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界儿竟然连一辆行脚儿都没有。
既然没车那就只能走,唐成刚走出没几步,便听得身后一个出谷黄莺般的脆声道:“唐公子要去那儿?若是不嫌敝车简陋,便由贱妾送你一程如何?”。
唐成扭头看去,便见芙蓉楼花魁梁盼盼从一辆挑着两盏宫灯的翠绿葱油小车上巧笑倩兮的探出头来。
文会宴饮散的有一阵儿了,梁盼盼为何没走?看她这架势莫非是在等自己?想想她跟二韦兄弟的关系,唐成转身之间点头道:“多谢”。
唐代女子所用的葱油小车本就不大,而唐成的身量却大,如此以来那梁盼盼的贴身侍女就在车中待不得了,不过这小女子下车从护卫随从手上要过一匹马后却没随车而行,而是拨马一转当先驰去。
“她是去通知二韦兄弟?”,眼见侍女去远之后,在葱油车中坐定的唐成放下了车窗帘幕。
车行辚辚,梁盼盼将唐成细细打量了一遍后掩唇轻笑道:“未知近日来哄传帝都的《蜀道难》竟是出自公子之手,妾身真是孤陋寡闻的很了。七织妹妹好福气”。
唐成不明白自己写的《蜀道难》跟七织福气好坏之间有什么关系?“嗯?”。
“适才文会间歇中发生的事情贱妾可是亲见的,这满长安的士子里有几个能做得出?那薛东可是颇受公主宠爱的堂侄呢”,言至此处时,梁盼盼眼中的那两点激赏确是发自赤诚,“公子如此有情有义,一曲《蜀道难》更被贺博士推为才思如海,有这般有情有才的公子护持,七织妹妹岂不是好福气?”。
这话却不好回答,唐成闻言一笑道:“七织福气如何且不说,盼盼姑娘却是好说辞”。
梁盼盼闻言一笑之间堪堪露出了六颗糯米般洁白整齐的牙齿,“恕贱妾无礼,适才见公子出公主府时面有怒色,却不知所为何事?”。
提到这事儿唐成现在犹觉窝火,妈的,自己竟然成了个鸭!他心中不豫脸上便自然显露出不悦之色来,“这事儿太过窝囊,不说也罢”。
梁盼盼见状眉眼一转,不过却没再问什么。
出了太平公主府所在的坊区,天色已经过了散衙时的正午时分,葱油马车上了朱雀大街行不多远,便见前方有数骑对面驰来,唐成闻声挑开车窗帘幕,见对面当先而来的那人便正是当日在雅正园里见过的韦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演戏
“盼盼姑娘这是去那儿了?”,韦播在葱油小车边勒马站定,跟梁盼盼说了一句话后这才“看”到唐成,“唐成?你们这是……”。[3Z中文。]
“回大将军话,贱妾是到镇国太平公主府为文会宴饮歌舞助兴的,这是刚自公主府回来”,言至此处,梁盼盼含笑一瞥唐成道:“唐公子乃是受邀的宾客,因车行不便,贱妾邀之同行的”。
唐成向韦播一礼后便静静看着他两人在面前演戏,分明是早有小丫鬟前面通知的,还非得整出个偶遇的架势,这就不嫌累?自己就是个普通士子罢了,值得韦播这正三品的抚远大将军玩儿这花呼哨?
“这倒是正好”,韦播哈哈一笑道:“本将军刚刚散衙正愁着回去怪没意思,唐成也是见过的,相请不如偶遇,中午这个多时辰少不得要劳烦盼盼为我等消磨了,唐成,你意下如何?”。
“我跟将军一样,回去也只是闲着”。
“好,爽快”,韦播一笑声中,当先拨转马头往平康坊芙蓉楼而去。
芙蓉楼乃是长安城中最大的青楼,诸事着实便宜,三人到得梁盼盼房中不多久,酒馔诸物就已置备好了。
“来,饮胜!”,与唐成对案而坐的韦播邀饮了一盏后,放下手中酒觞若不经意的问道:“唐成你的才华本将军是亲见的,以尔之才在今日的公主宴饮文会上必定大放异彩,此后金榜高中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啊,可喜可贺呀”。
“大放异彩!”,唐成闻言随手摆弄着手中的酒觞,“将军所言不差。学生今个儿还真是大放异彩了,这下子公主想不记得学生也不成了”。
唐成说完这句满带讥诮的话后,蓦地哈哈大笑起来,大笑声中径取了酒瓯满斟一觞,随即捧手处将一满觞酒仰脖而尽,因是喝的太急。淋漓的酒水从嘴角处流出来将胸前濡湿一片,至此。就是个陌生人也能看得出来他这是愤懑而饮,别有怀抱了。
“唐成你这是……”,唐成未答韦播地问话,一边儿侍酒的梁盼盼因就将唐成暴打薛东之事叙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双目一转道:“文会散后唐公子离府最晚,贱妾观其出府时面有激愤之色,却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何事?哈哈哈哈”,唐成这一笑真是声震屋宇。笑声里的激愤之意三里外都能感觉的清清楚楚,“我离府晚是因为蒙了镇国公主的召见”。
“噢!镇国公主素不轻易许人,这是好事啊”,韦播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探。
“好事,是好事,公主在沐浴处所这等私密之地见我,焉能不是好事?”。唐成的笑声愈发地响亮了。原本的激愤之外更多的有了讥嘲之意,“我本将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某十年寒窗,数载历练。素来也以用世干才自许,不料在公主眼中却只是个该以色侍人的张昌宗之辈罢了,身着纱褛,与诸面首争宠于汤池之室,好看重,好看重啊!”。
竟为此事?梁盼盼、韦播两人此前一直在猜测唐成最后留在公主府到底干了什么。此时真个听到之后,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细瞅瞅唐成的容貌,再想想太平公主于男女之事上地肆意,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唐成也不理会他们的沉默,顾自又自斟自饮了一觞后,抓起身前案上的玉著叩案而击起来,手中边敲口中边合节长歌: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唐成满带激愤又讥诮地声音将这四句连歌三遍后,手中玉著猛然一顿,嘶声浩叹道:“某虽有用世奋进之心,然则时不我予,世不我予,呜呼,奈何!”。
口中浩叹方完,唐成伸手处就又将酒瓯抓到了手中,一叹一觞,任是梁盼盼及韦播劝都劝不住,接连三四觞急酒下肚,就见正再次倒酒的他身子猛然一歪,带起一片“哗啦”的杯盘碰响声中,唐成已合身醉趴在身前的几案上。
见状,韦播与梁盼盼相视一笑掸了掸溅到身上的酒汁后,伸出手去推了推,“唐成,唐成……”。
趴在案几上的唐成伸手像赶苍蝇一样拨拉开韦播的手,头也没抬地口中含糊道:“我醉欲眠,君且去,且去……”。
韦播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