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五 近乡情怯(1 / 1)

督公夫人她演技过人 白昼之梦 2730 汉字|0 英文 字 5个月前

第77章 番外五 近乡情怯

扬州三月,草长莺飞。

驿站旁的小茶馆内, 老板娘正手脚麻利的招呼客人, 她通身上下从衣服到首饰都不是些值钱的物件, 可是收拾的干净整洁, 若细看去, 她还上了极淡的妆。

店里大堂里坐着的过路客并不算多, 饶是如此,这不小的店里,也只得她同一个还是半大孩子的伙计,自然是要忙碌些的。

趁着她回后厨忙活, 便有些好事的食客低声嚼起了舌根,一个道:“这老板娘生的真不错,我往返过好些次都是在这儿打尖, 也从未见过她男人, 是个寡妇不成?”

跟他同桌吃饭的另一个男子接话道:“她男人也是个做买卖的, 常年不待在本地,你也不瞧瞧她那个小娃儿看着也不过两三岁, 若是寡妇,那可是跟谁生的呢?”

先头那人听了,咂舌道:“哎,原来还是有主的,可惜了。”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了些遗憾的神情来,转而又笑道:“她男人还真是心宽, 放着这么个勾人的妖精在外头抛头露面。”

另一人瞥了一眼后堂的方向,又笑着道:“不心宽还能怎样,你当这老板娘是什么出身?她从前可是城里头那环翠阁的头牌,后来身子坏了身价也低了,这才从了良嫁人的。”

他们虽是压低着声音说话,可旁边的几桌也都听得到,有的人伸长了耳朵恨不得凑过去听,而少有的几个女客则是神情尴尬起来。而话刚说到这儿,却突然听得哗啦一声,那两个嚼舌根子的食客所坐的桌子突然就折了一根桌脚歪倒下来,上头摆着的那些因他二人只顾着说闲话,都还基本未动的酒菜扣了他们一身。

二人急忙挑开,十分狼狈。

这时听到了声响的老板娘自内堂出来,见到这场景,一面忍着笑一面道:“二位客观,真是对不住,可要去上房清理一下?”

那客人正要发作,却只听到背后有个冰冷又有些雌雄莫辩的声音缓缓道:“方才是本督不小心撞坏了桌子,二位若是需要赔偿,便去到东厂的御所领银子去,被在本督面前吵吵嚷嚷,本督听了头疼。”

众人齐齐回头,目光都落在原先坐在角落中的二位客人身上,其中一人是个相貌柔美的女子,另一人白面无须,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只是一双眸子无比的狠厉,叫人不敢直视。

这二人先前进店时,身上都带着披风斗笠,所以并未引人注意,就连老板娘也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来。

先前那二人一听得东厂的名头,瞬间噤若寒蝉,而且他们两桌离得距离不近,那个宦官也并未往这边走动,若说是撞坏了桌子,可谓无稽之谈。

难不成是用了内功暗器?可是他二人好好的聊天吃酒,这么就碍了他的眼呢?二人想不明白,可又不敢问,抓起包裹飞也似地逃了。赔偿?他们生了几个胆子敢去同东厂要钱呢?

老板娘一面命人去将一地的狼藉清理干净,一面过来躬身向苏仁福了一福道:“多谢官爷帮民女解围,只是现下店里客人多,您要直接包场怕是不太合适……”

她自己这话也是越说越犹豫,方才这人虽是帮着自己说话的,可兴许只是那二人话说的太多,贵客觉着耳根不清净才出了手,自己现下没准也是在得罪他也不自知呢?

那人却只是淡淡地道:“无妨,没有那些污言秽语扰的本督耳根子不清净便可。”

那老板娘只能应了,回过头去又催促小二优先把这一桌的酒菜送上来,休要叫官爷们等急了又闹出什么事来,那生意当真是不要做了。

原本这二人坐的就不是个好位置的角落,只有先前那两个碎嘴的是比他们先来,所以坐的近了些。这番亮明了身份,再进店来的哪有人敢靠近,生怕惹怒了这根本得罪不起的人物。

于是二人身边就空出了一大圈儿,虽不算是包场,可也差不离了。

陈青鸾瞥了一眼周围,凑到苏仁耳畔,低声道:“看来这回是真寻着了,你打算同她相认么?”

