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内忧外患
慕容潇会如此顺利的登上太子宝座,朝中老臣们统统十分默契地纷纷称颂皇帝英明, 竟无人提出异议, 温皇后此前未定下的罪名也随之烟消云散, 无人再提起。
葬礼之后, 为表彰苗贵妃今日来的辛劳, 特下旨晋封为皇贵妃, 代掌凤印统领六宫。
苗卿颜表面上欢欢喜喜地接了旨,私下里却没少在太后跟前抹眼泪。
佛堂里光线氤氲,苗倾颜跪坐在衣着打扮都朴素的不似宫中贵人的老妇人身后,葱白的手指绞紧了半湿的锦帕。
“姑母, 您说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甚至还将洵儿的安危也赌上了,结果就换来这么个没用的名分, 这是为谁做嫁衣呢。早知如此, 还不如作壁上观, 看他们二人斗个鱼死网破!”
苗太后眼皮也不抬,只道:“你觉着这一遭下来, 咱没捞到什么好处就是亏了?你怎地不想想,若是温月如斗赢了,能够执掌大权说一不二,那以她疯狗一样的性子,能给咱苗家人留条活路么?不管怎么说,温家现在已经没人了,太子跟咱们没有仇, 他将来登基,再怎么样也不会苛待你们母子的。”
她似乎觉着这样的事不该叫神佛听见,便合上了方才还在看的佛经,抬手示意苗卿颜搀她出了佛堂,同时接着道:“再者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洵儿年纪还小,他适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还不一定呢,你做母亲的心我都懂,可是你也不能太过急躁了。”
苗卿颜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还是低声道:“姑母说的这些,倾颜都明白。只是那慕容潇同他母亲多像呀,我也是怕他也是个养不熟的性子。就好比说前些日子,姑母看他可怜,想要接他到身边照看着,他可倒好,推三阻四地,一点儿都不把姑母放在眼里呢。”
苗太后眯起眼睛,哦了一声,语气里带了些玩味,“哀家倒是觉着,潇儿的性子,同他父皇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苗倾颜听她这样说,低首不再言语。苗太后其人,刚正的不似个女子,当年先帝早逝,苗家她明明在两个儿子中更加喜欢小儿子慕容钧,却十分坚定的拥立慕容铎登基为帝,纵然之后母子二人一直矛盾不断,却也从没有起过想要让平王取而代之的念头。
她方才说太子同他父皇相似,那可不就是表明,她觉着慕容潇更适合继承大统么。
苗太后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苗倾颜仍然年轻毫无瑕疵的脸,幽幽地开口:“你别不甘心,若是叫你用你自己的命连同苗氏一族的前程做代价,换取洵儿一个皇位,你愿意吗?皇上打的是去母留子的主意,温家本来就没什么像样的人,温月如既然乐意,舍了也就舍了。咱们苗家可不一样,你的父兄子侄们都没做错什么,何必搭进去这许多人命。”
苗太后的语气淡淡的,似在阐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常事。苗倾颜却听得冷汗直流,她突然觉着自己这么些年来,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得了圣上特别恩宠,反而是件好事了。
宫里头的人都安分守己,苏仁便将心思更多的放到了外务上。
因着北方多省夏日里都糟了旱灾,天气暖和时,路边的野菜,山间的走兽,尚可用来充饥,而随着天气转冷,后续问题便凸显出来。粮价居高不下,需要官府恒定粮价进行调度。
民以食为天,调配粮食自然成了当今的第一要务。苏仁忙的不可开交,却还特意给自己揽了另一桩差事。
同罗兰签订了通商条约之后,自会有负责涉外工作的使臣常驻于京内,虽不是达提雅那样位高权重的官员,却也不能过于轻慢。修建使馆这类的活计自轮不到劳动苏厂督大驾。然而苏仁却还是以监工为由去看过几次,其中有一回还特意带上了陈青鸾。
陈青鸾初始还以为苏仁是以此为借口,可以忙里偷闲与自己相处一会儿,后来便觉察出些别的目的来,便偷偷问他道:“看的这样仔细,你是不是也想要动土木了?”
苏仁被她识破了心思,也就不再费劲掩饰,“有人送了我一处别院,位置不错,可那样式我不太喜欢,想要重新修整一番。”
陈青鸾偏头笑道:“那么,是要尝试一下修建成异域风格么?”
苏仁点头默认,陈青鸾便道:“那又何必来看他们的,不若把这个差事交给我,保准让你满意。”
苏仁失笑,“哪有叫人自己给自己做贺礼的?”
