出去,咱们走过一回这路子,就熟了,对子孙后代也有好处。就是丰哥儿裕哥儿,他们以后若有本事,想出国,也一样能出去。要是一家子几代人都挤在北京城,眼下又是这样的世道,能有什么大出息。”
陈萱看向魏年眼神柔和似水,“阿年哥说的在理。”
俩人这么说着话,魏年就把芹菜韭菜小葱花生择的择剥的剥,都给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放在碟子碗里。魏年瞧着自己干的这一堆以前从没干过的活儿,心下总觉着哪里不对头!
第184章 临行之四傍晚魏老太太醒时, 陈萱就把晚饭安排好了, 李氏魏时一家子过来的早些, 李氏跟陈萱在厨下烧菜, 还有刘嫂子王大妹帮忙。待把一桌家常菜整治上桌, 魏老太太见儿女孙辈都在跟前, 嘴上不说,心下十分高兴。魏金已是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娘问老家的情形, 魏老太太小睡一觉,来了精神,就跟大闺女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因为魏金小时候也是在老家长到十来岁才跟着魏老太太来了北京, 对老家印象特别深。魏金道,“那会儿个咱家每天也特别热闹,就是李大户家的太太不招人待见, 每次都是咱们吃早饭时她过来,还要蹭顿早饭吃。后来打牌都不要她了。妈, 你这回见着李大户家太太没?”
“见着啦,还是那样不招人待见!我这好容易回趟老家,别个老姐妹都提着东西去看我,就她空着手过去,还招呼着一家子去咱家一天三顿的蹭吃猪肉炖粉条。”魏老太太撇撇嘴,对这个老姐妹很不喜, “一辈子不招人待见!”
魏年道,“兴许人家家境差些,妈你也别这样说。”阖家去吃饭的委实不少, 也光得李太太一家。
“差什么呀,知道为啥叫她家李大户不,三乡五里的,她家可是个大户儿,家里得一千多亩地,有的是钱,就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干攒!”魏老太太道,“活儿忙的时候她家雇长工,给长工吃白的,她自家吃高粱面儿,连棒子面儿都舍不得吃,就那天生的抠儿!”
魏年啧啧,“那岂不是比我大姐还会过日子。”招来魏金一句笑骂。
魏老太太笑与大闺女道,“后院儿老何家,你何家婶子还记挂着你哪,你小时候,就喜欢吃她家院里的杏儿,她晒了不少杏干,让我带来给你吃。”
“何婶子这人是真的好,我小时候,每到杏儿快熟了,我就见天儿到她家去,有一个红的,婶子就给我打一个下来。我哪天不过去,她还要送来给我吃。”魏金笑,“何婶子跟我似的,光会生小子,他家五个小子,没闺女,可待见我了。”
大家说着话,待陈萱李氏刘嫂子王大妹把晚饭安置好,魏老太太带着儿女们入席,魏老太太笑,“咱们今儿得喝一杯。”
魏年道,“我跟大哥姐夫喝老汾酒,妈,你们女人孩子的喝葡萄酒吧?”
“成!”魏老太太很高兴。
就是魏杰说,“二叔,我大了,我也喝汾酒。”
魏明丰哥儿裕哥儿立刻表示,他们也大了。
“不成不成,你们还小,阿杰是做大哥的,他喝一杯还罢了。”魏时笑,“这样,等你们到了阿杰这个年纪,也就能喝了,成吧?”
孩子们这才不闹了。
陈萱说,“这葡萄酒也好,度数低,你们先从度数低的练一练,到时喝度数高的不难受。”给小丫头倒了杯葡萄汁,小丫头有些生气,撅着小嘴说,“凭什么都有酒喝,就叫我喝葡萄汁啊!”
魏年忙道,“唉哟,我的好闺女,你看你云姐姐十二了,才能喝葡萄酒,你到十二岁也就能喝了。你云姐姐小时候也是喝葡萄汁的。”
小丫头想了想,还不大信她爸的话,问云姐儿,“姐姐,是这样不?”
云姐儿说,“是啊。”
小丫头便不闹了,然后怅然的叹口气,“我得什么时候才能长到十二啊。”把大家逗的一乐。
待大家都倒了酒,魏年笑,“妈,今天人头儿全,你说几句话吧!”