苏仁摇了摇头道:“再说罢。”这小店的老板娘,正是苏仁失散多年的同胞姐姐,苏锦娘了。

当年那个冒牌货虽然破绽重重,但是所说的经历却是货真价实的,自新帝登基,没了危险后,苏仁便寻了江湖异士来,解除了那女子身上的暗示。她清醒过来之后,回想自己之前所做的荒唐事,着实吓得不轻。一见到苏仁,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哆哆嗦嗦颠三倒四,连话也说不明白。

见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苏仁一脸的嫌恶,往后退了半步道:“早先倒没看出来你这么胆小,要是没什么好交代的了,就滚罢。”

陈青鸾却是上前一步,温言道:“你别怕,我们也不是那等恩将仇报的人,你且把知道的都详细说了,便给你一笔安身立命的银子。”

那女子抽噎着,抬头望着陈青鸾道:“你说的……可算数?”

苏仁在后边冷哼一声,撇过头不愿意看这等丑态,陈青鸾也不理他,笑着安抚道:“自然是算数的。”

大体的情形,之前她神志不清明的时候,已经说了个大概,如今不过是补充了些细微末节的小事:

她本名唤做苏芸,倒还真是本家。之前苏锦娘被卖到青楼,羞于用自己的本名,便直接谎报了个名字——本就无人在乎,更是没人去查证。所以东厂的人再去查这桩旧事时,先入为主的按着名字去找,却是查无此人,倒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她二人相貌有几分相似,便直接按着双生子被一同捧成了花魁,期间苏锦娘生过一场重病,也是她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着。后来苏锦娘病愈之后,名声不复从前,赎身的价码也随之落了下来,也有之前迷恋过她的想要买了去做个妾室,但最终她却是跟一个行脚商人走了。

那小商贩其实没多少身家,赎身银子里头有一半是苏锦娘自己多年来存下的梯己。而她走前,老鸨根本就不许她再回自己屋里头去,所以除了当时身穿的那一身衣裳,其余的什么也没能带走。

苏锦娘的首饰匣子里,值钱的多半早就被悄悄换了现银,倒是有一只木簪子,又旧又破,却一直被珍而重之的藏着。这样一来,便归了苏芸所有。

而如今这跟簪子,自然是落到了苏仁手里。

如今老板娘头上也有簪子,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精致款式,却也是银子打的,十分大方新颖,她一面招呼孩子回里屋去吃饭,一面又不住往里头这桌客人的方向打量。

陈青鸾难得见苏仁这样犹豫,也知道是近乡情怯,便道:“既然已经知道她如今过得很好,那便不打扰她了?”

“勉强糊口的穷日子,哪里好了?”话是这样说,可却没否定她的后半句话。贸然相认,确实不合适。

他与陈青鸾,就算如今手握世人都艳羡的滔天富贵,可个中艰辛,只有当事人才说得清楚。同样的,与一般人对自己的产业无比眷恋不舍两厢对比,他们也可以洒脱地随时抽身便走。

可苏锦娘呢?她如今的安稳来之不易,怕是很难舍得下。

于是思考再三,还是没有相认。苏锦娘进了里屋去哄了会儿孩子,出来就听小二说那桌有来头的客人已经走了,再一看留下的银子,当真是足够包场的。

都说东厂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徒,这传言怕不是故意抹黑的罢,苏锦娘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想。

而自此之后,苏锦娘只觉着小店的生意越发顺遂了,不仅再没了偶尔来找麻烦的流氓地痞,就连打秋风的官爷都开始每次都付清银钱。

于是在她丈夫再一次归家时,她便商量道:“如今这生意还算好做,要不你去城那头开家分店罢,也省的用完跑这么远的路,几个月都不着家。”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是市井人家的一件小事。当事人万万也没想到,还有人不远千里,将此消息送到了京城里。

“这样大费周章,还不若直接讲明了相认呢。”待禀报的人退下后,陈青鸾打趣道。

历来杀伐果断的主儿,这么纠结起来,真叫人看了也跟着着急。

“没必要,我也就是叫人照看着些,省着她被人欺负了去,是下头的人多事,非要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回禀。”

可是底下的人揣摩上意,肯定也是有的放矢。

那已经旧得漆面斑斑驳驳的簪子就放在书架的匣子里,依稀还能看出做的时候十分十分用心。

“哎,你有没有继承公爹的好手艺,改天也给我雕一只可好?”

“本督这双手,或批天下大事,或弹奏美人,就连天子都不曾叫我做过木工活,不过夫人既然喜欢,倒是也可以尝试一下,只不过工价要先说好了才是。”

而“美人”此刻后知后觉地发现给自己挖了个坑,眼珠一转,笑道:“这纤纤玉指还是好好保养,我随口一说,也不是真要劳动你大驾。”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