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靳、钱两家人一直在军政两界打转, 响应计划生育政策,钱卫平和靳元两人只有靳屿一个孩子。
两家子孙单薄,靳屿自出生起,就是在六位长辈的宠爱里长大, 每年生日, 家里人都会给他写一本书, 记录他当年生活里的趣事和大事。
从0岁到18岁,家里直系亲属都会在此着墨。
钱卫平怀孕时写:“终于和阿元有个一个孩子, 听宝宝每天在肚皮里乱动,想来是个健康的孩子,我和阿元一致认为,宝宝只要健康平安长大就好。”
靳元在靳屿八个月的时候写:“今天阿屿急着让我带他出去玩, 但我还在整理文件,他情急之下叫了我爸爸,这是阿屿第一次开口,拿全世界和我换阿屿我也不换。”
……
如此种种,完完全全是一家人对他的爱。
大学那次恋爱,两人悄悄在钱家老宅见面。
最初的热烈劲儿过去, 贺星苒趴在靳屿的床上翻看着家人为他写的书。
靳屿(1)到靳屿(18),作者处印了全家人的名字。
她一边翻来靳屿的童年影像和文字,一边又忍不住将自己和他对比,有些拧巴地吐槽:“你家里人都好爱你。”
靳屿“嗯”了一声,大大方方承认,然后沉默片刻, 又真心回答:“可能也是他们太闲, 时间很多。”
这确实也是一句实话,贺星苒努努嘴:“我家里人闲我不会这么做。”
靳屿沉默两秒, 轻快地敲了敲她的额头:“那我帮你做好了。”
贺星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靳屿这种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对“不爱”的理解实在是缺乏想象力。
不被家里人重视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哪怕她小时候家里已经有了照相机,但父母的眼睛都只会停留在贺月升身上,照相机里两人的占比也差得离谱。
而很多时候,就算是被记录下影像,可能家里人也不知道正是在何年何月何日,因为何事帮她拍照的。
她从来没有质疑过靳屿的承诺,只感觉这件事难如登天。
而如今,躺在掌心厚重的一册书,足以说明,即便是登天那般难的事情,靳屿也会努力试试看。
“你从哪儿弄到我的照片?”贺星苒有些惊讶。
靳屿扬了扬眉:“姑姑给的。”
想到分开这些年,靳屿时常去看完贺兰芬,一切也就不再奇怪。
贺星苒心里泛起一阵感动,故作不在乎似的说:“搞这个干吗,怪浪费时间的。”
靳屿勾着嘴角,笑容和煦:“在你身上花费时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浪费。”
贺星苒匆忙垂下头,靳屿有预感她又要哭了,连忙从她怀里接过玫瑰花,然后牵起她的手:“先上楼。”
二月稍微有些转春的迹象,春风里还夹杂着透骨的寒气。
福瑞本来正趴在一盆蝴蝶兰旁边睡觉,听到开门声,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朝两人偏头卖萌。
靳屿蹲下来在它头顶揉了两下,转头直接走到开放式厨房,给个两个人倒了温水。
贺星苒脱掉外套,再看到这本名为《贺星苒》的书,手指蜷缩了两下。
伸出一口气,鼓足勇气似的将它翻开。
第一页是靳屿手写的一句——致我的星星。
再往后翻,是贺星苒在襁褓里的照片。
靳屿写道:“原来我老婆刚出生就这么好看,是我在幼儿园会追在后面跑的小美女。”
贺星苒噗嗤一笑,又因为下面的那句话,眼眶微微发烫。
“姑姑说你刚出生时叫得声音很小,像只小绵羊。”
再往后,是五岁的贺星苒穿着好看的公主裙,坐在家门口等妈妈齐朝回来看她。
靳屿说:“如果有人不喜欢小绵羊,那就是这人眼光有问题;如果有人抛弃小绵羊,那一定是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后面附赠姑姑的一句:“今天决定把苒苒接回家抚养。”
贺星苒终于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生命里的所有痛苦摆在面前,靳屿也能用温和的文字和笔触将她融化。
前半部分的所有照片都是从贺兰芬那里拿的,并且靳屿和贺兰芬说过需要照片的原因,贺兰芬也把所有照片的场景和自己的心情口述给靳屿听。
靳屿全部将这些记录下来。
还有一些姑姑印象很深,但没有照片留证的画面,靳屿都坚持自己动笔画了出来。
他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美术,画画水平在贺星苒这位专业人士看来有些拙劣,但仍旧能通过简单的笔触还原贺星苒,甚至比照片还要生动。
贺星苒第一次给姑姑做饭。
贺星苒考试数学59分,被爸爸训斥,回来躲到姑姑怀里哭。
贺星苒第一次离开家,去临宜上大学。
在临宜高铁站,姑姑默默偷拍她的背影。
靳屿说:“那时候还不知道,爱贺星苒的接力棒,马上就要来到我手中。”
后面的照片逐渐丰富起来,并且几乎都是靳屿拍摄。
他们第一次见面,贺星苒穿着宽大的军训服;和室友们出去聚餐;团委排练元旦晚会,贺星苒被迫去跳舞;他告白成功;贺星苒赶期末ddl,头发乱蓬蓬地在画室画画……
再到后面,两人分手,再重逢。
拍摄了贺星苒和福瑞在一起玩的画面,靳屿说:还好买了这只小狗,果然有小动物陪伴后,苒苒开心不少。
这只小狗叫福瑞,free的发音,希望苒苒拥有自由。
厚重的一本书,很多都是生活里无聊的小事,但是通过爱人的视角写出来,就没有了枯燥,反而满满都是爱意。
靳屿在最后写下一句:
姑姑不是不在了,她只是回到了天上,用另外一种形式来爱你。
……
一页一页翻到最后,贺星苒泪流满面。
“哎呦,怎么又哭了。”桌子上的温水已经凉了,靳屿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
贺星苒抽搭着,说不出话。
贺星苒在姑姑去世的那个瞬间,确实有种天马上就要塌下来的感觉,特别是那个时候和靳屿的感情并不明晰。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一瞬间将她击中,她连着病了很多天。
大病初愈后,她隐隐明白,爱是不能靠别人的,只有自己爱自己才是唯一立身的方式。
她决定坚强一些,独立一些,少去在乎别人的眼光,而靳屿仍旧用年少时那副热烈恣意的姿态来到她身边,说着爱她。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贺星苒伏在他的胸口,喃喃发问,“我真的值得这些么?”