魏老太太还怪羞涩的,“我不会说,你们哥儿俩说吧。”
魏时也劝,“妈你就说几句吧?”
小丫头坐她爸身边儿,跟奶奶隔着爸爸,她人少戏多,自以为很小声的给奶奶出主意,“奶奶,你就说,祝大家身体健康。”
魏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笑,“那就说两句,像咱小丫头说的,咱们这一大家子,不论什么时候,有钱没钱的,都不要紧,都要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这日子过,好过赖过,只要咱用心过,咱们老魏就没笨人,没有过不好的。阿时阿年,你们都大了,都做爸爸了,这以后咱家如何,就都看你们的了。阿金你跟女婿也要好好过,丰哥儿裕哥儿都是出息的孩子,以后享孩子们的福。其他的,也没啥了,我就盼着阿银早些寻个好婆家,我一辈子的心事也就了了。来!咱们干一杯!”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心里俱是欢喜。不管怎么说,一家子团圆了。
第二天,陈萱要去李氏那里,魏老太太魏银都跟着一道过去了。魏老太太魏银除了昨天匆匆瞧了一眼,今天算是第二次过来。院子不大,就是个四合院儿,连坐北朝南的正房加上东西配间儿南屋门房门楼的,一共十五间屋,也足够住了。
魏老太太过来不见孙子,便问,“阿杰阿明呢?”
李氏笑道,“他们爸爸带着他们去学校了,当初跟学校办的是休学,这半年,他们都在老家自学的,如今回来了,我跟大爷商量,还是让他们继续念书。”
魏老太太点头,“念书是正理。”
李氏请大家坐了,端上茶来,问,“怎么小丫头没来?”
“别提了,我说大半月没见咱家小丫头,正想亲香亲香哪,一大早就被你们大姐带王府仓胡同玩儿去了。我说不让吧,你们大姐还不乐意,说这一走得好几年见不着,现在成天霸占着我的小丫头哪。”
李氏笑道,“大姑姐这话也在理。”
“算了,我不跟她计较。”魏老太太挥挥手,端起凉茶喝了两口,她主要过来看看老大家可都安置好,还差什么没?李氏笑,“什么都不差,我们昨儿一来,都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炕上铺着凉席,被子在柜里。不论家俱还是一应用的锅碗瓢盆,都有。当时我跟大爷的眼泪险没滴下来,有孩子们在,强忍了下来。要不是咱们兄弟至亲,谁会这样周到细致呢。”李氏很是感激,就是一向有些刻薄的婆婆,李氏觉着,老太太无非就是嘴上硬气,心肠也是软的。
魏老太太道,“这都是应当的。”
“是啊。我听阿年哥说,他们一到咱们老家,大嫂也是样样都预备出来了。”陈萱笑,“大嫂,咱们在一起这些年,虽是妯娌,也是姐妹一般的。”
大家坐在一起说说话儿,李氏说到云姐儿的事,李氏道,“我跟大爷想着,云姐儿现下还小,我们也回北京了,还是让云姐儿跟我们在北京吧。待她以后读完高中,要是想留学,再让她出国,到时还是得二弟妹你们帮忙。”
陈萱想想,长房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云姐儿还是小闺女,难免要偏疼一些。陈萱看向魏老太太,魏老太太琢磨一会儿,道,“这也成。”
魏老太太主要是有自己的考量,“这回是先去趟趟道儿,要是不成,我们就还回来。”
中午就是李氏和陈萱张罗的,魏银帮了些小忙,魏老太太仔细的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看过,看看屋子如何。李氏悄悄跟陈萱魏银说了自己想学些洋文的事,李氏道,“以后花边儿厂那边要是有外国订单,好歹我也能看看。”
陈萱向来热心肠,又最喜人读书,当下道,“我那里有当初学洋文的教材、字典,我都给大嫂拿来,再跟大嫂说怎么学,并不很难。”
李氏笑,“我慢慢儿来。”
魏银道,“阿杰阿明都是打上学就学洋文的,大嫂你以后要是有不懂的,就问他们,他们法文德文也都懂一些。”
“诶!”