陈青鸾有些不解:“礼物?平白无故地送这样大的礼做什么?”
“并非平白无故,而是生辰贺礼。”
陈青鸾的生辰,对旁人都是要特意瞒着的。而她自小也并不过生日,所以虽然并不用连苏仁一道瞒着,但也未特意告诉过他。
她问苏仁是怎生查到的,苏仁只高深莫测地并不作答。
陈青鸾缠了一阵没有效用,也只能作罢。
因着两国建交,自是要为对方国君的生辰准备贺礼,鸿胪寺的官员进行这项工作时,便被苏仁知道了,罗兰新帝本是冒用了陈青鸾的身份,所以她公开的寿辰,自然也该是陈青鸾的。而苏仁不愿与她明说,自是怕又勾起她的回忆来。
而陈青鸾显然并未想到这一点,自顾自地同苏仁聊起了罗兰的风俗习惯来,说来说去,便讲到了教廷上头。
神官们不论男女,禁婚嫁却不禁恋爱,甚至于位高权重的祭司与大巫女都会蓄养许多的情人。
神官本就需要净身,自然不会留下后代。而巫女若是生下孩子,则被是称为神赐之子,不能养在自己身边,而是要送去福利院中同那些被遗弃的孤儿一同长大。
苏仁听到此处,眉头一挑,对陈青鸾道:“你们这风俗也太不近人情了,这般严苛,又不能还俗,也真难为还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
陈青鸾笑道:“罗兰可没有科举这一说,平民百姓若想往上爬,只有两条路,一是参军,二就是出家。若是条件再不严苛些,怕是要有大半百姓会把还不懂事的孩子都直接往神殿里送呢。”
然而一旦出家,舍了所有俗世牵绊,再位高权重又能如何,左右不过辉煌半甲子,并不能给后人留下什么。
也许正因为如此,教廷多年来虽然势力庞大,却仍然无法从根本上撼动早已腐朽冗余的贵族皇权。
然而点滴的改变也确实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着,那位出身卑贱的新任女皇,陈青鸾曽不止一次说过她比自己更适合坐上那个位子,并非是妄语。
后来,这新修建的使馆内,新迎来的正是一位寒门出身的使臣,且是一位女子,更与陈青鸾机缘巧合成了至交好友。
而邻国之事,本也轮不到他们来操心,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原,陈青鸾自到了京城后,第一个有人陪伴的新年,却并没有安静祥和的度过。
清晨的官道上,有快马冒着风雪飞驰入京。随即便有震惊朝野的消息流传开来——南疆战事又起,数年前归顺大楚的百越遗民突然起兵造反,而前去镇压的军队中又有哗变,劫掠了数个城池后隐入山林之间,神出鬼没地伏击当地守军,对平民百姓也多有骚扰。
圣上震怒,当即下令征调三十万大军前去讨伐。而究竟要派谁带兵前去,朝中却是争论不休。
南地多丛林叠嶂,山民更是擅用蛊毒,兵马再多都很难讨得便宜。当年对百越的一战,主帅便不知何时中了蛊毒,以至于决战之日都没能亲自上场,反而叫督军的苏仁抢了风头。后来虽解了毒,但本就年纪大了,又伤了根本,还朝后不到半年就归天了。
有这样的缘故,武将们自是谁都不愿去,有年纪老些并胆子大的,直接就称病连日不去上朝。胆子小怕被皇帝记恨上的,表面上凭君差遣,实则暗地里不住地向皇帝身边的近侍打听,生怕自己蒙了青睐,要去南疆喂虫子去。
陈青鸾自是知道苏仁曾在南疆带过兵,并且还是大获全胜,只是不知细节。一问之下,才知当年苏仁之所以能够获胜,也是用上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火攻。
林间潮湿,想要放火也没那么容易。然而若是有周身带着桐油的敢死队深入敌方腹地就不一样了。
一役险胜。等攻破了百越皇城之后,活下来的将士们为报昨日之仇,在城中大肆屠戮,这自然也是在苏仁的默许下进行的。
那百越皇族出身的紫衣客如此痛恨苏仁,甚至超过了主动兴起战事的慕容氏,这样看来,也不无道理。
陈青鸾颇有些担心苏仁会再一次被派去,苏仁却只叫她放心,“我又不懂得怎样行军布阵,那一回虽然侥幸胜了,可是死伤人数可不比敌军少,这样以命换命的打发哪能服众?圣上若是不想让军心不稳,就绝不会再派我去。”
陈青鸾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地不再多问,那位龙椅上的人心内究竟是如何想的,谁又能真算得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进入一个更加放飞自我的新副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