他直接将人拉起来,双手捏着她的双臂,对着她的眼睛,认真且坚定地说:“贺星苒,你当然值得。”
“我都要受之有愧,还不起了。”贺星苒眼皮通红,不敢看他。
“为什么要还?”靳屿扬了扬眉,“我爱你,所以我对你好,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什么回报。”
贺星苒被他眼里的坚定和热烈灼烧。
靳屿的语气柔下来:“我心甘情愿的意思就是,我能对自己做的一切负责,并且已经做好了遇到最坏结果的风险预测。”
在爱里长大的人,永远有一颗勇敢去爱人,敢坦诚表达自己,不怕被伤害的心。
贺星苒此时庆幸,她爱的男人是在如此被爱包围的环境里长大。
她抬手,赶紧捂住靳屿的嘴。
“呸呸呸,”最讨厌贺泽刚迷信这一套的她,此时也迷信起来,皱着眉严肃道,“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也很爱很爱你,”确保靳屿安静下来,她才松开手,“绝对不会让你遇到什么坏结果。”
哪怕这是一次风险投资。
贺星苒也会确保靳屿稳赢。
闻言,靳屿扬了扬眉,无声笑道:“宝宝,我觉得你现在勇敢了很多。”
贺星苒思考了片刻,认真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是。”
知道贺泽刚就是一个天生凉薄的人后,她就很少在不被他喜欢这件事里消耗情绪,人就变得健康开朗起来。
特别是和靳屿在一起,高能量是会传递的。
她把书轻轻合上,觉得在靳屿面前可以放肆一下,轻声问道:“我可以提出一点意见吗?”
靳屿扬眉:“嗯?”
她回头笑了笑,露出小梨涡:“等我三十岁,再送我一本我们的书。”
靳屿低头,闷闷笑了一声。
这姑娘现在真是很少内耗,还敢跟人提条件了。
她开朗起来,其实相处就更容易。
“自然没问题,”靳屿顿了顿,“其实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贺星苒眨了眨眼睛:“知道不合情理,那你就别请求了。”
靳屿:“……”
贺星苒起身,抱着书回书房,站在壁橱前面端详着要把这本书放在哪里。
靳屿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跟了过来,福瑞也跟在后面,在进门那一刻,被老爸无情地关上门。
福瑞:“……”
呜呜。
做坏事还是得背着点儿小狗。
靳屿走到贺星苒身边,从身后给她圈在壁橱和自己之间,温热的鼻息扑在贺星苒的脖颈,她缩了缩脖子,稍稍回头看他:“干吗?”
靳屿又靠近些,他身上有着好闻的香柏木气息,在体温的蒸腾下,团团将人包围。
“我还没说我的不情之请呢,”他黏人时,声音有些软软的,“让我说一下。”
“……”
强迫着她听自己的“不情之请”。
贺星苒抿了抿嘴:“那你说。”
靳屿稍稍扬眉:“我想试一试车里,书房,阳台……”
随便说几个地方,就足够让贺星苒羞得脸红,她推了推他:“你你你怎么不想去公园呢!”
“宝宝喜欢这个?”靳屿顺杆子往上爬,“试一试也行。”
贺星苒:“……”
她没有这个癖好,当然不会同意这些的。
不过好在靳屿也并不是很在乎,两人撕扯了好久,最后靳屿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那就说好了,下次还你在上面。”
贺星苒:“……”
“说好了要穿那条粉色两根绳子带蝴蝶结的裙子。”
贺星苒:“……”
“还有,”靳屿冷静思考,认真补充,“按照数据和公式,我们现在还不到29岁,频率是年龄首位数x9,2x9等于18,就是十天之内进行八次。”
贺星苒:“……”
哪来的理论?!
“八次?” 这不得给她累死。
“你也对这个频率不满意?”靳屿稍稍扬眉,“确实,这个是美国人研究出的公式,和我们亚洲人具体身体情况可能有出入。”
贺星苒疯狂点头:“那我们……”
“那我们凑个整数,”靳屿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计算,“九天久次。”
贺星苒:“……”