姑嫂三人说着话,陈萱跟李氏商量着,他们这趟要带大妹一道走,索性把刘嫂子派过来。李氏有些犹豫要不要雇佣人,魏银劝道,“大嫂以后得管着东单老铺和花边儿厂的事,要是每天还要张罗一天三顿饭就太累了。让刘嫂子帮着打扫一下卫生,做一做饭挺好的。”
“成,那就先试试。”李氏便应下了。
晚上在魏时院儿里吃的饭,长房刚搬过来,原就要吃暖屋酒的。待回了家,小丫头跟弟弟道了晚安,就跟老太太去睡了。魏年原想让闺女跟爸爸睡一夜的,小丫头还很傲娇地表示,“爸爸你想我陪你睡觉得提前跟我说啊,我今天都跟奶奶说好要一起睡了。爸爸你想让我跟你一起睡,你得提前预约啊!不然,我时间排的很满的。”
魏年都想吐血,待小丫头腆着小胸脯,得意洋洋的下楼后,魏年跟陈萱碎碎念,“这丫头是跟谁学的啊!”
陈萱忍笑,“儿童画本上的,刚给她讲没几天。那是说小朋友做事要有条理,有计划,有时间安排,她怎么用到这儿上头了。”
小丫头到楼下的卧室还跟奶奶说这事儿哪,“我爸想我跟他一起睡,我说,这哪儿成啊!你又没预约!”
魏老太太试试水温,把小丫头脱好衣裳放浴缸,问她,“啥是预约啊?”
“就是得提前说。我都要跟奶奶睡的,我爸突然就要我跟他一起睡,多突然呀!”突然也不知从哪儿学的,总之人家小丫头常说字话儿,显着特有学问。
魏老太太学着小丫头的口气,“是挺突然的。”
“所以我就没答应他!”小丫头自己拿块小毛巾擦擦擦,说,“奶奶你去歇着吧,我自己洗就行了。”
魏老太太哪儿能放心啊,“你还小,还是让奶奶给你洗吧。”
“不行,我都五岁了,我自己洗!妈妈说五岁就是大孩子了!”
“也不知你妈都教你些什么。”魏老太太生怕累着自己小丫头,小丫头嘴巴伶,脾气也大,她要说自己洗,你可千万别帮忙,不然要发脾气。可魏老太太也不放心孙女一人在浴缸啊,她道,“那我在边儿上坐着,一会儿凉了帮你放热水。”
“那会儿我就洗完了。奶奶你去歇着吧!”
魏老太太只好出去了,老人家哪儿就真放心了,一会儿扒门缝看看,一会儿再扒门缝看看,待小丫头从水里出来,自己拿干毛巾擦干,然后穿上红牡丹花儿的丝绸小睡衣,顶着一头半干的小细毛儿出来,魏老太太方松了一口气。
这提心吊胆的,老太太给小丫头擦着头发,想着二儿媳这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对啊!这也忒狠了!哪儿有这么早就让孩子自己洗澡的啊!
魏老太太特别不满,第二天还找二儿子谈了回话,谈的就是小丫头的教育问题。
这事儿还没谈拢,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因为魏时一家都回北京了,魏金自觉又有了大弟一房做靠山,也就没让魏年再请赵家人吃饭,用魏金的话讲,“甭糟蹋那份儿钱了。”唯一让魏金比较郁闷的是,云姐儿先前说好要出国的,现在又不出去了,要早知道,就不用给云姐儿做那好几身衣裳了啊!好吧,做都做了,魏金也没闺女,只好给云姐儿送过去穿了。
说来,云姐儿真不是魏金一路的审美。小丫头才是魏金一派的审美,出前的那日,小丫头都是穿的大姑给做的小红褂小红裙,可喜庆了!
魏金抱着小丫头滴了好几滴眼泪,舍不得小丫头,也舍不得老娘!
魏年定的是自北京到南京的火车票,路上起码要四五天的,之所以要先到南京是丈母娘的吩咐,闻夫人想着大家在南京聚一聚,毕竟,闻夫人不没见过小丫头,陈萱也还没见过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魏家人出发那一日,过来相送的亲戚朋友很多,魏老太太虽亦有离情,心下却极是自得,上了车还同自家小丫头说哪,“丫头,瞧见没,做人就得像你爸爸这样,会交际。瞧咱们出远门儿,多少人来送!人多,就证明人缘儿好!”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会交际,人缘儿好!”
“对!”魏老太太摸摸自家小丫头的小辫子,跟窗外的儿女亲戚朋友挥挥手,火车就鸣着长笛轰隆隆的南下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